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這些人,只是想到自己,他們又可曾站在他的角度,為他想想。
她,心疼他。
顧九手心的汗水將寡月的濕潤了,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她的緊張。
眉心一動,寡月緊握着顧九的手,示意她不要意氣用事。他不想她為他擔憂地,這些事情他都會處理好。
如今時局窘迫,鄭裕安身處江南不干涉他喜歡誰,要娶誰;那麼他日能入靳公府呢?
如此一來,最關鍵的還是要得到靳公的認同,這一點才是最重要的。可若是不能回長安,靳公之認可有算什麼?
顧九偏頭望向寡月,見他眉目低垂,薄唇輕抿,突然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衝動舉止,這般意氣用事,只能讓自己與靳鄭氏的關係鬧僵,寡月如今是靳南衣是她的兒子,終是夾在中間難做人的。
站在一旁的芝娘擦了一把冷汗,顫抖着身子上前來,扯出一個笑容:「少爺,夫人,我要鄔大給許婆子說做一頓好的,該是做好了,少爺便留下陪着夫人用一頓,看能否再小住幾日?」
寡月眉頭動了動,又望了眼一旁的顧九,方朝鄭裕安道:「南衣……留下陪娘親……用膳。」
他話音將落,鄭裕安的神色稍好了些。
「如此,芝娘便快去準備吧。」
鄭裕安淡淡地說道。
顧九望向這婦人,她覺得自己愈發不懂這個女人,她明明不只是想回長安而已,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鄭裕安是有野心的。
她要什麼,顧九不得而知,但絕非是僅止於靳公府;鄭裕安處心積慮想要回到長安,便只能依靠靳南衣,可是要靳南衣謀求高位,鄭裕安當真會放棄讓靳南衣迎娶世家女,成為高門婿?
還是,鄭裕安只想一時穩住靳南衣,等入了長安再行打算?
顧九低垂下頭時,美目微眯,就算是哪日回了長安,也切莫對這鄭裕安掉以輕心。況且那謝珍的兒子還不知是不是遭了她的毒手,若真是如此,這婦人……便是表面端莊,實際蛇蠍心腸,心狠手辣之人……
宅子裏對靳南衣這少爺也是極其尊重的,廚房那頭很做了些好菜,宰了一隻公雞,燉了一大鍋雞湯,其他魚、肉就不必說了,倒是顧九驚奇,竟然還有臘肉和熏腸,沒有想到這宅子裏頭臘月還是辦了臘貨的。
許婆子的手藝不錯,看得出來以前許是靳公府裏頭的好廚子,然後跟着鄭裕安難下了。
寡月給顧九夾着菜,而自己卻吃的少,總覺得這臘肉不是顧九醃製的那種味道,稟德十年臘月裏頭吃到的味道,足以讓他回味一生……
現在想想,少年時候一切的幸福與苦難都離不開,稟德十年。
尤如黛坐在對桌,低垂着頭一聲不吭的吃着飯,心裏卻已把顧九問候了千百遍,她沒有料到這女人命大沒死不說,還能得少爺如此相待……
這頭,正當寡月要夾菜的時候,顧九給寡月夾了一筷子的魚皮,是新鮮的魚,所以魚皮很是美味。
寡月駭了一下,微抬眸卻發現眾人都凝着二人。
顧九知曉寡月喜歡吃魚和她醃製的臘肉,所以將將一筷子將那魚皮夾來,卻不曾想到這魚煎魚的極好,筷子一夾便是一整條魚的大半魚皮都給夾了過來。
