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日春光 第八十五日

    夭夭最近有點苦惱,自從她第一次來癸水後,衛泠舅舅就再也不跟她睡一張床上了。

    她為此特意問過阿母,阿母說這是每個姑娘家都要經歷的事,證明她們已經是大姑娘了,可以嫁人生子了。

    可是夭夭不想嫁給別人,她只想跟衛泠舅舅在一起。

    從小到大她都沒有離開過衛泠,在她的潛意識裏,以後也會一直如此。難道她一定要嫁人嗎?如果非要嫁的話,嫁給衛泠舅舅行不行?

    夭夭本以為阿娘會反對,沒想到她居然痛快地點頭,「當然可以。」

    反而阿耶黑了一張臉,說什麼都不同意,「不行。」

    「為什麼?」淼淼氣鼓鼓地,總覺得他對衛泠有很深的偏見,「衛泠一定會對夭夭很好的!」

    楊復頗覺頭疼,揉了揉眉心,「不是這個問題。」

    她又問:「那是什麼問題?」

    楊復看一眼面前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他的大女兒,同她阿母生得最像,清麗絕俗,嬌葩欲放,怎麼看都太便宜衛泠了。何況夭夭才十四歲,衛泠……他已經不知道多少歲了!

    兩人年齡差別太大,楊復實在難以接受,「衛泠是她舅舅。」

    淼淼癟癟嘴,「他們又沒有血緣關係。」

    楊復不為所動,「總之我不同意。」

    就是這樣,阿母阿耶爭執了許久都沒有結果,最後以阿母生氣告終,當然,事後還得阿耶千方百計地哄着。夭夭這幾年時不時回京城一趟,越長大就越想留在父母身邊,更何況阿母又給她添了三個弟弟一個妹妹,各個可愛懂事,她根本捨不得離去。

    這次她求了衛泠舅舅許久,才讓他答應在京城多逗留幾日,幾乎每天都入宮見阿弟阿妹,直到傍晚才回到客棧。

    夭夭看着面前的菱門,以前他們都是住一個房間的,什麼時候開始分房睡了呢?

    她惆悵地轉身,走進隔壁房間。

    不多時房門被叩響,衛泠叫她下去吃飯,夭夭收拾一番心情跟了過去,「衛泠舅舅,你今天去哪了?」

    她進皇宮時衛泠一般不會同去,也不知道他都去哪裏。最近她跟衛泠的關係大不如前,好像越來越遠了似的,以前她怎麼樣黏着他都可以,然而現在他卻會避開她,對她也不如以前親密。

    為什麼會這樣?夭夭不能理解,衛泠舅舅是不是不喜歡她了?

    衛泠走在前面下樓,漫不經心地回道:「去太清湖看了看。」

    夭夭三兩步跟上他的步伐,順勢牽住他的手,「為什麼不跟我一起去?我今天去宮裏了,康康生得好可愛,你真不去看看嗎?」

    小姑娘眨着一雙期盼的大眼,唇角彎彎,姣麗絕美。

    當年天真無知的小丫頭不知不覺長成了大姑娘,他看着她一點點長開,容貌越來越美,好像是自己一手雕琢的璞玉,在他不經意間變得光彩璀璨。

    衛泠收回視線,平靜地走在前頭,「不去。」

    留下夭夭在後頭望着他的背影,不悅地扁了扁小嘴。衛泠舅舅還是一點變化都沒有,不僅外貌沒有變老,連脾氣還是跟以前一模一樣,又臭又硬。恐怕只有她不嫌棄他了,怎麼他就不知道珍惜呢?

    夭夭坐在他對面的四方桌上,等夥計上齊菜後她卻不吃,托腮專心致志地盯着衛泠,一句話都不說。

    衛泠自然注意到她的目光,停箸無奈地開口:「有何事?」

    夭夭抿了抿下唇,開門見山,「衛泠舅舅,你還喜歡我阿母嗎?」

    衛泠倒茶的動作一僵,抬眸向她看來,眼神有些怔忡,旋即眉宇低低壓起,「什麼?」

    夭夭咬着唇瓣一笑,「你一直不承認,但是我都知道,你喜歡我阿母,曾經為了阿母差點連命都丟了。」

    小時候對喜歡這二字只是朦朧的概念,東海老爺爺跟她說衛泠舅舅喜歡阿母,她權當新鮮事聽了。隨着年紀慢慢長大,那些記憶便一點點被挖掘出來,在她腦海里根深蒂固,以至於什麼事都能聯想到那上面。

    比如衛泠不去皇宮,是不是還沒放下阿母?他當年那麼疼自己,是不是因為阿母?

