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錦官城外頭一個農莊子的財主,我進去的時候是半年前的時候的事情,她養着三個夫郎,前頭兩個說是有婦人的,見她有錢來找了她,那第三個我知道,是錦官城五十里外一個村子裏頭找的,那小哥哥生的貌美,她一次坐車出去的時候瞧見了,別人抵死不從,她還命下頭的將人父母打一頓,她錢多,村裏的村長收了她的錢便也堵了嘴,那小哥哥隨她去了園子一直沒從她,說可以來園子裏當牛做馬,就是死也不做那等齷齪事情,那女財主也是真怕他死了吧,不放他走,卻將他養着,我都離開一個多月了,也不知那小哥哥怎麼樣了?」
漠之邊洗邊說着,高鄴一聽眉頭一皺,大叫一聲:「好一個蕩婦!」
高鄴轉頭望向漠之:「我們後日清晨才走,明日你就帶我去找你那主子!大哥不光要替你討回公道,還要替天行道!」
漠之一聽訝了下,末了,連連點頭:「謝謝高大哥,高大哥和相爺對小的恩同再造!」
高鄴繞過屏風,「別着涼了,你洗完了快點起來吧。」
·
次日凌晨天還蒙蒙亮,高鄴便在漠之的指路下帶着一隊人馬朝着錦官城外駛去。
至一路段時高鄴見漠之一臉緊張,不禁勾唇一笑:「可是到了?」
漠之神情凝重的點頭。
高鄴看着前面不遠處的府宅,心道還是個財主,這宅院在這鄉野間也是夠體面的了。
至那府宅門前,東方魚肚白,高鄴同漠之道:「別下來了。」他說着已命人上前去敲門。
「咚、咚、咚……」
門那頭立刻傳來了急促的呼叫聲:「一大早的是誰啊?」
高鄴一聽是個婆子,望向漠之,漠之辨認了一會兒才道:「是管家婆子。」
漠之臉上的神情很是驚恐,高鄴心裏已知悉漠之當時一定沒少受過這婆子的氣!
「漠之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而今你喚我一聲『大哥』,即便比現在沒那個力氣與人較量,但也要知道,那些兒個壞婆娘都是要被你踩在腳下的!」高鄴一時情緒所致同漠之說了一大串。
漠之唬得不輕,凝着高鄴顫顫地點頭,倒是不懂他話里其他高深的意思,只知道那些兒個壞婆娘都欺負過他的!欺負了的,就要給討回來!
那婆子將門打開,人都沒看清楚就沒好氣的唾了一句:「誰他娘的一大早的敲……」
啪——
婆子還沒說完就被那敲門的黑一人「啪」的一聲扇了一巴掌!
那婆子顯然被打蒙了反射地去捂自己的臉,抬頭的那刻就要回嘴大罵。
當看到那黑衣衛蒙着半張臉的樣子,她腳一軟朝外頭望過去,只見黑壓壓的一片……她嚇得腳軟,一個踉蹌就跪在地上。
高鄴心裡冷哼:還曉得求饒便知他們不好惹了吧!
那婆子連連磕頭:「大爺,大爺們饒命啊,咱這裏小門小戶的,大爺們這是借宿還是路過問路啊?」
那婆子的臉早已高高腫起來了,低着的頭那鼠目里眼珠子亂轉着,身子都顫抖着也沒想過安分。
這時候府宅裏頭聽到動靜的婆子小廝們都醒了,穿好衣服往大門處趕來,一來就瞧見跪在地上的管家婆子,眾人一訝,在抬頭瞧見那黑壓壓一隊的人馬。
眾人心裏大慌,料到這定是要出大事了!