還好顧九手快,扔寡月碗裏頭了,沒有聽到什麼嘲諷的話……
芝娘和尤如黛本要開口說什麼,努了努嘴,見顧九將那魚皮夾給了少爺,頓時啞口無言。
鄭裕安的臉色難看,顧九瞧見她的目光落在,那被她一筷子便扒了皮,只剩下魚肉的魚身上。
心中一緊,微紅了臉,想到若是站在她們的角度,這麼做,好像是有那麼點過分了……
可身旁的少年卻是面色微紅,心中陡升喜歡,這可是顧九第一次在旁人面前給他夾菜,竟是一整條魚皮全包進了嘴裏,細細咀嚼……
吃了一會兒,寡月也察覺到顧九沒有夾菜,更沒有給自己夾菜了,他心裏微發酸,瞥了一眼顧九的空碗,又想去給她夾菜,正當這時候靳鄭氏撂下筷子道:「你們慢用。」
鄭裕安都不用了,芝娘和尤如黛如何用的下?當即就撂下筷子。
寡月和顧九又怎敢再用?也擱下了筷子。
顧九表示她沒有吃飽,她飯量本來就大,不過如今已習慣了這種感覺,這種場合經歷的多了,便也不甚在乎了,餓了回去再吃,不能再鬧了笑話,如今她不是單薄的一個人。
「既然都不吃了,那便傳茶水吧。」鄭裕安瞥了一眼眾人,抿唇說道。
沒吃完的東西都被撤走,許婆子瞧着未曾多動的菜餚,心裏有些樂呵,這樣下人們都能吃點好的了,她面上不敢表現出來,只是同幾個婆子,端着菜離開了。
小丫鬟捧着茶水上來,見靳鄭氏端起茶杯,顧九才敢伸手去碰,芝娘和尤如素雖然資質長但畢竟是下人,只陪吃飯不陪飲茶。
顧九立馬聞出了這是毓秀坊的嫩碧汀,方入口,她立馬想到了第一次品這茶的時候,想起南衣帶她去毓秀坊的情景……
一時間,她將茶水吞下,竟是忘了這是給她漱口的茶。
感受到眾人投來的詫異目光,她紅了臉偏頭望向陰寡月。
「沒事……」那人柔聲安慰道。
芝娘和尤如黛眉頭一皺,少爺都說沒事,她們還能說什麼呢?
卻聽得一聲杯盞叩桌的聲音。
顧九駭了一下,瞧向鄭裕安,見她是瞧着寡月的。
「南衣,這任何事情你都慣着她,若你日後居了高位,領着她去參加什麼宮廷設宴,或者是世家貴婦貴女們的設宴,她什麼都不懂,你不怕別人恥笑?」
鄭裕安說道,寡月眉頭一皺,正欲開口卻聽得鄭裕安又朝顧九道:
「九姑娘,我憐你是孤女,如今我也不強求你的身份要配得上南衣,可你不能自持他的寵愛,便是什麼規矩都不懂!」婦人喘息着,停頓了一下,「我今日說你是要你記住,長點記性。」
「是,夫人……說的是。」顧九低垂着頭說道。
一旁的人芝娘、尤如黛、小易都訝了下,原本尤如黛駭指望顧九頂嘴的,卻沒有想到顧九會這般說。
寡月先是一怔,隨即心中一痛。他比誰都知曉九兒,她是一個要強的人,能低頭已是不易……
鄭裕安見她如此,想說的話全打住了。
寡月沒有再插話,這種時候,多說一句話,都會讓關係變得更僵硬。
若他意氣用事說不是九兒的錯,是他失察未行教授,靳鄭氏會更加惱怒。他便是面目沉靜,一句話不說,卻又悄悄伸出一隻手去握顧九的手……
顧九本是因為被眾人輕視,又因他表現的神情淡淡,微微有些酸澀,量她是再大度的女人,可以忍受別人的有色目光,卻也受不得知心人的半點冷落,而這時他伸來的溫熱的手,無疑是給她的莫大安慰。
無可否認,這人是個有心機的,他可以將利益最大化,矛盾最小化,畢竟不真是個笨木頭樁子……
只是這少年心機如此,又怎麼會被貶了的?
