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嫁病公子 第六十八章伺候大爺

    佛渡不了他,更渡不了靳南衣……

    夜風通紅着目,伸手就要去推那禪房的大門。

    溯雪慈悲的目一動,轉身攔下夜風道:「施主被心魔困擾已深,便是要讓靳施主也再走上同你一樣的道路嗎?」

    夜風震在當場,有一瞬他試問自己於心不忍,可是現實由不得陰寡月選擇……

    仇恨、命運、際遇……都可以說放下就能放下嗎?

    陰寡月,你要佛渡你?還是要放下執念?還是要皈依佛門?

    你放得下一切,放得下你的顧九嗎?

    夜風凝視一眼溯雪,雲郡的臉龐,冷凌的眉目帶着與生俱來的高傲倔強,他不容分說地上前,更不容任何人阻止的將禪房的大門推開!

    禪房的光線昏暗,夜風愣了一瞬,皺起劍眉,抬腿邁過門楹入室。

    他幽冷的目光匆匆一掃這屋宇之中。

    目光落在禪榻上一身白衣盤腿而坐,三千青絲披瀝於肩際的陰寡月——

    他深皺着眉,強壓下心難言的惱意,朝榻前走去。

    一個身影擋在他的身前。

    「施主,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不要再打擾他了……」

    不,苦海無邊,亦無岸……

    既然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為何不選擇激流勇進,逆流而上?

    溯雪凝着夜風炙熱的目,搖搖頭,沉聲道:「他此生的執念都在少時,便成了他陰鬱之性情。執念縈於心間,憂勞思苦,便成人之生老病死……施主真的關心他,不想他一念成魔,因執念而死……便讓他於佛門之中洗去執……」

    「讓開!」夜風厲聲一吼,已躍過溯雪走向床榻。

    夜風炙熱的目凝着陰寡月,見少年面色慘白的坐在榻上,一頭青絲遮住他大部分的容顏。

    他平靜的好似一縷輕煙……

    「你真的要放棄執念……」

    黑衣人的聲音帶着顫抖的喑啞。

    「你十九年來縈繞你心間、夢中的執念……就這麼輕易、放下了?……」夜風的眼圈有些發紅,陰寡月是他在這個世上最後的親人……

    最後的親人……

    他又如何想眼睜睜地看着他去死。

    「大仇未報,那些欺辱過你的人,你任由他們逍遙自在嗎?」夜風猛地伸出手去抓寡月的肩膀。

    這時候溯雪上前來想要攔下他,卻被他一掌推開:「讓開!」

    「不得對大師無禮!」進來的僧人見夜風如此對主持大師忙指責道。

    溯雪搖搖頭,深凝了一眼榻上的白衣少年。

    也許,是天意如此,他渡不了他……

    看來凡羽是對的,所以凡羽一開始便沒有去渡他,此子悟性頗高,卻終是與佛無緣!

    「都退下吧。」溯雪對着一眾僧人一聲嘆息道。

    「……」僧人們面面相覷一瞬,合十作揖而退。

    眾人的腳步聲,禪門的「吱呀」聲,依舊沒有讓夜風的心冷靜下來。

    「陰寡月……」玄黑的人影修長的手握住少年的肩膀,鳳眸之中盛滿傷痛與不甘,「你放下了前仇恩怨……也放下了顧九嗎?」

    肩膀處傳來的疼痛深入腠理之中……

    那白衣少年如同木頭般僵硬的身體顫了顫,本是舒展無波的眉頭,在那一刻輕輕一皺。

    那人的大手揪起他的衣領。

    「你怎麼可以這個樣子……」

    夜風頗有些咬牙切齒,是誰將心思堅定的陰寡月變成了這副德行?

    是這佛門深寺!

