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春色 第一百三十七章 舊事重演前事現

    宋箬溪側頭朝門口望去,一身素服,面帶哀傷的周思儀跟在周太保身邊走了進來。

    行禮叩拜後,周思儀站到了秦紹維面前,看着面前形銷骨立的秦紹維,心疼不已,可在眾目睽睽之下,祖父又在身邊盯着,她不能多說什麼,柔聲勸道:「秦哥哥,雖然太夫人已經離去,但是做為長輩,她肯定希望你以後好好的,請節哀,請多保重。」

    秦紹維聽到周思儀關懷的話,抬眸看見她眼中濃烈的擔憂,輕輕地點了點頭。

    宋箬溪輕嘆了一聲,雖然秦紹維只要守一年的孝,可是譙國公和秦二爺要守孝三年,這期間是不好議親的,周思儀年底就要及笄,閩國習俗,及笄前後定親,再晚也只能晚上半年左右。男人能等,女人卻耽誤不得,三年太長,周家是不會讓她等那麼久。周思儀的痴情註定付之東流,兩人今生只怕是無緣結為夫妻。

    「溪兒,走了。」紀芸輕聲道。

    宋箬溪收回目光,跟紀芸往門外走,與宋綏父子三人會合。來國公府弔喪的人絡繹不絕,走出靈堂門口後,就見到不少人穿着素服三三兩兩的被僕人領進來。

    到了譙國公府門口,一家五口,上車的上車,上馬的上馬。宋濂和宋淮沒有隨父母回宋家,平時國子監和學堂放假,兩人也只是回去看看紀芸和宋箬溪,打個轉,吃餐飯,就回紀家。

    宋綏看着兩個兒子遠去的背影,目光複雜。

    馬車在宋家二門處停了下來,走進大門,就看到一個頭插大紅花,兩腮的胭脂擦得紅紅的,腰上戴雙喜冰人牌,走路時候一扭一扭的官媒。家中有好幾位姑娘都到了議親的年齡,宋綏就沒有太在意,拐去外院書房見宋老太爺。

    那媒婆上前給紀芸和宋箬溪行禮,「小婦人給太太請安,給姑娘請安。」

    「媽媽這是來給誰說親呢?」紀芸笑問道。

    「小婦人是來給二太太送方家的回庚的。」

    「哪個方家?」京城姓方的不多,但紀芸還是趕着問了一句。

    「國子監方大人家,方姑娘今年九月及笄,和大少爺恰好一對。」媒婆笑得眼睛眯成了條縫。

    紀芸和宋箬溪呆怔住了,宋瀚和方欣悅定親了!怎麼會這樣?

    換了帖子,雙方婚事已定,不能隨意更改。紀芸和宋箬溪什麼也不能說,什麼也不能做,只希望老天爺保佑,以後兩房能夠相安無事。

    五月二十二日是文氏三十二歲的生日,她在孕期,又不是整壽,再者家中二老尚在,沒有小輩過壽之理,僅僅擺上兩桌酒,請家裏的妯娌侄女和娘家的嫂嫂及侄女來坐坐。

    四個妯娌和文夫人五人坐一桌,宋家七位姑娘加上文家兩位姑娘,熱熱鬧鬧的坐了另一桌。沒請小戲班來唱戲,請了兩個說書的女先生說新書。

    吃吃喝喝,說說笑笑,時間就過去了,到午後,文氏肚子已經很大,不能久坐,告了聲罪,就回房午睡。小蔣氏三人陪着文夫人在小花廳內打牌取樂,姑娘們就去園子的柳蔭閣玩,那裏靠着水邊,比別的地方涼快些。

