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曹孟璘見宋武楊被擒,眼見那黑臉燕將極為驍勇,不敢硬拼,只得帶着幾個弟兄,悄悄跟在燕軍後面,遠遠看着那黑臉燕將押着宋武楊進了陝郡城,這才帶着敗卒回到伏牛山玉皇頂,來到觀雲堂。
那觀雲堂名字聽着很是文雅,其實說白了,就是綠林好漢的聚義廳。房若虛創立了伏牛山寨,雖然是靠着打劫為生,他卻有些酸氣,偏要給取個文縐縐的名字。
房若虛自封寨主,錢恩銘原本是宮中內監,身上有着七品官階,所以,便做了二寨主。
三寨主卻是常婉,當初,房若虛從常嶺村帶出來一百多女子,上了山後,便讓常婉領頭,將這些女子稍加訓練,成了一支女兵隊,作為金瑤公主仇阿卿、銀瑤公主秦小小的貼身衛隊。所以,常婉大小也算是個將軍,而且,她是拔野古的未婚妻,眾人敬重拔野古,便推她坐了第三把交椅。
宋武楊雖然沒啥本事,但當初與步雲飛、房若虛、拔野古一同做過陪嫁奴隸,算是故人,所以,坐了第四把交椅。宋武楊之後,依次是曹孟璘、李摩柯、白孝德。這個座次,是依照入伙的先後次序定的,要說真本事,反倒是白孝德第一,李摩柯第二。
仇阿卿和秦小小,兩人乃是大唐的公主,從禮法上講,豈能與這些草莽相提並論,所以,並未參與排座次。
房若虛正和錢恩銘、李摩柯、白孝德諸人在觀雲堂上議事,忽見曹孟璘氣急敗壞跑上大堂,急忙問道:「曹老弟何事驚慌?宋武楊呢?」
曹孟璘喘息未定:「寨主,大事不好,宋武楊被燕軍捉進陝郡城裏了!」說着,急忙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房若虛頓時氣得七竅生煙:「狗日的宋武楊,不聽本寨主將令,擅自下山,如今被人捉了,卻是活該,不要管他,由他自生自滅!」
錢恩銘慌忙說道:「寨主!老宋不尊寨主將令,雖是咎由自取,可他當初是和步將軍一起做的陪嫁奴隸,雖說是馬遂安插的線人,終歸也是同甘共苦過來的老兄弟,這番落到燕軍手裏,我等若是見死不救,步將軍回來問起,我等如何交代!」
曹孟璘也是說道:「陝郡城中馮子喬十分精明,若是我等不救老宋,馮子喬從老宋口中探聽到我伏牛山虛實,必然會派兵來攻!」
房若虛氣急敗壞:「你們要救,那你們說說,如何救!」
白孝德喝道:「這還用說麼,我等帶兵圍攻陝郡城,搶出老宋來!」
「白爺說的對!」李摩柯點頭附和。
曹孟璘慌忙說道:「萬萬不可!那陝郡城城高牆厚,又有巽雷都鎮守,伏牛山滿打滿算,也不過一千來人,其中還有一百多女兵,這點人馬去攻城,等於是送上門去,不夠人家塞牙縫的。」
這些女兵其實也只能做些站崗放哨端茶送水的活路,哪裏真能上戰場!
「放屁!」白孝德喝道:「我等見死不救,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只怕白爺救不了老宋,自己反倒搭進去!」曹孟璘喝道。
常婉見白孝德與曹孟璘爭吵,說道:「且聽錢大人有何高見。」
那錢恩銘原本就是個使喚下人出身,哪裏有什麼高見,見李摩柯說到他,只得說道:「白爺說的有些道理,曹將軍所見,也是極為深刻,這事,還請房寨主定奪!」
眾人都盯着房若虛。
房若虛坐在頭把交椅上,聽眾人吵鬧,心中煩躁不堪。
眾人都鬧着如何營救宋武楊,只有房若虛腦子還算清醒,現在的最為急迫的,還不是營救宋武楊,而是如何自保!
伏牛山就在陝郡城旁,眾人在伏牛山上能夠站穩腳跟,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唐軍與燕軍在陝郡鏖戰,境內兵荒馬亂,沒人顧得上一個小小的伏牛山。如今,陝郡境內戰火平息,馮子喬率巽雷都坐鎮陝郡,正所謂臥榻之畔豈容他人安睡。馮子喬之所以一直沒顧得上伏牛山,是因為,他還沒意識到伏牛山上有這樣一支人馬。如今宋武楊被擒,若是供出了伏牛山,馮子喬必然會率兵前來進剿,如此一來,伏牛山要想自保都難,哪裏還顧得上宋武楊!
