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即近鏢局巷道的路口,孫雲的表情又開始有些不對勁了……
「好奇怪啊,空氣中仿佛有血的味道……」孫雲忽而開口一句。
「血?」祁雪音聽了,環顧疑望道,「可是沒有看見周圍有什麼屍體啊——你什麼時候鼻子這麼靈了,如此甚遠都能聞到……」
「可我真的聞到了,就在前面的方向——」孫雲先是順口說了一句,遂在心中暗暗生疑道,「對啊,這周圍根本就沒有血屍,為什麼我會聞到血……我身體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感覺自己一下子對血特別的敏感……」
正在籌疑間,繞過最後一個巷道路口,來運鏢局就在百來開外的地方。然而看到眼前的一幕,卻是把馬上二人給嚇着了——
只見來運鏢局大門道前,橫躺着無數「明復教」弟子與蒙元官兵的屍體,場面慘烈至極,伏地流血漂櫓,讓人看了甚是驚寒。
「怎……怎……怎麼會這樣……」看着眼前的驚恐畫面,祁雪音都說不清話了,瞪大雙眼注視前方,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而孫雲就更不用說了……
「義父,義母!!!——」孫雲驚叫一聲,即刻縱躍下馬,往鏢局的方向飛奔而去。
「察台雲,等一下——」回過神來的祁雪音在後面拼命叫喊,可是怎麼也叫不住孫雲,自己也只好索性下馬,跟着跑步而去……
來運鏢局現場伏屍滿地,任誰所見都會驚恐,「明復教」進攻城中也不過三日之久,卻不想來運鏢局這裏已經慘遭暴徒血洗。不光光是官兵和暴徒的屍體,在鏢局門口附近,還有沒來得及逃命的傷亡百姓,鏢局圍牆上插滿了弓箭箭支,甚至還有士卒的屍體堆積在鏢局大門的階梯口,讓人看了甚是恐慌。
孫雲邁步沖前,推開大門旁伏靠的屍體,衝進大門焦急喊道:「義父,義母,阿光!!!——」
可是無論孫雲怎麼喊,裏面也沒有任何的回應,孫雲十分害怕自己的親人慘遭遇害,露出甚為焦急的表情。
「察台雲,你等一下……」祁雪音在後面也磕磕絆絆地跟了過來,然而看着大門旁無數將士百姓的屍體,不由驚疑道,「這些……都是『明復教』的人做的嗎?簡直太殘忍了……」
「義父,義母——」然而孫雲沒有理會祁雪音,還是在院子裏大聲呼喊着自己的家人,可是裏面依舊沒有任何聲響,不是本人不在,就是已經遇害了。
想到這裏,孫雲心裏更是害怕,一個腳步跑上前去,推開正廳的大門,卻見裏面安好無恙,也沒有任何親人的屍體。
「鏢局裏面沒人?真是奇怪……」祁雪音環顧望了一下,隨意叨咕一句,一來看看「慘案現場」有沒有其他的線索,二來也是為了穩住孫雲的心氣——如今的孫雲內外兼傷,要是這時候再遭遇親人罹難的悲劇,對孫雲來說必然是沉重無比的打擊,想到這裏,祁雪音安慰說道,「你先別着急,說不定他們人都不在這裏,早就轉移到安全的地方了……」
「我去後院看看——」然而孫雲依舊沒有理會,轉身就往後院跑。
「誒……」祁雪音在後面叫都叫不住,但她知道,此時的孫雲心中,必然是悲痛欲絕。
不過倒是趁着孫雲去後院找人的時刻,祁雪音跑到大門前仔細環望,尋找是否有來運鏢局人員的屍體——畢竟自己在鏢局也待上過幾個月,鏢局裏的弟兄她也熟悉,就算叫不出名字,也能混個臉熟。
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祁雪音並沒有找到任何一個來運鏢局人員的屍體……
須臾片刻,孫雲垂頭悲落從後院走來,一臉無神的表情,蒼白傷感令人憐惜。
祁雪音見了,急忙上前問道:「怎麼樣,後院有人嗎?」
孫雲搖了搖頭,失望之至道:「沒有……我在後院裏里外外找了,一個人也沒找到……」
「那就說明他們還活着!」祁雪音一邊是為了安慰孫雲,一邊是為了振奮精神,鼓勁說道,「剛才我在門口看了,並沒有你家人的屍體——也就是說,『明復教』的人只是揮兵突襲了這裏,來運鏢局的人全部及早轉移了,你的家人都還安全……」