    「七妹妹,我們來對弈一局如何?」宋箬灩端着棋盤走了過來。

    宋箬溪愣了一下,笑道:「好啊!」

    宋箬涵招呼着文家的兩個姐妹和宋箬滿,四人打馬吊,宋箬池宋箬涓和宋箬清三人玩骰子跳花圖。

    九位姑娘,各得其樂。

    宋箬灩下棋極快,似乎不用思考一般。

    宋箬溪先有些漫不經心,落了十幾個子後,見宋箬灩棋藝不凡,打起精神與她對弈,笑問道:「六姐姐棋藝高超,不知師從何人?」

    「是父親教我下棋的。」宋繹和宋綏都是棋藝高手,小蔣氏不喜歡宋箬灩,宋繹卻很偏愛這個庶女,親自教她棋藝。

    下了一會,棋盤上已佈滿黑白子,宋箬溪把手裏的棋子放回棋盒中,抬頭看着宋箬灩,「我輸了。」

    宋箬灩指着一處,道:「七妹妹若將子下在此處,尚有一搏。」

    宋箬溪看了看,搖頭笑道:「下在那些也贏不了,徒勞掙扎,不必了。」

    「再下一局?」宋箬灩挑眉笑問道。

    「好。」宋箬溪欣然同意。

    等宋箬灩和宋箬溪又下完一盤合局,打牌的分也出了勝負。宋箬滿從頭輸到尾,連續放炮,還全放的大炮,籌碼輸精光了,一推牌,「不打了。」

    那邊跳花圖,宋箬池最先到達。

    「坐了這大半天了,頭昏腦脹的,我們去餵錦鯉玩吧!」宋箬清提議道。

    柏閒院的花園正中有一汪碧水,宋紓給取了個名字叫閒池,池中建着一個八角亭,亭名就叫閒亭,有懸在水上的走廊通往亭中,亭的四周植了許多蓮花,恰逢花期,蓮花盛放,碧葉托着粉花,煞是好看,池中還養着數十條錦鯉。

    姑娘們也想走動走動,紛紛起身往外走。

    宋箬溪懶懶地倚在美人靠上,「我犯困,在這裏眯會,就不去了。」

    香繡和青荷相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憂色,這幾天姑娘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但是獨處時,常常發呆,懶洋洋的打不起精神,逗她說笑也配合,可是笑容淡淡的,沒有真正開懷過。

    「姑娘,獨坐在這裏有什麼意思,還是出去走動走動消消食,一會晚飯也能多吃幾口。」香繡柔聲勸道。

    宋箬溪還沒拒絕,宋箬滿轉身道:「你們去玩,我在這裏陪七妹妹好了。」說着,她就拿起一碟糕點坐到了宋箬溪身邊。

    宋箬溪輕笑道:「有五姐姐陪我了,你們要出去走走,就出去走走吧。」

    香繡和青荷有些埋怨地看了看宋箬滿,她這橫插一槓子,就更別想勸姑娘去走動散心了,只得搬來小杌子坐在宋箬溪身旁給她打扇子。

    柳蔭閣就在閒池邊上,閒亭里的說笑聲隱隱約約傳來,不吵不鬧,幽靜里添了幾分生趣。宋箬溪眯着眯着就要睡着,朦朦朧朧的,突然有女子慌亂的聲音傳來,「啊!救命!」

    宋箬溪猛然驚醒,「外面出什麼事了?」


    香繡還沒出去問,聲音又傳了進來,「快來人啦,八姑娘掉進水裏了!」

    「救命啊!八妹妹掉水裏去了!」

    原來宋箬清撒了一把魚食下去,池中各色的錦鯉爭先恐後游過來爭食,幾位姑娘看着有趣,都搶着要喂,宋箬池一向禮讓,沒跟姐妹們爭,站在旁邊看,卻不知道是她腳滑,還是看得太入迷,卟嗵一下掉進水裏去了。

    天氣太熱,姑娘們沒有使喚,婆子媳婦們都躲陰涼處去納涼偷懶,池邊姑娘里最大宋箬灩的也就十五歲,見宋箬池落了水,慌張地喊了起來。婢女們手上也沒救人的東西,只能眼睜睜看着宋箬池在水裏浮浮沉沉,誰也沒有注意到宋箬涓眸底一閃而過的陰戾。

    等宋箬溪急急忙忙跑到閒池邊時,宋箬池剛被僕婦們打撈了上來,她不會游泳,在水裏掙扎時,喝了不少水。看着躺在地上全身是水,面色蒼白的宋箬池,眼前突然一花,地上躺着的不是宋箬池,而是她,準確來說是一個小了幾歲的她,就是她剛穿越過來時的那副模樣,穿着粉紅繡湖藍玉蘭折枝薄緞圓領袍和白色長裙,渾身水漉漉的,臉慘白如紙,氣若懸絲,一陣暈眩,兩眼發黑,頹然向後倒去。

    小蔣氏等人聞訊趕了過來,掉進水裏的宋箬池沒什麼事,宋箬溪卻被嚇暈了過去,讓人有些不知該說什麼好。

    紀芸一邊讓人抬來軟兜,把宋箬溪送回竹隱院,一邊讓人去請大夫。

    「太太,從脈象來看,令嬡沒有生病。」大夫診了脈,搖頭道。

    「沒生病怎麼會突然昏倒?」紀芸質問道。

    大夫再次診脈後,道:「太太,令嬡應該是睡着了,等一會就會醒過來。」

    紀芸不信這種說法,又去請了另一位大夫進來。

    大夫診脈後,一樣的說辭。

    雖然紀芸還是不相信,可是也無法可想,只能守在宋箬溪的身邊。

    小蔣氏、歐陽氏和文氏都打發人來問了,知道宋箬溪還沒醒,又送來一些補品。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香朵薄荷悄悄進來,點亮了蠟燭。紀芸不肯離開一步,目不轉睛地看着床上的女兒,憂心忡忡。宋箬溪躺在床上,似乎被夢魘住了,滿頭大汗,柳眉緊鎖。

