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兒忽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她又夢到了秀蝶,她哭喊着,向她跑過來,伸着手向她求救;她也急着伸出手,向秀蝶奔過去,眼看兩隻手就要挽在一起時,一股神秘的力量卻突然從秀蝶身後湧來,生拉硬扯地將秀蝶拽了回去,秀蝶掙扎着,卻怎麼也擺脫不開;她看着滿心着急,腳下似生了風,卻是越追越遠,兩個人只能無助相望,苦苦呼喊着對方的名字,活生生地看着彼此間的距離越來越長,越來越遠——
真兒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翻身下床。此時天色已明,她推開窗欞,伸出雙臂,閉上雙眸,沐浴在晨起新鮮的陽光里,想讓那一份暖意把心中的陰霾沖開。秀蝶無論你在哪裏也一定要堅持,還記得小時候我們一起捉迷藏嗎?我們是心意相通的,你知道我在找你,你一定知道!等着我,我會找到你,我們一起回去見裳華。
這段時間,美延的心情卻是不錯。每到一地休息下,真兒都不允許美延私自用餐,而是親自下廚給美延張羅飯食;雖然美延也表示過這大可不必,但真兒執意如此,讓美延心中歡喜不盡。每當飯菜上桌,美延都會怡然自得地一邊品嘗美味,一邊聽着其他住店客人的羨慕之聲;或是對那些個稱他與真兒為「魏王與龍陽君」的嫉妒之人,來個窩心腳或大耳光子。
而這一路上,哪裏有山路馬道,哪裏有溪澗河流,哪裏有村莊鎮店,真兒都一清二楚,這更讓美延對這個單薄瘦弱的女子另眼相看。
這一日翻入一座山中,只見山坡上參差的岩石之間,長滿了叢生的灌木,野葡萄秧、葛條藤、各色野花夾雜期間;更兼飛鳥鳴啼,此喝彼和,柔聲細語。雖是夏日已至,但置身其間,卻令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
「好個修身養性,頤養天年的所在!」美延不禁嘆道。如果能與心愛之人終老此處,也不枉虛生一世。想到這兒,美延偷眼望了下真兒,只見真兒牽着馬站在一棵老槐樹下,雖身着男裝,卻依然娟娟靜美,風骨飄逸,不覺看呆了。
真兒只顧着向山上看路,並未覺出異樣,就着美延的話題說道:「說道頤養天年,這山中當然是好的,這大山不但有靈仙之氣,更是個聚寶盆,你可知我們這一路走來,滿地有多少種藥材?」
美延回過神來,「你是醫家,自然認的,我一個門外漢,如何知道。不過正如你所說,大山就是個聚寶盆,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裏的人必有不少是獵戶、樵夫或以採藥為生的。」
「沒錯,」真兒一邊往山上走,一邊說,「這一路走來,黃芪、柴胡、金芥、女追風、地芋、貝母、甘草、百步……可是不少。鄉野中人,有個頭疼腦熱的,自己采些草藥回來,或煎或敷;也有不少自己的土方辦法,還有的會刮痧推拿,像半個郎中似的。」
「你還和他們打過交道啊?」美延是世家子弟,清高自然是有的。
「你可別小看了他們,」真兒反駁道,「雖說他們的方子醫不了大病,可一般的小恙都能治的;且有些東西還真是有些琢磨勁兒呢。還有,這前後兩村本在山坳之中,但無論多麼大的雨天,也無論房屋所處地勢高低,家中都不會積水,因為此地有特殊的排水設施。這樣一來,不但少了暴雨天的危險,而且人也不會因山中濕氣太勝而生病。所謂『三人行必有我師焉』,真是一點兒不假。」
「好個不恥下問的女大夫。」美延見真兒一提起行醫問藥來就滔滔不絕,不由調侃了一句。
「要想更上一層樓,就得博採百家長。」
美延點頭稱是。
「咱們快些走,山頂上就是一大片草甸,一眼望不到邊。這樣的天氣,孩子們索性脫了鞋子,光腳板兒在上面玩耍,那種鬆軟軟的感覺,可輕快舒服了,還能接地氣呢。」真兒一邊往上走,一邊深情地掃視着身邊的草木。
「真是三句話不離本行,」美延嘆道,「什麼都與醫家有關。你也在那草地上光腳走過吧。」
真兒發現自己一時失言,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那都是小時候的事兒了,我在草甸中還迷過路呢。」
