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發生的事果然如明月猜想的那樣,哪怕是在「養病」,麗妃也沒忘了給佟蘭心那裏送去四盆上好的鬱金香,至於那泥土裏頭到底有沒有加料,明月倒是沒有特意去探查。
不過,以麗妃的性子,既走出了這一步,想必出手必然不會太軟,她倒要看看,康熙對這個表妹到底有多少情分。
因為明月的提議,後宮嚴格平安脈制度,這不查不知道,一查卻是令人嚇了一跳,佟蘭心剛去了玉竹那個心頭刺兒,又來了一個眼中釘——她的一個宮女剛剛封了答應,便被查出了身孕。
「這還真是熱鬧啊,咱們給承乾宮準備的賀禮再加厚兩成兒,就說是給新妹妹的賀禮了。」明月不在乎地揮揮帕子,這不過是些小角色,若是都跟佟蘭心似的認真計較,她早累死了。
再說,有佟蘭心在旁邊守着,這個孩子能不能平安生下來還是一回事兒呢,她只管在一邊兒安靜看戲就好。
不過,佟蘭心這次竟是難得的大度,後宮一時傳頌起佟嬪如何如何的大度,如何如何的體貼,竟把個小答應供了起來,哪怕自己受些委屈,也要將最好的送進偏殿裏
。
「那個烏雅答應也是個有心計的,如今見了玉竹的下場,哪裏還不知道自己跟的是個什麼主子。」蔻朱嘆口氣,將幾碟兒點心一一擺在桌兒上,「為了防着自家主子對她下手,一查出有孕便跟佟嬪保證將來無論男女都記在佟嬪名下,她絕不敢爭。」
「記在佟嬪名下?」明月不屑地勾勾嘴角,「若是以前,佟蘭心自然求之不得,她當初將美人兒一個個往皇上身邊兒送,打的也不過是求個孩子罷了。只是如今她自己已經有了身孕,一個答應生的孩子,只怕佟蘭心還不放在眼裏吧。」
「話雖這樣說,只是也多了一層保障不是。若是女兒也沒什麼,左右按規矩都是要送進西三所的,將來不過是一副嫁妝罷了,若是利用得好,結個有用的親事,還能給她出的阿哥添一份助力呢。若是兒子,那可是無價之寶呢,畢竟佟嬪自己也不能保證肚子裏的孩子就一定是個男孩兒。到時候在生產的時候兒做點兒手腳,這個孩子跟她自己親生的還有什麼差別了。」
聽了蔻朱的話,一旁的桃紅禁不住打了個寒噤,「這,這也太狠了吧,人家都保證會把孩子記在她的名下了,她要是還,還——」
「你懂什麼!」蔻朱冷笑一聲,打斷了她的話,「雖然記在自己名下,可到底不是自己親生的,誰知道將來孩子大了,這烏雅氏會不會跟他說點兒什麼?倒不如早做打算,先下手為強,到時候兒人都沒了,就有什麼閒言閒語,她也吱唔得過去。再者說,有佟家的勢力在外頭,烏雅氏能給這個孩子什麼?到時候兒還不是要認清形勢,老老實實管佟嬪叫額娘!」
蔻朱說的沒錯,後宮裏的爾虞我詐從來就沒停過,以佟蘭心的心性,她是絕不會給自己留下這麼大的隱患的。後宮裏的孩子,從小便在這樣的環境裏長大,耳濡目染,早沒了尋常孩童的天真爛漫,這樣的權勢衡量之下,他是絕對不會對自己那位名義上的「額娘」生出什麼異心的,至少在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之前不會。
不過,那個瓔珞居然姓烏雅氏?這倒是她先前沒有想到的,若是旁人,那自是跟她沒半點兒關係,可要是烏雅氏,卻不同了。
雖然如今歷史的軌跡已經發生了偏差,可這偏差到底有多大,她卻不敢保證,對於烏雅氏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她帶着一份天然的畏懼,絕對不能聽之任之!
「叫承乾宮裏的人手都打起精神來,給本宮盯緊了,不論是旁人在裏頭做了些什麼,還是佟嬪做了什麼手腳,都給本宮一一記清楚了,只是別打草驚蛇,別讓旁人起了疑心。」
明月正想着,杏黃從外頭匆匆走了進來,「主子,鍾粹宮那邊兒傳來消息,馬佳貴人剛剛生了一位皇子,皇上可高興了,當場就賜名叫長生。」
「哦?那倒是喜事了。」明月淡淡一笑,扭頭看看蔻朱,「將咱們備好的賀禮送過去吧,就說我身子不好,過兩日再去瞧她。」
「旁人一聽皇上在那兒,早就巴巴兒地趕過去了,偏主子只送份賀禮,也不過去打個花胡哨。」桃紅一邊跟着蔻朱收拾賀禮,一邊還不忘回頭打趣兒她一句。
明月搖頭輕笑,長生,還真是個好名字,不過,若她記得沒錯,這個也是個短命的。至於說去鍾粹宮走過場兒,這樣好的機會就讓給那些平日難得見康熙一面的嬪妃吧,她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不論是床上的產婦還是旁邊賀喜的妃嬪,想必沒人希望這時候兒被她搶了風頭吧。
杏黃一邊給明月捶着腿,一邊道:「馬佳氏熬了這麼些年,如今總算是熬出頭了,如今得娘娘提攜,她好歹也有個貴人的位份,雖說還是不能自個兒養育孩子,可如今皇上有令,這小阿哥就養在麗妃身邊兒,她同麗妃怎麼說也在一個宮裏待了這麼多年,總是有些情分在的,到時候照顧起孩子來也方便。」
「且瞧只看吧。」明月沒她這麼天真,更沒她這麼樂觀,麗妃多年無子,如今好容易有個阿哥養在她身邊兒,她會樂意讓馬佳氏這個生母跟孩子多加接觸?
