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找我做什麼?」顧九甩開冷星握着她的手,這人力大,也不知輕重,她懊惱的揉了揉捏了又捏她的受害處。
「你難道還不知道?」冷星凝着顧九的靈眸疑惑地問道,「你還不知道長安城的事?」
「長安?……」顧九皺着眉,心裏沒來由的一慌,不禁問道,「長安出了什麼事?」
冷星瞧了眼四下,手一伸,示意顧九邊走邊談。
顧九心知冷星要帶她去見洛浮生,遲疑了一會兒,如今她是逃出來的,臨時也想不出來到底該去哪,從冷星口中知道長安的事情再另作打算也不遲。
冷星原以為顧九會掙扎不跟他走,正想着說辭還有是不是要採取極端手段,卻不料那女子低着頭向前走。
「姑娘……」冷星頓了下,才道,「主子找了你很久,從長安將要出事就一直在找,後來才查到您到洛陽來了。」
冷星將顧九領上馬車後才開始同顧九講長安的事情。
冷星不是沒心計的人,他深知長安之事關乎這姑娘的未婚夫,便是一開始就告知她實情,若是這姑娘一時激動鬧出什麼事來也不好。
冷星從年夜的事情開始講起,說起夜帝廢太子,然後長安事發,之後辰王世子佔據皇宮,太子領兵入宮……
他邊說邊將手邊的茶果遞與顧九,顧九自是沒打心裏信他,畢竟只是萍水再相逢,便也只是接過他遞來的東西做一做樣子。
「長安事發,你可知翰林院靳大人如何?」顧九焦急的問道。
冷星眼眸一黯,這姑娘心中只剩下她未婚夫,又如何將他的主子放在心上?可憐他主子將自己妻子都丟在楊國公府那頭,連夜裏棄了長安就往洛陽而來,這一來就是好些日子,長安夫人那頭的事,是也再沒有提起過……主子心裏在乎的就是這個姑娘啊,可人家呢?
冷星心裏堵着,自個兒都替主子酸,喉間一哽,竟是一時間說不出什麼話來。只覺得那「靳大人」三字聽着格外刺耳……
什麼狗屁靳大人,分明就是個罪臣孽子……
這阿九小姐也是瞎了眼了,跟着個折騰她的這些年,到了這會兒還讓主子添堵……
「阿九小姐……」冷星低垂着頭,哽咽地喚了一聲。
這一聲讓顧九錯愕的不輕。
冷星抬起發紅的眼,凝着顧九道:「阿九小姐,我知道您怨主子,怨主子當初『見死不救』,但您要知道,主子當初年歲也不大……他做錯了事,知道悔改了,可您在江南的時候都不願意給他機會,他知道錯了,也一直在儘可能的彌補,冷星不求別的,只求您給他點好臉色……」
顧九冷不丁的被冷星這般吼了一通,腦子有點轉不過來,一頭的霧水還未散,又聽他道:「千錯萬錯都是我主子的錯,可那陰氏遺孤扮作靳家子,姑娘你又何嘗不是瞞得主子那般苦……」
顧九腦中「嗡」的一聲響,薄唇顫動着,明眸黑珠轉了下,方是明白過來了!
「你說什麼?……」她有些不確定的問道,眉眼一眯。這麼說陰寡月的身份昭示世人了?那麼夜風的真實身份自是不必多說了?
長安,究竟發生了什麼?
顧九覺得背部一麻,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她竟是一時失神從車座上站起,將好伴隨着一聲駿馬長嘶,馬車就這麼停下了。
她腳一軟,正要倒下,還好扶住了車壁。
「阿九小姐你沒事吧?」冷星緊張地問道,想搭一把手,又下意識地收回來了。
「我不是什麼阿九小姐。」顧九冷漠地說道,站穩身子,快步衝下車去。
正當她下車,一個銀色的身影就擋在她身前。
「阿九……」
熟悉的聲喉傳來,她身子一震,抬眼就對上他飽含哀痛的鳳眸。
昔時,這一雙鳳目幽冷淡漠,黑瞳之中的冷光讓人退避三舍;此刻,被傷痛溢滿,讓她極不適應。
他該是胸懷天下的,怎能如此輕易的耽溺於女兒手中?
