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邊緣 章42一次意義非凡的約會

    梁棟按照李建明的要求召開了新聞發佈會，並帶着高岩和成超一起在會上向李建明進行了公開道歉。儘管三個人發言稿的措辭已經非常小心了，但經過媒體的報道之後，網上依舊是罵聲一片。

    不過這種事已經見怪不怪了，只要沒牽扯出太大的糾紛，網民的「熱情」要不了多久自然就會消退，風波也會很快平靜下來。

    李建明也挺識趣，他並沒有得寸進尺地找局裏要什麼經濟補償。在得到了警方的公開道歉之後，他也消停了。

    事後，高岩和成超又特意去看望了一下唐志輝，並重點向他確認了一下，那天晚上他看到的人到底是不是李建明。唐志輝非常肯定地回答說，襲擊他的人就是李建明，他絕對不可能認錯人。

    隨後高岩又拿出了劉喜誠的照片給唐志輝看，唐志輝看了一眼便立刻搖頭說：「不是他，這兩個人的長相差太多了，我不可能認錯！」

    唐志輝還在堅持着，可所有的關鍵證據都指向了劉喜誠，全市的警力自然也要投入到搜捕劉喜誠的行動當中，不過成超還是安排了兩組人輪班盯着李建明。但如果一個月內李建明沒有做出什麼危險舉動，那麼對他的監視也將全面停止。至於唐志輝被襲擊的事，也只能自認倒霉了。

    一個月，這段時間就當是我的休息期吧，我也正好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好好思考一下，到底會是誰幫李建明度過難關。heiyaпge.com

    而更重要的是，我終於騰出時間可以跟李瀟瀟見面了。

    新聞發佈會過去一周之後，我再次給李瀟瀟打了電話，她那邊剛好也已經忙完了所有的工作，於是我倆就約了當天晚上在她的學校見面，至於去什麼地方，李瀟瀟故作神秘地說，那會是個讓我意想不到的地方。

    晚上6點，我準時開車來到了東安醫大的門口。李瀟瀟一看到我，立刻朝着我揮着手走了過來。她穿了件白色的長款修身羽絨服，一頭長髮很自然地披散在肩上，她很苗條、很漂亮，我的目光不自覺地被她吸引住了。

    「那我們出發吧？」李瀟瀟走到了我的面前，笑着對我說。

    「上車吧，你來帶路。」我說着，很紳士地躬身打開了車門。

    「不用，那地方就在學校後面，我們從校園裏穿過去就到了。你不介意走着去吧？」

    「當然不介意。」

    「那我們走吧。」她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然後朝着學校的正門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我跟着她一起去學校。

    雖然從我畢業到現在只有六年，可學校對我來說好像已經是個很遙遠的地方了，我甚至回想不起來我在學校里的那幾年到底是如何度過的。

    在畢業兩年的時候，我被邀請回到學校里參加了一次優秀畢業生聚會。當時我走在校園裏絲毫沒有任何懷念的感覺，似乎那個地方跟我一點關聯都沒有，面前的同學也只不過是一張張頂着名字的臉譜而已。

    當我的那些同學們聚在一起高聲談論着工作、理想、愛情的時候，我的腦子裏卻只裝着一件血腥、殘忍的事情。這讓我再一次確認了，我跟他們根本沒有活在同一個世界中，而他們似乎也和選擇離開我的齊欣一樣，從我身上感覺到了我的冷漠。

    這幾年來我並沒有多大改變，周圍的一切人或事都不曾讓我的內心產生任何波瀾，但我學會了偽裝，學會了讓自己看起來開朗、友善……

    「你今天好像很開心？」李瀟瀟忽然望着我的眼睛問。

    「有嗎？」我並不是很確定，因為剛剛我一直在想關於大學的那些讓我感覺壓抑、煩悶的事情。

    「有啊，你嘴角始終掛着笑呢。」李瀟瀟說。

    「我笑了嗎？我怎麼沒有感覺到？」我一邊說一邊下意識地伸手在臉上摸了一下，我的嘴角應該沒有翹起來才對。

    「絕對笑了，而且很自然，比你上次去做心理諮詢時候笑得自然多了。」

    「是嗎，我好像沒覺得有什麼可開心的事，最近工作那邊也不是很順利，唯一一件好事就只剩下……」我看着李瀟瀟的眼睛，卻遲疑着沒把後半句話吐出來。

    「剩下什麼？」李瀟瀟好奇地瞪大了眼睛追問着。

    「那就是……就是今天能和你見面了。」這句話一出口，我自己都吃了一驚，似乎我對今天這次見面的期待程度已經超出了我自己的想像。而且說出剛剛那句話的時候我真的實實在在感覺到了我在笑，而且不是裝出來的，是發自內心的。