「那為什麼沒有給我留下任何的信息?……」孫雲卻依舊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冷冷冰涼道,「如果阿光他們還活着,一定會想辦法尋找我通知我,或是告知他們的地點……可是他們都沒有——大街上的屍體陳置數久,血跡乾落,說明這裏的暴亂已經發生有些時候了;都已經這麼久了,阿光還有我義父,他們不可能不試圖告訴我他們的情況……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們都遇害了,全部都……全部都已經……」孫雲說到這裏,已經說不下去了,兩眼露出極度的悲傷與失落,仿佛精神墮入地獄一般。
「你先別這麼悲觀,一切疑問都有可以解釋的方法!」祁雪音從沒有看過孫雲如此絕望的樣子,繼續鼓勁安慰道。
「不可能了,什麼都不可能了……」然而,孫雲卻像是精神崩潰般,徑直在祁雪音面前跪了下來,兩手抱頭,振振絕望道,「是我回來晚了,是我回來晚了……我沒能保護好家人,是我沒能保護好他們,都是我的錯……」
「你到底在胡說些什麼?這怎麼會是你的錯——」祁雪音見着孫雲自暴自棄的面孔,也在一旁傷心欲哭道,「要怪就怪那些『明復教』的畜生,是他們害得你家破人亡,是他們傷害了你的家人……而且關鍵是,你的家人現在可能還活着,你為什麼不抱有一絲希望呢?」
「沒用的,沒用的……」孫雲卻仿佛聽不見祁雪音的話,繼續絕望道,「卜天星說的沒錯……全都是因為我,是我沒能力保護好親人,保護好朋友……」
「卜天星?你怎麼又提到他了——」祁雪音心裏清楚,孫雲現在這個樣子,最忌諱再次提起卜天星,但想到孫雲如今變成這樣,多多少少都與卜天星脫不開關係,遂加緊問道,「卜天星他對你說了什麼,難道是四天前那晚?」
「他說得對,我自以為自己偉岸高大,不畏朝廷強權,活得光明磊落,可無意中卻是傷害了我身邊的人……」孫雲想起那晚卜天星的「教唆」,滿目悲涼自語喃喃道,「我總以為自己做的是對的,一次又一次想要保護身邊的人……可是因為我的執拗和無能,我不但沒能保護他們,反而一次又一次害了他們……」
祁雪音望着孫雲悲觀的樣子,一時說不上話,只是在一旁靜靜地聆聽。
「他曾經給我算過命數,我命絕於『物極必反』……我原來不相信,現在想想,他說得一點也沒錯……」孫雲繼續呆苦說道,「我太想要保護身邊的人,結果過於的固執,釀成不可挽回的後果……其實我根本沒能力保護他們,我內心裏很懦弱,不能真正獨當一面,只會一次又一次傷害身邊的人……」
「喂,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祁雪音終於忍不住了,沖孫雲怒聲喊道,「你是一個人大男人誒,居然在這裏說喪氣的話!——」
祁雪音這麼一吼,反倒像是有了點作用,孫雲抬頭驀然的眼神,呆呆地望着祁雪音的面孔。
「你給我站起來!——」祁雪音一把抓住孫雲的鎧甲,繼續怒聲斥道,「我都說了,你的家人或許都還活着,你為什麼不抱希望去找到或保護他們呢?現在就因為與卜天星的戰敗,變得自甘墮落、一蹶不振……」
祁雪音的一頓怒罵,似乎有了些效果,孫雲剛才悲落的眼神,轉而堅定了許多,雙拳也是緊緊攢握。
「像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沒有家人了……」祁雪音為了讓孫雲重新振作起來,又一次提及自己的「悲痛往事」來,「而且我跟你不同,我是親眼見到了我的家人遇難……但我從小到大卻並沒有因此沉淪,而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努力,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強,直到找到當年的仇人並打敗他為止!而現在你的家人卻還有活着的可能,你就這樣淪喪了,如果因為這些事而垂頭喪氣,那我真的是看錯你了……就算你的家人真的不在了,哪怕整個來運鏢局都被毀了,那你就找到害你們全家的兇手啊——『明復教』教主何勛義,找他去報仇啊!而不是在這裏當一輩子的窩囊廢!!!」