一篇祭文就可以將他貶到揚州花溪縣去,不知是好笑還是好傷感……
末了,鄭裕安只道了句:「芝娘,你去給南衣和九姑娘安排房間去吧。」
鄭裕安一出此言顧九和寡月二人動了下。
寡月輕緩地鬆開握着顧九的手,朝鄭裕安拱手道:「娘親,南衣還有公務,今日不得留宿了。」
鄭裕安怔了一下,表現的微微有些失落,即是公務,鄭裕安也不好阻攔了,只道了句:「如黛和杜鵑兒你們去送送少爺和九姑娘。」
「是……」女子嬌聲應道。
不要芝娘去送,卻要如黛和那個小丫鬟去送,眾人心知是什麼意思。
這靳鄭氏,心底里,還是想將自己一手培養的丫鬟送到靳南衣身邊的。
顧九不甚在意同寡月走在後頭,規行矩步,亦步亦趨。
小易已去馬廄里牽馬車去了,馬廄里他見到了領着他進來的小廝兩兄弟。
「這位兄弟……」鄔大上前去,將一封信塞到小易手中,「勞煩兄弟將這信遞與少爺。」說着紅了臉跑開了,鄔大一走,鄔二也跟着走了。
「哥,等等我。」鄔二跟在後頭喚着。
「哥你說這行得通嗎?」鄔二問道。
「聽天由命吧。」鄔大嘆了口氣道,「若是能跟着少爺自是好的,只是……哎!」
「只是什麼?哥。」鄔二繼續問道。
「哎!」鄔大偏頭望向鄔二,輕聲道,「你不是不知道,少爺他與夫人之間的事情,若是少爺因我二人是夫人的人,不肯收,我們便只有自謀生計去了。」
鄔二瞧着鄔大嘆了口氣,罷了,便是先聽大哥的,這宅院裏他是真心不想呆一輩子,雖然他們二兄弟是靳鄭氏到了江南後收的。
顧九與寡月走出靳鄭氏的宅院,尤如黛和杜鵑兒站在大門口朝自家少爺盈盈一福。
「罷了,都進去吧。」寡月吩咐道。
她二人怔了一下,說道:「少爺保重。」沒有立刻進去,只是站在大門口。
寡月也未多理會,轉身牽着顧九的手離去。
小易將馬車停在大路邊,見二人走近忙撩開車帘子,寡月扶着顧九進了車,正當寡月上車後,小易遞與寡月一封信,寡月訝了下,什麼也沒有說接過了。
馬車內,顧九許是困了,靠着車壁有些昏昏欲睡,寡月見狀伸手將她摟過,讓顧九的頭靠着他的肩膀。
「靠着我睡。」
顧九順勢靠着他的肩膀,比之堅硬的車壁也確實好受了許多。
顧九舒服的閉上了眼睛。
這時,寡月才看了眼掩藏在袖中的信。
少爺親啟。
字跡方方正正,沒有筆鋒卻寫的很是認真,他未拆開,只是收入袖中。
不一會兒,就傳來了顧九淺淺淡淡地呼吸聲。
他想她是真的累了。
嘆了一口氣,他能理解她的辛苦,將來,他們或許還有更辛苦的路要走。
他伸出另一手揉上她的額際,未顧九舒緩一下,又垂下手,握上她的手。
這樣平平淡淡挨靠在一起都是幸福,這樣才像是知心人,結髮人……
為了他和她的將來,他會努力的。
他好想還呆在軒城再陪着她幾日,可是他要回花溪縣了,下次他再來也不知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外官雖然沒有限定不讓到處跑,卻是公務繁忙,加之他將將接手,有時候一大早坐在縣府直至日落時分都不見得將一本冊子上的東西理清楚。
花溪縣不僅僅只有一個縣府要管,縣下還有二十多個村子,這麼大的一塊地方,人多事雜,他是縣官大事小事,就算是鄰里扯皮的芝麻大的事情他都得管的,不過前些日子春種忙,所以縣裏也沒有多少案子。
車至九酒坊,馬車停下,顧九被驚醒了,揉了揉腦袋,茫然地瞧了瞧身旁的人,嫣然一笑。
少年臉頰升起一抹紅暈,目光落在顧九的紅唇上,心頭又升起一股讓人癱軟的酥麻。
少時聽殷叔講到為博得褒姒一笑,周幽王烽火戲諸侯一事。那時他年紀小,只覺得那是荒唐,世間哪裏來那般冷艷的女子。
如今覺得,世間之事,不過唯心罷了。
「寡月,下車了。」顧九見他盯着自己看,沒有鬆開手的跡象,便提醒道。
「嗯……」寡月怔了下,猛地鬆開握着顧九腰肢的手。
「下……下車吧。」寡月說道。
顧九詫異地凝了他緋紅的俊臉一眼,挑簾下車。
寡月自行收拾好東西,便去找顧九辭行。
顧九也知道他今天是要回揚州去的,也沒等他開口,抱出一壇酒道:「你的藥酒快喝完了吧,我又給你泡了一壇,別忘記喝了。」
顧九說的是那個雪蓮、鹿茸、等名貴藥材泡的酒。
寡月愣了一會兒,酒罈子被包裝好了,他看不到,也是他回去之後才知道,顧九給他泡了三株雪蓮。
寡月不是不震驚的,她哪裏來得這麼多的銀子?也是後來聽小易講起,他才知曉了那個九酒坊坊主日賺千兩銀子的故事!