高鄴瞅着這一會兒人都來了不禁勾唇,衝着那些人道:「把你們家家主喚出來!」
那些兒婆子們和那些兒小廝立馬抬起頭望向高鄴,這一瞧就瞧到了高鄴旁邊同樣騎着馬的漠之。
「好你個吃裏扒外的小雜種,原來是你!」那前頭被掌了嘴的管事婆子後頭就沒記性了,從地上爬起來對着漠之就是一陣亂吼亂叫。
那黑衣衛眉頭一皺,似乎是揚手間便聽得一聲巨響,等眾人瞧過去的時候,那黑衣衛站在那裏,沒有人見到他方才是怎麼出的手。
「呀!啊!……」那婆子發出一陣恐怖的叫聲,唇角已流了血。
這時候後頭的見了忙上前去怯生生地扶那婆子,還有男丁低着頭愁眉苦臉地喚着身後的小廝,「還不快去叫夫人前來!」
那幾個小廝們早就被這氣勢所駭,嚇得腿發軟,這會兒連連點頭,適應了好半會兒才去喚主子。
那小廝才到了閣樓處見這個時候天已經將要亮了,閣樓裏頭窗前的油燈還是亮的。
他心一緊有些猶豫的要不要靠近閣樓,果然當他走上台階到了正大門處就聽到屋子裏頭傳來的聲音……
「哎……好哥哥不行了,折騰我一晚上了,瑢兒真的不行了……哥哥饒命啊……」
「好妹妹哥哥我還沒好,你就不行了?給大爺那裏樂呵了半夜,這個時候到二哥哥我了,你就嚷着不行了?」那男子一巴掌拍在女子身上,「我還沒好,你就得受着!」
那小廝站在門口臉爆紅無比,屋子裏頭的粗喘聲、吟哦聲讓他猶豫着要不要敲門……
若是打斷了這些個主,只怕會一頓好打,可外頭那些兒個主兒他們也得罪不起啊!
屋子裏頭,油燈的油都快燃盡了,芙蓉帳內,是一室旖旎。
「瑢兒,你便告訴我,那幾個莊子你是交個大爺還是交給我?」
「瑢兒你說啊?」
「不說這個,我喚個問題,你第一個……」
那人還沒說完,一聲巨響房門就塌掉了,一陣涼風入室,床榻上的女子大罵:「那個不長眼的進來了?」
說着她還伸手去拿一旁的錦被去遮擋。
這時候紅紗帳子外頭驚現一隊黑衣人,姚瑋瑢正要大罵出口,卻聽見為首的人對身旁的少年說道:「漠之這就是你上一個主人?你想怎麼處治她?是讓她進大牢?還是將她丟到軍營裏頭,還是暴打一頓丟到街上去?」
漠之想了想道:「我們救了三爺,就把她財產全部沒收了便是。」
「三爺?」高鄴一皺眉頭道。
「就是那個我給你講過的,不肯順從她的少年!我們喚他『三爺』。」漠之答道。
「哦,那他在哪裏?」高鄴眉頭微皺,心道這漠之尚且還能顧念那少年許是受過他的恩惠,漠之受恩尚且還能銘記,這是好事……
高鄴一發問,後頭就有自覺精明也認清形勢的婆子上來見風使舵。
「回大爺的,那三爺因為前幾日得罪了上頭,被上頭關到柴房了,現在也不知是怎麼樣了,您若是要見,婆子這便帶你們去!」
那婆子將說完,高鄴對一旁屬下使了個眼神,就有幾個屬下隨着那婆子去了。
帳子裏頭的姚瑋瑢這會兒也算是聽明白了!這些人就是來找她麻煩的!
那個人是誰,姚瑋瑢凝着少年那張五六分肖似顧九的臉,眼裏頓然噴起了火!
一看到這張臉她就想毒打他戲弄他!
可是沒有想到這賤人雜種竟然跑出莊子去了,如今還帶着一大幫人找上門來了!
那榻上的男子見狀套了褻褲就連滾帶爬的出來,這一屋子的黑衣衛着實把他這個鄉下農夫嚇了一大跳。
「官爺,官爺咱們幾個都是被這騷娘們強佔過來的,她錢多,隨便買通幾個就能斷了我們的活路,咱們都是受害的老實莊稼人,若是不從她,沒了生計就是死路一條啊……」
那男子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你!……」紅紗帳內女人驚訝地大呼,「你這賤人,老娘好生款待你們,這時候就來反咬老娘一口!」
她咬牙切齒,想尋衣衫,卻發現那些衣裙昨夜早就丟到了地上去了。
高鄴對這姦夫淫婦心裏鄙夷着,方才進來的時候是聽到誰在孟浪的大喊大叫來着?這會兒就是大難臨頭各自飛了!
