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新家的第二天,我所在的ec軟件公司就出事了。
那天上午8點,我突然接到同事郝梅佳的電話,「秋遲,項目中心出大事了。
」她刻意壓低着聲音,顯見得很不安。
梅佳也是項目經理,平時和我關係不錯。
她屬於那種做事一板一眼,不隨便開玩笑的人。
我的一顆心因此提了起來:「出什麼大事了?」「陸總……走了。
」梅佳難過地說。
「走……了?你說的走是什麼意思?」我一時懵了,第一反應是想到陸天浩桌上的那些藥瓶,心裏一發慌,聲音就有點抖了。
「啊,還不明白啊?就是他突然離職了。
」梅佳被我這種激烈的反應弄糊塗了,她疑惑地問,「你還好吧?」「哦……」我鬆了一口氣,轉而疑惑起來,「這個消息可靠麼?」在我的印象里,ec軟件是鐵打的將領流水的兵,公司高層變動是極為罕見的。
「絕對可靠。
」梅佳肯定地說,然後提醒我,「你趕緊回來吧,這種非常時候,還是呆在辦公室比較安全。
」另外,她頓了頓,「這個消息還只是小範圍內知道,你可別再對其他人說,省得軍心大亂。
」掛完電話,我立即趕回公司,先去人事部辦理銷假。
回到辦公室,我的第一件事就是拉梅佳去小會議室。
把掛在門口的牌子從「空閒」翻為「使用中」,然後我反鎖了會議室的門。
「究竟怎麼回事啊?」我一坐下,先道出了自己的疑惑,「咱們這個項目中心是陸總一手創辦和運營的,很多客戶也是陸總拉來的,陸總一走,項目中心基本就癱瘓了。
陸總不是這樣不負責任的領導啊。
」「你有沒想過,」梅佳若有所思地問,「讓陸總走是公司的意思呢?」「這……不可能的!」我想都不想就反駁。
陸天浩原來是某知名外企的高管,在陸天浩來ec軟件之前,ec軟件公司正陷於與眾多同類競爭對手的價格戰中。
三年前陸天浩空降之後,通過對ec軟件幾個月的摸底調查,陸續提出和推動了ec軟件發展歷史上的一系列重大變革。
成立項目中心就是其中一項,進行國內外軟件項目合作,兼收並蓄國外內的技術精華,提升ec軟件的技術競爭力。
ec軟件正是藉助陸天浩的這些舉措在行業里聲名鵲起,與其他競爭對手在技術和品牌上形成了差異化競爭,一躍成為本行業最具知名度和投資價值的企業。
「秋遲,」梅佳心事重重地說,「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
據說陸總這些年的舉措幾乎掏空了公司的全部財力,加上前一陣公司的融資失敗,所以財務報表非常難看。
在上周的股東大會上,股東們都極為生氣,要求公司高層作出解釋和提出解決方案……事到如今必須有人出來負責,這個人自然就是陸總了。
」「怎麼會這樣?」我愣住了。
關於高層的事情,我了解得遠不如梅佳多。
「這就是辦公室政治。
陸總畢竟是高級經理人,到哪都有人搶的。
我們還是多關心關心自己吧。
」梅佳重重地嘆氣,「聽說,公司政策調整之後,項目中心接下來就要縮編了。
」「你說什麼?是要裁減項目中心的人員麼?」我驚訝得幾乎從座位上跳起來。
「對。
」梅佳無奈地點點頭。
我的思緒一下亂了。
在我的記憶里,項目中心是公司最重要的部門之一。
它是陸天浩親手創建的,陸天浩稱之為ec軟件致勝於未來的秘密武器。
我還記得剛進項目中心時陸天浩在新員工培訓上說的話,「軟件公司之間的競爭,是銷售、技術、品牌之間的競爭。
ec軟件已形成品牌化運作,銷售網絡也已在全國鋪開。
現在,就看我們的技術和研發能不能跟得上。
誰在技術上搶先一步,誰就搶得了市場先機。
」正是基於對項目中心的高期望,項目中心人員的招聘都是由陸天浩親自把關的。
在項目中心工作的人,都有個共同的感受,那就是:痛並快樂着。
痛苦,是因為加班熬夜是家常便飯;快樂,是因為隨時可以接觸到新項目、新技術,加上一群優秀的人在一起工作,成長很快。
「我想不出公司要裁減項目中心的理由。
這一年多來,項目中心完成的項目大大小小也有四五十個吧?總銷售額也上千萬了,公司還有什麼不滿意的麼?」我憤憤地說,替陸天浩不平,也替項目中心夥伴這一年多的賣命工作不值。