顧九沒有多想,只是淺淺的道了句:「多謝洛少將軍相告,顧九現有急事,改日相會。」
她身子一側,就要躍過他而去。
卻在擦肩而過的那一刻被他捏握住了手腕,就如同被捏着線的紙鳶,他一用力就將她帶入懷抱中。
「洛浮生!」她生硬地喚出他的名諱來,那氣勢讓在場的男子都是一訝。
洛浮生睫毛顫了一下,似是沒有在意,他摟着她在眾目睽睽之下,進了宅院。
他不想唐突了她,也不會對她做出什麼極端的事來,只想她冷靜一下!
顧九被洛浮生放在堂前的座椅之中,她瞧見有黑衣人掩上正堂的大門,連冷星都沒有進來,整個大堂前只有她和洛浮生。
他要做什麼?
顧九有些恐慌,卻不認為,洛浮生真的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你想去長安?」他試着以平常的語氣同顧九說話,「可你連長安具體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你知道現今長安城外十萬兵馬,他們五步一殺,就在離着城門十幾里的位置……就等着取陰寡月和懷憫王爺的首級?你知道嗎?」
顧九儼然有被洛浮生的話嚇到,從這短短几句她已得知夜風與寡月興兵造反了,那長安城外的十萬大軍呢?他們遇到了危險,甚至是生死存亡的危險,這自是毫無疑問的!
「卿夜闌御極了?」鎮定下來,顧九冷聲問道。
「原來你早就知道……」那銀袍人冷聲道,「你當初嫁給陰寡月,再輾轉來到江南發展根基,就是為了助他們?」
他問着,眉目里飽含傷痛,心臟也似被蟄了一下,原來阿九一直深陷棋局之中,那麼那靳南衣,或者說陰寡月,他到底是愛着阿九的,還是一直視阿九為棋子?……
棋子不得棄,便一直甜言蜜語,溫溫柔柔的誘哄着?
因阿九知道他的全部,他便是用情感將阿九留下?
以那陰氏遺孤之性情,以朝堂之中那「靳南衣」的手段,也由不得他這般想!那個人心思縝密,看似溫儒,卻不知那一襲白衣之下,藏匿着多麼骯髒醜陋的陰謀詭計!
可是,他所有的偏執,都敵不過阿九喜歡……
他心裏清楚,阿九喜歡那人,喜歡到願意甘墮輪迴!
至於那個陰寡月是真心實意,還是假情假意,不得而知了……
阿九,她就這麼喜歡他嗎?
「阿九。」他轉身,那哀傷淡去,換上睿智從容的眸光,「在你知道他一切的隱忍都是為了站在那個位置,向天下人證明他還活着,他的家族還未亡的今天,你還是依然愛着他嗎?」
洛浮生他想他可以袖手旁觀,讓太子的兵馬攻入長安城內,讓卿夜闌和陰寡月死在刀戟之下,那麼阿九的痛,那一段不該有的情,便也埋葬掉了……日後,她若還能容得下他,便帶她遠走他鄉;若是不能,他便放任她離去,再給她備上一份極好的嫁妝,祝願她幸福美滿……
若是阿九依舊深愛……
「洛浮生,我不需要向你證明什麼……」顧九沉聲道,她低垂下眼眸,她想從座椅上站起,卻被那銀衣男子攉住了雙肩。
凝着他炙熱堅毅的雙目,顧九突然意識到,他不要她的敷衍塞責……
「我不想再重複,以前說的話我不想再重複了。」她偏頭道,洛浮生,他永遠都不明白,她不想傷害他的,為什麼要一次一次的追問這個問題?
