對風流王爺說不:玉台碧 借道

    借道

    一會兒工夫,韋小婉就帶着丫頭來了。

    她穿了件杏色的大袖衫,白色的高腰裙子。梳着百花髻,正中插着碗口大的堆紗宮花。原就生的美艷,嫁人之後又多出一番姿態。岑三娘覺得和她一比,人家是攤了個黃澄澄煎雞蛋的牛肉麵,自個兒最多是碗放了幾粒蔥的清湯小面。她越看越不順眼,心裏琢磨着該怎麼發作才好。

    韋小婉的眸子在杜燕綏身上一轉,娉婷朝杜老夫人曲膝行了禮道:「伯祖母,您身子不好。成親也沒敢請動您。尋思着單獨來看您。今日正巧丫頭們做了道炙牛肉,燉得軟和。記得您愛吃,就冒昧給您送來了。」

    聲音柔軟的讓岑三娘哆嗦了下。

    「三郎媳婦有心了。來,來伯祖母身邊坐,陪伯祖母用飯。」杜老夫人滿面笑容拉了韋小婉在身邊坐了,吩咐開飯。

    韋小婉看了眼岑三娘,便要起身侍候:「我剛過門,理應侍候您。」

    杜老夫人趕緊攔着她:「有九哥媳婦侍候我就成,你坐着。」

    岑三娘看了眼杜燕綏,笑道:「您是客,哪能勞煩您。三堂嫂,您別客氣!」

    她領着丫頭把飯菜擺好,拿起筷子給老夫人布菜。

    韋小婉欠身謝了,眼波柔柔的掠過杜燕綏的臉,低頭吃飯。

    「咱們家沒有食不語的習慣。我就愛熱熱鬧鬧的。三郎還沒有回府嗎?」杜老夫人打破了沉默,笑着問道。

    韋小婉搖了搖頭,輕嘆道:「成親只請了兩日假,就回兵部了。連着半個月都是早出晚歸的。衙門裏事多,由不得他。」

    「男人嘛,成家立業。成了家,忙活公事也應該的。」杜老夫人安慰了她一句,順手把岑三娘給她盛的湯推到了韋小婉面前揶揄道,「等忙過這陣,你趕他走他也捨不得這麼漂亮的媳婦。」

    韋小婉欠身道了謝,兩根手指頭捏着湯勺小口喝了。才喝兩口,就抽了帕子在唇邊印着。鼓足了勇氣和杜燕綏說話:「九哥,我瞧三郎忙成那樣,該不會朝廷又要用兵了吧?」

    杜燕綏正要開口,岑三娘就笑道:「三堂嫂該改口叫堂弟了。相公在家守孝,也沒上朝,他哪兒知道啊。你不如直接問三哥還方便些。」

    「三娘說的對,我不如三哥清楚。」杜燕綏忍着笑,埋頭繼續吃菜。

    韋小婉的眼睛驀的就紅了,拿起手絹兒嚶嚶哭了起來。

    「哎喲,這是怎麼了?三郎給你氣受了?給伯祖母說,老婆子訓他去!這新媳婦過門還沒一個月,怎能給你氣受!」杜老夫人趕緊拉着韋小婉勸慰。

    這一勸不打緊,韋小婉直哭得喘不過氣來,抽抽噎噎的說道:「……說哪有內宅婦人成天盤問丈夫行蹤的,說我不賢惠……母親忙着秋天蒹葭出嫁,大嫂都插不上手,只吩咐我的丫頭去幫忙。離大廚房遠,侍候用了爹娘用過飯,飯菜早涼了,總要在茶水爐上熱熱才能吃。母親體恤,怕我餓着,讓我帶着丫頭去買點心。一路撞見的人多,祖父就訓斥母親,說哪家新媳婦不安於室……」

    岑三娘大開眼界。都說家醜不外揚,這叫賢惠?韋小婉不僅是朵小白花,腦子裏還少根弦吧?明明劉氏嘴饞,又不想花銀子。連女兒的嫁妝都想從韋小婉手裏摳,支着她去買點心,還不是要顧自己的嘴。這還看不清楚?

    她就納悶了。韋小婉不跑回娘家哭訴,來國公府幹嘛?難不成還指望老夫人過府去和二老太爺指手劃腳管二房的家事?

    韋小婉越說越悽慘。總之一句話,她嫁過來之後,二房大老爺一家都在花着她的錢,用着她的人。嫁過門半個月,杜三郎早出晚歸,連句貼心話都不和她說。打落牙齒和血吞,苦得沒邊了。

    杜燕綏聽着不停的搖頭,岑三娘氣得直翻白眼。她一肚子火,他認真聽小白花訴苦,自己還餓着肚子站着侍候呢。

    杜燕綏實在受不了這些內宅抱怨,瞅了眼韋小婉,心裏同情的卻是杜三郎。娶個媳婦哭哭啼啼的跑別人家裏哭訴,換成自己,早就氣炸肺了。

    沒想到這一眼瞅過去,和韋小婉的淚眼碰了個正着。韋不婉眼淚汪汪的:「九……弟,叫你笑話了。」

    一低頭,一串晶瑩的眼淚撲撲的往下掉。

    杜燕綏不知道怎麼接話才好,抬頭看到岑三娘似笑非笑的表情,嚇得趕緊幾口吃完一碗飯道:「祖母,我去尋黑七說事了,你們慢用。」

    放了筷子走得賊快,一溜煙就出了院子。

    韋小婉望着杜燕綏的背影,直瞅不到了,才擦了淚道:「一時沒忍住,失禮了。」

    杜老夫人只是重重的嘆了口氣。

    岑三娘心想,既然知道失禮,你跑來哭你妹呀!