房若虛想到這一層,心中着慌。沉吟半晌,厲聲喝道:「眾將聽令!」
眾人安靜下來。
「白孝德率兩百軍卒,守衛鷹嘴岩!李摩柯率兩百軍卒守衛白龍潭,其餘人馬,全部退上玉皇頂!三關加緊戒備,伏牛山四周堅壁清野,沒有本寨主將令,任何人不得下山,否則,軍法從事,定斬不饒!」
房若虛說完,眾人都是面面相覷。
房若虛在伏牛山上設了三道關隘,從下而上分別是鷹嘴岩、白龍潭、玉皇頂,合成三關。三關都是地勢險要,易守難攻。
房若虛這道將令,其實就是讓眾人據險而守,龜縮在伏牛山上。
常婉問道:「二哥,宋大哥怎麼辦?」拔野古是房若虛的結義兄弟,所以,別人都稱房若虛為寨主,只有常婉稱他二哥。
「宋武楊這個王八蛋……」房若虛怒道:「當然要救,但不能強攻,只能智取!」
「如何智取?」
「只有本寨主親自走一趟了!」 房若虛嘆了口氣:「煩請錢大人暫行寨主職責,本寨主親自前往陝郡城!」
錢恩銘吃了一驚:「房寨主打算帶多少人馬?」
「一個不帶!」房若虛說道:「本寨主也學一學關雲長,單刀赴會!一則,打探宋武楊消息,若是有機會,便救他出來。最重要的,是搞清楚城中燕軍動向,若是那馮子喬要來攻山,咱們也可早作準備!」
曹孟璘點頭:「我伏牛山當務之急,是防備燕軍攻山。寨主這般籌劃,確是穩妥。只是,當年關雲長單刀赴會,身邊也有一個周倉做幫手。小弟願跟隨寨主進城,如此,方可萬無一失!」
錢恩銘點頭:「有曹將軍跟隨,大家也就放心了!只是,現在天色已晚,寨主此時動身,走到城下,陝郡必然已經關閉了城門,寨主倒不如歇息一夜,明日一早下山。」
房若虛點頭:「也行,大家分頭準備!」
李摩柯先是下山堅壁清野,將所有路徑全部用草木隱蔽起來,然後召集散佈在伏牛山各處隘口山道上的巡山兵將,帶着所有器械撤回玉皇頂。山下不留一兵一卒。白孝德率兩百軍卒守住鷹嘴岩,關門緊閉。李摩柯守住白龍潭。錢恩銘坐鎮玉皇頂。常婉則是帶着女兵隊,在兩位公主的住所旁加強警戒。
第二天一大早,天色蒙蒙亮,房若虛就和和曹孟璘換上便裝,動身下山。房若虛身着一襲白色長衫,頭戴方巾,打扮成一個白衣書生,曹孟璘則是一身短打扮,扮成個下人,兩人扮作一主一仆。
兩人走到陝郡城下的時候,天色已然大亮,吊橋放下,城門大開,城門洞處,過往百姓熙熙攘攘,守在城門下的燕兵燕將,卻是懶洋洋的。
靈寶之戰後,陝郡境內唐軍已被肅清,雖然河西、河東大部仍在激戰,但至少陝郡一帶,暫時趨於平和。所以,守城燕軍也比較鬆懈,城門盤查也不是很仔細,房若虛、曹孟璘二人很容易就混進了城。
陝郡位於河南西部,東瞰洛陽,南依伏牛山與南陽相接,西望關中,北眺河東。自古是通秦連晉、承東啟西的咽喉要塞。西進關中,必先克潼關,欲克潼關,必先佔據陝郡。所以,安祿山攻佔洛陽後,沒有絲毫耽擱,迅速派出崔乾佑率燕軍主力進逼陝,以得勝之師,一鼓作氣,直下陝郡。唐軍在陝郡的抵抗幾乎是瞬間崩潰,燕軍得以順利進佔陝郡。
隨後,燕軍與唐軍在潼關對峙了兩個月。崔乾佑以四千老弱佈於潼關之下,意圖誘使潼關唐軍出關決戰。不過,接替高仙芝的潼關大帥哥舒翰並沒有上當,始終按兵不動。但是,這卻給了楊國忠一個催逼哥舒翰出戰的藉口——既然燕軍疲弱,哥舒翰避戰,便是心懷二心!
於是,李隆基一連發出五道聖旨,催促哥舒翰出關東進。結果,靈寶一戰,唐軍陷入崔乾佑早已設好的包圍圈中,全軍覆沒。
至此,兩軍在陝郡境內發生了兩次大戰,結果均以唐軍完敗而告終。第一戰,天武軍全軍覆沒;第二戰,潼關大軍全軍覆沒!
燕軍自范陽起兵,一路攻城略地,只有舉城投降的得以保全,稍有抵抗者,克城之日,便是燒殺搶掠,子女財物被洗劫,男子被殺戮,房屋被燒毀。
唯獨陝郡,卻是個另類,燕唐兩軍在陝郡爆發了兩次決戰,雙方戰死者數以十萬計!但是,城中卻是完好無損,街道房屋保持着戰前的模樣,城中百姓沒有遭到屠殺劫掠,一切保持完好,就好像一座世外桃源一般。任誰看來,也難以想像,這個地方增加爆發過極為慘烈的戰爭。
陝郡是個奇蹟,製造這個奇蹟的原因,卻是極為荒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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