    溯雪說,放下前仇執念,方能活得長久……

    溯雪說,放下,亦是一種得到……

    溯雪還說,若是想陪着他心愛的人,白首偕老,不若放下執念。

    內心的仇恨太重,恨意太濃,執念太深,活不長久。

    可是……

    白衣少年被動的承受着夜風大力地搖晃,他平靜無波的面上,眉頭越凝越深。

    他還是做不到,放下……

    「你忘記了你的九兒嗎——」

    男子搖晃着他,大聲於他耳畔嘶吼道。

    九兒……

    「她為你吃了的苦,你都忘記了嗎?……」

    白衣少年緊緊地捂住自己的頭,他如何能忘,如何能忘了他的九兒,可是他不像死,他想和她想扶到老,可是他破落的身子以做不到與她一起白頭了……

    放下執念,放下執念方能活的長久。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忉利天,為母說法……」

    三千青絲傾瀉,遮住少年的大半容顏,卻擋不住少年輕聲的喃呢。

    「爾時,十方無量世界不可說不可說一切諸佛……」

    會意過來的夜風通紅着眼朝寡月嘶吼道,「陰寡月,我不想看到你一副看破紅塵、四大皆空的死樣子!你給我清醒一點!」

    「嘭」的一聲,男子一拳打在少年的臉。

    血水染紅少年的唇齒……

    「及大菩薩摩訶薩……皆來集會,讚嘆釋迦牟尼佛,能於五濁惡世……」

    「你!」

    夜風猛地上前又提起寡月的衣領,凝着他唇角的鮮紅,心中抽痛一瞬,揚起的手正遲疑着。

    「吱呀」一聲禪房的門被打開,一個靛青色的身影破門而入。

    「夜風,你住手!」

    顧九厲吼一聲,身影已然上前。

    她凝着夜風手中長發顯得有些凌亂,看不清俊顏的少年。

    「寡月……」她心抽痛了一瞬,緊緊地奪過夜風手中的寡月,摟在懷中。

    「……調伏剛強眾生,知苦樂法……各遣侍者,問訊世尊……」

    少年微弱的喃呢聲傳來,顧九僵在了當場。

    「寡月……」他怎麼了?

    顧九將寡月扶到床榻上,纖指撥開他遮住面的頭髮,還沒有看清他的的臉,便先瞧到了他唇上掛着彩,顧九狠瞪一眼眸中隱有悲色的夜風。

    少年似柔弱無骨般躺到床上……雙手呈合十之態,十指相貼處是一串佛珠。

    他眼神空洞游離,謙卑溫和卻又冰冷無比……

    顧九心一緊,似是被什麼東西蟄了一下。

    這,還是她的陰寡月嗎?

    數日未見,再見的時候,他怎能如此冷淡的面對她?他不想見到她嗎?

    顧九朝榻上的寡月撲了過去。

    「你看着我,你看着我,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顧九拍打着少年的胸膛,「我是九兒啊……你不要你的九兒了嗎?……」

    躺在榻上的少年,微弱的喃呢聲停了一瞬。

    九兒……

    他如何能忘了他的九兒,可是溯雪說他改不能見她……

    「不,我不能見九兒……」

    「不……」

    陰寡月往床榻內移去,握着佛珠的手緊緊地遮住自己的臉。

    又將一旁的被褥散開裹在自己身上。

    現在的他一定難看死了……

    他不想要九兒看到這個樣子的自己,他的鬍渣,他的憔悴……不能讓他的九兒瞧見。

    「寡月……」他怎麼能這樣對她。

    顧九爬上床榻,她不想他這個樣子,她要他再看她一眼,哪怕只要抬起頭看她一眼也好啊……

    夜風凝着的眉越來越緊,袖中的手握得骨節發白。

    「別過來,不要過來……」少年抱着頭喃呢道。

    顧九身子僵在那處,她終是做不到逼迫他做他不喜的事情……

    顧九停在榻前,低垂着眉眼許久,又抬起頭環視這昏黃的禪房一眼。

    她頓時至肺腑生了一股涼意……

    陰寡月,他真的要在這清冷的佛寺里安度餘生嗎?