他皺着眉頭同那人說道:「早知她心如蛇蠍以強佔你們土地田產相威脅,怎不見你報官?還心甘情願守着她做夫?」
那男子一訝,末了,卻是嗷嗷大哭道:「您不知,咱們何曾不想報官,只是惹不起她,她上頭有人,當時就威脅我們說她有洛營保着的,她還說送她來這裏的就是洛營的少將軍的屬下,現在的護國將軍的人!」
高鄴眉頭一擰,一瞬未曾答話。
姚瑋瑢已將地上的幾件能蔽體的衣物撿起來胡亂的穿在身上。
「怎麼?怕了吧?怕了還不滾出去!小心洛將軍來扒了你們的皮!」姚瑋瑢厲聲說道。
高鄴勾唇一笑,「就算今日個洛浮生他老子來了,本將也能將你這府邸給掀了!去將那蕩婦給抓出去,沒收全部財產,其餘的人全部哪裏來的回哪裏去,至於那些兒受害的人,這宅子裏頭的財產全部分給他們。」
「你!」姚瑋瑢已不顧形象,披頭散髮、衣衫不整的沖了出來,「你們不准動,不准動我的東西!洛浮生饒不了你們的!他會殺了你們的!他會讓你們入地獄!」
兩個黑衣人上前,二話不說給她一巴掌。
「啪」的一聲打得她暈頭轉向,剛抬臉又是一巴掌!
「我家將軍御前侍衛,即便是一品護國品階雖高也要給我們家將軍三分薄面,你這刁民潑婦對我家將軍這般說話足以治死罪!」那黑衣人冷聲道。
姚瑋瑢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她只覺得那人拿着一塊金牌在她眼前晃了晃,她隱約看清上面的龍紋。
龍紋……只有皇帝身邊的人才有的……
「怎麼樣是不是死也死的明白了?」高鄴譏諷一笑,也沒看那女子一眼轉身離去。
·
漠之見到那被姚瑋瑢強行弄進門的三爺的時候,那少年已是餓得只剩下一口氣了!
高鄴邊命婆子弄了米湯來給那夏姓少年灌進去,又一面吩咐人打理這家莊子上的田產,銀票錢財,還有這些兒個僕從們……
那前頭兩個進宅子的男人都站在那裏,高鄴凝視着那兩人,奴顏媚態,望着他就同哈巴狗似的搖尾乞憐,高鄴知那二人的想法,便是想從他這裏多撈些兒好處。
「王大治和賴五東,你兩個既然已經自由了怎麼還不走?」高鄴挑眉問道。
「這……」王大治和賴五東兩個面面相覷,不是還要分財產嗎?他們兩個好歹也是受害人,怎麼說也該多得點吧?
「官爺,這我們……」王大治笑道,心底希望這位爺能一點就通,可那爺依舊冷着臉壓根就不像是明白他們意思的樣子。
王大治抱着豁出去的心思,大聲道:「官爺,我們好歹也是受害的,這……那韋瑢欠着我們,我們也該得一份吧!」
「是,官爺,我們應該有份吧。」賴五東忙跟着說道。
他們話音剛落周圍一靜。
高鄴眉一皺,冷凌的目光頓時望向他二人。
倒是真有臉開這個口!
「你們當本將是傻子麼?!」高鄴一掌拍在桌子上,那二人頓時腿一軟跪在地上。
「官爺息怒,官爺饒命。」
「你兩個這一年多,借着韋氏的名頭做過什麼?你以為我的人查不出來?」高鄴站起來走近他二人道,「不妨告訴你們,本將只消動嘴皮子吩咐下去,你們的事情本將的人不光會立馬查個水落石出的呈現在本將面前,而且……只要本將再吩咐一句,你們就能在牢房裏頭呆一輩子……」
王大治和賴五東腦中頓時一嗡!