    夭夭想得越多便越堵心,她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只覺得心口悶悶的,不想聽到這樣的答案。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問出口了,在出口的那一瞬間才恍然大悟,原來她喜歡衛泠舅舅,不是小時候那樣崇敬仰慕的喜歡,而是女人對男人的喜歡。

    衛泠面無微瀾,「你也說那是曾經。」

    可是夭夭哪肯罷休,勢必要問出個究竟,「那你為何不去皇宮,你難道不是怕見阿母嗎?」

    衛泠睇向她,掀唇笑問:「你問這些做什麼?」

    夭夭語塞,支支吾吾:「我……」

    他起身上樓,這頓飯幾乎沒吃多少,「若是沒事了,我們過幾日便離開京城,到江西一帶去。」

    夭夭哦一聲,低頭扒拉着碗裏的白米飯,為自己方才的發現暗自糾結。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以為自己對待衛泠是親情,是敬仰,沒想到竟是愛情。她喜歡衛泠舅舅,想嫁給他不是一句玩笑話,可他剛才的反應,是說明他還沒放下阿母嗎?

    何況阿耶那麼反對,即便衛泠喜歡她,他們想在一塊兒也是十分艱難的。

    夭夭吃了一大口米飯,撐得一遍臉頰鼓鼓地,她氣勢洶洶地嚼着嘴裏的米飯,化煩惱為食慾。

    客棧門口走進一名身量高挑的男子,夭夭瞅一眼並未放在心上,繼續吃麵前的飯菜。直至那個男子在她跟前停下,許久之後她才發覺不對勁,咽下嘴裏的飯菜不明所以地抬頭。

    這個穿玄色長袍的男子五官冷硬,挺拔俊秀,就這麼定定地盯着她的臉,也不說話。

    夭夭看看四周,好像沒什麼位子了,還當他是來吃飯的,便好說話地笑了笑:「這裏沒人,你可以坐下,我一會兒就吃好了。」

    男子果真在她對面坐下,夭夭更加堅定了心裏的想法,趕快吃完碗裏的飯菜,匆匆擦拭了嘴巴便往樓上去。

    未料想走過他身邊時,卻被一把攢緊了手腕,他的手勁兒很大,握得夭夭手腕微疼,「你做什麼?」

    見她蹙眉,男子迅速鬆開,隨着她起身:「你是不是去過揚州?」

    夭夭這些年去的地方多了,幾乎整個大越版圖都被她跑了一遍,於是想也不想地點頭,「去過。」

    他又問:「十年前?」

    這麼久遠的事她早記不清了,夭夭本想隨口糊弄過去,但看他一臉認真,最終沒好意思離開。攏着眉尖兒想了又想,終於想起來十年前她確實跟衛泠一道去過揚州,那是他們離開京城後去的第一個地方。

    她彎眸淺笑,「你怎麼知道?」

    男子冷峻的眉眼柔和了些,略顯彆扭,「你記不記得在揚州,曾經救過一個男孩子?」

    夭夭想了好一會兒,記憶斷斷續續里,好不容易拼湊到一塊兒。

    她確實在巷子裏救過一個被圍毆的男孩,不過她轉眼便忘了,目下經他提起,又驚又愕:「就是你?」

    他頷首,輕笑,「是我,我叫程斐。」

    在樓下跟程斐說了幾句話,得知他也是偶然經過京城,沒想到會在這裏相見,他便也在這間客棧訂了房間,言語之間似要報答當年的肉包子之恩。


    夭夭心情愉悅不少,不過一停在衛泠的房門口,便開始惆悵起來。

    該怎麼樣衛泠舅舅知道她喜歡他呢?

    她輕輕敲了兩聲門,裏頭毫無反應,該不是睡覺了吧?這也太早了,她失望地回到自己房間,讓夥計送了幾桶熱水上來,打算泡一個熱水澡,消除一整天的疲乏。

    夭夭脫下衣服坐進浴桶里,低頭看了看掩在水下的兩團凝脂,伸手輕輕碰了碰,還是有點疼。這陣子它們越長越大,又圓又翹地,她試着握了握,一隻手都沒法掌控了。

    可是會疼,這些事她跟衛泠說過一次,衛泠當時的臉都綠了,讓她自己進宮問阿母。

    阿母跟她解釋之後她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不過這些事為什麼不能問衛泠舅舅呢,因為他沒有嗎?男人跟女人似乎真不一樣,衛泠胸口平平的,一點起伏都沒有,可是她的卻越來越鼓,連自己看了都忍不住滿臉羞紅。

    想着想着,夭夭闔上眼睡了過去,倦倦地蜷縮在浴桶里,似乎真的太累了。

    不多時門外響起敲門聲,停了一會兒又響起,沒等到人開門,對方便自己推門而入。房中央沒人,衛泠走到屏風後面來,看見浴桶里熟睡的小身影后一頓。桶里的水都涼了,再泡下去說不定會感染風寒,他上前把她從水裏抱出來,放到裏頭的床榻上。

    小姑娘渾身濕漉漉地,凝脂玉膚,仿佛含苞欲放的鮮嫩瓣,嬌嫩誘人。

    衛泠拿起巾櫛擦乾她身上的水,正要給她蓋上被褥,她卻適時地醒了。

    「衛泠舅舅?」夭夭嚶嚀一聲,睡音綿軟。

    衛泠僵住,迅速地裹緊她,「好好休息。」

    他本就是想看看她休息沒,方才在樓下他的態度過於冷硬,避免她胡思亂想,他才過來看看,沒想到這小姑娘已經沒心沒肺地睡着了。

    夭夭抓住他的手臂,「你剛才是不是把我看光了?」

    衛泠回頭,模樣竟有些無措。

    她還沒睡醒,滿腦子都是今天的事,突然想起皇宮中跟父母的對話,「阿娘說女兒家的身子不能給人亂看,只能嫁人後給夫君看,衛泠舅舅你看了,這怎麼辦?」

    衛泠烏瞳一沉,許久才問:「嫁人?」

    她揉了揉眼睛,「我就快及笄了,及笄之後便該嫁人了。」她闡述道:「嫁人之後,我便不能跟衛泠舅舅一起遊歷了。」

    衛泠定住,久久未能說話。

    她說要嫁人?

