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電視上看見,和尚圓寂後,弟子同門一般都不會顯得太過悲傷。他們是一個悟道的群體,修的是覺悟,斬的是人情。
可是空見和尚之死,所有人都很悲傷,包括我。但我伯父沒有在這裏停留,當日就和眾人告別,帶我離開了這裏。
出了寺門,我不禁回頭看了看,只見上面寫着四個鎏金大寺:大悲禪宗。
我跟着大伯,卻隱隱感到有種不安,不禁又回頭看了看。並沒有再看見什麼。
大伯壓低聲音喝了一句:"你不斷回頭幹什麼?"
"大伯",我忍不住說:"有...有人..."可又不知道如何說出來。
大伯輕輕說了句:"不要看了。"
家,很快就到了。我家就在南方省西部山區這個不大不小的村莊裏。而大悲禪宗本來就是我們村子後山上的一個寺院。
回到家,我看了看時間日曆,發覺已經是在我算命之後的第三天下午。也就是說,我在那個空間裏呆了足足兩天半。
我大伯已在廳中的椅子上坐下,旁邊的桌子上放着一把鐵尺。
我確實惹事了,不敢造次,小心翼翼來到他面前。我保證他真敢拿鐵尺抽我的,從小到大抽得不少了,何況我有太多東西需要知道,而大伯或許能告訴我答案。
"這是怎麼回事?"大伯開口就問。
我壓根不知道怎麼回答。只好把自己所聞所見,乾脆從那天在街上遇見袁老八開始的事,詳詳細細地說了出來。
大伯聽後想了想,才說道:"你暈倒後,我急着把你運回寺里,探查之下發覺你魂魄已經消失。我就請求寺里的師兄弟出手,將你魂魄搶了回來。"
大伯好三言兩語,不過好像都沒有說到點子上。
"那地方真的是黃泉嗎?"我不禁問。這事後想來就覺得刺激,小說演義里不少人游過地府的,沒想到我居然有這樣的"福氣"。
黃泉地獄,不用詳細說。大家都知道,就是那些幽冥鬼魂生活的地方了。
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卻問得大伯陷入了沉思,過了很久他才說道:"開始我們也以為那是黃泉,直到離幽火的出現,我才發覺那並不是。你沒聽袁老鬼口口聲聲幫你破煞嘛!"
大伯一句袁老鬼,我這時發覺,不禁問道:"對,袁老八呢?老袁,老袁他沒有跟着出來!"
這不怪我,我突然回魂,說得簡單,但事實上驚乍悲喜之間,沒有瘋掉已經不錯了,直到現在我才緩過勁來。
跟着我緩過勁來的,還有亂七八糟一堆疑問。
袁老頭為何突然"暴斃"?
我為何會莫名其妙地"死去"?
大伯又為何能及時出現?
......
可是大伯沒有回答我,他又已問道:"你覺得空見大師和袁老八怎麼樣?"
老和尚和袁老八都是我的救命恩人,當然都是活雷鋒大好人了。
大伯不理我,自顧說道:"袁老八乃西蜀稱骨門嫡系傳人,功力自然不可小覷。他能夠在最後一刻,把一縷生魂藏在你的身體,自然不在話下。可是空見大師,也未必不如他。"
大伯的話聽到我一頭霧水。
他接着問了一句:"為什麼空見大師托着你飛過冥河,便力氣不濟,而袁老八卻能帶着你與那離幽火糾纏良久?"
大伯不斷的發問,讓我明白了現在是處於被拷問的角色,而不是發問者。幸好他知道我根本不知道,也不懂得。
他嘆了一口氣,說道:"只怕是空見大師在托着你的時候,便遭到了毒手啊!"
大伯的話就像一聲驚雷。
如果空見大師真的是遭人暗算,那下手的人是誰?
可是當時除了空見大師本人和我,以及我身體內的袁老八外,再無別人。我自然不會,難道是袁老八?
大伯搖了搖頭,說:"不,你忘記了,你說的那個躺在門板上的東西!"
我倒抽了一口冷氣,只覺得空氣中莫名地多了幾分寒意,不由得打了幾個冷顫。
大伯接着又說:"我說那不是黃泉,是神識,是一個念頭。也就是說,禁制你魂魄的,只是別人的一個念想。"
等等,我越聽越迷糊。
大伯瞟了我一眼,繼續說道:"離幽火不是五行之火,天地間都不會存在,或者說它根本不是一個物質,而是一個意識念頭類的東西。傳說中接近天道之人自斬三屍證道之時,離幽火就會從他從他的意志念頭裏分離,反噬他的靈魂。古往今來,已經不知道有多少與得道只差一線的高人,就死在了他自身的離幽火下。——所以發現離幽火後,我就估計那不是黃泉地獄了。"
"沒想到三十年後居然還有那樣的東西......"大伯的聲音越壓越低。
而我也沒想到那個詭異的藍火,竟然是這樣大有來歷,脫口而出:"那就是與電影裏妖物歷劫中的雷劫一般的存在了?"