或者說她不再是那個急躁的性子了,她做不到傷害,愛或者深愛,藏匿在她的心底,無需向洛浮生再表明了……
洛浮生似乎懂了,他點點頭,唇角卻揚起一抹笑意,他突然覺得自己並不是輸得體無完膚,自少,顧九的心裏還曾在乎他的感受,她不想再傷他一次,他懂……
方才他那般問只是想堅定自己心中的想法而已。
十九年,在父親的庇佑下,他即便是胸懷大志,也是唯唯諾諾的活着,他想要做一件大事,一件他現在認為非做不可的事。
他要成為阿九的支柱,他也可以幫阿九獲得幸福……
即便將她親手交到另一個人手中,即便要他偷取父親的兵符,去救她心愛的男人……
將來只求她能向看待兄長一般的看待他,將他留在記憶里,便足夠了……
他要在陰寡月最艱難的時候助他一臂之力,讓他永遠記得這個恩情,這個恩情是阿九給的,他是阿九背後的力量!即便將來她一個孤家女嫁入高門,他要顧九有足夠的底氣,要她在夫家不受輕視,即便是皇親國戚,他要讓皇族或是世族們都知道,阿九,即便是沒落的商家孤女,她的背後不是沒有支柱的!
他握着顧九的手,沙啞道:「我帶你去……」
顧九正錯愕,人已被他拉着出去。換了四輪的馬車有人給她遞來一套衣袍,顧九一看原是一件戰袍還有戰甲,不大合身,穿着也極重,卻是讓顧九的心被感動填滿了……
一時間覺得眉眼氤氳了,對於洛浮生她沒有恨,只能願命運弄人吧。
罷了,斷了,無情無緒才能更好的迎接將來。
「謝謝你……」顧九沙啞道,無以為報,卻能心安理得的承受,顧九越來越不懂自己了。
可她知曉若是以她一己之力,貿然前去長安,無疑是螳臂當車,以卵擊石。這樣的形勢下,由不得她……
洛浮生本得父親命令帶八千鐵騎屯兵洛邑隔岸觀火,卻不料在顧九出現後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當即命令冷星回江南請援軍,無論父將出不出兵,他還能要冷星聯合蔣析帶一萬他手下的空置兵馬前來。
「少將軍如此貿然前去,不怕將軍怪罪嗎?」
一身藍衣長袍的青年出現在他們面前。
洛浮生面露懊喪,自知說服得了冷星,說服不了徐遠!
他有想過徐遠若是阻攔,他便挾制了徐遠,再行出兵也不遲。
徐遠顯然已看出洛浮生的用意,他一拂衣袖後退一步,笑道:「浮生也想對為師動手嗎?」
洛浮生一聽,心一緊,有些汗顏的尷尬,畢竟徐遠於軍中是他先生。
先生如父,他又豈能大逆不道忤逆了……
「先生……得罪了……」說着洛浮生,腰間劍未拔,徒手上前。
徐遠眉眼一動,踏地後退,凝着洛浮生的眼裏有些嘆息之色,他道:「浮生,還記得你年少時候我對你說的話嗎?」
他說,男子的一生最不能為情所困。
洛浮生愣了片刻,那時候他深知徐遠只是不想他步父親後塵。
末了,回過神來,洛浮生笑道:「先生,我沒有為什麼所困,反而今夜,是我一生中最開心的時候,就向所有無名之霧都退散了,我心境清明,覺得前程開闊,將來要走的路都明了於心……」