「你迷路,這怎麼可能?」美延誇張地張大嘴巴。
「現在當然不會,可那時小,覺得草甸不大,自以為是,東跑西跑的,結果找不到北了。」
他們繼續往上走,真兒突然指着半山腰,興奮地喊道:「那裏,那裏,紅紅的那一片,那株酸棗樹上果子可真多呀!這裏的酸棗最是好吃,酸酸甜甜,做成酸棗面兒、酸棗糕,哎呀,想想都令人垂涎欲滴。」
「這有什麼,我採給你就是啦。」美延一邊說,一邊已飛身到了棗樹近前。
「別,別,有刺兒,小心。」真兒在身後大聲阻攔,可美延已采了下來,輕輕落在她身邊。
「真是膏粱紈袴,五穀不分,棗都是打下來的,這酸棗樹渾身都是刺兒。」真兒一邊嬌嗔,一邊從美延手中接過那一枝酸棗。
「那幾個刺算得了什麼,還比不上蚊子叮。」美延兩手拍了拍。
「那能把刺拍下來?」真兒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捲兒,打開,裏面是各色銀針。真兒抽出一根極細小的,拉過美延的手,仔細挑着扎入他手上的幾枚黑色的小刺。
她那春筍般纖纖的手指捏着銀針,輕輕撥弄着小刺,稍稍彎曲翹起的小指,似乎在撩撥着美延的心弦;她的呼吸溫熱而均勻,吹得他掌心酥□□癢的;那些拋散的碎發都聚着陽光,毛茸茸的;柔絲上飄來的淡淡清香,更攪得他意亂神迷。他閉上眼睛,感受着這襲人的暗香,不覺把臉往真兒的面上湊了湊。真兒感到異樣,抬起頭來,見美延一幅如痴如醉的樣子,立時粉面含羞,拉着美延的手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低了頭,把最後一要刺挑出來。
「好啦。」她一邊說,一邊走開收起銀針,「快點走,天黑前我們要走到山那邊的小村莊。」
美延立在她身後,猛然間一把將她扯入自己懷中,還沒等真兒完全明白過來,熾熱的氣息撲面而來,雙唇已被另一雙更有力的唇緊緊壓住。真兒全身哆嗦個不停,身心最深處像撩起了一把火,這火迅速地蔓延到全身,連呼吸也燃燒起來,她感到自己就要沉淪下去了;不能這樣!殘留在腦海中的一絲理智如閃電划過,立時翻騰成洶湧的雷雨,把那團火焰澆成灰燼。
真兒用力推開美延,羞愧得不願抬頭,而美延卻絲毫不覺得尷尬,手指貼在唇上,眯着眼一臉壞笑地瞧着真兒。
真兒牽起馬向高處爬去,美延緊跟在身後。「你一會兒,會不會光着腳在草地上走走?」
真兒回過頭來,那種平靜理智的神情重新回到她臉上。「我們出來既不是遊山玩水,更不是談情說愛,你有你的使命,我有我的原因。別讓其他的東西打擾到我們的心。」
美延點點頭,微微一笑,好像他已把剛發生的事情忘掉了。其實他只是不希望真兒生氣,也不想因為剛才的衝動,使他們將來的旅程在尷尬中度過。更重要得是,在美延的心裏,他也說不清對這個女子是動了真情,還是一時的衝動。路還長,讓時間來證明吧。
走過山頂的草甸,就看見不近處山坳里的小村落。
「這裏可沒有客店,我們住在我一個熟人家裏,在那兒你說話可要收斂些。」秀蝶囑咐着。
美延一笑,他當然知道她話里所指。「這小村莊裏也有你認識的人?」
秀蝶點頭說道:「我小時候迷路,就是李家婆婆把我帶出草甸的。」
「那還是老相認呢。」
「正是。這山裏的藥材多,我認藥、採藥可在這裏住過些日子呢。」真兒沒有回頭,直着向村口走去。
還沒走到村前的門洞口,一個身影「咚咚咚」地跑過來,張開雙臂一把將真兒抱住了。「姑姑,你來啦!」
「小石頭,你怎麼知道我要來?」真兒驚喜地也抱緊身前的小男孩。
男孩十一、二歲的樣子,黝黑的面龐,濃眉大眼,一身粗布短打,很是強壯。
「我在村口的老槐樹上玩,一抬頭就看着有人往這邊來,等近了,才發現是姑姑你啊。」小石頭回身指了指不遠處的大樹。「奶奶要看見你不知高興成啥樣呢。」
男孩身後跟着一條小土狗,「汪汪」叫着。
「這不是花花嗎?怎麼不認得我啦?」說着秀蝶就俯下身子,去摸小狗的頭。
「哈哈哈,」小石頭笑着,「姑姑,這是花花的兒子叫壯壯的,花花去年生了壯壯這一窩就病死了。」
「是嘛,可憐的花花,幸好你還有壯壯。」真兒拉起孩子的手,「走,咱們看奶奶去。」