    他怎麼可以放得下。

    不,他不會拋下她的。

    或許,他只是需要時間……

    想到這裏,顧九從床榻上站起身,她一撫衣袍的褶皺,向前走了數步後才驀然回首,凝視一眼蜷縮在榻上一角的陰寡月。

    「我走了……」顧九輕嘆一聲,溫熱的淚水終於滑落眼眶,「我在隱月閣……等你……」

    下一刻,她靛青色的衣袖猛地拭去淚水,抬起腿邁步離開……

    禪房裏,女子的氣息漸漸遠去,那輕微的抽泣聲還縈繞在耳畔……榻上少年空洞的眼眸里閃過一絲華光……

    「九……」

    他僵硬的身子一動,喑啞地喚出聲。

    床榻上靜站的男子皺起的眉頭一動,緊握着的十指鬆開,他心中湧上一股火熱,幾乎是衝上前去,將那白衣少年松垮的衣領揪起,一把將他抗在肩上。

    「我不容許你出局……」夜風咬牙切齒地說道,「我更不會讓你死……」

    這個世界上,站在他身邊的只有他,陰寡月他為何不懂。

    他以為佛門之中的溯雪能護他嗎?

    「唯有成為強者,才能守護你愛的人……」

    夜風一手解開自己的斗篷,一手將寡月貼到自己的脊背上,再將斗篷覆蓋在少年身上。

    離開的時候他對一眾僧人道:「誰都不許將今夜的事說出去。」

    他幽冷的目掃視一眼眾人,已極快的速度出了禪園。

    將走到寺門準備上馬車的顧九,便見到騎馬狂奔而出的夜風。

    他背上馱着一個人,顧九眉頭一擰,伸手將馬車上的栓着馬的韁繩解開上了馬。

    「九爺。」小易急呼一聲。

    「你先回去,別管我。」顧九說道,追着夜風而去。

    這樣的大街人來人往,她雖擔心那夜風傷了寡月,卻又不好大聲制止,驚動了有心人。便只能這樣緊緊地跟着。

    夜風沒有去軍營,而是往城東偏僻的地方走去。

    這密林小道,看不見來路,顧九隻能用耳朵聽出前面人的動靜。

    夜風知道顧九緊跟着他,他帶着顧九繞了幾處林子,經過一處湖泊,至一處竹林才棄了馬,穩當落地,朝竹林深處走去。

    顧九驚奇於夜風的速度,來的時候只瞧見了馬卻未見到人,顧九也棄了馬,進了竹林。

    她拿出火摺子,朝着竹林深處走去,既然他能在此處棄馬,她又跟得緊,應該救在這附近。

    顧九疑惑夜風那廝到底要帶陰寡月到這裏做什麼?