徐遠愣了一瞬,站在那處,生生了受了洛浮生一掌。
「先生……」洛浮生呆滯了片刻,「先生為何不躲?」
徐遠輕笑,他揉着胸口,道:「沒什麼好躲的……」
所謂教識,莫過於看着自己教大的孩子,走出困境……
「先生!」洛浮生喜出望外,大喚了一聲,「來人,叫醫官!」
洛浮生上前扶住徐遠,緊張道:「先生您沒事吧?」
徐遠搖搖頭道:「再不濟也不會連這一掌都受不了。」
徐遠指着洛浮生身後的四輪馬車道:「你確定要帶着她?不將她留在洛陽?」
浮生頷首道:「她不會留在洛陽的……」
「可是少將軍手下只有八千鐵騎。」徐遠道。
洛浮生凝着徐遠道:「所以求將軍護她周全,必要時候……」
徐遠抬手打住他道:「不會有事的……」
「先生,我們上路了。」洛浮生沉聲道,轉身,他朝馬車旁的白馬走去。
八千鐵騎浩浩蕩蕩的從洛陽城門外朝長安駛去。
若是快得話,他們行軍一日,再拖上兩日,蔣析與冷星的援軍就能到了。
次日正午,洛浮生的兵馬在長安城外五十里紮營,再沒有敢靠近,畢竟那十萬兵馬不是小數目,而今想着是如何能與長安城內的人裏應外合。
正月十五了,元宵,在這裏紮營,已是兩日一夜,今日是顧九的生辰,她望着營帳外的滿月長嘆了一聲。
營帳外頭燃着篝火,似乎所有人都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緊防廢太子和晉侯的人前來偷襲。
按洛浮生說的,廢太子若是注意到他們了,城中卿夜闌的人也會知道他們了。
「晉侯的人馬分散,四大城門唯有東城集聚兵力最多,而北門是長安城中兵力主力所在,兵馬較少,如今看來護國將軍慕長安壓根沒有出兵。長安城內的糧草不足,是主要原因,今夜我們從北門進,將糧草運入城中,城內人就知道我們的立場了!如此一來,我們在外頭牽制兵力,長安城內人的殘餘人馬發兵,等援軍一到,將太子的人一網打盡!」
洛浮生同幾個副將說道,徐遠在一旁聽着點點頭:「北門固然可以,只是那糧草不一定能運進去,還有我們不知道北門慕營那護國將軍的立場。」
洛浮生站起來,道:「我想過的,東門敵軍人數龐大,要硬闖,必然是我們大敗,北城是長安城最堅固的防線,西城南城恐怕碰不上懷憫王爺的人……所以我才想以搏北城!」
顧九就站在營帳外,將他們的話聽得真切。
顧九眉頭一皺,進了營帳,她凝着洛浮生道:「帶上我。」
她想,他們的計劃肯定是避開她的。
也知道洛浮生不會答應。
顧九想為自己爭取一下,她道:「你們今夜採取行動,我想那明日便是援軍就能趕至了,既然如此,將我留在此處,若是恰好遇上了晉侯的人,難保不把我給解決了,我想進城。」
「很危險!」洛浮生惜字如金似的只說了這幾個字,說完偏過頭去。
顧九豈能就此作罷,她上前一步道:「洛少將軍英明神武,又豈能讓顧九死了?若真死了,也只算我倒霉!」
「你!」銀袍人語咽,這人伶牙俐齒真是讓他好生無奈!將那死不死活不活說得這般輕巧,她就這麼不在乎嗎?
