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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厭夜仔細想了很久,才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你啊……明明在鑽研天道的時候思路百轉千回,怎麼遇到這些問題就沒有了頭緒呢?」蓮瑕垂下眼睛,拉開了他覆住面容的手,直視着對方的眼睛,「蓮瑕是給那些旁人稱呼的。沈蓮這個名字,只有你能叫。」
沈厭夜笑了起來。眼中的凜冽也消退了不少,像是被春風吹過的解凍的封冰。蓮瑕早就知道沈厭夜相貌出色,但是沈厭夜修心已到了極致,那張俊逸的容顏如若無波的古井,鮮少露出這樣生動的神色。他看上去心情極好的樣子,那雙墨玉似的瞳仁里似是含了千言萬語。蓮瑕見狀,不由得伸出手蓋住了對方的眼睛,笑道:
「我從前便知厭夜你的眼睛好看,卻沒想到你開心地笑起來的樣子竟這般好看。你還是多笑一笑吧。」
「平時沒有值得開心的事情,我何必總是笑着呢?」
「難道每天能見到我,還不算令人開心的事嗎?」
沈厭夜想了一想,非常認真地點頭:「你說的對,有你在我身邊,我就知足了。」
……………………
沈厭夜開始按照蓮瑕說的方式練功。對於那些功法,他未曾再苦心參悟,但是就是這般隨性的修煉,倒是讓他明白了許多他之前再怎麼努力也無法了悟的問題。他練功期間,蓮瑕一直抱着劍守在他身邊,就像當初他在霧靈仙境為他護法一般。
過了幾個時辰,沈厭夜練功完畢,便想起了天帝扔給自己的那道玉牌。他和蓮瑕解釋了一下,便自行前往昭陽仙宮去了。沈厭夜臨行前,蓮瑕詢問他可不可以留在寒冰雪獄,沈厭夜同意了。
因此,沈厭夜離去後,蓮瑕便在寒冰雪獄內到處走動。這個地方與其說是一座監牢,不如說是一個刑場。這般刺骨的寒氣,就是蓮瑕都稍感不適。若是那些尋常的妖怪或者犯了天條的仙人被抓進來,怕是等不急律法天君審問,也等不及帝君裁決,便要一命嗚呼了。
蓮瑕尋着感知到的氣息,在迷宮似的寒冰雪獄內行走着,很快便瞥見了不遠處那一抹藍色的身影。她跪坐在地上,水藍色的衣擺攤開於地,寒氣凌人的雪魂劍插在她的腳邊。衣衫雖凌亂卻好歹不至於襤褸,原本被玉釵和束帶攏起的長髮也松松垮垮地披散在她的肩膀上。扣住她手腕的冰玉晶瑩剔透,比她的皓腕還要蒼白幾分,卻堅固堪比墨紋玉髓。腳步聲由遠及近,她都像是聾了一般,未曾有任何動作。直到一襲妖艷的紅衣站在了她的牢獄前,她都未曾主動開口。
「雪魂劍靈。」見對方不曾反應,蓮瑕又喚她,「衛雪痴。」
「……」這個稱呼讓那個原本看起來像是一座雕像的人微微抬了抬頭,「你竟然知道我還有這個名字。」
「魔界的影衛們告訴我的。」蓮瑕道,「不要小看他們。你既曾以這個名字出現在凡間的高勝皇帝面前,就算只是密談,亦瞞不過他們的眼。」
雪魂劍靈有些意外道:「影衛?他們難道不是直接效忠魔尊的麼?他們從來不會告訴其他任何人任何情報的。就算你是魔界的大將軍,也不會有例外。」
「你說的沒錯。」蓮瑕道,「可是,我現在已經是魔尊了。」
「什——!!!」她猛然抬頭,青絲在空中划過一道弧線,「你……你已經是……」她的聲音因為疑惑和難以置信而有些不穩,「你殺了重湮繼位了?!不……她在你走投無路時助你,你不是那樣的人……這麼說來……是她立你當了魔尊?!她怎麼會立一個劍靈……當一界之主……」
但是她並沒有像之前在洛城那般激動了,想來是在寒冰雪獄裏獨自一人被關押了許久,她也反思了許多事情。她低下頭去,望着束縛住自己手腕的桎梏,對蓮瑕道:
「不管怎麼說,恭喜你了。……劫火劍靈,為什麼你總能做到許多其他劍靈做不成的事情呢?當初,你就是唯一一個沒有參與屠戮九州仙門的兵靈呀。你難道不恨他們嗎?」
「我怎麼可能不恨呢?但是,殺害他們,不僅不能平息自己心中的怨懟,反而使得新的怨恨從原有的怨恨中復生。在無止境的怨懟之中,任何人都會越來越痛苦的。」蓮瑕想了想,繼續道,「除此之外,也許還有一個理由。有如意天君的前車之鑑,我不希望厭夜因果纏身。」