「我送你下去吧。」顧九從二樓的窗戶這裏已瞧見小易和紫砂在交流着,她給他安置的一些東西也被搬上了馬車。
「我會去看你的,你注意身子,別太勞累了。」顧九邊走邊說道。
寡月只是點頭不語,不知道,每次離別是不是只有他一個人不舍,可是他是男子,這種情感只能藏在心裏,不能夠表現出來……
「什麼功在社稷,盡力去做便是,就算是永遠留在花溪縣……」
她陡然打住了,沒再繼續說下去
就算是永遠留在花溪縣,她也會陪着他的……
可是,這樣真的好嗎?任那些惜時想置他們於死地的人,惜時嘲諷過他們的人逍遙快活,他們做不到……
陽光從老李子樹下斑斑駁駁的空隙里照射下來,九酒坊的客人絡繹不絕,有的是買酒的,也有的是慕名而來拜訪靳南衣的。
顧九也聽到過那些人同寡月的交談,倒是有許多人都是在安慰他,說只要建了功,便可以再回長安。
顧九知曉寡月的為人,便是他危難時期,只要別人關愛過他的,哪怕是同他說一句關心的話的,他都會銘記。
他不是完美到不可挑剔的男子,他不是初時一見就能讓無數女子誤終身的男子。
也正因為他的不完美,所以才會更加珍惜那份悸動,才會更加感恩命運,銘記恩遇。
寡月回頭朝顧九一笑,這一笑,讓周圍圍觀的女子,還有出入一品樓的一些貴婦小姐們都看的恍惚了。
「保重。」寡月淡淡道。
「你也是。」顧九重複道。
寡月沒有再多逗留,上了車,鄭子衿沒有回來,他六信給顧九,要她替他捎給子衿。
他垂下車簾,隔開那些女子的目光,有少女朝他的馬車扔上手絹和鮮花,砸的小易滿臉愜意。
無奈,高揚唇角。很久以前,他是陰寡月的時候,不見女子追逐;曾幾何時,他是靳南衣的時候,也不見女子對他這般;如今,他是靳公長孫,三元及第的狀元郎,翰林四品侍讀。
她們,喜歡的是他的聲名,還是他?
不置可否,他也不會在意。
◆
這日,顧九又坐着馬車來找袁捷,如此她已來了不下五六趟了,還是沒有慕華胥的消息。
慕華胥,他究竟去了哪裏?
他知不知道,她和寡月都很擔心他?
這麼久了,也不怪顧九和寡月會往壞處想,顧九也曾拉着袁捷問過,諸如:慕華胥有沒有什麼仇家,他臨走前有麼有留下什麼消息或者信之類的。
袁捷也只是搖頭。
顧九眉頭一皺:「哪裏有你這麼不擔心主子的奴才?」
袁捷想說,他也很擔心主子,可是他沒有辦法啊,主子這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只是這一次離開的時間最長,再說了主子先前下過令。
——我就算是十年不回來不要動用慕舫的人去找!