    她越往竹林內走,越能看到遠處那隱隱的光芒……

    等她再走近了,才發現是一處竹舍。

    昏黃的燈影,那院子外頭種植的樹種她並不陌生,是梅樹……

    走到竹門的時候顧九震了一下,她不光驚訝於夜風的腳程,更驚訝這裏不止夜風一人。

    院子裏頭一個少年在井邊打水,顧九推開松松垮垮的竹門的時候,那少年凝了她一眼,似是一笑,繼續沉默着做自己的事情。

    顧九這才瞧清堂前,火爐邊陰寡月靠在夜風身上,一個青年在給他把脈。

    「寡月……」顧九輕喚了一聲,走上前去。瞧見了顧九,夜風依舊神情淡淡……

    白衣少年半合的眼眸緩緩睜開……柔和淒迷的目光落在顧九身上,一轉憂傷沉鬱……

    「九……」他喑啞地喚出一個字來。

    只此一字,卻讓顧九喉中哽咽說不出一句話來。他認得她了……

    「寡月……」顧九不知何時已喚出口。

    他凝着她,眉目里飽含深情與歉疚。

    顧九正要上前離她更近一些而,卻被夜風打斷道:「勞煩九姑娘去打點熱水來。」

    顧九懂夜風似乎是有話要對寡月說,她頷首,凝了寡月一眼後,退出屋內。

    屋外那個短袍少年就提着一桶水站在那處,見她出來,笑道:「姑娘請隨我來吧。」

    顧九是一身男裝,這少年知她是女子,定是夜風提點過的,她便知道一路上夜風有意讓她跟來的……

    ·屋內

    「郁叔,寡月沒事吧?」夜風柔聲問道,目光卻一直落在懷中的少年身上。

    「無礙,想來白馬寺的主持大師救他耗費了許多精力。」郁傾輕嘆道,將陰寡月的手掩在錦被下。

    「他需要調養,不可動怒不可過勞,他之前受了極大的刺激,日後也切莫再受刺激了……」郁傾如此一說,又凝着夜風一眼。

    夜風別過頭去,想起方才他運氣輕功朝竹舍走來,回來後對陰寡月說過的話。

    方才,他的確是氣急動怒——

    「殷離人是不是只告訴你你父兄被斬殺,而沒有告訴你陰家五百八十條人命一夜之間灰飛煙滅!你知道這是誰做的嗎……是卿夜闕,是卿夜闕——」

    他雙目通紅,緊緊的搖晃着寡月。


    「他屠戮陰氏,辱我母妃,放火燒了青鸞殿,你知不知道——」

    他手中的白衣少年僵在那處,空洞的雙目變得深邃,他猛地搖頭……

    「你不信我?」他凝着少年,疑惑道。

    「你因他沒有殺你,留下你自生自滅,所以……你不信我?」

    少年緊緊地抱住自己的腦袋,捂住自己的耳朵……

    殷叔只要他雪冤,卻從未告訴他他的仇人是誰,他一直以為是晉候……如何又成了那權利頂端之人……

    「你知不知道,我站在他的殿下,朝着他臣服叩拜之時,心中的苦……我今日的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夜風紅着眼,同少年說道。

    「不……不是這樣的,殷叔說過,我只要讓塵冤昭雪以慰陰氏族人在天之靈,卿夜闕他既然屠戮陰氏,為何要獨獨留下一個我……不……」少年搖着頭,不願相信這突然得知的一切。

    「陰寡月……」夜風咬牙切齒正欲再開口時,聽到門口有青年喚了一聲——

    「闌兒!」

    郁傾阻止他對寡月的言語相激,之後便等來了顧九。

    思及方才那一幕,夜風揉了揉眉心,似乎是由心的感到一絲疲憊。

    末了,許久,夜風才柔聲輕道:「郁叔,十三年過去了……」

    如此一說郁傾都是一震,凝了夜風一眼,又凝了他懷中的陰寡月一眼。

    「我等不及了……」如今將封二品,手握慕營重兵,可是都是握着別人的兵,他急需的不僅是兵力,還有契機,可是這契機一直未至,再等下去,不是十年便是二十年……這樣的等待他早已厭倦了……

    等待上天的垂青不若自己去探尋契機,發現契機,製造契機!

    況且,他還有……

    「郁傾……全聽小主吩咐!」青年低垂下頭,堅毅道。他將步入中年,生榮死哀或是馬革裹屍於他而言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闌兒……

    「是時候反擊了……」

    竹門「吱呀」伴隨着一聲男子的輕嘆。

    顧九端着銅盆進來,郁傾轉身瞧了她一眼,笑着朝夜風道:「小主,我去給靳大人備……藥。」

    郁傾本想說明是方才靳南衣所說白馬寺主持溯雪的藥方,卻知夜風不喜那溯雪,便不再多提。

    夜風瞥了一眼顧九,沒有說什麼,卻是低頭凝着寡月沉聲道:「明日我教你習武,還有禦敵之術,對,還有跑路功夫……你不能再這麼怠慢了,你要強身健體,四體不勤的人活不長久!那佛門中人清欲寡歡不適合你!……」