    「其實我也很高興能跟你再見面。怎麼說呢……你給我一種很特別的感覺。」李瀟瀟一步一步靠近了我，一雙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

    「哪裏特別？」我回望着她問。

    「我也說不上來，應該就是一種直覺吧。我感覺你心裏好像藏着一些很沉重的東西，它讓你很不快樂，我能感覺到你的憂傷，可能就是這種憂傷的緣故吧，讓我覺得你特別有魅力。」李瀟瀟直爽地說道。

    魅力？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詞居然可以用在我的身上。

    而更奇怪的是，聽見她的這番話，我心裏竟然暗暗高興了起來。

    我又笑了，我能感覺得到。

    李瀟瀟帶着我穿過了半個校園，然後從一個開在院牆上的只有一人多寬的簡易小門裏鑽了出去，外面竟是位於住宅樓之間的小吃一條街。

    李瀟瀟告訴我說，在這裏做生意的都是附近的居民，他們每天晚上都會弄點很有特色的小吃在樓下擺攤。一開始學生都是翻牆出來吃，後來學校索性就在這面牆上開了個門，因為有不少教職員工也喜歡來這裏吃點小吃。現在這道一人多寬的小門也儼然成了學校通向這條小吃街的專用通道，學生們都稱這個小門為學校的「西小門」。雖然現在是冬天，但西小門外面卻熱鬧非凡，有很多人都圍在一個個路邊小吃攤前一邊吃一邊說笑着。

    這情景讓我回想起了高中的時候，每到晚自習我都會和幾個同學一起跳牆到校門口的小吃攤前吃涮豆腐泡。現在看到眼前這條小吃街，一種久違的懷念感竟油然而生。

    我驚奇地看着李瀟瀟，她則笑着挽起我的胳膊，將我拽到一個個小攤前面，然後點選着各種吃的東西。一邊吃着，她也一邊教給我一個她平時很喜歡玩的小遊戲，就是遠遠地觀察着某個人，然後給這個人配上內心獨白，就像小孩子的惡作劇。

    「你每天都不停地說說說，你的舌頭早晚抽筋！對，喝口水！哎，可惜，為什麼沒把你嗆死呢？」李瀟瀟指着遠處一個一臉無奈表情的男生，配出了一段腹黑至極的內心獨白，而那男生的身邊正站着一個指着他的鼻子、喋喋不休的女孩兒。

    「你除了整天翻着眼睛在旁邊罵人你還會什麼？我知道你不喜歡聽我講話，所以我現在會給你個笑臉看，不過這也是你最後一次看到我笑了，晚上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來，再把你的手腳砍光，讓你徹底變成一根只能傻站着的木頭！」我也替那女人補出了一段對白，言語間充滿了血腥。當然，這只是我在心裏默默配上的對白，並沒有真的說出口。

    李瀟瀟似乎很喜歡這個遊戲，漸漸地，她配出的對白也開始加入一些日常的東西，例如對一款漂亮皮包的嚮往，或是今天晚上想吃韓式烤肉等等，我也不自覺地跟着她一起玩了起來。

    就在我們配音的過程中，我無意間看到了一個身材壯碩的短頭髮女人。一開始我以為她是個男的，因為她一個人輕輕鬆鬆就從樓里端出了一口裝滿了濃湯的大鐵鍋，而那東西看起來少說也得有50斤重。但她後來開口說話了，聲音響亮得我在老遠的地方都能聽清她在喊什麼，這才發覺她原來是個女人。

    她在喊她兒子過來幫忙，很快一個十六、七歲的男孩便一臉不高興地跑過來，似乎女人的喊聲讓他在朋友面前丟臉了。可女人根本沒給這男孩留面子，上去就一巴掌拍在了男孩的後腦勺上，然後罵罵咧咧地嚷道：「老娘養你容易嗎？就他媽知道玩玩玩！趕緊幫忙，今天活干不完，明天就等着喝西北風吧！」

    男孩被打怕了，只好乖乖聽話幹活。

    看到這一幕，我一下子愣住了，因為這對母子讓我想到了李建明和他的母親。我拿到的那份李建明的背景調查資料里有提到李建明的母親，她是鑄造廠的工人，年輕的時候練習過摔跤，還進入過省隊。另外，她還有家暴記錄，在離婚之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李建明一直是她的出氣筒，後來被學校老師發現了，她這才收斂。

    梁棟之前在發飆的時候吼着讓我們不要靠想像力破案，可是眼前的這一幕卻讓我忍不住想像出了一個身材粗壯的女人，手拿一把砍刀。

    或許我應該碰碰運氣，去查一下李建明的家人，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