顧九將一旁的凳子一踢,「轟」的一聲響,頗為惱火的走了。
「九爺,袁捷送您。」
「不必了!」
再從華胥樓出來,聽到一陣鑼鳴聲,顧九詫異地望了過去。
入眼,緋紅。
毓秀坊的梧桐樹上掛着幾根紅綢,樹身上也貼着「囍」字,毓秀坊的牌匾上掛了一個紅綢扎的花,連過年才見的着的紅燈籠也掛了出來。
顧九訝了一下,駐足,呆呆的站在那處。
蘇娘何幾個繡娘們站在那處,短短一年,顧九瞧見秦彩魚也綰了髻,是婦人的髮式了。
喜婆和蘇娘攙着一個個頭不高身形微胖的女孩出來,女孩帶着喜帕,一身紅色。
人群之中走出一個有些憨氣,卻清秀的新郎官來。
她認出是赭石,便想着新娘是朱紅,其實看到新娘的時候她就不猜到了。
「九爺,回坊嗎?」紫砂上前來問。
顧九頷首卻是從懷裏摸出一張銀票來遞與紫砂。
「去挑一份送嫁娶的禮品,給朱紅送去。」
「爺……是。」紫砂忙接過票子,「九爺,我先送您回坊。」
顧九頷首,朝馬車走去。
◆
四月很快便過去了。
很早,大約是五月的時候江南的雨期很快的便來了,這場雨來的太早了,江南的農民們卻心裏樂呵,雨水好啊,誰說雨水不好呢?
可是四月末五月初,雨帶一直停留在南方地區,吳郡多處都淹了水,還好揚州在北邊些。
再至農曆端午過後,雨帶沒有北移,整個大雍大半疆土都見太陽,滴水未落。
南方的水稻在七月初或者晚個幾天等到七月十五過了再行收割。
六月十二,荷花節。
揚州花溪縣的大太陽,地面的溫度高的嚇人,曬得路上的人們汗水直下。
「這大太陽,什麼時候能不出門?東城至西城,哪裏瞧見荷花?魚都要乾死了!」
「是啊,這雨帶一來的早些就是大汗,聽前頭的老先生們講的。」
「往年凍死人,今年熱死人。」
「是的,今年啊,就沒見過太平,你們怎麼看?」
揚州城大茶館的門口,一群光着胳膊的人說着話,聊着天,這會兒正午,沒人敢下地里去。
這裏沒有什么女子經過,所以他們都敢光着胳膊。
這時候遠遠地瞧着花溪縣的花溪大石橋上走過,一撐着傘的女子。
「喲,這是誰家的妹子,怎麼從來沒見過?」一個壯漢道。
有人聞聲瞧了眼道:「面生,不是我們縣的吧,你可別打人主意,勒!」
那人瞧那橋下指去,只見停了一輛馬車。
「喲,是官家的還是富家的吧,罷了,我就一小平民,這種女子也只能瞧瞧。」
「好像是往縣尹府那邊去了。」
「是往縣尹府去了!莫非是靳大人的誰誰誰?」
那壯漢瞧了去,笑道:「靳大人自是要娶妙佳人的,這一來啊,就為我們縣做了好多好事呢!」
其他人不答話只是點頭表示贊同。
聊了會兒,又瞧了眼天色,這也不見姚下雨的樣子啊?
這可如何是好?
