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黃川的死黨,馮唐和李格對黃川爹的聲音也是熟悉的,一聽這聲兒,就知道是黃川爹了。
四人在外頭等了等,那屋子的門就開了,一個和黃川長得有些相似的老頭,約莫着六十多歲的樣子,一身尋常老農民的打扮,利索的從屋子裏走了出來。後頭跟着黃川娘,她顯得十分年輕,四十多的樣子,身材嬌小,半老徐娘,一看就知道年輕的時候,肯定是個美人胚子,現在穿着粗布衣裳,也攔不住透出一股子冷艷高貴的氣質。
黃川娘一直就不喜歡說話,按黃川的說法,那叫面冷心熱。對於這一點,馮唐和李格是深有體會。讀書的時候,每年黃川娘給黃川送來的好吃的特製點心,能夠他們仨吃大半個學期。如果這些東西單純是給黃川送來的,那他根本吃不完。黃川他娘是知道馮唐和李格跟黃川好,故意做了三個人的份子。但是當着他們兩地面,黃川娘從來都是不苟言笑的。
所以當黃川的爹娘出現在四人面前的時候,馮唐和李格趕緊跟他們打招呼,「叔叔好,阿姨好。」
黃川的老爹一看這些人都認識,於是笑了,「原來是李四你小子,帶着三個娃娃上來了,不過幹嘛三更半夜的跑來,也不找個大白天的,最近這山頭不太平,你們沒碰見什麼不乾淨的吧。」
李四叔一聽這話,一臉的愁眉不展,「我說黃師傅,可被你說對了,一言難盡啊。」
「一言難盡那就進去說,進屋裏說去。」說完,黃川他爹就將四人往屋裏讓。
就當四人走過黃川娘身邊的時候,黃川娘忽然抬手,將馮唐給擋住了。
「他們倆可以進屋,你不行。」
馮唐聽了這話當時就愣了。
黃川原本在前頭還和李格扯淡,忽然聽見身後他娘說出這麼一句話來,黃川都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
他回頭問他娘,「什麼不行?誰不能進屋?娘,你說什麼呢?這是馮唐,老馮,小蜜糖,你上次跟爹一起去學校,他還請我們吃飯呢。」
黃川娘聽了這話,臉上半點表情變化也沒有,「我知道是他,他請我們一家吃飯,也沒少吃我們家的糕點果子。以前怎麼着都行,但是現在,就不行,他,不能進屋。」
馮唐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愣在那裏不知所措,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黃川。
黃川倒是急了,「這怎麼回事啊?娘,幹嘛不讓馮唐進屋。是我領他來的,您這是鬧什麼么蛾子。」
「他身上不乾淨,帶了忌諱來,我們家,不能讓這種人進屋。」黃川娘堅定的說。
「老婆娘,這是狗子最好的朋友,咱就破個例吧。」黃川爹勸黃川娘。
「不行,這個例不能破。這不是做了天大的傷天害理的事情,不能招惹這東西。招了這東西,我們也沒轍,只能任其自生自滅。祖師爺傳下規矩,凡是遇見這樣的,一概不能插手。這報應是天道。人力沒法子改的了。這樣的人,我黃家不敢招惹,也不能招惹,更不可能接待他。」
「但是這是老馮啊,娘,他什麼人?我不都跟你說了麼?」黃川急的吼了起來。
「狗兒!」黃大媽似乎也惱了,厲聲呵斥黃川「你也不是不知道規矩。以前你領來的幾個,哪個有好下場?這次也不能例外,這東西和尋常鬼怪不同,咱誰都沒辦法,解不了。怨氣冤屈太大,懂麼?回屋,別管。」
馮唐聽到這,算是大概知道什麼個狀況了,看來他招惹的這個古代的漂亮女鬼,十分厲害,黃川他爹娘也對付不了。
他慘笑一聲,「狗兒,那就算了,不難為阿姨了。我也知道麻煩,你們進屋吧,我這就摸黑下山。格子,把包拎給我。」
李格聽了這話,眉頭皺成了個疙瘩,怒目瞪着黃川,緩緩走到馮唐跟前,玩鬧的態度一絲都沒了,沉重的吐出幾個字,「那我陪你下山。」
黃川看着馮唐絕望的眼神和李格憤怒的目光,都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他實在忍不住了,對着他們倆大吼一聲,「誰也不許走。」說完,他扭頭對着他娘嚷嚷,「你不叫老馮進屋,我也不進去,我就在這陪着他。哪也不去。」
黃川娘還是面無表情,「隨你。」說完,轉臉對李四叔溫和的說道,「老李,辛苦你了,你到屋裏歇歇吧。」說完,她領着李四叔進屋去了。
黃老爹見狀,也苦笑搖頭,對馮唐和李格解釋,「小娃娃,別怪狗兒他娘,她有她的心思。你們懂不了。不如這樣吧。你們到那邊的柴房湊合一宿,有什麼事兒,明天再說。狗兒他娘要是真不管,我就給出出主意。」
說到這,他頓了頓,走到馮唐跟前,「我說娃娃啊,你這個事情,肯定做的不地道了,不然不能招惹這麼大麻煩啊。老實說,叔和嬸對這個東西,實在沒半點法子,冤有頭,債有主,不死幾個人,是完不了了。狗他娘是怕把狗兒也搭進去。你要諒解她做娘的心情啊。」
馮唐點點頭,「大叔,我理解,我也不希望連累黃川。」