隨即二人連連磕頭,「小的們明白了,官爺說的話我們一字也不會說的,我們這就走,這就走……官爺們饒命……」
「還不快滾!」高鄴厲聲道。
兩人連滾帶爬的離開了,什麼東西都沒拿。
這時候漠之那裏,那夏姓少年也醒了。
夏家少年望着漠之,一時恍惚,他訝得不輕,漠之明明已經逃走了,怎麼又回來了?莫不是他死在了柴房裏頭,所以見到了漠之?
他想一定是這樣的……
「夏小玉你醒了!真好,我去給你端滷雞去!」
滷雞嗎?……
夏小玉還記得漠之最喜歡吃這個,他也喜歡……他們都是窮人家的孩子,所以一年到頭沒見過滷雞……
想着他濕潤了眼眶,那韋氏婆娘用物質誘惑他,他抵死不從,她就命人打他餓着他,給他好衣服穿好房子住,就是被給他飯吃,每一次都是漠之給他端了從廚房偷來的前頭兩個爺吃剩下的……
他想起年夜的那一次,漠之就是端的滷雞,也正是因為那一次……
「你為什麼不先從了那婆娘再想辦法逃出去?非要自己受苦?」漠之啃着雞腿遞給他一隻說道。
他搖頭,許久才道:「我答應我一個人的,我說了要娶她做妻子的,她什麼都比我強,比我聰明比我能幹,我若是連清白都沒有了,還怎麼配她?不若死了算了……」
漠之訝了一下,想笑,哪裏有男的替女的守清白的……
「她是誰啊?」
「我同村的,在錦官城裏的私塾里給一個先生做丫鬟。」
「你喜歡她?」
「喜歡。」
「她好看嗎?」
「……好看。」頓了下,「我覺得好看……」末了,紅了臉。
「那你可得努力了,別清白守住了,沒機會見到她了。」漠之說完將啃完了的雞腿骨扔了出去,這一扔卻扔出一頓暴打,正好砸在了姚瑋瑢身上。
之後的事情不言而喻了。
漠之真的端着滷雞走過來,夏小玉這才意識到這不是夢,他朝漠之身後一看,瞧見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朝他微笑,那人面生他是不認識的。
「夏小玉。」那人喚他的名字,他點頭。
「以後這宅子交給你了,算是韋氏將你爹氣得病死,將你大哥腿骨打折,還迫使你小妹早早嫁人的彌補吧……」高鄴開口道,神情有些凝重。
夏小玉駭得不輕一時間已不知道到底該說些什麼,是接受還是拒絕,是該高興還是該怎麼?
尋常人聽到平白無故的有了大宅子肯定會高興無比的,可夏小玉卻高興不起來,這宅子值錢可他受不起啊,他得了這宅子那韋氏怎麼辦?這當地的官府又會怎麼說呢?這裏頭的人他也管不了啊!他還是想本本分分的種些地,過小日子的。
高鄴似是知曉了他的想法,忙道:「你若不喜歡可以將僕從們遣散,將宅子賣了,你若是要住也不要緊,以後沒人能動你,這都是你的財產。」
一個黑衣人上前遞與高鄴一沓紙,高鄴將那些交與夏小玉,「這是這宅子的地契,我將才已命人快馬去過戶到你名下了!以後就是你的了!」
夏小玉簡直不敢相信,這麼說他是不是可以去娶他心愛的姑娘了?
可是他拿着頗有些兒良心不安了,想想這是爹一條命,大哥一條腿,小妹下半輩子的幸福換來的,拿着無比沉重,他受不起,受不起啊!
夏小玉心一沉竟是將這地契又放到高鄴手上。
「我,我不能要。」
他緊咬着唇,道:「我莊稼人住不慣大宅子,求大人將這處宅子賣了,給,給更困難的人撥些兒糧食,或者施粥……小玉還是種地住土屋子踏實……」
眾人一聽,不無不驚愕的,一個小小的農家少年竟有這般氣度!