一身淡黃色衣衫的女子撐着黃褐色的油紙傘,站在花溪縣縣府門,她肩頭袖口繡着幾許翠綠的青竹葉,整個人顯得儒雅溫柔。
寧遠從縣府府門前出來,望着這突然出現的女子,有些摸不着頭腦。
那女子對他勾唇一笑:「你是花溪縣縣尹大人的貼身隨從?」
寧遠微微頷首,淺淡道:「我家大人不在府中。」
她伸手從袖中摸出一封信,遞與寧遠。
「將這個交與縣尹大人,若他問起我是誰,你便告訴他:不管信不信,我只是知道,做不做是他的事情。」
說完,那女子嫣然一笑,撐着油紙傘離開了。
她一路南下走過許多地方,將同樣的話帶給許多的官員和縣尹,可是自今沒有一個信她的話的。
「姑娘,能否告知我你的名姓。」拿着信紫砂追出去一段路程問道。
也不是他纏着人家,只是這信來得蹊蹺,他要問名姓在青樓之中。
那女子未曾停步,寧遠跟不上,也不敢跟遠了,讓人瞧了去。
寧遠收了信,只見那信封上隻字未寫。
這事一天都放在寧遠心上,讓他頗為苦惱。
寡月只是因找到了那「玩忽職守」的師爺大人,便和小易一起去了。
原來那師爺是朝中某個官員的遠親,因為那官員祖上是揚州花溪縣裏頭的人,而那官員的祖墳百年未修葺了,那師爺便得了令,去給那高官修葺祖墳。
修葺這東西一年不能離開,便也沒有回去復命。
「我真的不能走啊,縣尹大人。」那人在一處涼亭處飲酒。
寡月瞧着他沒有多說什麼。
那師爺心中微訝,覺得這縣尹有些不同,忙給寡月斟酒。
寡月是驚他之性情,這師爺也不是什麼壞人,他也不是什麼拘謹的人,要修葺便修葺。
「是哪位大人的?」他沒有飲酒而是這般問道。
那人卻道:「恕我不能奉告啊縣尹大人。」
寡月微勾唇,這時卻是伸手去端面前的酒。
師爺駭了下,若是別的大人早就拂袖而去了,偏生這人還笑的出來,是個不同的。
那師爺靈機一動笑道:「大人,下官能找你借些銀子交修葺費用嗎?」
寡月愣了下,末了,卻是輕聲道:「可以。」
那師爺更駭了下,這人莫不是真的不在乎,便是個笨木樁子。
「八百兩,你也給?」
寡月頓了一下,方明白他的意思,放下酒杯,笑道:「大雍以『孝』治國,修葺先祖陵墓,自是值得尊崇的,況且你也說了是朝廷命官。」
男子錯愕良久,抱拳道:「靳大人,今日之話我施某人是聽進去了,替謝了!」
寡月怔了會兒,大致懂他的意思,不甚在意的點頭道:「不謝。」
他瞧了眼這晴天大太陽心中有些納悶,總覺得這晴日持續的時間太長了些。
天有異象?
可惜他不解風水。
便也沒多放在心上。
等他再回府的時候,寧遠將那封信給他了,只說是個女子說的話,卻未說那女子臨走時候說的話。
寡月聽說是個女子送的,便隨手將那信扔在了桌案上,因這些日子女子來送的信着實不少。
這信他也能猜到是什麼,不是畫樓相邀,便是詞訴思慕。
這信一擱下,便是十日。
六月下旬,寡月去了附近的許多村子,詢問農事和生產,哪裏該要修路了,哪裏該建房子了,談論最多的還是生產問題。
六月二十二日,顧九來了。
本是六月二十日,揚州的九酒坊落成了,打理了兩日,還將紫砂給派過去了。
寡月一聽人說顧九來了。
忙朝着鄉親們告罪:「我臨時有些急事,先走了。」
顧九一進府宅,便被小易引去寡月的房間,寧遠上茶,小易遞來一套冊子。
「這是……」顧九定睛一看,認出來了,一把接過,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衛簿將將寄來的。」
是的,新出的話本,從三月到六月,她都有三大本沒有觀摩了,沒一本三十多章節。
這下顧九樂呵了,抱着話本,邊喝茶邊觀摩。
她想一定是寡月給那小衛簿通信,讓他給她買齊了寄來的。
「吱呀」一聲大門被推開了,顧九駭了一跳,這一駭將將寧遠給她添了茶水的茶杯就打翻了。
「呀!」
「怎麼了?」本來欣喜的寡月見狀收斂了笑,走過來。
「沒事沒事,不過是茶水潑了。」顧九放下手中的書,將茶杯扶起,這才發現那茶水潑在了一張信封上。
顧九心一緊,將那信封趕緊拿起。
她提起那信封,正要吹一吹,卻愕然透過黃褐色的封面瞧見了幾個大字。
她心一震,念了出來:旱極必蝗,時年七月!
什麼?