黃老爹點點頭,「行,那你先跟狗兒在柴房湊合一宿,明早我過來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再給你出出主意。」
說完,他轉頭走到黃川跟前,嘆了口氣。將嘴湊到他耳邊,「你這兔崽子,盡給我們添亂。這兩天山上也不太平,你還給我們找個大麻煩來。你現在領他們進柴房,我用符給你封住門,你自己也在裏頭下幾道符文,天亮雞叫之前,不論外頭有什麼動靜,都別出來,記住了麼?」
黃川聽了這話,有些愕然,「怎麼了?爹?」
「你別管,聽我話就是,進去了就別出來了,萬事明早上商量。」說完,他抬頭看了看遠近的墳堆,「快點,進柴房去,時間快到了。」而後他簡直是趕着黃川他們哥仨進了柴房。
關上門後,黃老爹從腰帶裏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符文,展開了,沾了沾口水,往柴房大門上一貼。然後他自己也轉身回屋去了。
馮唐他們透過柴房窗戶,看見主屋廳堂的燈亮了一會兒,就熄了,隱隱裏屋還有亮光。想來裏頭三人都快睡下了。
三人看了一陣,沒看出什麼名堂,於是就着從破窗子照進來的星月之光和馮唐手裏電筒的光,找了一個堆稻草的地方坐下。
馮唐不說話,黃川也垂頭喪氣的。
李格實在憋不住,「黃川,你娘是怎麼了?更年期嘛?以前在學校都還好好的,怎麼這回見了馮唐就這樣?難道不是同學了,就什麼都不是了?」
「你別扯淡,根本不是這麼回事。老馮這回惹上的東西,在我們家來說,或者在我們這一脈的道派里來說,是個禁忌。老祖宗傳下的規矩,碰見這種東西,就不能管,因為裏頭的冤屈太大。而且這種冤屈發生的時侯,天、地、人都不對,天時不吉,地勢不利,人眾不和,管不了。而且這種鬼魂找上的都是苦主,就是誰害她,她找誰,跟旁人無干。要破解,就必須死人,惹惱了,除了當事人外,沾親帶故的,都得死。所以我娘才不叫我碰這事。不跟你們說了麼,前幾個和我泛泛之交的朋友,遇上這事,領過來,我爹媽也都不管,叫他們另請高明。但是結果都是橫死了結。」
「靠,這叫什麼事兒。」李格啐了一口吐沫。這回他居然不怕連累,沒有害怕。
「這回要不是老馮攤上這事兒,我爹都不會管的,他也就是知道我們感情好,所以才把我們留下的。」
「我說,你不是早知道你爹媽會這樣麼?那你還領我們來幹嘛?」李格不忿的問道。
「我是知道啊,我也跟你們說了啊,但是我想試試用我自己的命,來嚇嚇他們,總想他們能出手呢?我說老馮啊老馮,你他娘的到底做了什麼缺德事了,惹上這麼一位?」黃川喪氣的答道。
馮唐搖頭苦笑,「川兒,格子,謝謝你們了。不過,這事兒,就這麼算了吧。要是今晚沒事兒,明天一早,我就和格子跟李四叔下山,川兒,你就留在這兒,跟你爹媽聚聚。我也不知道情況這麼糟糕,早知道一定就不找你們了,不能連累你們。」馮唐沉寂的說。
馮唐原本以為黃川會點三腳貓的道術,他爹媽更厲害,一定能幫他消災解難。但誰想到居然是這麼個結果。他早知道是這個樣子,就真不會找這兩哥們,不忍害他們。
「老馮,別這麼說,還是明天聽狗爸說啥,再做決定吧。狗爸狗媽要是真弄不了,我陪你去找名山大川的老道老和尚幫你破去。」李格這一次十分認真的說話,一點也不含糊。
「我爹就算沒辦法,也肯定知道誰有辦法。要去訪高人,我也去。」
「好了,你們兩都別管了。」馮唐想了想,「我還是回去找我奶奶吧。」其實他心裏是想抬出他奶奶來,就可以叫這兩兄弟放心,然後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
不連累他們。
「我爹媽要是都找不着人,找你奶奶有個屁用啊。你也別忽悠我們,我說你就是不想我們陪着你,想一個人扛。你也太小瞧我們了。這麼說吧,你就算看不起我爹媽,你要回去找你奶奶另覓高人,我也要跟着你,看着你身上這段因果了結了才走。」黃川一眼看出了他的心思。
「我說為什麼你們兩就非得纏住我不放,跟那古代的厲鬼似的?」馮唐都有些惱了。他實在很不情願將這種絕望的事情,像sars一樣傳給他最鐵的哥們們。
「因為,『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但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嘛。」李格又說出了這句他之前很不屑的話,只不過一激動,「生、死」兩字說反了。但是即使這樣,給人的感覺也是十分激動和感慨的。
馮唐的眼眶都熱了。
就在三兄弟都極為動情之時,柴房外頭傳來一些詭異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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