    顧九驚訝於夜風說了這麼一大長串的話,將銅盆放在腳榻上的時候她還瞥見夜風微紅的臉。

    寡月也無疑是有訝到,這個樣子的夜風很陌生,卻也很溫暖……這也是兄長的愛的一種表現形式嗎?強勢容不得忽略……

    他迫切的要你按照他的軌跡成長,卻也是為了你好……

    是哥哥的關愛吧。

    這一刻,他眉眼有些氤氳了,他有些想念南衣了……

    那個溫柔的不似凡人的少年,他笑的時候,雙頰邊有兩個淺淺的梨渦……

    他知道,若是南衣還在,不一定會像夜風一樣責備他……他知道,他是個懶散的人……

    有時候看着院子外的大好陽光,那個少年可以對着發一日的呆。當你問道他在想什麼的時候,他會漫不經心地撐着下巴答道:「好想曬太陽啊……」

    南衣能對着一扇孤窗從午時坐到傍晚卻也只是一直坐着……

    想到這裏寡月莫名的勾起唇角,揚起一抹微笑,那笑容很甜,一直映進了某些人心裏。

    夜風將寡月平放到榻上後,衝着失神的顧九道:「給他收拾一下。」

    回過神來女子頷首,將銅盆里的毛巾擰乾朝寡月走去。

    她給寡月潔着面,夜風將一把小匕首和一盒皂粉放在一旁。

    顧九下意識的瞥了一眼,心裏明白夜風是要她替寡月刮鬍子。

    想起方才在白馬寺里的那一幕,她依舊惴惴不安,那個樣子排斥着她的陰寡月,她想都沒有想過。

    他在心底里畏懼着面對她嗎?還是他害怕她瞧見他的「不堪」模樣。

    他怎麼可以這麼傻……

    她如何會嫌棄他……

    顧九將他的頭髮都撥到了腦後,濕潤了他的面頰後,將皂分灑在毛巾上,浸入水中。

    沾着皂粉的毛巾慢慢的摩擦着少年刀削堅毅的下頜。

    顧九很細心的用古代顯得有些粗糲的小匕首,給少年清理鬍渣。

    少年一直輕閉着眉目,雙頰薄紅,眉頭微皺……

    顧九的手法溫柔而又生澀,生澀卻又大膽,大膽之中又不失細膩……

    她替他清理完又給他潔了面,這時候竹木屏風後又傳來一陣「嘩嘩」的水聲。

    夜風在給寡月準備沐浴用的熱水。

    將水備好後,夜風提着小木桶離去時同顧九道:「給他洗洗。」

    顧九無話,卻莫名的升起一股感動,至少……其實……也許……在夜風心中,一直拿她當陰寡月的妻子來看……

    不可否認,夜風心底對陰寡月的在乎,也不可否認當初的班爾拉,夜風對她的厭惡……

    而這一切的改變,也許是至狩獵林中的湖邊起。

    夜風是因為孤蘇郁沒有碰她吧,也因她是清白的……果然清白在男子眼中很重要,尤其是像夜風這般的男子眼裏。

    顧九凝着寡月,本想問他有沒有力氣起來。

    瞅着他蒼白的臉,顧九嘆了一口氣,伸手將他扶起,柔柔的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壓着自己。