而且他容貌也是清麗脫俗,難怪那韋氏能瞧中他。
「好,都依你的,不過……」高鄴語峰一轉,「你還是上私塾識字比較好,男子丁字不識得終是不好的……」
夏小玉一聽私塾二字終是來了精神忙問道:「我十四了,我還能上私塾嗎?」
「你才十四歲如何不能上私塾?聽我的,我把這宅子賣了,一些捐了,一些給你留了錢去讀私塾如何?」高鄴笑道。
夏小玉聽着,覺得他說的有理,他心愛的姑娘是個識字的,他如何能不識字?
可沒有想到,想他夏小玉十四年只會種田耕耘,只知樹苗蔬果,大字不認得半個。可是便是他那鑽研刻苦的精神,這做學問做上了便是一生,那時候的他又如何得知他日後能成為什麼大儒,鴻儒,聞名北地啊!
之後的夏小玉帶着高鄴的「介紹信」去了錦官城的官學,他的先生給他更名為:夏孝瑜,也剛好是夏小玉的諧音。
次日清晨寡月帶着高鄴、蕭肅、漠之等人踏上了回長安的路。
過了十來日左右已是三月下旬了,那給顧九把脈的李御醫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已是確定而且肯定的懷上了。
顧九聽到結果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很值得探究,是喜歡的又有些無力,李御醫說了日子後,顧九臉頓然緋紅,還真是大婚那日後就懷上了,真被陰寡月……咳咳……
正用着茶的顧九猛咳了幾聲,蘇娘忙上前來替顧九拍背,還一面同那老御醫解釋道:「主子是高興壞了,這些日子的藥可沒白吃,總算是真消息,這事兒若是老爺回來曉得了咳不得樂呵的……」
蘇娘笑着笑着紅了眼眶。
衛箕忙着去送李御醫出府。
自那日真的定下來以後,顧九便成了安陵王府的特級保護對象……
沒日沒夜的安胎藥,顧九覺得她都要喝得厭食了,果然那些李御醫說過的症狀接踵而至,吐得她上氣不接下氣,什麼都吃不下了,這一連幾天竟是瘦的讓人心疼無比。
躺在榻上的顧九,懷裏揣着陰寡月的信,嘀咕道:「為何懷他孩子受苦的是我,不行,要熬一起熬着……」
她也只是這般嘀咕着,倒也不是真這般想。
這幾天李御醫沒見來,倒是諸葛蕁這大佛常來了。
顧九曉得他是得知她有了寡月的骨肉。
倒是苦了她家蘇娘,每日像是個失了魂的人似的,看樣子倒是有戲。罷了,等寡月回來,再同他商量將蘇娘給李御醫做填房去。
三月二十九的時候寡月至長安,城中正辦喜事,街上人來人往。
高鄴一進城打聽的來原來是蕭太傅家的千金要嫁給兵部尚書家的嫡子段逢春為妻。
高鄴問了句,畢竟是蕭太傅家的,肯定是給安陵王府拜了帖子的,相爺怎麼能不去呢?
「我回府,蕭肅前去拜禮,估摸着易書敏已經去了,你去和他匯合,高鄴你的事情叫重要,先將寧王送回宮,再將這些人押解去天牢。」寡月吩咐完後,竟是有些急不可耐地雙腿一夾馬腹人已朝着安陵王府而去了。
一人一馬,斗笠蓑衣而至安陵王府的時候,天飄起了濛濛細雨。
已是清晨,安陵王府前已有守衛走出來。
這一瞧見在朱門前停下的陰寡月訝異了一下,沒認出來,以往也只是遠遠地望着自家主子,再說主子出遠門了他們下頭這些也不知道啊。
「公子,您找誰呢?我家相爺和夫人都還沒起來……」那守衛正說着,衛箕從院子裏走來。
衛箕一抬眼就看到了斗笠蓑衣的陰寡月。
「爺……」喚了一聲後,頓然噤聲,上前去牽了馬,將寡月迎了進來。
等將馬交給後頭來的小廝後,衛箕就領着寡月朝主閣走去。
衛箕先是噓寒問暖了幾句,又想該不該將夫人有了身孕的事情告知主子?他可想知道他家主子知道夫人有喜後的表情……
寡月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一眼衛箕:「樂呵什麼呢?從我進來就一直笑得合不攏嘴……」
當然寡月也只是隨口問問,他可是同顧九分開不了好長一段時間呢,可是將他的小心臟都想痛了,需要她安撫,迫切的希望她安撫!