    「溪兒,溪兒醒醒,快醒醒。」紀芸着急地喊道。

    「不要!」宋箬溪坐了起來,瞳孔睜大,直直地望着前方,驚恐萬狀。

    「溪兒,別怕,別怕,只是做了個夢,別怕。」紀芸伸手抱住宋箬溪,輕輕拍着她的後背。

    宋箬溪在紀芸懷裏渾身顫抖,她知道那不是夢,那些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本尊不是失足落水,是被許姨娘母女害死的。那天宋箬涓約本尊去假山上看風景,然後許姨娘突然從背後出現,把她從假山推了下去,她掉在池水裏,冰冷的池水湧入口鼻里,讓她無法呼吸,幾乎窒息。雖然被人救了上來,可還是受寒生了重病,最後一命嗚呼。

    「娘,八妹妹怎麼樣?」宋箬溪情緒緩和了下來,

    「八丫頭嗆了幾口水,大夫診脈,說沒什麼大礙,休養幾日就好。」紀芸擔憂地看着宋箬溪,「溪兒,你怎麼會被嚇暈過去呢?」

    「娘,八妹妹好好的怎麼會掉到水裏去?」宋箬溪懷疑宋箬池落水也另有內情。

    「榮蕎去問過了,說是腳滑,失足掉了下去。」紀芸肯定更在意親生女兒,守在宋箬溪身邊理所當然,打發得力的婢女過去管宋箬池,已經盡到了嫡母的本份。

    宋箬溪眸光微閃,宋箬池是真得腳滑,還是隱瞞真相,一時也說准,要等查過才知道,可是本尊確實是被許姨娘母女給推下水的,紀芸不是狠毒的人,沒有苛待過姨娘和庶女,許姨娘到底出於什麼原因,要對一個九歲的小女孩下此毒手?本尊的記憶突然冒了出來,種種往事一幕幕在腦海里浮現,這意味着什麼?是宋箬池落水激發了殘留的記憶?還是靈魂回歸?又或者是靈魂復甦?

    紀芸見宋箬溪呆呆地,伸手摸着她的臉,「溪兒,你怎麼了?你別嚇娘。」

    「娘,我沒事。」宋箬溪看到紀芸一臉的擔憂,忍不住心酸,她根本不知道她的女兒早在五年前就生死不明了。

    紀芸想起宋箬溪是因為落水才會犯上失魂症的,「溪兒,以後不許到水邊去了,知不知道?」

    宋箬溪聽話地點點頭。

    「淨蓮寺離得太遠了,明天娘帶你去桃花庵,請靜余師父看看。」紀芸還是不放心,怕宋箬溪再犯一次失魂症,決定去尋求菩薩庇佑。

    宋箬溪眼中一亮,慧謹能看出靈魂轉換,這件事問慧謹,一定能得到答案。

    香繡走了進來,笑道:「太太,時辰不早了,姑娘也睡醒了,是不是擺飯?」

    「娘,我餓了,我們吃飯吧!」宋箬溪道。

    香繡不進來提,只顧着關心女兒的紀芸險些忘了這事,也沒覺着餓,這一提醒,頓時感到飢腸轆轆,笑道:「擺飯吧!」

    母女倆對坐吃完飯,紀芸看着宋箬溪喝了定神湯,臉色恢復了紅潤,才放心的回正院,知道宋綏還沒回來,神色未變,淡淡地吩咐道:「落鎖。」

    宋綏臨近宵禁,才帶着一股酒味回來,去正院發現落了鎖,就轉到美人院裏去了,家裏的事無心過問,不知道嫡女昏倒,不知道庶女落水,只知道摟着美人被浪翻滾。

    翌日清晨,紀芸帶着宋箬溪前往桃花庵。

    紀芸跪在菩薩面前,誠心叩拜,道:「信女紀氏,願意吃長齋,用千兩香油來供奉菩薩,只求菩薩保佑信女的女兒宋箬溪無病無災到百年。」

    宋箬溪鼻子一酸,眸底隱有淚光,不管在哪個時空,母愛都是這樣的深厚,為了子女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收下紀芸一千兩銀票,圓丁帶紀芸和宋箬溪去見靜余。聽完昨天發生的事,靜余道:「紀施主無須擔心,貧尼會在菩薩面前為師弟念平安咒,菩薩會保佑師弟的。」

    「多謝師父。」紀芸雙手合十道謝。

    靜余還了禮,說了一段佛經禪理。

    等紀芸去淨房時,宋箬溪把昨夜寫的信拿了出來,「師兄,請你幫我把這封信送去給師父。」

    靜余收下信,「信明日就遣人送去給師父。」

    「多謝師兄。」

    ------題外話------

    註:做人一定要懂得拒絕,纖雪不懂得拒絕,在忙得要半死的情況下,還答應幫人講營銷課。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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