寡月震了一下,這才猛抬腳朝顧九走去,顧九見他神情陡變,料到這信他還未看過這信,所以將這信快速的塞給他。
寡月將打濕的信快速打開。
旱極必蝗,時年七月。
寡月怔了一下,正巧這時候,寧遠算着九爺的茶水應該是用完了,便來添。
「寧遠。」寡月揚了揚手中的信,問道,「六月十二送這信的女子還有沒有說什麼?」
寧遠提着茶壺愣了下,知道了主子說的是什麼,他想了想,忙道:「主子,那姑娘說要我將這個交與你,若你問起她是誰,便說什麼,不管信不信,她只是知道,做不做是主子的事情。」
顧九也是聽出這其中的意思了。
陰寡月默了片刻,卻一掌將信拍在了桌案上道:「荒唐!」
他雖說是口上如此說,心中卻覺得蹊蹺,只是要讓他相信一個預言是不太現實的。
顧九凝起眉,她也不信方術士,可是有一種人,卻又不得不信——重生的人。
顧九眉頭皺了皺,按理,江南地區發蝗災不會多,可是也不見得不會發。
「寡月。」顧九望向寡月,「聽我說,還是可以一試的。」
寡月愣了一下,望向顧九,要是依照這信的內容來的話,他就必須把水稻的收割時間和一些水果的採摘時間全部提前,這樣縣裏的人接受不了,會受人非議的。
而且——
若是從頭到尾不過是一場鬧劇的話,他這縣尹日後便是難以立足了。
他見都未曾見過那女子,又如何相信那女子的話?
況且即使是見過那女子他也不敢這麼妄自的下決定啊。
可是九兒說要他一試,他不想拒絕了九兒,卻又擔心着不過是一場鬧劇。
「寡月,明日我隨你下地里一瞧,我覺得我們可以賭一賭!」顧九說道,眸中堅毅。
寧遠站在一旁完全聽不懂主子二人在說什麼,卻能從主子們的表情和談話中,得知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九兒。」寡月抬起眉眼,勾唇道,「我聽你的。」
顧九臉一紅,瞧着寡月身後的寧遠已經低下頭去,心裏頗不是滋味,她感動他對她的信任,卻也頗不適應他這般說,畢竟他是男子。
而且,他又不是一個沒有主見的男子……
「明日再說吧。」顧九將他推開了些,紅着臉說道。
其實,顧九也知道,她若是「指使」錯了,便是量成大錯,寡月不會怪她,可是二人今後心裏也難免會有「膈應」的。
再說,他有自己的見地,他其實也是心中拿不定主意,卻又不想這一方百姓受苦。
「對了!」顧九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去將揚州的地方志拿來,不,還有臨近幾個洲路的都拿來。」
「九兒……」寡月將要問,也似乎是想到什麼,忙轉身同寧遠道:「寧遠,同我去縣府一趟。」
寧遠駭了一下,連連點頭,同主子出去。
「等等,我跟着去。」顧九說道,跟着他們去了。
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也快一些。
◆
從縣府回來,小易瞧見,寡月、顧九、寧遠手裏各自提了一摞書,訝了一下。
顧九、寡月、小易、寧遠在屋子裏翻閱着,寡月找的都是他沒瞧過的記載冊子,因為他看過的不會忘記。
「這裏!」
過了許久,顧九喚了一聲。
眾人都瞧了過去。
「三十年前,揚州有過一場蝗災,誰說江南不發蝗災了的?不過我方才瞧了一下,邯鄲鄴城是發的最多的,逢旱比有!十年一次!」
顧九擱下書道:「我想可以大膽決議一次!」
寡月拿過顧九手中的書,小易和寧遠湊了過去,一瞧不過是一本話本,三人頓時黑了臉。
他們將將就在想為什麼他們沒有找到,這主子找這麼快,原來是……
顧九吐了吐舌頭,撓了撓頭,她的確將縣府書庫的話本全找來了,不過,他們有必要這麼鄙視她嗎?
------題外話------
冬枝雪,黯香滿幽樓
至殘霜,冷風亂孤裘
快行舟,槳櫓散閒愁
樂清幽,感君一回眸
【每句的第一個字,我的祝福,我容易嗎→_→】近期活動節日多了,更的晚了。明天我盡力再多更補上今天的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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