顧九神情一松,柔聲道:「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求你帶我進城……」
顧九眼珠一轉,一歪頭打趣道:「或者將我裝在糧草堆里都可以。」
她這一說在座的將士都忍俊不禁。
洛浮生揉了揉眉頭,鬆了口道:「罷了……我護你進去……」
顧九心裏感激,打拱作揖道了句:「謝謝。」
浮生知曉她心裏念着誰,又是為什麼執意要去。
他倒吸一口涼氣,大吼一聲道:「三軍聽令——」
當命令下達,他追着顧九的腳步出去,末了,趕上了,他竟是俊臉通紅,心跳加速。
他握住顧九的一手,這時顧九才轉過身來皺着眉望向他。似乎剛要開口責備他,這幾日處處唐突她……
只覺得手心多了一物,帶着他的體溫還有汗水。
她定睛一看,原是一個極小的金算盤,帶着火紅的流蘇穗子。
他是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的,竟是給她備了生辰禮……
顧九隻覺得這東西很沉重,沉重到她能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洛浮生,何苦呢……
洛浮生的確用了心思,說到底,那頭釵珠花都不是他能送的了,若是什麼古玩,又不是他的風格。本來他是瞧中了兩款的,一款是碧玉做的小扇子,也帶着穗子,斟酌個來來去去,他拿了這個……
那些太過詩情畫意的東西,他是心底擔心顧九不接受的,可這金算盤,無論如何也不算唐突吧……即便傳出去了,也不會影響她的聲名。
顧九凝視着手心的小算盤,這一刻,她或許懂了。
「謝謝,我收下了。」顧九將那物塞進懷裏,帶着纏綿的笑,朝外頭走去。
·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到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素衣青燈,一室靜寂。
他不會忘,今夜是顧九的生辰。
他面前擺着一物,是顧九心愛的錦盒,他一直留在身邊,都沒有給她,這裏面有他第一次送給顧九的簪子,還有那些胭脂水米分已不能用了,卻保持這以往的姿態,靜靜地躺在裏頭……
他沒能來得及為顧九準備禮物,也許過了今日,只能守着這個錦盒空赴黃泉了……
沒有想到,他與夜風初登宮門,就要面臨這樣的生死絕境了……
「大人。」
殿外一黑衣人朝着殿門內恭敬地喚了一聲,語聲之中難掩緊張。
寡月回過神來,嘆息一聲,匆匆忙忙朝殿外走去。
「什麼事?」
「大人,北門出事了!」那人忙答道。
「什麼?」寡月眉目一動,「主上知否?」
「回大人,主上已趕往北門了,屬下得令來通報大人。」那黑衣屬下跟着寡月邊走邊說。
「可知是怎麼一回事?」寡月問道,腳下步履匆匆。
「回大人,是江南洛營的裝束。」
寡月聞之步下一滯,洛營的人?他們想要做什麼?
寡月想着一躍上馬,直朝北門而去。
「大人!」那黑衣人喚了一聲,跟着上馬。
·
長安北營。
「快開城門,我們是洛營來給你們送糧草的!」城樓下的人叫囂着。
城樓上的將士交頭接耳。
「將軍,您覺得可信嗎?」一人問道。
守城將軍摸着下巴道:「不知道,已命人去通告主上了。」
「可是……若是真的,晉侯的人尋來了,他們豈不是都得死?」那人焦急的問道。
「可若是假的,咱們這一大開城門,這長安算是完了!」那將軍怒斥道,「暫且不管,坐等主上!」「將軍我認為這洛營的和靳大人有些交情,也許是……」那人凝着將軍的冷麵,聲音越來越小,「將軍,我知道您也是為長安城擔心,我這不聽到是糧草心裏太激動了,若是晉侯的人馬來了,這……這要是敵不過,可惜了……」
那將軍額頭也滲出了冷汗,注視着下面的一舉一動,他又何嘗不是這般想的。
又等了一會兒,那守城的,大吼一聲:「主上到了沒有?」旁人搖頭。
正當這時候,聽到一陣令人膽戰心驚的鐵蹄聲。
「是晉侯和太子的兵馬!被他們發現了!」這時候城樓上海有城樓下的人都朝那處望過去。
