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斜斜掛在半空,遠處烽火台狼煙濃濃,在上空聚成一團黑霧,縱使斜陽刺目的光線,也絲毫穿不透着烏漆漆的障目。、
而下方,偌大的京城,清冷一片,除了戰爭留下的斷壁殘垣,再也看不到別的蹤跡。
昇平小心的藏在柴垛裏面,儘管這粗糙的枝子刺破了她的臉頰,弄傷了她皮膚,可眼下也只能忍着。跟性命比起來,這委實算不得什麼。
忽然,一陣響動傳來。
她側着耳朵,用力的分辨着聲音的來源:步伐整齊統一,聲音龐大恢宏,應該是尋街的士兵。
只是尋街,應該不會進來吧。
可惜她的念頭剛落,門口便遠遠的傳來對話聲:「TM的,驍騎營的那幫進宮都兩個時辰了,將軍還讓我們在這裏尋街,尋個鳥啊!再尋下去,楚王宮裏的美人和珠寶都被那幫孫子給強空了。」
另一個聲音柔和一些,似乎在安慰他:「你聲音小一些吧,驍騎營是將軍的人,咱們哪能跟他們比。放心吧,聽說楚王貪財好色,宮裏金銀珠寶成山,楚王的寢宮裏據說連地都是金磚鋪的,你還怕落不着麼?後宮佳麗萬人,驍騎營才五千,一人一個,還剩一半,總有你小子的,怕什麼。」
看樣子是兩個落單的士兵。
昇平的心緊緊揪着,手也不自覺的捂住了胸口,那種熟悉的窒息感再洗襲來,讓她喘不過氣。
那個粗暴的聲音道:「奶奶滴,老子巴不得現在就來個女人,解解渴,這仗打了三年,老子都快憋死了。」
柔和聲音響起:「急什麼,楚宮裏那些比這街上胭脂俗粉好多了,何況,聽說楚宮裏幾位公主,那模樣,嘖嘖嘖。」說罷又感嘆道:「可惜公主們也輪不到咱們,哎!」
「別****了,有那功夫,先找口水喝是真的。」
說罷,就聽到大門咣當一下,被用力踹開。
昇平閉着眼睛,在心中默念道:喝完水快走吧,喝完水快走吧。
緊接着是西邊傳來響動,想必是那兩人找到了廚房,隨着叮叮梆梆的幾聲物件摔地響動,又聽那個粗俗的聲音罵罵咧咧,隨後,腳步聲漸漸遠去。
但是昇平並未鬆懈,依舊是屏住呼吸,雙手按壓在自己的胸口,感受着腔子裏的那顆心砰砰劇烈的撞擊着她的掌心,生怕這微弱的聲響也會將敵人引來。
一直到許久之後,這個屋子再也沒有一聲響動,昇平才漸漸的鬆開了手,緩慢的出了一口長氣。
她慢慢的伸出了手,透過柴垛縫隙的微弱光線看着自己的手掌——那曾經只會撫琴繡鳳的白皙小手如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傷痕——剛剛結痂的是近兩日剮蹭的,灰褐色是再往前,至於淺褐色只留下淡淡印記的,則是更久之前的了,自從破城之日,她便開始了長久的逃亡之路。
昇平很想挪動一下麻木的臀部,換一個比較好的姿勢,可是柴垛並不是十分牢靠,她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鬆散,雖然綑紮這個龐大的傢伙用了她三天的時間以及在她身上和臉上留下了無數的傷口。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昇平覺得有些餓了,好在手邊便有蒸好的芋頭,她摸索着尋到一個,拿過來扒開皮,涼涼的芋頭咬在口中需要含一會兒,溫溫的再咽下去才不至於噎出眼淚來。
饒是如此,她在咽下最後一口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的乾嘔的一下,下意識的便捂住了嘴,將芋頭咽了下去——要知道,兩天也只能啃這一個芋頭,若是嘔了出去,晚間餓起來,難受的還是自己。
她努力的不去想宮裏的一切,可是那兩個士兵的話卻在耳邊不斷的回想:
已經,開始瓜分了嗎?
昇平想起破城之前,父皇派人將她送去丞相府中,走的是那麼的匆忙,她甚至來不及問一聲母後要如何,她的那些姐姐妹妹們又哪裏去了。
丞相府又命小葉將軍將她送到了一所莊子上,可誰也沒有料到,那莊子居然又莫名的失了火,人死的七七八八。
到了城門口,才知道如今出入城的路早已經被封死,層層肅穆的士兵罷手着,昇平看着一張張生疏而高壯的身軀,心裏不禁開始哆嗦。
燕國,始終還是搶佔了這座城。
至今已經不再去想是如何跌跌撞撞的逃到這個屋子,她只是還抱着一絲期望,皇宮裏的羽林衛或許能支撐到援兵前來,過不了多久,父皇便會派人來接她,她會重新回到宮中,整日裏依舊是繡花逗鳥,斗詩賞園。
可是,這個夢幻,終究也破滅了。
她已經不敢去想父皇和母后會如何,她的姐妹們到底有沒有跟她一起樣被送出來。她只是木然的看着眼前的,乾枯的枝子被毫無章法的捆綁在一起,有幾根已經掙脫了藤蔓的桎梏,探了出來。
她終究,還是成了亡國的公主。
兩行無聲的淚靜靜的滑過了她的臉頰,還來不及擦拭,便聽到一聲巨響。
院門,再次被踹開了!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57s 3.925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