「對,我要報仇……我要報仇!——」孫雲的確是被感觸了,但神智似乎還並未清醒,在自己攢拳憤怒吶喊的一刻,孫雲的雙眼忽有異變,隱隱約約露出赤金雙瞳的顏色,甚至着實把祁雪音給嚇了一跳。
「察台雲,你的眼睛……」祁雪音心裏暗暗一句,剛才孫雲眼睛變色的那一下,真的是嚇到自己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仿佛覺得孫雲體內有一股莫名恐懼的力量。
「啊!——」然而還不等祁雪音猜疑完,赤金雙瞳閃現的一刻,孫雲忽感心臟處一道莫名的絞痛。緊跟着又是雙手手臂,疼痛的範圍逐漸擴張,可以預想到手上的「黑帶」已經越過手肘部分了,但在祁雪音面前,孫雲僅有的一絲理智,沒有讓他在其面前拉開衣袖。
「察台雲,你到底是怎麼了?!——」看着孫雲又一次身受折磨的痛苦表情,祁雪音收回了剛才的嚴肅,繼續關心問道。
「我要報仇……我要報仇……」然而,此時的孫雲仿佛是有些神志不清了,痛楚意識恍惚之下,嘴裏莫名叨嘮着一些話語。
「你說什麼?——」祁雪音沒有聽清楚,提聲又問一句。
「我要……我要水……」終於,孫雲清楚體內力量涌動的緣由,想要繼續支開祁雪音片刻,謊稱口渴要水喝。
「好,你等着,我去給你拿——」看着孫雲像是要死的樣子,祁雪音又驚又慌,更剛才一樣要水喝,一定是身體出了同樣的狀況,遂急急忙忙轉身跑出大門,去馬匹駐留處取水袋而去……
等到祁雪音一走開,孫雲再次掀開左右衣袖——果然,「黑帶」已經漸漸越過了手肘,正往自己的肩膀方向「蔓延」而去;再回頭看自己的雙手,指甲處已經開始慢慢發黑,仿佛魔鬼一般,皮膚褶皺處漸漸出現暗紅的印痕,如同惡魔鬼爪的鮮血,看着甚是驚慌。
不僅如此,孫雲剛才變色的雙目又起陣痛——赤金雙瞳若隱若現,如同惡魔降世的「魔眼」,雖然孫雲自己看不到,但明顯可以察覺出瞳孔眼色的變化,以及周目視野的暗沉。
「可惡,身體真的……好難受……我沒有用內功頂力,卻還是……這樣……」孫雲甚至連站都站不穩,痛楚倒地暗震道,「卜天星到底對我做了什麼,為什麼……我的身體會……好難受,好痛苦,就像渾身被焚燒一樣……」
痛苦之餘,孫雲又不敢使用「毒王盅」的內功調息,怕是像之前那樣保守經折,甚至有可能絞痛而死……
而祁雪音這邊,回馬取水的同時,心裏也是暗暗的疑惑:「剛才那雙眼睛我看清楚了,的確是變色了……那到底是什麼力量,為什麼讓人見了毛骨悚然……察台雲,你的身體該不會是……」
越來越不敢往下想,祁雪音心裏念着,等孫雲身體稍有好轉,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再說……
「水來了——」祁雪音急忙取着水袋回來,而孫雲此時已經俯臥倒地、痛苦難起,祁雪音見了,急忙呼問道,「察台雲你怎麼樣了,沒事吧?——」
「我……不要緊……」孫雲殘存着僅有的一絲理智,接過祁雪音的水袋,振振說道。
然而伸手取水的一刻,祁雪音明顯看見孫雲漸漸發黑的指甲——第一反應,祁雪音覺得孫雲是不是中毒了,遂緊張問道:「察台雲,你的手……你該不會是中毒了吧?」
「不可能的……」孫雲繼續硬撐着說道,「我體內有『毒王盅』的內力……我早已是百毒不侵之軀,怎麼可能……」
「可是……」祁雪音繼續緊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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