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雲看了他半晌,像是確定了他並非信口開河,才開口問道:「誰挖見了的?」
那副將顯是猶豫了下,趙翰飛便示意他直言。副將抬頭微微看了她一眼,很快又垂下目去躬道:「因用火藥開山炸石,在場的都是末將屬下親兵。本是開出了石材便要喊做工的來挑,有個小兵原來在礦上做過,認出來那炸得四散的是礦石,便命人守住了那裏,來我這裏通報了。」
他說着便從懷裏掏出塊粗布包,瞧着還似是從誰人的衣衫下擺上撕下來的。他也不是特特將包裹遞與誰人,只攤在身前掀開上面的布,露出幾塊鐵黑色的碎石來,上呈晶紋,映着非金非玉的光澤。
秦雲只是看了看,趙翰飛、薛執音、同宣廣都各自伸手取過一塊,把玩似得在手中顛來轉去半晌,卻沒一個人說話。她便曉得這三人里誰也識不得貨,便問那副將道:「可曾給工匠看過?」
副將依舊垂目作答,姿勢同宣廣方開始同她說話時極像:「營內工匠俱都回去過年了,當時不曾想到要着誰留守。」
秦雲卻被他這話唬了一跳:「工匠們俱都回去了麼?」
副將求援似的看了看薛執音,世子便道:「除了城建上的人留了下來,並沒有特特攔着其餘人歸家。他們大多也是周圍的軍戶,如若有事,不過一兩日的路便可招回來。」
秦雲聞言鬆了口氣,又看了那礦石一眼道:「銅鐵礦中一般是銅量居多一些。」
宣廣像是已經知了她的意思般接下去道:「大唐以銅鑄錢,嚴禁民間私采銅礦。」
那副將立刻道:「我那小兵以前只在銅鐵礦上做過,說這礦石看着光澤相似,顏色卻是比他見過的淺,或是鐵礦也未可知。」
薛執音便道:「若是鐵礦那便大好,按大唐律,煤鐵礦皆可私營,只要納稅便是。」
因是人家開出來的礦,秦雲也不想再多言,當下便告辭離去。宣廣送了秦雲回府中,秦雲要留他用飯,不想他卻不肯,且不時侯府中便有人來請,她便隨宣廣去了。
翌日吃過早飯,秦雲便換了騎裝戴上斗笠,喊人去牽她那匹青驄馬,要去城中看看。
她點開系統給的地圖,投影便如沙盤般落在了茶几之上。她在京城醒來的時候,系統便給過她一張京都地圖,只是實在沒甚用處,她從來都沒打開過。上面倒是詳盡得很,大街小巷標註得清清楚楚,有些大的人家同商戶,上面具也標註了出來。而且還有一個藍點,正正落在她的院子裏。
正想着這可是標示着她的方位,便聽見趙翰飛的聲音從屋外轉進來:「你可是要出門?城內不可跑馬,我可帶你去城外。」
秦雲剛抬眼看着他跨進門來,便聽着外面菊一匆匆跑來喘不上氣地道:「姑娘,趙家二爺,趙家二爺……」
她好笑地看了菊一一眼:「沒事,你下去罷。」又看趙翰飛,「宣廣怎麼沒來?」她的青驄馬養在了侯府的馬房裏,因而喊人去牽馬的時候便帶了話去給宣廣說她要出門。
「他同執音一道去探礦了。」趙翰飛說着,一邊踱着步子在她屋裏巡視了一遍,那模樣一絲也沒有窺視女子香閨的拘謹,威嚴自若得仿佛在巡營一般。
秦雲默然無語地看着他,心中想着也就是趁着宣廣不在,這模樣可千萬別給嚴其琛學了去。想起嚴其琛了便不禁問道:「我哥哥怎麼樣了?」
趙翰飛看了一圈,屋內頑的用的都與一般人家無異,不過大約常用的帶不出來,因而東西都是新制的,看上去一團簇新。心想大約當真如雙菱所說,她在嚴府內的吃穿用度,瞧着也與嚴二姑娘無異。這些不過都是心緒一轉,口中已經開始答道:「其琛前些時候日日往外跑的事情被嚴侍郎知曉了,現在被捉在了家裏讀書,一步也出不得門去。」
秦雲幸災樂禍地抿了一笑,讓你日日同人浪在外面,報應可來了。又接着問道:「表哥那裏如何了?」
趙翰飛看了她一眼,方才道:「雙菱還住在喬府,喬晉安那邊送了話來,說約摸就是這兩日賜婚的懿旨便要下來了。估摸那意思是要讓這邊備着,到時你便依舊能頂了雙菱的名被送回去。」
秦雲聞言卻垂了視線,眾人都以為她是耐不住好奇來邊城玩一趟,不過幾日便可回去。宣廣幾次說起來,也是預計着同她一道回京過年。確然她也沒有什麼理由要留下來,可是她卻走不得。
趙翰飛若是在邊城死了,任務失敗她也活不過當日。
半晌後她才道:「白鹿身形,看着與趙姑娘相仿。」
趙翰飛仿佛是料到了她這個回答,面上絲毫不見訝色,只看了看她,也不追問:「那等趙雙菱被接了回去,便讓你在喬府病下罷。」畢了也不等她說話,徑自又說起鐵礦上的事來,「執音令人連夜去拎了個鐵匠回來,看過礦石說確然是鐵礦,此時正被人看着在鋪子裏燒爐煉鋼。」
秦雲想了想道:「開出礦來的那片山頭,是哪家的地?」
「原是荒山,因着要建採石場,才從州府里劃了出來。原本打算歸至軍中,只是封印前文書還未置辦妥當。」
所以那鐵礦現下就文書上來看,還是屬州府里的。秦雲還在心中盤算,見趙翰飛定定站在一旁,便索性說了出來與他聽:「程致清回京後做了什麼你可知道?」
趙翰飛想了想:「似是同魏王走的近,想來是要走他的路子留京了。」
秦雲道:「我聽聞他在謀鴻臚寺卿的職,只是不知道他若聽了邊城開出礦來的事情,可會覺得還不若留在邊城再做一任?」
趙翰飛道:「昨夜我已修書回京與父親,若他們探得礦區不過了了,便將其收入軍中冊下,想來沒有什麼妨礙。但若是探得礦區廣闊,少不得要請出喬家來做一做門面了。你可要去礦上看看?」
秦雲瞥了他一眼:「無我甚事,不去。」
探得礦藏這等大事,便是趙翰飛面上不顯,心下也是激盪了大半夜。好不容易等到她遣人過府,想與她一同謀劃番,卻不想她竟真是興趣了了,不由問道:「昨日你先行一步,我只當你是避嫌,不想你是真的不喜,緣何?」
秦雲嘆了口氣:「在突厥的眼皮底下,如若開出一口大礦來,我就真不知道老天到底是要幫你還是害你。」
趙翰飛心中一跳,直直地看向她,那向來謹慎警醒的人竟然沒察覺到自己說漏了一句,兀自思索了幾息,方才道:「罷了,隨你去看一眼吧。」
趙翰飛用力攥了一下拳頭,才制着自己沒出聲相問。站在三步開外看着她披上了灰鼠披風,遮去那被騎裝勾勒得姿態初露的背影,然後回頭來催他動身。
幫他?
為的非是邊城,而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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