未及片刻,外圍的人就廝殺起來——
正在這時候,一個靛青色戰袍的將軍走上城門,他是聞訊趕來,城樓外朝着遠處打成一團的人,眉頭緊皺,同一旁的守城將軍問道:「出什麼事了?」
「羽將軍,這下面的人是洛營的,說是要送糧草,末將擔心是敵軍詭計,恐防有詐,所以下令等主上來了再做計較。」那個將軍忙說道。
阿羽鳳目一掃城樓下的場景,心中隱隱不安。
「取一盞燈籠來。」
眾人望向阿羽,不知羽將軍如何冒出這麼一句。
就連阿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冒出這麼一句。
「將軍不可!」這時有人跪地道,「將軍,作戰之期,城樓之上忌諱燃燈。」
「本將知道,你當本將是傻子嗎?」阿羽厲吼一聲。
若是燃了燈籠就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恐防敵軍亂箭,這是大忌。
被阿羽這麼一吼,立馬有副將顫抖着爬起來去取燈籠。
燈籠取來了,那光芒立刻吸引了城樓下的人。
所料無錯,立馬有飛箭朝這處射來。
阿羽唇角一勾,他只是想一試這些人,可見這飛箭是從敵軍處射來的,不是這些送糧草的人……
立馬有將軍上前去擋,刀劍喑啞聲中,他似乎聽到一聲呼喚。
「阿羽……」
那聲呼喚,仿若從極其久遠的地方傳來,讓他感覺不真實……
他茫然的側臉,甚至轉身,直至後來,他的目光才落在城樓下的一處草垛上——
兩個人的目光不期而遇,在一瞬間的相交時,他甚至還沒有看清那人的輪廓,就飛奔似的跑下城樓。
「開城門!——」
他大吼着,似一頭暴怒的獅子。
他的心顫抖着,久久無法平復。
可守着城門的那些人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
他一氣之下,拔出腰間的劍道:「全力保護糧草入城!」
他凝着那些士兵瘦弱枯槁的面道:「出了什麼事情本將擔着!速速開城門,有違令者殺無赦——」
他一劍割破了一個發愣的士兵的袍子,這時候那些人才倉皇的動作起來。
城門大開,洛浮生的人馬推着糧草入城。
當然,那敵軍豈是傻子,當即殺出一條血路,就朝城門邊衝來。
阿羽心憂顧九,提劍衝出城門外,他慌亂的尋找小九的蹤跡。
看着一輛又一輛的糧草車推着進去。
小九呢?
「阿羽!」顧九高興的再喚了一聲,徐遠推着顧九所在的那輛糧草車朝城門而去。
阿羽聞聲望了過去,心一顫,難掩喜悅,大喚一聲:「小九!」
當小九所在的糧草車進城,恰傳主上來了,正好跟在後頭不遠處的就是「靳大人」。
進城後,顧九難掩此刻的激動,沒有想到阿羽會在這裏,她站在草垛上,阿羽默契地張開臂膀,顧九就這麼跳了下去,落入阿羽的懷抱之中。
也許,只是一種默契,落入那棗紅馬上白袍男子的眼中就演變成了一種傷痛……
他的妻子和另一個男人當着眾人的面……摟摟抱抱。想着他心裏像貓爪子撓着似的,莫名地想砍人……
顧九很自然的推開阿羽,阿羽卻不自然的放開,末了紅了臉,好半天才緩過神來,緩緩鬆開,再退了一步。
顧九覺得一道灼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偏頭,就對上那雙她夢裏都能描繪出來的鳳目。
她一時激動難以自已,衝上去,又是揉那少年的臉,又是蹭那少年的胸,東看看西瞧瞧……最終一個香吻落在那少年的面頰上……
顧九是個聰明人,她心知寡月愛吃醋的小性子,方才她也是一時激動,做了「不好的事」,她裝着糊塗,卻用這種比擁抱更熱情一千倍的方式「打發」陰寡月。
對於陰寡月,先將他弄得一頭霧水,昏昏沉沉後,才好任她「揉搓」……
顧九熱情的有些心虛,偏頭瞧着寡月紅到爆臉,還有那一直延伸到脖頸裏頭的旖旎緋色,她覺得他應該會忘記那「不好的事」了吧……
寡月莫名的想撓牆……
心裏羞惱又舒爽,可是不能忘記了她剛才還同男人摟抱的事實啊!
怎麼辦?罰也不是,不罰也不是,為難死了……
罷了,這大敵當前,想這麼多作甚?