「也許,公司有它自己的考慮。
」梅佳習慣性地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笨重眼鏡,「這些都是我們控制不了的,不要想那麼多了。
我現在只關心自己會不會被列入裁減名單。
哦,天哪……」她乾脆用雙手捧住了額頭。
「梅佳,別擔心,天無絕人之路。
」我只好這樣安慰她。
「秋遲,」梅佳放開手時,眼眶已經紅了,「我的情況,你不是不知道。
如果我失業了,我拿什麼養家啊?」我望了望眼前的梅佳,臉色有點蠟黃,眼角已經有了細細的魚尾紋,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剛過完三十歲生日的少婦。
「你母親的病,還沒好麼?」我輕輕問道。
「快了,下星期動手術。
」梅佳勉強笑着說。
「嗯,我相信她會很快好起來的。
」我安慰地拍了拍梅佳的手。
梅佳扯了扯嘴角,苦澀地笑笑,「但願如此吧。
」接下來的兩天裏,陸天浩離職的消息還是慢慢傳開了。
一片惋惜遺憾聲過後,大家開始關心自己接下去的前途,於是焦點開始集中到未知的新任總監身上。
對於新總監將從外部聘請這件事,我和郝梅佳的看法是一致的。
因為在公司,找不出第二個像陸天浩這樣既精通技術又精通市場的人。
況且通過高薪挖人是ec軟件慣用的手段,用陸天浩的話說,「是汲取其他公司精華,獲得快速成長的手段。
」「也許,」吃午飯的時候,梅佳自我安慰說,「我的工作風格很對新總監的胃口呢。
說不好還會受到重用。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是躲閃飄忽的,我可以看見裏面的不自信和憂慮。
我只能敷衍地笑了笑。
在現有的八個項目經理里,郝梅佳是最弱勢的一個。
作為我們這個行業的項目經理,不斷汲取新知識的能力、市場戰略眼光、創新能力都很重要。
郝梅佳恰恰在這些方面是最弱的。
原因在於她有一個樣樣都得她操心的家庭,她分不出時間和精力。
而且家庭主婦做久了,考慮問題的角度循於常規,很難出新,倒是偏於瑣碎。
我記得去年年底考核的時候,陸天浩找了郝梅佳談話,梅佳出來的時候眼睛哭得都腫了。
原因是陸天浩勸她換崗,而郝梅佳不願意。
不願意的原因在於她熱愛項目經理這份工作,當然,還在於項目經理的崗位津貼和補助比較高,於是郝梅佳當場痛哭失聲。
陸天浩被郝梅佳的情緒失控攝住了,只好答應再給她半年的考察期。
「ec軟件不是福利院。
」這是陸天浩對郝梅佳說得最後一句話。
當郝梅佳把這件事告訴我的時候,我覺得陸天浩那句話道理雖然沒錯,但對一個弱女子說這樣的話,很傷人。
也許,因為骨子裏,我是理解、同情梅佳的。
梅佳跟我一樣,畢業於三流大學。
她來自貧窮的農村,長相普通。
也許學理工科的女孩子比較務實,梅佳大學時找了一個家庭類似、長相普通的同班男生做男朋友,畢業後兩人就結婚了。
我想,能和初戀對象結婚,是很多女孩嚮往的事情,因此,梅佳也特別珍惜她的婚姻。
同所有來自農村的青年一樣,梅佳夫妻在這個城市努力打拼,在工作的第五個年頭買了一套房子。
夫妻倆都很努力,但發展差別很大。
梅佳做到第五個年頭,崗位是項目助理,月薪是三千元;而梅佳老公在五年內工資調了六次,崗位是技術開發部經理,月薪一萬。
梅佳一直以她老公為榮,心甘情願地承包了一切家務。
事實上,從結婚之後,梅佳就沒讓老公碰過家務,在我看來,梅佳老公的事業能發展得那麼順利,跟梅佳的支持是分不開的。
可是,就是這樣的一對夫妻,在經濟上卻實行aa制。
梅佳老公負責供房,梅佳負責日常開銷。
兩個人都很孝順,每個月都會給家裏寄錢,但都是各寄各的。
梅佳最早一次跟我借錢的時候,我極其驚訝。
因為我們認識不久,我就知道了她有一個很能幹的老公。
梅佳當時已是項目經理,月薪至少也有三千五。
那次,梅佳才告訴我她家是實行aa制。
我並不反對aa制,但無法想像從純潔的初戀發展過來、收入差別懸殊的夫妻實行aa制的殘忍。
其實,只是對梅佳單方的殘忍。
但別人的家事,我無法非議。