    他已高出顧九許多,顧九卻是個看着瘦弱,卻力大的。

    如此無力的虛弱,讓寡月很懊惱也很羞愧,也不怪夜風訓斥他,確實是太弱了……

    也許是氛圍太壓抑了,顧九邊撐着他,邊說道:「溯雪大師命鍾翁給你備了個棺材,還放進了南衣小時候的衣冠……就這樣,把你救醒了?」

    寡月訝了一下,搖搖頭,他不信這個。

    「溯雪說我執念在少時,便養成了如今這陰鬱性情……」

    寡月說此句的時候,顧九將撐着他走道浴桶邊,聞之一震。

    「這……」她猛然望向陰寡月,這不是說溯雪大師應該是知道了什麼?難道他知道了陰寡月是靳南衣……

    寡月將壓在顧九肩上的身子撐起,朝顧九溫柔一笑道:「別擔心……我不信這個的……可他終究是又救了我一命……」

    顧九見他緩緩地一手扶着她,一手彆扭地脫衣。

    顧九嘆了一聲,伸手去幫他解。

    「你答應了溯雪什麼……」顧九柔聲又問道。

    寡月怔了一瞬,柔聲道:「試着忘記執念……」說完,少年低垂下眉眼。

    顧九無疑小吃一驚,她點點頭又搖頭道:「不是這個,是溯雪的條件,他救了你兩命,不會白救吧。」

    寡月身上的衣衫都被顧九褪下,露出光裸的脊背。

    有些皮肉上密密的針孔看得顧九膽戰心驚……

    她能想像這些天他都承受了什麼。

    寡月讓顧九轉過身去,才褪下褻褲進了浴桶。

    「他要我在有生之年保白馬寺僧眾平安……」

    伴隨着一聲水聲,顧九又是一訝。

    「就這樣?」顧九轉身問道,那人已沒入溫熱的水中。

    寡月也笑道:「我同九兒想的一樣……正疑惑呢。」

    寡月搖搖頭,拉了拉顧九的衣擺柔聲道:「九兒,幫我洗頭髮,好癢,不舒服……」

    哎呀!

    顧九撫額,這還是陰寡月嗎?她紅着臉去一旁桌子上拿澡豆皂粉,還有木梳子毛巾……

    這麼些日子不洗澡,他定是難受得不得了吧。

    顧九先給他搓背再給他洗頭髮,那人自己都懶得搓腿,靠在浴桶上享受着顧九的揉按。

    末了,顧九才想起他病得都沒有力氣搓腿了……

    哎,那便先將他當大爺伺候幾天。

    「九兒用力一點。」那人懶懶地靠着還不妨嘀咕數句。

    「嗯……」

    「背上好癢,幫我撓撓……」那人還不忘提要求。

    「嗯……」顧九再應答一聲。

    「頭髮洗完幫我搓腿吧……」那人溫柔清澈的眉目一動,唇一揚道。

    「……」

    顧九表示這人是不是……有些病糊塗了?怎麼有了些小惡趣味呢?白馬寺的僧人都教導這些的嗎?

    「九兒……快些兒,不要停,頭髮不舒服……」寡月說道。

    吐了吐舌,顧九發現還真沒辦法拒絕他的撒嬌,給他洗完頭髮又撓背,還順帶搓搓小腿……

    將那人洗香香了,顧九卻累出一身老汗來。

    出了屏風那人自個兒慢吞吞地擦身子,又慢吞吞地穿好一身褻衣褻褲,才柔柔地開口道:「九兒,過來扶我……」

    顧九忙放下手中打理的東西,過去扶那人。

    寡月臉上的笑容很甜,顧九卻是心裏很甜,他能活着站在她面前,便是她的幸福……

    「你們兩兄弟有個共通的地方……」顧九將寡月扶到床榻上坐下後,嘀咕了一句。

    寡月也疑了一下,不知她說的是夜風還是南衣?