他羈旅之中胡茬都沒給刮,塵滿面,鬢如霜……他等着今日的團聚等了好久了……
回家真好,她會給他洗髮,給他潔面,她會給他煮茶談天……
他懷着那種溫暖幸福的情愫,邁過他們新房的門楹,正瞅着蘇娘站在那裏伺候他的娘子用膳……
她怎麼了?怎麼在榻上吃東西?
天啊,她的臉色好憔悴,怎麼瘦了一圈?
「九兒……」他聲音沙啞地喚道,頎長的身影已印在榻前。
顧九被他這麼一喚嚇了一跳。
「你,你回來了……」顧九啞聲道。
寡月心疼的撫摸着她的小臉,柔聲道:「回來了,我回來了,可……九兒你這是怎麼了?怎麼瘦成這樣了?是病了吃不下,還是怎麼了?」
蘇娘見到寡月進來直接坐到床榻前也是嚇了一跳,如今見他這麼一問,又有些止不住的想上前告知他,「爺……夫人有喜了……」
寡月一心都在顧九身上,哪裏聽到蘇娘說什麼,他哀傷地凝視顧九,好半天才道了句:「啊?有喜了?那要養養?」
「……」蘇娘眼睛眨巴了兩下。
末了,房裏的安靜沒持續幾秒。
「什麼?!」那男子猛地從床榻上站起,眼裏是又喜又驚。
蘇娘唬了一大跳,她伺候主子這些兒年從未見到他失常過!
她吞了口唾沫星子重複道:「夫人她有喜了!」
九兒有喜了?他沒有聽錯!蘇娘說九兒有喜了,便是說他要做爹了!
這是喜事,天大的喜事,感動得他熱淚盈眶,有後了,他陰寡月有後了!他要再修祠堂!
他摟着失神的顧九,為她理着額際的發,溫柔無比的說道:「九兒……你受苦了。」
顧九本想戲弄他一下的,可是瞅着他憔悴的面,長滿胡茬的下頜倒是說不出什麼戲弄他的話了。
「不礙事,諸葛御醫說了,挨過這幾天就好了。」顧九低頭淺淺道。
「嗯,我陪你一起熬!」寡月義正言辭的說道,「我要看到他健康的出生,快樂的成長。」說着在顧九額頭落下一吻。
蘇娘有些忍不住了,帕子拭了淚,趁着出去了。
末了,等寡月從房裏出來的時候,卻是瞧見蘇娘就守候在門口,像是有話要同他說。
「蘇娘,有什麼事嗎?」寡月問道。
蘇娘顯得有些扭捏,「爺啊……」
「嗯?」寡月一笑方才顧九已在房裏同他說過蘇娘和李御醫的事情,還有衛簿和於思賢家的小丫鬟的事情。
「爺啊,夫人有了身孕了,你們就不能再同房了……」蘇娘說道紅了老臉。
寡月只覺得額頭一陣烏鴉飛過,怎麼說來說去說成了這個,他豈能不知憐惜九兒……
「咳咳咳……」他手抵着唇,面色潮紅,一面點頭一面道,「蘇娘我還有些事情要去處理我先走了。」
寡月自己洗了發潔了面,便去了兵部尚書家中。
這日不是段逢春和蕭槿大婚的日子嗎?他這個相爺定是要去的。
等到了兵部尚書段府,果然那新娘正在行入門禮,他騎着棗紅馬趕至。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相爺到了。」
這時候眾人都瞧了過來。
「是的,陰大人來了。」
「相爺吉祥。」他剛下馬就有很多人來見禮,倒是一瞬間搶走了新郎官的風頭。
那新郎官段逢春倒也只是笑:「相爺能駕臨蓬蓽生輝,今晨相爺家的管事前來,還以為您不能來了,沒有想到相爺還是來了。」
「我代聖上前來祝段大人與段夫人白頭偕老,舉案齊眉!」他一番話說的沒有任何其他的情緒,只是祝福,發至內心的祝福。
這話音里的平淡終是砸在了某些人的心裏……
無人瞧見那蓋着喜帕的新娘身影一震,只是握着她手的那隻手更緊了些兒。
「下官多謝相爺。」段逢春笑道。
蕭槿心一沉又一沉,她所有的狼狽都逃不開這個男人的眼,他知道她一切的不堪,過往的孤傲,還有曾幾何時的瘋狂……
終於還是嫁給了這個能把她拿捏的死死的人……
往日,就像是一場夢境一般。
陰寡月,靳南衣。這兩個名字在她腦海里盤旋着,在記憶里砸下兩個血窟窿。
還好一層喜帕相隔,她可以讓段逢春看到她的所有不堪,卻不想陰寡月看到她的狼狽……
她愛的是長安城中見到的「靳南衣」啊!