更何況梅佳總是護着自己的老公說,「我老公除了對錢比較在意,其他方面都是很好的。
」為了不因錢的事跟老公發生爭執,梅佳缺錢的時候都是跟同事借錢,從來不敢告訴自己的老公。
梅佳是傳統的好女人,她的一切,都表現出一種犧牲的美德。
梅佳也是個好員工,總是勤勤懇懇地工作。
只是,家庭事業難以兩全。
潛意識裏,我是一直以弱者的角度來看待梅佳的。
但接下來發生的變故,才讓我明白了有時候做個弱者才是安全的。
在陸天浩離開四天之後,一直保持沉默的公司高層終於行動了。
那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樣打開郵箱,第一封郵件竟然是是總經理辦公室發的發給公司全員的。
發信時間是2007年4月12日20:00,信頭帶了標誌重要的紅色感嘆號。
信的抬頭是「關於王銳同志等人的任命通知」。
看到王銳兩個字,我開始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心驚膽戰地點開郵件:「ec軟件副總、項目中心總監陸天浩因個人原因已於2007年4月9號離職。
為保障公司各項業務正常運營,特委任質控部經理王銳暫行代理項目中心總監一職,希望各位夥伴給予全力支持。
」果然!我發覺自己的頭開始嗡嗡作疼了。
我和王銳的矛盾,來源於我的一次失言。
王銳長得一表人才,人聰明,善於察言觀色、能說會道,在公司高層那邊很吃得開。
但質控部真正業務精、在做事的人是副經理耿華。
這件事,項目中心許多人都心知肚明。
我的問題在於,在一次有陸天浩等高層在場的評審會議上,當王銳不懂裝懂地對我的項目橫加指責的時候,我一時衝動,把這個秘密說出來了。
當場,王銳就黑了臉。
事後,陸天浩單獨找了我和王銳去泡茶,我們都向彼此道了歉。
但我知道,王銳是很要面子的人,那個疙瘩,在他心裏已經埋下了。
可能也是由於我的這種敏感吧,在之後的合作中,我和王銳都保持着一種客氣而疏遠的態度。
前一陣王銳在未事先和我溝通的情況下直接舉報我的工作失誤,驗證了我的預感,王銳對那次的事並沒有釋懷。
現在王銳接管項目中心,以後我需要資源支持或協調的事就得找他了,一想到這個,我就一陣頭皮發麻。
眾所周知,在上下級關係之間,建立一種信任的關係非常重要。
可是我能相信他不會給我穿小鞋,整我麼?我正在發愁呢,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我這下嚇得直接跳起來,「誰啊?!」我有點惱怒地問。
轉身一看,梅佳很無辜地站在旁邊,吶吶地說,「你怎麼象一隻容易受驚的小貓啊?」「乾脆說是一隻驚弓之鳥好了。
」我鬱悶地說。
「秋遲,你不覺得由王銳接任總監是個好消息嗎?」梅佳一掃往日的憂愁,眉飛色舞地說。
她是個很有人緣的人,和王銳也處得不錯。
「不覺得。
」我手托腮幫,鬱郁地說。
我和王銳的矛盾,梅佳並不清楚。
「起碼他跟我們很熟悉啊,總不會拿我們開刀吧。
」梅佳對我循循善誘。
「不覺得。
」我繼續鬱郁地說。
「你今天怎麼啦?說話有氣無力的?」梅佳認真地看了看我,順便把手伸過來摸我額頭,「感冒了麼?」「沒事,就是煩。
你別理我,我過一會就好。
」我推推她,「求你了,你該幹嘛幹嘛去吧。
」「那……好吧。
」梅佳訕訕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那天晚上,我上了qq。
剛掛上,老虎的虎頭就吱吱叫起來了:「歐陽,這些天你上哪去了?」「搬家、看小說、上班。
」我簡要回答,完全不管老虎能否領會。
「哦,新家感覺如何?」老虎問。
「還不錯。
」我簡單地回答。
「上班呢?」老虎又問。
「還湊合。
」我繼續敷衍。
「看什么小說?」老虎只好眼巴巴地把談話繼續下去。
「無名小說。
」我敲完,就有點後悔。
好歹老虎也是關心我,我這樣是不是過分了?果然,老虎不吭聲了。
我也只好沉默,邊沉默邊思考怎麼主動先跟他說話。