「是嗎……原來是因為沈厭夜呀……」
她說完這句話,便沉默了許久,久到蓮瑕以為她不打算再說什麼的時候,雪魂劍靈忽然自嘲地笑了一聲:「陸欺霜和沈厭夜都是□□,令人難以戒掉。我敢肯定,不管是誰做了他們母子二人的兵靈,怕是過不了多久,都會死心塌地地愛上他們的。」
「……這倒是沒錯,他們相信着我們曾以已經放棄去追逐的奢求。」
雪魂劍靈又道:「如今看你過的這麼好,我不由得想——如果當初在試劍窟,我未曾拒絕他的話,是不是如今你我的境遇就要掉個個了呢?」
蓮瑕思索了一下,認真地答道:「十有□□吧。」
「呵……我雖然時常遺憾我曾經做過的選擇,但是我從來沒有後悔過。」雪魂劍靈笑了起來,只是那眉眼間的苦澀和疲憊卻是怎麼也掩藏不去的,「劫火劍靈,你這次來找我,該不會只是向我炫耀你成為了魔界的新主人吧?」
「我自然沒有那麼無聊。」蓮瑕說,「我一來想探望你。二來,我想向你轉達一個消息。陸欺霜約了厭夜七月初七在不周天徑一決生死。她既是你的主人,我想我應該告訴你這件事。」
雪魂劍靈聽完後,又沉默了許久。終於,她幽幽地喟嘆一聲:「如果主人贏了,她便會改寫天道秩序,這難道對我們來說不是好事嗎?」
「你真的覺得這會是好事嗎?」蓮瑕詰問道,「你在凡間經歷的這一切,難道還不足以讓你回心轉意?」
「我早就已經心灰意冷,又哪來的心意可以迴轉呢。」她說,「謝謝你告訴我這一切。如果沒有別的事,請你離去吧,我想安靜一會。」
蓮瑕略一頷首,對她道:「保重,直到我們下次見面前。」
「……你也是,保重。」她閉上了眼睛,「直到……直到我們下次見面之前。」
……………………
蓮瑕從寒冰雪獄出來後,侍女通知他沈厭夜已從天帝處回來了。蓮瑕便來到了沈厭夜的寢殿,連門也不敲。沈厭夜正在更衣,忽地聽見門被推開了,便下意識反手一揮,掌心吐出一道勁風,將那高大的木門「哐當」一聲闔上了,卻聽蓮瑕在外面痛呼了一聲:「厭夜,你砸到我了!」
「以你的修為,若是被門砸到了,倒也真是奇聞。」
沈厭夜無語地搖了搖頭。蓮瑕推門進來,問道:「天帝找你有什麼事?」
「他告訴了我一些關於母親的事情。」沈厭夜低聲說,「帝君說,母親在《天陰凝寒訣》的造詣早已超過了父親。」
「我還以為是什麼有用的情報呢;這點我早就料到了。她到底是左右天命的一線生機。」
「這並不是原因。就連我,至今亦未完全練成『溯影流年』。」沈厭夜說,「只有心中完全斷絕情愛之人才能完全煉成《天陰凝寒訣》。」
「這世上怎會有心中斷絕一切情愛之人?」蓮瑕皺眉。
「她抽取了自己的情絲。」
「……可是陸欺霜她四處留情,哪裏像是抽取了情絲的樣子?!」
沈厭夜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她四處留情,可是她真的愛過誰?又為誰停留過?」
沈厭夜將覲見天帝時穿的朝服放在了一旁,拿起了他平時貫穿的黑衣。蓮瑕走上前來,為他批上了黑色的長袍,系上束帶。沈厭夜轉過臉來,見蓮瑕的神色和往常沒有區別,那雙妖異的紅色瞳孔依舊是帶溫和的笑意,安靜地凝視着自己,不見任何惶恐,便奇道:
「你難道就這麼堅信我會贏?」
無數的話語湧上了唇邊,但是最終都被他咽了下去——不,現在還不是時候,於是他笑只是笑了笑,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沈厭夜見他目光閃爍,便知他有未盡之言。
「怎麼?」
蓮瑕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他伸出手,輕輕撫摸着對方的側臉。他的臉像是冠玉一般白皙,卻也如同玉一樣冰涼。他閉上眼睛,輕輕在對方的唇上印下了一個吻。
「厭夜,你是我的戀人。我會永遠追隨你,直到終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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