而這個「靳南衣」是誰?他是昔年她言辭相譏過的陰寡月!
原來不是來得早來得晚,而是錯過便始終是錯過了。
什麼蕭槿,什麼大用第一的女進士,她在他眼裏,不過俗人一個。
鼓樂聲中,她被她即將的夫郎,牽着走進府中。
那嘈雜之聲中,他覺得自己亂了,很亂了……
她喜歡的人可以這麼淡然的出席她的婚禮,慷而慨之的說出他對他們夫婦的祝福之辭。他對她,陰寡月對昔年蕭槿,是無情無緒……恨她?終究是她想多了……
這一月的最後一日,風武帝逝世的消息終是傳了出來。
寡月在卿夜闌的靈牌前將他有後的消息告知夜闌,這個後輩來得太晚,終是沒能看到他的表叔……
遺憾,人生中不是沒有的。
沒過多久寧王奉風武遺詔登基,是為大雍史上登基年齡最小的帝王。
六月。
清晨的長安街市已顯匆忙之景,街邊的包子鋪蒸籠里冒着大白煙,屠戶家的攤子前已圍觀滿了看殺豬分肉的人,米麵店的老闆娘正命小廝將那糧面抬出去……匆忙之中也不乏閒人。
那處接近巷子的地方蹲着幾個交頭接耳的人,似乎是在議論什麼,不光這裏,還有茶樓、說書樓、戲樓,春香苑……
一天天的,他們都在說些什麼呢?
「昨日又有幾個進了天牢,怕是出不來了。」
「這一連着三個月,只進不出,只遷不升
,這朝野之上是人人自危,連着四大國公誰不是明哲自保了?」
「再說這新帝年幼如何能管?還不是任那人如此為之,然後那風武所立的管事大臣各個官官相護?」
「……」
至這年六月,只要是關於攝政王也就是相爺的傳聞傳出來就會不脛而走,最終傳得滿城風雨。
傳昨夜裏有個臣子進了天牢不夜就自刎了。
傳陰氏丞相權傾朝野,為己鋪路不擇手段。他利慾薰心,他權傾天下!
傳新帝登基之前陰氏去蜀地將廢太子和晉侯等人捉拿,當日夜帝廢太子卿灝就自刎了,他押解着晉侯和太子妃回京。
傳朝野之上人人都對他生畏懼之心,膽小者俱為他馬首是瞻。
……
再傳丞相夫人有了身孕後,要吃嶺南的荔枝,丞相大人命人快馬加鞭去嶺南一路跑死了幾十匹馬。
再傳還沒有到下半年那夫人卻要吃橘子,丞相無可奈何,在自家院子裏摘陪橘子樹模仿南方的氣候,沒有成功卻嚇壞了賣樹苗的商人,連夜裏趕回淮南去了。
……
似乎關於丞相的事,雞毛蒜皮點大的都會被傳出來,連同的他的夫人也是極受關注。
奇怪,相府的管事各個冷麵,僕從各個嘴嚴也從不見他們搭訕,這些話兒究竟是從哪裏傳出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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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快樂!明天初一,o(n_n)o~新的一年祝大家合家歡樂,羊年大吉,萬事如意,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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