    是啊,他怎麼忘了,她不可能一輩子跟在他身後當小尾巴,她總是要嫁人生子的。

    都怪她小時候常說一輩子陪着衛泠舅舅,以至於他潛意識裏一直認為,這是他的小襖,一輩子都該是他的,只能留在他身邊。可是她總有嫁人生子的那一天……嫁人生子,那個人會是誰?

    衛泠看着這張漂亮的小臉,反握住她的手,心裏煩悶得厲害。

    翌日下樓後桌上多了一個人,並且這人衛泠從未見過。

    夭夭對昨晚的事全無印象,熱情地跟衛泠介紹程斐的來歷,十年前揚州救人那事被她描述得繪聲繪色。連昨天偶然間的相遇,都成了天大的緣分。

    他盯着程斐好半響,毫不客氣道:「真要追究起來,救你的應當是我的,你要報恩也該找我才是。」

    程斐面無表情,「沒有那些糕點,我恐怕早已餓死了。」

    夭夭是個自來熟,一個晚上工夫已經跟他很熟悉了,驕傲地翹起鼻子,「衛泠舅舅別跟我搶功勞。」

    程斐端茶的動作微微一滯,「他是你的舅舅?」

    夭夭點頭,「是呀。」

    話出口時,程斐顯而易見地鬆了口氣,既然是舅舅便沒什麼可威脅的了。

    衛泠蹙了蹙眉,淡聲補充:「不是。」

    程斐抬眸,不明其意。

    他彎唇冷笑,「我不是她舅舅。」

    面前此人打的什麼心思,他如何能看不出?打着報恩的幌子,其實是對他的小襖圖謀不軌,當他是瞎子麼?

    不等程斐開口,夭夭確實急了,以為他不認自己了,要跟自己斷絕關係,連忙站起來反問:「為什麼不是?那你是我什麼?」

    衛泠被問住,開始認真思考這麼問題。

    他一直把她當什麼?不是小外甥女嗎?

    可他們分明沒有血緣關係。

    連日來他對自己的疏離,以及這些日子來的不安洶湧而至,夭夭頓覺十分委屈,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便轉身離開。她連早飯都顧不得吃了,只想一個人出去轉一轉,省得待在這兒越來越悶。

    程斐看了衛泠一眼,起身跟上夭夭的腳步。

    兩人這一出去便是大半天,直至夕陽西斜,才聽見上樓的聲音。

    直欞門大敞,他的房間正對着樓梯,衛泠坐在圓桌後,靜靜地看着並肩走來的兩人。夭夭心情似乎很不錯,眉眼彎彎比劃着街上見到的東西,一壁說一壁笑看身旁的程斐,笑聲如鈴。

    她一直都這麼活潑,原來不只是在他一人面前如此,在別的男人身旁,她也會露出這麼開心的笑顏。

    腦子裏忽然掠過她昨晚的話,她說她遲早都要嫁人的,然後就會離開他,跟別人生活在一起。

    那是他的小襖,他怎麼讓這種事發生?

    兩人走在一起的身影分外礙眼,衛泠似是想通了什麼,斂眸一笑,清冷的眉眼驟然放鬆。

    夭夭的房間在走廊裏面,走到二樓時下意識偏頭,看到衛泠沉靜的雙眸,她愣了愣,抿唇便要往裏面走。程斐站在她身旁,目光隨之看去。

    衛泠坐着不動,「去哪了?」

    夭夭鼓起臉頰,「不告訴你。」

    說着也不管他為什麼特意敞着門,扭頭便往自己房間走去。衛泠起身走到門邊,握住她的手腕挑唇:「有什麼不能告訴舅舅的?」

    夭夭哼一聲,「你才不是我舅舅!」

    而且明明是他自己說的,他自己先否認的!

    「說的也是。」衛泠微微一笑,手上一使力便把她帶到門內,掀眸看了眼佇立在門外的程斐,當着他的面關上了門。

    他把夭夭圈在門板和身體之間,低頭對上她氣呼呼的雙目,心裏又氣,但更多的是對這小姑娘的疼愛,「那以後就不當你的舅舅了。」

    夭夭不解地瞪着他,什麼意思?

    衛泠捧起她的臉頰,在她疑惑的目光下吻上這張柔嫩櫻唇。

    夭夭倏然僵硬,驚詫地睜圓了雙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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