還好,虎頭又開始閃動了:「歐陽,有煩心事?」真是個善解人意的男人,我欣賞地嘆了口氣:「是的。
」「願意說說嗎?」老虎問道。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和老虎談話,我總是覺得溫馨而安全。
「我們總監走了,新任命的代理總監……以前和我有過矛盾。
」我思索了片刻,這樣告訴老虎。
「你們陸總走了?!」老虎竟然也很吃驚。
「你怎麼知道他姓陸?」我更吃驚。
「你敬慕的人,我怎會忘記?」老虎笑嘻嘻地回答。
「哦。
」我這才記起來自己以前跟他提過幾次陸天浩。
「你和新總監鬧過什麼矛盾呢?」老虎好奇地問。
我整理了一下思緒,大致跟老虎說了我和王銳發生矛盾的過程以及我現在的擔心。
末了,老虎沉默了片刻,才告訴我,「你的擔憂並非沒有道理。
你可要做兩手準備。
」被老虎這麼一說,我才真正意識到問題的嚴重,但嘴上仍然不服氣:「可是,他沒有理由裁減我這麼優秀的項目經理啊。
在部門的八個項目經理里,論成績,我排不上前三名,至少也能排第四名。
」「無論如何,」老虎沉吟了一下,「做兩手準備總是好的。
再說,根據你的描述來看,那個王銳跟陸總的水平差距那麼大,到時候項目中心的發展前景也不見得樂觀。
」「這倒是。
」我越來越佩服老虎考慮問題的周全和深入了。
「哎,你怎麼不跟你們陸總打個電話呢?」老虎批評我,「好歹人家曾經那麼栽培過你,你不能人走茶涼啊。
再說,如果他去了更好的地方,說不好你下一份工作就可以指望他了。
」「你這人,也太現實了。
」我真服了老虎,連我的下一份工作都盤算到陸天浩頭上了。
「你這人,就是不太現實。
」老虎反擊我,「你電話打了沒有?沒有現在打。
」「早就打了。
」我只好承認。
事實上,在郝梅佳打電話通知我去上班的那天,掛完梅佳電話之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給陸天浩。
「哦,不錯。
」老虎誇我。
「可是,他手機關機了。
」我悻悻地說。
事實上,在接下來的幾天,我又撥了陸天浩好幾次的手機,都是關機。
「哦……」老虎沉默片刻,跟我開了玩笑:「你們陸總在玩失蹤。
」這不是一個好笑的玩笑。
至少對我。
一想到從今以後再也遇不到陸天浩,我的心裏忽然空蕩蕩的,有些沒着落起來。
新官上任三把火。
王銳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通知各個部門經理到大會議室開會。
那次會議,足足開了三個小時。
項目管理部經理老王出來之後,就挨個找項目經理單獨談話。
坐在我對面的梅佳幾乎魂不守舍,眼睛一直盯着會議室的門,觀察着從裏面出來的同事的表情。
我表明雖然很平靜,但內心也同樣緊張。
一份需求文檔,我寫了大半個上午才完成兩頁。
我只好安慰自己:沒什麼大不了的,最壞的結果不過就是被裁掉罷了。
在惴惴不安的等待中,終於輪到了我。
打開小會議室的門時,我先聞到一股嗆人的煙味。
皺着眉看了看會議室的煙缸,已躺了半缸的煙屁股。
老王靜靜地坐在空蕩蕩的會議室,看上去疲憊而寂寥。
「坐吧。
」老王招呼我坐下,但沒有馬上開口。
他有個習慣,每當有不好的消息要宣佈時,他總是要雙手反覆交握,先低頭沉吟片刻。
我沒有催促老王,只是沉默地等待。
「秋遲,」老王終於抬頭,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您說吧。
」我儘量讓自己顯出一副鎮定的表情。
「嗯,是這樣。
公司計劃停掉一些項目的開發。
其中一個就是你手上的da項目。
」「哦,」我竭力維持着冷靜的聲音,「那我手上可只剩下一個項目了。
」「是的,從工作量上說,會輕鬆一點。
」老王再度輕輕咳嗽一聲,「還有,部分項目經理的薪資可能也要做調整。
」「包括我?」「是這樣。
」老王回答,邊觀察我的表情。
「為什麼?」我心中緊張了起來,但表明上仍不動聲色。
「項目中心今年要削減成本。
」老王繼續看着我。
他的這句話無疑是告訴我,所謂的調整工資就是降薪。