明知道孩子就跟自己在一個院子裏住着,卻偏偏看不見摸不着,耳邊聽着孩子的哭鬧嬉笑,對她這個生母只怕是另外一種折磨吧
。
果然,不過幾日的工夫,後宮裏的風言風語就傳開了,馬佳氏月子裏本就不能受風,一直在寢殿裏不得出來,偏麗妃用各種藉口阻攔她見孩子,就連馬佳氏派人去給孩子送些東西,都被麗妃攔住了。
「什麼?小阿哥又睡了?就算睡了,也該讓嬤嬤遠遠的看一眼才是啊!」馬佳氏身邊的親信宮女一臉的不忿。
「小雲,算了。」馬佳氏有氣無力地抬起手,她早就該料到這一步的,麗妃是誰?她怎麼會甘心為她人做嫁衣裳?就連孩子身邊兒奴才,都是麗妃的人,她防的就是自己這個親額娘啊!
她的心針扎般疼,心頭一陣煩惡,胃裏一陣噁心,「哇」地一聲,將剛剛喝進去的藥統統吐了出來。
「主子!」
奴才們一陣忙亂,拿漱盂的拿漱盂,拍背的拍背,換被褥的換被褥,小雲帶着哭腔兒勸道:「小主,小主如今身子還沒恢復,可得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啊。小阿哥,小阿哥想必是真的睡着呢,奴婢進宮前照顧過家裏的幾個弟弟妹妹,小孩子剛生下來的時候,確實比較貪睡的。」
她的聲音越說越小,可哭聲卻是越來越大,除了她的,還有馬佳氏的。馬佳氏撲倒在軟榻上,哭得聲嘶力竭,像是要將多年的壓抑苦楚統統哭出來。
「小主,小主可使不得呀。」內務府指派着過來伺候馬佳氏月子的老嬤嬤一臉的驚慌,「這月子裏可是不得掉眼淚,小心日後坐下個迎風流淚眼睛痛的毛病,以後都不得治呀!」
見自個兒的勸說不起作用,老嬤嬤扭頭看看空蕩蕩的殿門兒,一咬牙,俯首湊近馬佳氏的耳畔,小聲兒道:「小主就不為自己想,也得為正殿裏的小阿哥想想啊,這要是傳到麗妃娘娘的耳朵里,只怕小阿哥的日子也要不好過了。」
馬佳氏一怔,半聲嗚咽梗在喉嚨里,憋得她滿臉通紅,一口氣上不來,竟暈了過去。
「小主,小主!叫太醫,快去叫太醫!」
康熙傍晚時候兒來翊坤宮用晚膳的時候兒,一臉的怒氣,見了明月,勉強擠出一個笑臉兒,硬是比哭還難看。
明月知道定是鍾粹宮裏的事已經傳到他的耳朵里了,也不說破,只指揮着眾人端上巾帕並洗手用的清水,親自上前替他挽起衣袖,摘下手上的扳指數珠兒等物放到一旁的朱紅雕漆托盤兒上。
康熙彎下腰,掬起一捧清水,輕輕拍在臉上,連洗了幾把臉,這才覺得心裏清淨舒坦了些。他接過明月遞過來的絲帕,擦乾臉上的水珠兒,這才從心底露出一個笑模樣兒來。
「還是愛妃這裏舒坦啊,也不知為什麼,每次來愛妃這裏,都覺得比別處舒服,就連乾清宮都沒這份兒感覺。」
「臣妾這裏不比乾清宮,動輒都要講規矩的,冷冰冰一絲人氣兒都沒有。想必是這裏熱鬧些,也更隨意些吧。」
「也是,不過,敢說乾清宮裏冰冷沒人氣兒,這後宮裏除了你也再沒有第二個了。」他笑着點點她的額頭,「這叫什麼?嗯,讓朕想想,家的味道,對,就是家的味道!」
要說熱鬧,承乾宮和鍾粹宮的熱鬧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可那份熱鬧卻讓人心煩,讓人疲憊,只有這裏清清靜靜,安心舒適,才讓他有一種回家的感覺。
有她的地方就是家,其他宮裏再熱鬧,再華麗,都不及這裏的萬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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