村子裏很安靜,一路上也沒遇見幾個人。真兒和小石頭一邊吃着剛才採下的酸棗,一邊比比劃劃地說着,一會兒聲大,一會兒聲小,一會兒沉默嘆惜,一會兒又嘻嘻哈哈笑個不停,似乎早已忘記身後還有個牽着馬匹的美延。
「這村子建在這山溝里,自然是人煙稀少的。」美延正想着,沒來由地嗓子發癢,重重咳嗽了幾聲,真兒回過頭來,指指前面的一片院落,「馬上就到了。」
孩子這時已歡快地衝進了前面一所院子裏,「奶奶,姑姑來啦。」
美延上下打量着院門口,真兒在門前停頓了一下,眉頭輕輕蹙了起來,卻沒有出聲。還沒走進院門,一個十六七歲穿藍布衣褲的俊俏姑娘就扶着個老婆婆顫顫巍巍地走了出來。
「是真兒小姐來了!」老婆婆一見真兒又驚又喜,那張風吹日曬、佈滿皺紋的臉上綻開了一大片菊花。
「婆婆,您還是那麼硬朗呀!」真兒搶步上前,拉住了婆婆的手。
「大小姐。」那大姑娘也打着招呼。
「桃花妹妹怎麼又叫大小姐呀,叫姐姐就是了。才大半年不見,桃花妹妹又漂亮啦。」
婆婆上下打量了美延幾眼,見只有他們兩個,就又看住真兒說道:「莫不是這一年成了親,這是姑爺?」
真兒臉一紅,「婆婆,說什麼呢,我一個人出來爹不放心,這是我師弟。」
「好好好,」老人家一邊笑,一邊來來回回看着他們二人,嘀咕道,「看着可是有氣派,青梅竹馬,般配,般配。」
「婆婆!」真兒羞得偷眼看了下美延,美延聳了聳肩,一臉無辜地回望着真兒。
「奶奶,咱進屋說話。」桃花在旁邊提醒着。
「你看看我,真成了老糊塗,快快,屋裏坐。」李婆婆拉着秀蝶就住里走。小石頭早把馬牽進了院裏。
這是鄉下普通的農家小院,院裏的瓜架和葡萄架上已看出些秋天的收穫;牆邊一株桃樹,更是忍不住已將豐碩的果實展現了出來;桃樹下有個雞舍,不過現在雞群還在院子裏悠閒地散着步;別一邊被關在馬廄里的一匹驢子就沒那麼幸運,這時正因為自己的房間被兩匹高頭大馬擠占而生氣得直叫喊。
真兒向青石瓦房前走了兩步,鼻子抽了抽,指着房前的石桌、石凳說:「婆婆,我們就在院子裏吧,涼快。」
「好好。」
桃花利索地收拾好茶水,就一頭轉進廚房裏面。
「桃花妹妹比先前羞澀了許多,」真兒眼睛看着廚房說,「也有十七了吧?」
「可不是,」李婆婆一臉幸福地說,「姑娘大了,留不住了,她大伯在縣城裏給說和了一個,是她大伯柜上的夥計,小伙子人不錯,我見過的,九月就辦事。到時候你來啊。」
「秋天?」真兒想了想,「能趕回來,我一定來。」
真兒望了望屋裏,「二叔、二嬸都不在?」
「可別說了,你二嬸身上不痛快可有好些日子了,蔫蔫的總沒勁,卻也不見什麼大病。在村里醫了半個月也不見好,這不,你大伯找了個大夫,今兒才去城裏。早知你要來,就不用跑這一趟啦。」李婆婆說。
「沒事兒,明兒我就要去城裏,等見了大伯,正好給二嬸看看。」真兒說着,只見小石頭已打了井水過來。
趁着洗手臉的時候,美延湊近真兒,問道:「今天來了別人家裏,就不好意思親自下廚給我準備飯菜了?」
真兒哼了一聲,「以後都不下了。」
「真生氣啦?」
「你病好了,我自然不用再招呼你,也樂得輕閒幾天。」
「什麼意思?」美延真有些胡塗了。
「在去淮北的路上,你是不是總是一身一身地起紅紅的小疙瘩?」
「你怎麼知道?又沒起在臉上。」美延更奇怪啦。
真兒得意地撇了下嘴,「我是大夫,痘沒在臉上,病象卻寫在臉上。一是你水土不服,二是你去年的病雖是好了,可脾胃上到底虛弱些,沒去了根,這一路上飲食如果再打理不好,你非得病倒不可。與其你病了我服侍你,不如防患於未然,所以才不厭其煩地在飲食上給你下功夫,也算是食療吧。」
「多謝多謝。怪不得這幾天身上舒服多了。看來帶個郎中在身邊就是有好處。」美延拱了拱手說。
此時桃花已收拾了幾樣小菜,端到石桌上。
大家謙讓了一下,就都坐下。桌上是些時令鮮菜、豆腐、豆芽等,只有兩盤剁得碎碎的、似乎很相像的綠菜不太認識,見美延看來看去就是盯着那兩盤菜,真兒笑道:「這是甜苣,那是苦苣,都是下火的野菜,你嘗嘗。」
「村里人沒什麼好東西,也不知道你們來,沒個準備,這些也算是山裏的特產,別見笑,就當嘗個鮮兒。」婆婆殷勤地給美延夾着菜。
「好好,謝謝,謝謝。」美延一疊連聲地說道。
真兒抿嘴笑道:「婆婆偏心,就給他夾。」
「人家第一次登門嘛,」婆婆也笑了,「這麼大了,還吃醋呀。」一回頭沖廚房喊道:「桃花,把醋瓶給你真兒姐姐拿來。」