在ec軟件,連工資單都做得極為高明。
例如你和ec軟件談了月薪五千的工資,它和你簽的合同上只會寫市平均工資。
而每月可以領到月薪則被分列為崗位工資、各類補貼、獎金等各個子項。
這樣,一旦它要調低你的工資,只需在獎金部分做扣減就可以了。
「調多少?」我小心翼翼地問。
「還不知道。
王銳讓各部門經理先提個方案,最後由他來定。
」「我知道了。
」我控制着心中的憤慨,面無表情地站起來,「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先出去了。
」「好。
」老王應着,「幫我叫郝梅佳進來。
」那天,我注意到各個項目經理談話後的表情是不一樣的。
有些人出來的時候臉色仍然是燦爛的,譬如梅佳;而有些人,臉上則是陰鬱的,譬如陳立鋒,一個剛空降不到半年的牛人,據傳他是陸天浩以年薪十五萬的高價挖來的。
我預感到,一場變相的裁員風暴即將來臨。
三天之後,項目中心的裁員正式開始了。
明線的裁員是針對拿低薪的員工,直接以辭退、給付補償金的方式直接進行。
而暗線則是針對以空降兵為主的拿高薪的員工,以降薪的方式悄悄進行。
幾乎每隔一兩天就有一兩個夥伴黯然離開。
剩下的人也是人心惶惶,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裏。
在老王告知我降薪後的工資那一刻,我做出了決定:選擇自動辭職。
事實上,在此刻我已經明白:ec軟件的財務必然是陷入了困境,不然不會如此大動干戈地裁減人員成本最高的項目中心。
對ec軟件來說,保住它賴以起家的傳統業務,顯然比保留承接外包項目為主的項目中心重要得多。
為此,它不惜採用不光彩的降薪手段迫使之前它費勁心機挖來的大批「空降兵」離開。
裁員風暴也帶來相當大的負效應:由於看不到項目中心的發展前景,許多由ec軟件自己培養的技術骨幹也選擇了自動辭職。
這使得項目中心的各個項目都停了下來,包括王銳在內的各個部門經理沒想到前院還沒打掃好,後院就着火了,這下上躥下跳,弄了個手忙腳亂。
我的辭職手續辦得很順利,我想也許因為我是王銳內定要裁減的緣故。
老王簽字的時候,哀傷地嘆了一口氣,欲言又止,最後只說了一句場面話:「離開ec軟件,對你也許是一個新的機會。
不管怎樣,我全心全意地祝福你。
」他站起來,用雙手把離職單遞給我。
「謝謝。
」望着面前這位有老黃牛之稱的領導,我的心中並無怨恨,只有理解和尊重。
我也恭敬地用雙手接過離職單。
王銳簽字更是爽快,把離職單遞給我時,他還燦爛地沖我笑了笑。
看着他清澈的眼神的那一刻,我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的小雞肚腸。
但無論如何,我的離開,希望可以冰釋他心中的那團疙瘩,因此我也對他報以一笑。
整個辭職手續的辦理,我只用了半天。
自始自終,我都昂首挺胸地微笑着。
手續辦完,回到辦公室,我開始收拾自己的辦公桌,梅佳在對桌哀傷地望着我。
「秋遲,你要去哪裏呢?」她問。
「還不知道,可能先休息一陣吧。
」我對她笑笑。
「你們都走了,我會很寂寞的。
」她繼續哀傷地說。
項目中心包括我在內,一共走了四個項目經理。
「想我了可以打電話給我啊,我們再一起逛街、吃飯。
」我依然微笑。
出門,我再一次回頭,這個我為之拼搏了一年半、擁有過着許多夢想和快樂的地方。
往昔的一幕幕從我眼前緩緩掠過:——大會議室里,陸天浩對我們侃侃而談項目中心未來的發展前景;——陸天浩為項目中心定製的服裝在公司運動會上亮相時引來的片片艷羨眼光;——為了kam項目,我們項目組連續奮站了十天,每天晚上擠在會議室吃方便麵的情景;……太多,太多的美好可以回憶;太多,太多的夢想還沒實現。
然而,短短的幾個月,卻已是物是人非。
轉過頭,我已潸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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