他冷目一掃,周圍目瞪口呆的士兵們,很是大方的將顧九摟抱在懷裏。
眾人驚慌之餘,倒吸一口涼氣。
只聽得前頭的夜風咳了一聲道:「都愣着幹什麼?糧草運進來了就生火做飯!所有人集合,聯合洛營軍退敵!」
「是!」那些人卯足了勁的應道。
·
「你不覺得你臨陣脫逃,很對不起……」少女嘟囔道。
「今天是你生辰。」少年手搭在顧九唇上柔聲道。
「可夜風還在廝殺拼命……」
「今天是你生辰。」那少年依舊柔聲道,皓月當空,廝殺聲不絕於耳,他將顧九抵在城牆與他之間,雖然此處偏僻,也無人打擾,可外面在廝殺啊!
顧九想撓牆,眼看着那吻就要落了下來,顧九眉頭一皺,道:「你一直說生辰,我的生辰禮呢?」
說着顧九還攤開手橫在他二人之間。
寡月一個踉蹌跌在顧九身上,就這麼壓了下來。
「你……唔唔……」
末了,少年紅着臉道:「九兒,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還笑得一臉偷腥!
「這就是我給你的生辰禮……」他低下頭說道。
「一個吻?」顧九接下去道。
寡月愣了下偏頭望向顧九,有些尷尬,他的確沒來得及準備,更沒有料想到今夜還能見到顧九。
今夜,有太多的意外。
「九兒,原諒我,我……若是不夠……」
「是不夠。」顧九紅着臉道,末了她雙手掛在少年的脖頸上,將少年拉下來,唇猛的壓了上去。
事後,二人唇都腫了,還有些意猶未盡。
寡月凝着顧九的唇,可想而知自己的唇是什麼樣子的。
他想着給顧九披上斗篷,他要去料理城中的事情了。
「你跟着雲羅先回宮裏。」他吩咐道,人朝着營帳走去。
·
這日的戰役持續了三天三夜。
那廝殺聲,刀劍喑啞聲……一直到正月十八的清晨才停下。
太子與晉侯的十萬大軍丟盔棄甲,最終人心渙散,一波一波的降了。
有好的消息,也有不好的消息,長安城保住了,這一場生死博弈,他們贏了,江南洛營的立了大功……
只是新主卿夜闌卻陷入重度昏迷,生死無卜!
夜風與孤蘇郁的單打獨鬥,似乎誰都沒有討好。
太子敗下陣來的當夜就同晉侯逃逸了。
寡月料理後頭的事,派高鄴率兵八千,下令追不到人死不罷休!這種人留下就同暗瘡一般,是隱患,是毒瘤!
即便天涯海角也要追到!
只是他終究是沒有擅作主張殺掉孤蘇郁,將那人囚禁在天牢之中,還命人救活他。
如今即將立新,他是臣子,臣子謹遵聖意,即便是深仇大恨,他也做不到決定一個人的生死!一切等新帝醒來再做打算!
戰後的長安,很多事要做,可卿夜闌瀟灑的躺在病榻上,所有的事情都教給了他一人。
他一面擔心這卿夜闌的身子,一面還要料理朝堂之上的瑣碎。
百官即將復朝,長安城戰後修葺,太傅,謝相,四大國公遞來的奏摺堆積,甚至宮中女官制龍袍的瑣碎都要他來操心……
那日,顧九端着藥湯進殿,直道他是司禮監小總管……
此刻,他想着唇邊揚起一抹笑。
立春後的暖陽傾瀉下來,正好照射在卿夜闌的床榻上。
那陽光綿軟,在男子臉上打下柔和的光影……
他伸手去握夜風的手,濡濡道:「表哥,你再不醒來,青鸞台的梨花都要開了……」
(卷二翰林比目完)
------題外話------
卷二翰林比目完,下一卷權相傾城。
(戰爭場面不想太費筆墨,寫多了頭疼,覺得這樣正好)
...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1.0609s 4.222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