大家哈哈大笑起來。
桃花沒拿來醋瓶,卻端出一碗香氣四溢的肉勾雞。小石頭搶着下筷子,被婆婆一巴掌打了下去,「客人還在呢。」
「沒事,都是自家人。給——」真兒一邊說,一邊給小石頭夾了塊肉過去。又對美延說:「你也嘗嘗。」
美延夾了一小塊放入口中,嚼了嚼,不覺皺了皺眉。
真兒見他這樣,說道:「這可是真正的野豬肉,所以才會有些腥氣。」
「我們鄉下人吃慣了的,不像你們見過世面,自然什麼都講個吃法兒,也品得細緻。」李婆婆說道。
「開始確實有些腥氣,後來就覺得鮮嫩了。」美延口不對心。
真兒看了他一眼,「你趕上好季節啦!要是春荒時,都是吃野菜的;有個天災人禍,更是野菜樹皮都沒得吃。」
「鴻雁於飛,哀嗚嗷嗷?」美延也只是在書見過餓殍遍地之說。
「正是這樣呢。京城怎麼說也是天子腳下,自然與外面又不一樣。不然怎麼說,讀萬卷書,還得行萬里路呢。」
美延點點頭,卻用唇語衝着真兒說:「你快成個嘮嘮叨叨的小娘子啦。」
真兒瞪了他一眼,也用唇語說:「討厭!」
「快吃,快吃。」李婆婆又急着給他們布菜。
真兒夾起一筷子甜苣,「聞着都清香。」
美延似有些無可奈何。
小石頭卻一邊嚼着肉,一邊嘟囔着:「姑姑,你們走得地方多,吃得好東西自然也多,你們吃過快樂果嗎?」
「什麼是快樂果?」真兒放下筷子,好奇地看着小石頭。
「我也沒吃過,這村里都沒人吃過。」小石頭歪着腦袋說。
「原來是你自個想出來的呀。是不是吃了的人就特別高興,哈哈笑個不停。那我也想吃。」美延說完自己先哈哈笑開啦。
「才不是我想出來的呢,」小石頭不服氣地說,「前溝村里就有人吃過。柱子嬸子就吃過,吃了就是可快樂呢,像飛起來一樣。姑姑,人家都說你是小神仙,你真得沒有吃過?」
真兒一聽就知這裏面大有文章,不由和美延交換了下眼神,「石頭,姑姑真沒有這個,你告訴姑姑誰種出來的,姑姑也去要個樹苗,說不定就能種出來呢。」
李婆婆接口道:「小孩子家知道什麼,那是什麼人都能吃的?」
「到底是怎麼回事?」真兒追問道。
「前些時候前溝村里出了些怪事,好好的就有不少人莫名其妙地抽搐、嘔吐,病倒一大片,半死不活的。眾人也不知所以,百般醫治,又求神問卜,請仙跳神,亂鬨鬨喧鬧了好些日子,可沒個有效驗的。後來聽人風傳有位能量極大的法師,族長再三才請了來。法師看了風水,說是村里在挖排水溝時,正好把一個鎖鎮千年老怪的天符給掘斷了,天符一斷,老妖自然出來作祟。開始還有人半信半疑,後來法師讓人再往深里挖,果然下面又掘出一個瓷罐來。大夥這才信了,再四請求法師降妖除魔,普度眾生。那法師確有些手段,幾天就醫好了眾人,那被醫好的人都說吃了法師的藥不但病好了,而且心情特別舒暢,身上輕飄飄的,就給那藥起了個『快樂果』的名字。」李婆婆說道。
「那老妖呢?」真兒問道,並不去管美延奇怪的眼神。
「自然被法師抓住啦。」小石頭連忙說道。
桃花這時也坐到桌邊,重重點了點頭,「真的,那法師真不是凡人,那老妖又被鎮在了地下。」
「有這麼神呀!」美延與真兒再次交換了下眼色。
「那是自然,」桃花一掃過去的羞怯,露出堅定不移的眼神,「想來這些事你或許不信。可那大師妙手回春卻人眾人都看到的。」
「是嘛?」真兒故意張大眼睛。
「不說那些醫好的眾人,就說咱村有個老栓叔,去年中了風,口歪眼斜,看了多少醫生也沒見好。那法師只幾針下去,五天就正過來了。還有前村的一個大嬸,病得下不來床,也是法師給針炙開藥,十來天就下地起動了。」
「真是有些神通啊!」真兒嘴裏讚嘆道,眉心卻皺了起來。
「那法師一定是年高有德,仙風道骨之人了?」美延也像是感嘆地說。
「不是的,」小石頭接上話茬,「比我爹還小些的樣子,可帥氣呢。」
美延偷眼看了看桃花,桃花真箇是面如桃花。
「那妖孽已除,為什麼咱家門上還要掛道符,屋裏又燃着香呢?」真兒又問道。美延看了眼真兒,用手揉了揉嗓子,那意思似乎是說:「你也看到聞到啦。怪不得一進村,嗓子就沒來由地癢呢。」
「妖是除啦,可妖氣還在,那妖氣從前村四面八方散落,化做小妖,雖然他們道行有限,可一時半會兒清除不淨,也能興風作浪,禍害一方。現在夜裏小孩子都不讓出門,上山也不讓走小道,抄近路。」桃花篤定地接着說。