    「……母親憐惜我,說芷汀院也夠大,偷偷支個小廚房,相公晚些回來也能燉碗熱湯做點宵夜什麼的。我一想倒也是個辦法。帶來的陪房裏就有廚娘。伯祖母,您看能不能借個道,方便讓丫頭從國公府出去採買。免得府里人多眼雜,瞧着祖父又埋怨。」

    岑三娘此時才恍然大悟。原來又哭又訴苦,鬧了半天劉氏和韋小婉意見一致,都想打開芷汀院連着國公府的門,避開了二房眾人的視線,開着小廚房不會被人知道啊。她重新審視着韋小婉,心想,人家哪裏是小白花軟包子啊。這心機,比劉氏明着厚臉皮來佔小便宜強太多了。

    杜老夫人嘆了口氣道:「可憐的孩子。芷汀院原本就有道門,從國公府進出是挺也方便。」

    韋小婉眼睛一亮:「如此多謝……」

    「別急,聽我說完。」杜老夫人為難的說道,「二房是二伯在管家,不經他同意,伯祖母也不方便答應你。萬一出個什麼事,三房怎麼擔得起門禁不嚴的責任?回頭你祖父同意的話,行個方便,也是應該的。」

    韋小婉眸子一黯,勉強笑道:「伯祖母說的是,私自另開府門也壞了規矩。回頭得了祖父允許,再請伯祖母開門借道吧。」

    她殷勤的給杜老夫人挾了聲牛肉,柔柔的說道:「丫頭在茶水爐子上燉了三個時辰才軟和。伯祖母嘗嘗。」

    杜老夫人笑着吃了,誇了聲好手藝。

    「伯祖母喜歡,回頭囑丫頭細心做了,再送來孝敬您。」韋小婉眉開眼笑,除了眼皮有點紅,跟沒哭過似的。

    吃過飯,用過茶她才帶了丫頭告辭離開。

    不等岑三娘開口,杜老夫人就吩咐尹媽媽:「去給二房老太爺說聲。問問他的意思。咱們家的護衛如今都搬回府里來了,幾百號男子在前院操練。不經他同意,萬一有什麼事,國公府可負不起這個責。」

    岑三娘眉開眼笑,一時間肚子也不餓了。

    突聽杜老夫人哼了聲道:「是不是心裏還在埋怨祖母啊?」

    岑三娘狗腿的給她奉茶:「哪有啊!我對祖母的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祖母,你怎麼知道韋氏過來送菜另有目的啊?」

    杜老夫人戳了戳她的腦袋笑罵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也不想想,劉氏會捨得讓她拿一大盤子炙牛肉來孝敬我?這不一套話就明白了麼?凡事呀,得先禮後兵。換成你,早出口傷了臉面趕人走了。不看別人的面子,燕綏出征,三郎頂着尚書的壓力,給了他最好的武器和戰馬。咱們也不能板着臉對他的媳婦。」

    岑三娘被說的臉紅。她處理後宅之事那有杜老夫人老辣。只想着討厭韋小婉去了。一時竟忘了杜三郎。

    「祖母教訓的是。三娘明白日後怎麼做了。」岑三娘真心誠意的謝過杜老夫人。

    杜老夫人眨了眨眼道:「燕綏是男人,心裏顧念着他三哥,怕是招架不住。你回去發發脾氣也好。媳婦凶一點,他顧忌多一些,免得哭得他抹不開臉面,反而壞事。」

    這是奉旨訓夫啊!岑三娘忍着笑道:「是。孫媳照您的吩咐去辦。」

    她辭了杜老夫人出來,一路上開始挽袖做準備。阿秋和夏初跟在她身後,好奇的問她:「少夫人,您這是做什麼?」

    岑三娘高昂着頭:「當潑婦去!」

    旁邊傳來噗嗤一笑。岑三娘嚇了一跳:「誰?」

    丹華從廊柱後面出來,曲膝行了禮,臉上掛着笑:「少夫人,需要奴婢幫忙嗎?」

    岑三娘一怔,訕訕說道:「多謝您了。這事……我親自動手就好。」

    丹華並不惱,手掌攤開伸到她面前:「軟筋散,服下再壯的人也會筋骨酥軟十二個時辰。少夫人需要嗎?」

    要!怎麼不要!就算不拿來對付杜燕綏,將來說不定也會有用處。岑三娘不客氣的接了:「丹華姑娘,多謝您了。」

    她拿着軟筋散,帶着丫頭走了。

    丹華看着她的背影,輕輕嘆息:「朝廷要對吐蕃用兵了。兩人好成這樣子,還能好多久呢?」

    轉過迴廊。阿秋緊張的問岑三娘:「該不會是毒藥吧?」

    岑三娘撇嘴道:「毒藥不至於……阿秋,去廚房拎只雞來。」

    回到院子,杜燕綏居然真去尋黑七了。岑三娘就抖了點粉末餵雞,盞茶工夫,那隻雞就跟喝醉了酒似的走得偏偏斜斜,軟倒在地上。

    主僕三人望着那隻雞看了好一陣,雞活的,就是站不起來。

    岑三娘高興起來:「去沏壺茶來!」

    她準備停當,只等着杜燕綏回來喝。(明晚兩更)亅亅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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