    「不怎麼愛運動……也不按時吃飯,非要人守着,管着……」顧九繼而說道,她知道他們一個是少年時候沒飯吃,做事做到忘記吃飯;一個是不怎麼愛吃飯更不喜好運動。

    這一下那少年紅了臉,意識到顧九說的是南衣和他,前頭他還在心裏打趣說南衣懶散,如今卻被顧九這般說了。

    顧九給他蓋上被子,瞅着他的大紅臉,心裏很溫暖,給他將濕漉漉的頭髮狠狠地擦了擦,又將茶水杯放到他床榻旁的桌子前。

    「夜風將才要我去端藥,我去端藥了。」顧九笑着朝寡月說道。

    她倒是希望日後夜風能好好管束這人。

    「嗯。」那人勾起好看的薄唇朝顧九一笑,雖說帶着病態,卻也帶着他獨特的韻味,「快去吧。」

    顧九掩上門,去廚房拿藥,走過院子,正對着一處房間,似乎是聽到了什麼,她停下腳步,隱隱的聽到有交談聲。

    「莫凝她會出兵?」

    那個給寡月把脈的青年極小的聲音依舊入了顧九的耳朵,顧九眼盲過,所以練出了極好的聽力,這么小的聲音她也聽的真切。

    早知夜風的身份不簡單,雖然她至今也不曉得夜風到底是什麼身份……

    莫凝是誰?顧九滿腦子疑惑。

    屋內似乎是感受到外頭有人,停止了交談。

    其實顧九離那房間很遠,「吱呀」一聲房門被打開,二人瞧見顧九的背影。

    顧九心裏感慨,其實沒有必要這麼防範着她的……

    罷了,顧九朝她已熟知的廚房走去。

    身後二人淺淺的交談聲她這次沒有聽到。

    「小主,也不知那姑娘她聽到了沒有?」郁傾沉聲道。

    夜風低垂下眉目,卻輕聲道了一句:「無妨……」

    郁傾一訝。

    「我去看看寡月,亞父早些休息。」夜風說道朝着燈影昏黃處走去。

    ——

    子夜的皇宮,宮門口有兩侍衛在交頭接耳。

    「這便奇了,太子昨日夜裏將去城北行宮,今夜裏頭這晉候府的人差人進宮,璃王宮裏的也進宮了……」一個侍衛長嘀咕了句。

    「可是出什麼事了?」一個侍衛長凝着眉說道。

    那侍衛長凝了他一眼道:「聽人說有人擅闖狸門,昨日下午的時候太子將將遞了摺子就啟辰去城北行宮了。」那侍衛長輕聲說道。

    「這麼說太子不在行宮裏頭?」那人疑惑道,「那兵部的司大人不是請見太子嗎?」

    「所以說司大人的人沒有得到通傳啊。」那侍衛長解釋道。

    正當兩人疑惑的時候,卻聽得一陣急促地馬蹄聲。

    「什麼情況?」兩侍衛長中其中一人疑惑道。

    「這又是誰的人啊?」

    正當這時候,看清那馬上的人,來人黑衣深黑斗篷,手中高舉着太子令牌。

    那兩侍衛長相視一眼,率着宮門的守衛倉皇跪地。

    竟然是太子現在的帶刀侍衛!

    兩侍衛長不禁心裏嘀咕道:這究竟是出什麼事了?

    那騎着馬的人竟直至正中門才停下,一路匆匆直向笞房。

    得太子之令,他快馬來笞房營救一名女官,然這女官不僅僅只是一名女官……她是司岳人的胞妹,司氏效忠於太子而不是表面上效忠於晉候!

    連他也不解太子妃為何動司幽凰,要知道培養一個臣子付出的心血,比養一個女人要艱難上百倍。

    他手持着太子令牌朝笞房走去,笞房內的宮人朝他倉皇行禮,顯然沒有料到太子的人會突然駕臨。

    笞房之中守株待兔的人未必會這般想,這太子近侍方進笞房就有人朝東宮而去。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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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牛——田園小當家——

    編程高手姚若溪睜開眼又活了過來,只是看清眼前的情況,恨不得再死一次。

    前世她天生腿瘸,慘遭拋棄,卻在有望治好的時候被親人搶佔存款,混亂中致死。

    不曾想穿越古鄉村,依舊是個人人嫌棄,處處被欺的小瘸子。

    她爹是倒插門,沉悶軟弱被欺壓。

    她娘是狠心腸,刻薄寡恩盼兒子。

    姐妹各有心思,親戚謀划算計。

    她那個便宜姥姥還老蚌懷珠,一家幾口面臨被趕出門的下場。

    只是那個把她爹賣出來當上門女婿的爺奶家,根本也無法容留她們。

    姚若溪握緊小拳頭,這輩子她決不再隱忍受欺。

    那些上門的極品親戚?來一個打一個,死了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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