「村里人感戴法師的恩德,又加上妖氣未除,就再三請求法師多住些日子。」李婆婆說,「這法師真是個好人,怕妖氣在咱們村漫延,就讓柱子媳婦,就是咱村的一個嫁到前溝村的女人,給每家都送了符,送了香。」
「漫延?」美延停頓了一下,問道,「這麼說咱們村里也有人中邪啦?」
「說不來呀,這段時間有那麼幾個生病的,有的醫好了,有的還病着。」李婆婆說。
「都是什麼人呢?」
「男女老少都有。」
「大多是些什麼人呢?」真兒像是漫不經心地說。
「孩子們吧,」李婆婆停下筷子,想了想說,「咱村里病得還是有好些個孩子,孩子們眼睛乾淨,看見什麼不該看的,自然着妖氣的可能多些。阿彌陀佛,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點上些香,掛上道符,心裏也踏實些。」
「病象都一樣嗎?」真兒問道。
「這可怎麼說呢,」李婆婆為難地擺了擺手,「像一個人一個樣兒,又像是都上吐下泄的,哎呀,我們也不懂這些,實在也說不清楚。」
「這病了的人家都住在不遠處嗎?」真兒繼續誘導着。
「不是的,不是的,」上石頭又搶上話頭,「村南村北都有。」
真兒低頭吃了口米粥,腦子快速轉動着,「那也不一定非是着了魔,小孩子家多愛吃個生瓜果的,積在肚裏,風一扇着,就容易生病。」
「也不是,這病的人里,除了孩子,就是男人多啦,」桃花接上口,「那些下田幹活的壯漢子,早晨出門還好好的,晚上回來就病倒了。」
「是嘛,」真兒故意做出吃驚的樣子,「真有些玄呀。得病得男人多不多?」
「就幾個,可不太多。」李婆婆說。
「沒去找法師要幾個快樂果來試試?」美延搶着問道。
「那可不是隨便給人吃的,那是有緣份才行的。」桃花說道。
真兒像在選擇如何措辭,「那嬸子的病呢?」
「我就覺得像,」桃花嘟起小嘴,「半死不活的。村里郎中開了幾劑藥,也沒見好。」
「那沒去請法師給看看?」真兒又問。
「沒有。你也覺得你嬸子是中了邪了吧。」李婆婆說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真兒擺着手,連忙解釋道,「既然法師這麼有神通,又有菩薩心腸,為什麼不請來法師給嬸子看看呢?」
「都是我爹!」桃花突然激動起來,端着小米粥的手一抖,粥撒了一地。
「哎,你也知道你二叔那個人,榆木腦袋,就不認這個理兒,什麼事也輕易講不明白,愛較個勁兒,」李婆婆也放下碗筷,看着桃花收拾,一邊說,「他就不信這些個,不讓請人去,還說了許多不恭敬的話。」
桃花肩膀一起一伏,真兒仔細看着她,她那秀麗的雙眸周圍由於憂慮、悲傷而出現了一圈黑暈。
「別擔心,」真兒安慰道,「我去城裏一定去看二嬸。」
「你又不是法師?」小石頭突然來了一句。
美延哈哈大笑,真兒卻一本正經地說:「你不是說我是小神仙嘛,對我沒信心。」
小石頭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點了點頭,又急着搖了搖頭。
「那法師給村里其他人看過病嗎?」美延不去管石頭滑稽的表情,接着問道。
「這村裏有好幾個自己好了的。」小石頭搶着說。
「就是因為有符嘛。」桃花說。
李婆婆說:「法師可不是坐等着給你上門來看病的。這前後好幾個村,每天有人請,還要定時做道場,忙得不亦樂乎。村里只有小翠家有緣,法師給她娘看啦,那叫個手到病除。」
「二嬸的病和小翠娘的像嗎?」真兒還想問個病理。
「有些像,也不太像。」李婆婆說。
「我看像,都是身上沒勁兒嘛。」桃花又有些生氣的樣子。
「那法師在哪兒做道場呢?」美延問道。
「有在前村的,有在其他地方,我們也沒見過。李婆婆說,「好啦,快喝粥吧,這些個事兒我們也說不清,聽天由命吧。桃花快些吃,完了好給你真兒姐姐他們把那邊兩間空房收拾出來。」
「我們就住一天,不用那麼麻煩了,」真兒說道,「晚上我和桃花一起,讓我師弟和小石頭一起睡吧。」
「成。」
桃花抬頭見真兒看向自己,立刻收回目光,緊着把粥往嘴裏扒拉……