大伯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卻又反問我道:"半滿,你可看清了那個人長什麼樣子?"
大伯問的那個人,自然就是指躺在門板上,床頭點着三根大蜡燭的那個傢伙。
當時那樣的氣氛,別說樣子,即便他是男是女我也來不及細看,於是搖了搖頭說:"沒看清。當時我一看他翻起來,便嚇跑了。"
大伯又"唉"的一聲,許久才說道:"半滿,我們有大麻煩了。你早就被人用意識鎖定,然後偶遇袁老八,袁老八在臨死前發現了端倪,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想拔掉它,沒想到反而觸動了他的意識,將它提前引發了,才會發生後來那些事情。"
一個意識可以鎖定我,大伯說的難道就是世界上最最最先進的紅外導引頭?可是我的大伯從來不會開玩笑!
"大伯,那......哪會是誰?"我震驚之餘,又夾雜着不解。
大伯說道:"每一個人的意識中都有自己,按你所說,那裏除了你、空見大師、袁老八外,只剩下那個人了。"
也就是說,那個用意識鎖定我的人,其實也就是那個躺在門板上的東西!——那個意識也就是他的意識!
可是,他怎麼會無端端地找上我?如果是為了殺我,在那個空間裏他為什麼不直接對我出手?他那是出手,我有十個魂魄也不夠死得!
既然他不出手,又為什麼要讓那藍火吞噬我回去的路?
他的目的是什麼?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之時,大伯突然一拍腦袋,驚慌地叫了聲:"哎呀,糟糕。"
我回過神來,問:"伯,怎麼啦?"
大伯一站而起,神色慌亂,語氣急促說道:"你能被人算計,只怕是你爸出事了!"
我爸出事了?
這是大伯第一次主動和我說"爸"這個詞。十多年來不是一直迴避推搪的嗎?不是支支吾吾輕輕帶過的嗎?不是......
可是大伯的面色已經變成了死灰色,他顫抖的手握着我肩膀,魁梧的身子俯視着我,問:"半滿,你覺得自己正常嗎?"
"我...我...正常。"我還是被他問得一陣心虛。
"你爸離你而去,不過是為你爭取多一絲機會,你不要怪他。"大伯盯着我,眼神中帶着一種嚴厲的堅決,仿佛是為了讓我不能置疑。
"大伯,你..."我被盯到有點緊張。
"半滿,我現在離你而去,是為了救你爸。你要知道,我和你爸的目的都一樣,是為了讓你過尋常人的日子。"大伯的眼神終於柔和下來。
"大伯,你要走?"別的我都聽不進去,我只聽見了"我現在離你而去"。
"嗯"。大伯點了點頭,說道:"希望還來得及。"
那一刻,我覺得就像天塌下來了一樣。十三年來,我已經習慣了被這個男人庇護。甚至畢業後,我為什麼能這樣安穩地做一個撲街的網絡作者,說穿了無非就是每個月都有大伯的接濟罷了。
大伯沒有說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出來時手上已經多了一個老舊的帆布包袱。
"現在就走?"儘管大伯從來說一不二,可我仍然沒想到他說走就走。
大伯拍了拍包袱上的灰塵,只說了一句:"跟我來。"
屋外殘陽如血,村子裏一片蕭瑟,我的心很茫然。儘管從大伯的話語中得知,大概是我爸有事,他要去救我爸才會走的。可是為什麼聽到那個男人有事,我卻好像沒有絲毫痛苦?十多年,時間早就磨滅了我對他的所有記憶......
在路上遇見了三叔公,大伯簡單地和他交談了幾句,然後揮手告別。我心亂如麻什麼都沒有聽進去。
大伯大踏步地走,走了一會,他忽然問道:"半滿,你記得小時候屁娃們唱的那首老童謠不?"
"哪首?"我已心不在焉了。
大伯強笑了一下,嘴上竟然輕輕地唱了起來:
稻花飄,李兒熟。
更古坑的疙瘩不鍾竹,
大悲寺的和尚不還俗。
——我知道童謠唱的意思。到現在更古坑還是光禿一片,不要說竹子,連條草都沒長出來。但大悲寺的和尚已經有還俗的了。因為我大伯就是從大悲禪宗那個寺廟裏唯一一個還俗的和尚!
PS:
這一章很重要,慢慢的一些東西開始顯露了。
寫得比較辛苦,大家看得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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