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一朵花,你欠我一片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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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貴拉着阿嵐進了後院。後院眾人正忙活着,忽然瞧見這三人,眼神都怪怪的。
後院與前院之間,有個中院。前院是待客之地,中院是主人起居之所,後院則是僕人起居之所。僕人也分等級,端茶遞水侍奉起居的是大丫頭,跟隨出行打打下手的甲等僕從,其餘的基本就待在後院做粗活,沒那個資格跨過那道門。
那道分隔後院與中院的門。
阿嵐正站在那道門下,怔怔地盯着看了下。那是道花格拱門,紅漆的門面有種攝人的氣勢。阿嵐扶上門框,頓了一下,這才抬起腳大步跨了進去。
進門後是條走廊,滿眼皆是白色,有些詭異。樑柱間的雀替上都掛着白燈籠,前方的廊門上也掛着白布,在風中悠悠地擺着。
凌兒扯了扯阿嵐的衣角,緊跟在後面。
穿過走廊,過廊門,繞過幾間小室,再過一道遊廊一間中門,來到一個單獨分出來的小院。來貴放了手,前去敲門。很快走出來個丫頭,問:「來管家過來有何事?」
來貴回答:「快、快去告訴夫人,那孩子我帶過來了。」
那丫頭應了聲又進去了,不一會兒回來,說道:「夫人說先帶他去洗漱,這個我來安排。來管家,夫人讓你進院說話。」
那丫頭讓了讓身,來貴進了院子。之後阿嵐就被帶着走了,凌兒還是跟着。
至於這些人想幹什麼,阿嵐已猜得八九分。只是不知這緣何而起,掛白燈籠又祭奠的誰。
阿嵐想:我且裝裝糊塗,看看到底為何。
洗漱過後,阿嵐被安排住進內院。眾人見他身邊跟着個野丫頭,想把她安排到後院去。阿嵐硬拉着不讓走,那些人也只好作罷,都退了出去。
阿嵐如今身披綢緞,發束綾羅,腳踩雙獸紋錦鞋,感覺從頭到腳的不舒服。林府雖沒有什麼地位,但不缺錢。多日的奔波後,阿嵐已沒什麼精神。但認真梳洗打扮後,忽然有了神采。
阿嵐的母親生得好,阿嵐自然長得也不賴,只是平日裏不注意儀容,才被忽略。只見他面容俊秀,鼻樑挺直,臥蠶的眉,眼睛大而深邃,顧盼間自有風流。
阿嵐張開雙臂轉了兩圈,果然衣擺翩躚隨風而動。晉時的士族多崇尚飄逸的穿着,寒門與老百姓跟風者也大有人在。
阿嵐拍拍寬大的衣袖嫌棄道:「也不知灑了什麼粉,味道竟這樣重。」凌兒在一旁只咯咯地笑。
這時一個丫頭過來說道:「夫人讓你過去一下。」
若是真的把他當做小郎君,丫頭則絕對不會用「你」來稱呼,看來林府這誠意不夠啊。
到了夫人的小院,丫頭打開門帘,阿嵐一人進屋了。夜還未完全到來,廳內已經燒起了燭火,映得室內甚是明亮。
小廳內主位坐着一人,身着錦袍,儀態端莊,是夫人無疑。阿嵐只見過她幾面,還很面生。然而那句不怒自威的「攆出去吧」,阿嵐記憶猶新。
廳內右側坐着一人,已到中年,穿着也很考究,是來貴來管家。來管家原是夫人家僕,到林府後因人聰明又勤快,慢慢提拔做了管家。他自然是視夫人的榮辱為自己的榮辱的。
阿嵐上前拜過夫人,然後等夫人說話。
終於,夫人輕咳一聲開始說了:「阿嵐,老爺去世了,這事你知道嗎?」
「不知。」阿嵐心裏一驚,他還以為是二姨娘的兒子林進……
「你知道,老爺薄有子嗣,如今也只有一兒兩女,皆年幼,偌大家業無以為繼……」
阿嵐當然知道,夫人只有一女,今年十一歲,閨名綺兒;二姨娘長子林進,提前取了表字更新,今年十歲;二姨娘女兒八歲,乳名緗兒。
「你既為老爺所生,自然沒有不認的道理。當年是你母親的年輕犯了錯,老爺心善才給你們口飯吃。這十幾年來林府待你們母子倆不薄,有吃有喝有住處,免受流落街頭之苦……「
阿嵐在心裏哼了一聲。以前怎麼就不承認我是老爺的兒子?把母親當最下等的婢女使也叫待我們不薄?把錯全推到母親身上,還跑我面前裝好人來了……
「四個孩子中數你年長,你要有這個使命感負起這個家的責任。不會的東西可以從頭學,我可以去請先生。記住,我是為你着想,也為這家着想。」
說完了?接下來是不是要認我作親兒子了?
這時來管家站起身,向夫人作了一揖,說到:「夫人仁德,又以家族為重,我等皆感念於心。」說完轉向阿嵐:「還不快跪下給你娘磕個頭!」
果然……
母親一直教導阿嵐堅強、樂觀。這也讓他為人處世把一切都看得很淡,包括苦難、包括名利財富,所以他才能忍受那些年的屈辱與艱難,將那些都不放在心上。
他原本以為,自己可以淡然地接受這一切的。他原本真的這樣以為。
可在剛才聽到來貴的話是,他想到自己要喊那個女人「母親」亦或是「娘」,他忽然覺得噁心。很噁心。
阿嵐只覺胸口一陣心悸氣喘,重重地咳了兩聲後竟停不下來了!接連的咳嗽讓屋裏的兩人都嚇了一跳。來管家上前扶住他的肩,看那張還殘留有稚氣的臉竟憋得通紅,於是趕緊喊人……
阿嵐咳得竟連站都站不穩,一抬頭,滿眼淚花。
夫人把婢女喊來大罵,是不是誰給郎君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竟嗆得這樣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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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投桃求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