吃完晚飯到現在,美延竟沒有時間與真兒單獨會面,他假意在院子裏散步,只見桃花屋裏人影綽綽,也不知她二人在幹些什麼。正想着找個怎樣的藉口把真兒叫出來,卻見桃花拿着大銅盆去打水。正是好時機!美延馬上閃了進去,「晚上可別打盹兒,我去哪兒,你跟着就是啦。」真兒一邊急着說,一邊示意他快走。
午夜時分,桃花的房門輕輕打開,兩個身影隨即溜了出來。前面是桃花,已換了淺紅色碎花上衣,紫紅色褲子,發上金釵襯着月光,一閃一閃的;後面是真兒,用發針把頭髮挽在腦後,纏着青花布包頭,一身粗布藍靛色襖褲,猛一看與村里行走的村姑沒有兩樣。
美延的嘴角不由泛起一絲笑意,等她們一跨出大院門,他望了一眼熟睡中的小石頭,也輕輕拉開門,跟了上去。
她們沿着山間小路匆匆往前走,真兒不斷回頭看看遠處的美延,奔躍過一片田地,穿插過一道溪流,沿着斜坡往山上走,在山腰上樹林深處的一片空曠之地停了下來。這裏已有許多人在聚集,個個滿臉虔誠,穿着最如意的衣裳,戴着最稱心的飾品。空地正中有一個不高的台面,一看就知是用木料臨時搭建的;不過上面鋪設的地毯看上去還蠻有些價值。
這時一個女人舉着一隻燃燒的火把,昂首走了過來,把周圍照得一片通亮。那女人二十四五年紀,穿了一件水紅色繡花的綢鍛對肩比夾,下面一條同色的長裙,頭髮高高挽成一個髻,能戴上的地方都插着首飾;面貌還算標緻,只是脂粉太濃,媚色過重。
真兒忙向身後望去,美延早沒了蹤影,她踮起腳尖,用目光在人群四周搜索,忽然一片樹葉落到她脖頸間,輕輕扎了她一下,她順着樹葉掉落的方向抬起頭,見美延夾在樹叢之間,沖她擠了擠眼睛;真兒會心地一笑,轉身湊到桃花身後。
桃花悄悄告訴真兒,那個女人就是柱子媳婦,也是這次集會的召集者。
柱子媳婦故意把火把舉得高高的,在空中晃了幾晃,人群立刻安靜下來;柱子媳婦臉上全是得意的神情,她朝旁邊站了一步,恭敬地彎下腰,人們也跟着低下頭,以一種真兒不明白的語言吟誦,或者說是唱着什麼;更有幾個土裏土氣的人們輕聲吼叫着,像群野人似的。
不遠處兩個男人也舉着火把引領一人向此處走來,真兒把頭巾往面頰上拉了拉,微微抬起頭:只見中間大步走來的是一個高個子男子,四十左右歲,面如冠玉,劍眉朗目,頭髮只用竹簪束起,穿着俗家普通樣式的長袍,手裏握着一把平常的竹木手杖,卻是風度翩翩,氣宇不凡。
他站到枱面上,竹杖一揮,激動地人群紛紛跪倒,但卻鴉雀無聲。
他並沒有立即開口,而是微笑着環視了一圈台下的眾人,似一個國王在檢閱他的子民。
「有緣的人們啊,今天我們能集在一起是多麼幸運!讓我們一起戰勝煩惱,走向快樂!」
「是!」大家並不抬頭,卻回答得擲地有聲。
「凡人都有痛苦、有妒忌、有衝動、有一切的惡念。」他大聲說道,「有惡念並不可怕,只要你肯放下。只要放下,就能解脫。痛苦本來說是由於你追求錯誤的東西,只有自己才能給自己煩惱。」
「是!」
法師點了點頭,又接着說道:「要寬恕別人,要善待自己,無論他有多壞,無論你曾經做過什麼。只有真正放下,你才能得到真正的快樂。」
「你們心裏有什麼?」
「慈悲,感恩。」人群答道。
「慈悲是感情的升華,是最純淨的愛。」法師面容安祥,「從現在開始,請你們觀看自己的內心,把那些打擾我們內心安寧的東西都遠遠拋開。為自己惜福,為後輩積德。讓我們閉上眼睛,去看我們的內心,去聽我們的心聲吧。」
「是。」人們順從地答道。都閉上眼睛,靜靜地跪着。
看着法師慈愛寬厚的面龐,聽着他淨化心靈的聲音,真兒不由在心裏嘆道:「好個人物,用先賢們的感悟來偽裝自己,來包裹自己真正的目的,卻還能表現的那樣虔誠無邪,難怪人們會那麼信任他,心甘情願在他佈下的重重圈套之中,任其擺佈。」
「很好!」法師見大家靜默無聲,點點頭,慢慢誦道,「大地有司過之神,依人所犯輕重以奪人算;又有三台北斗神君在人頭上,錄人罪惡,奪其紀算;又有三屍神在人身中每到庚申日,輒上詣天曹言人罪過。當人非義而動、背理而行時,大則奪紀、小則奪算,如果死有餘辜,還將殃及子孫。這千年老妖出現,正是由於你們不懂行善,只求享樂;不知身罪,還沾沾自喜。」
都是從《太上感應篇》中截取的內容,看來他也就是用這些「之乎者也」來抬高自己,欺騙無知的鄉民。
「是,我們有罪!」人們的頭低得更低。
大師露出更加歡喜的神情,「天道佑之,福祿隨之,眾邪避之,神靈衛之,所作必成,神仙可翼。」他手杖又一揮,一團火焰在竹杖上燃起,而竹杖絲毫不損。
人們紛紛站起,歡呼起來。
「安靜,」法師又做了個手勢,人們又匍匐在地,「封存起你們心中的惡念,讓它慢慢消融。前世或是今生,你們都行善積德,潔身自律,你們都是有緣之人,今天才能走到這裏得到我的幫助。」
人群中有輕微的喊叫聲,甚至有狂喜的□□聲。
「別人可以騙你們一時,而我們的心卻可以騙我們一生,洗滌我們的心靈,讓她更加純淨,更加慈悲。」法師竹杖上的火焰越來越旺,人們又開始吟唱起來。
停了一會兒,法師問道:「你們為洗滌靈魂做好準備了嗎?」
「是。」人群的聲音一致而熱烈。
「站起來,伸出你們的手!」
人們順從地爬起,伸出右手,真兒也一樣。
法師走下神壇,在人群中穿行,在每個人的手掌心中放入一顆小果實。許多先行拿到手的人已迫不及待地將果實吞入腹中。
桃花在接到果實時,興奮地咽喉中發出咕咕之聲,身體因激動而顫抖得無法自制。
真兒雙手捧着果實,一幅虔誠信徒的模樣,這就像是山間最常見的小野果——山荊子,這裏遍山都是,可人們為什麼會對它如此迷戀?這果實中大約真有什麼玄機!想來他費盡心思不可能僅僅為了讓這麼多人集體死去,不嘗一嘗真是看不出也聞不出這裏到底有什麼端倪。想到這兒,她用舌頭輕舔了一下外皮,感覺沒什麼異樣後,咬下一小點兒,甘甜酸澀,吃起來與平時也沒什麼兩樣,只是有一種怪異的芳香。看來不吃到肚子是不成的。於是含到口中細細品嘗,果味中夾雜着一絲辛辣和苦味,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她隨着桃花走到一棵大樹下,桃花坐在樹下的草地上,真兒往樹林裏挪了挪,轉過身背對着外面坐下。只一會兒就感到身體輕得像要飄起來,一股強烈的快樂感覺傳遍了全身;她仿佛超越了肉體,正穿過雲端向上飛去。她越來起輕,越來越虛無;意識早已拋下肉體,連同肉體一起被棄去的還有煩惱和憂愁。現在她的渾身上下都如透明一般,清淨得像個出生的嬰兒。她在飛,一直往上飛。山川河流都在腳下,天宮仙境自在遨遊。她有能力,一切的能力,世上沒有她辦不到的事情。她只需要抬抬手指,一切問題迎刃而解,她甚至可以起死回生。
她站在月亮里的廣寒宮前,俯身嘆惜着人世間那些可憐而卑微的人們,讓那些無能可憐的帝王將相都去一邊吧,她要來安排一切,不再有天災,不再有戰爭,不再有疾病,不再有貧困……她葉真兒才是上天派來這個人間真正的使者。一個全新的,從來沒有出現過的人間天堂、大同盛世就在她的揮手之間,來到了!五風十雨,國泰民安,四海昇平……
她快樂地笑着,這是慈悲的笑,溫情的笑,清淨的笑,是願望達成的笑!來吧,所有的生靈,沒有分別,沒有執著,在這一片樂土中載歌載舞,盡情歡樂吧……
一點點,又一點點的累襲上心頭,她似乎又感到肉體的沉重,但心裏卻是無比的快樂。漸漸地,漸漸地,她像要睡去,但她依然可以指點河山,在沒有時間、沒有空間的地方自由地飛翔……
耳邊一個重重地呵欠聲,引得她也打了個呵欠。她清楚地意識到自己身體的存在,並且四肢僵直發硬。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四下望望,見桃花一臉幸福地坐在樹下傻笑,這才想起自己身在何處。
月亮還掛在林梢,只是移了移位置,真兒不敢相信僅僅過了不到一個時辰。
人們又陸陸續續向神台走去,如痴如醉的臉上掛着心滿意足的笑意。在星光閃爍的夜空下,這真像是一場熱烈的節日,讓人感到快樂,又使人產生瘋狂的欲望,似乎連花草樹木也想要加入到這歡慶的人群中。真兒心裏嘭嘭直跳,她承認自己的確像有三分醉意,而這種意識使她不由打了個寒戰。
她夾雜在人群里,跪倒在神台下。
法師象慈愛的牧人看着自己歸家的羊群。
跪在最前面的一位老者大聲說道:「我們都是平民百姓,從沒想過有這麼大的福份,我老漢不求長命百歲,只想兒孫幸福;今天您給了我這樣的恩惠,在我身上種下福根,我就是粉身碎骨也無法報答您老人家的大恩大德。我們莊戶人家沒什麼稀罕玩意,這五兩銀子就算我還願了。」
法師微微一笑,搖着頭說道:「錢財乃身外之物,我一衣一杖行走天涯,要這阿堵物何用?」
真兒心裏一動,欲擒故縱嗎?
「不行呀,得了別人的恩惠卻不能回報,我們心不安,也是我們的罪啊!」老人接着說道。人們紛紛附和。
「在隴西時,有個財主生了怪病,十年不愈,我給他吃下我的方藥,三日便好;他要把全部家財贈送與我,我都不肯接受;這區區幾兩紋銀雖不值多少,但你們莊稼人卻可過上大半年,但它對我卻有何意義?」法師親和地說道。
「那我們如何報答您呀?」
「是呀,我們會心不安的。」
「不行,不行,多少都是我們的心意呀。」
人群一片嘈雜。
大師一揮手杖,那上面的火焰早已熄滅,「隴西那個員外也和你們一樣,為了讓他心安,我要求他只送我一件他認為最珍貴,最有意義,但價值不能昂貴的物品,後來,他送與我這個。」大師一邊說,一邊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玉牌,是極普通雜玉雕成的,「這不值什麼錢,卻是當年他起家之前母親送給他的。我很感動,收了下來。如果你們想還願,那就在明天這個時候還來這裏,把你們認為最能顯示你們誠意的東西帶來吧。當然如果你們要帶來的東西是長靠流傳下來的,家裏捨不得,也千萬不可強求,只要告訴我一聲,我一樣會明白你們的真心。切記,如果誰拿來銀兩或者價格高出這個玉牌的東西,那我們的緣份也就盡了。」
人們被感動了,許多人還流着淚不停地叩首。
大師再次環顧眾人後,走下神台,帶着他的兩弟子和柱子媳婦隱沒在密林之中,可人群還站在原地議論紛紛,久久不願離去……
太陽才從蒼茫起伏的山巔後露出頭來,清清淡淡的霧氣還有山腰迂迴;濕濕潤潤的泥土青草氣味撲面而來,真讓人心曠神怡。此時,真兒與美延已吃過早飯、收拾停當,正告辭起程。
李家婆婆再三挽留,真兒笑道:「我們有好多事急着要辦,不然這個季節,我還想留下來做酸棗糕呢。再說進城正好給二嬸看看病;一年多沒來這裏,我還想去瞧瞧李捕頭呢。」
「李捕頭死啦!」小石頭探過頭來說道。
「什麼?」真兒大吃一驚,美麗的大眼睛瞪了起來,「怎麼死的?」
「病死的。」小石頭不理會桃花在他身後一個勁地拉扯,接着說。
「真的?」真兒用詢問的眼神眼神望着李家婆婆,「是什麼病?」
「哎,」李家婆婆嘆了口氣,「我們也說不清楚,只是城裏有人回來說是。」
「說是去年的病沒去了根,復發了!」小石頭又搶着說。
「別聽他胡說。」桃花兩手用力,硬生生把小石頭拉到身後。
「那我更要去看看。」真兒搖了搖頭,心裏打起一個結,「婆婆你們快回吧,趁着天氣清爽我們也好趕路。」說着就從美延手中接過馬韁繩。
美延也衝着李婆婆一家拱了拱手,說道:「後會有期。」
李家婆婆拉住韁繩,沖真兒關切地說道:「你別聽他們嚼舌根兒,還不知是怎麼一會兒事呢。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再說還有個不測風雲,旦夕禍福呢。你的醫術別人不知道,我們還不知道!你可千萬別往心裏去才是。」
真兒真切地回握住李婆婆的手,點頭道:「我明白。您放心好了,我不會衝動的。」
李婆婆點點頭,大家揮手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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