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秀秀發現她還是高估了水家興的人性。
自己可以利用流言將他與相好的張氏綁在一起,也可以利用張氏的貪心和嫉妒去慫恿他放棄她們母女,但她卻失算於將這個男人想的太好了。
她以為他最多是休棄許氏,讓她淨身出戶,卻不料,他根本是要逼死她!
將她賣給大戶人家做下人?賣給鰥夫做填房?呵……她聽到張進舉轉述那兩個畜生的話時,忍不住生出殺了對方的念頭!
果然啊,她最初的直覺一點都沒錯。
這男人……真的爛到根子裏去了。
這晚,註定是個難眠的夜。
水秀秀背過身假裝睡着,卻聽到許氏無法克制的泄露出一絲絲嗚咽,應該是捂着嘴在哭吧!
她心裏也不好過,但她並不想哭。
她在想,既然她張的網破了,餌食被吞了,那麼她就必須下一張新的網才行!
翌日一早,水秀秀若無其事的起了床。
她對兩眼紅腫如核桃的許氏道,「娘,我仔細想過了,那男人想賣我們,不是那麼容易的事。近處的人家他斷不敢找,只會讓張喜去鎮子上找人打聽遠處的,怎麼也要些時候。你白天最好去馬嬸子家和大嫂子一起做活,這樣水家興也不敢對你怎麼樣,萬一碰到他,你不同他走,他一樣沒辦法。他要用強的,你就鬧起來,反正咱們如今也不怕丟人!但千萬別存拼命的念頭,好歹想想我,若是沒了娘,我這小白菜早晚被折磨死,與其那樣,我索性跟着你一起去算了!」
許氏立刻嘶啞的道,「不許混說!我,我不拼命,我不怕他,他要來,我就喊就叫,讓村里人都來看看這個不要臉的男人做下的污糟事!」
水秀秀滿意的頜首,「這樣想就對了!對這種人你越忍越讓,他越蹬鼻子上臉,你要潑辣了,他反而心虛。」
「那你呢?你要去做什麼?娘不許你做犯險的事!」許氏很不安。
水秀秀微笑着安撫道,「娘你想哪兒去了,我只是去看看張進舉,他病成那個樣子,丟給蘇先生一個人不妥當。順便,我想跟蘇先生打聽一下鎮上的事,聽說他在鎮在也呆了些時候,沒準知道張喜搭上誰了,我們打聽清楚,心裏有了數,再想應對不遲。」
許氏聽她說的順溜,覺得也有道理,便點頭應了。
出了屋,水秀秀看到悶頭坐在院子裏的小舅,卻是另一番說辭。
許耀庭已經知道這個外甥女不同於普通姑娘,對她,幾乎是言聽計從。況且,他自己也實在想不出什麼好主意,水秀秀說如何做,他一率應下。
「……好,我這就去辦,一定在你說的時候趕回來!」
水秀秀點點頭,回屋把香脂拿出來,另外又裝了一小罐精油,全部交給了許耀庭。
「小舅你跟我娘說一聲就儘快去吧。」
「我曉得!」
安排好家裏,水秀秀包了幾個雞蛋,抓了兩把米,又擇了些院子裏的野菜,轉身去了蘇先生那裏。
張進舉果然好多了,只是身子還虛着,白着臉躺在床上。
對他,水秀秀其實是幾分內疚的。
雖說最初交好他就是為了用到他的這一天,但相處過一陣子後,覺得這小孩也真挺可憐的。可昨天,他高燒着來報信,她心思慌亂下首先想到的還是她和她娘的處境,而不是他的身體情況。
幸好有蘇先生在。
否則若燒壞了,那自己真是對不住他。
水秀秀想着,對走過一旁的桌前坐下準備看書的蘇先生投去個感激的眼神。
蘇先生瞭然的輕擺了下手。
她暗嘆了口氣,轉頭看着床上的張進舉,臉上難免帶出幾分內疚。
「肚子餓了吧?我去煮點粥給你喝。」
張進舉不好意思的咧了下嘴,沒反對。昨天一天沒吃東西,又發熱了整晚,出了一身的汗,他還真是餓的不行了。
水秀秀微微一笑,一隻手抱着懷裏的布包,轉身打算去廚房的灶上。
蘇邵突然放下手裏的書,「你傷了只手,怎麼燒飯?」
水秀秀腳下一頓,還真是,忘了這茬兒了!
蘇邵笑着起身走過來,「走吧,我給你找個幫手,你只要動嘴就行了,體力活兒讓他干!」
幫手?
水秀秀有些莫名,這裏住的應該只有蘇先生吧……怎麼會有幫手?
結果,蘇邵敲響了西屋的門,「小余,出來幫忙做飯!」
小余?
水秀秀看着沉着臉走出來的慕余,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了,就算他換了身短褐,他長這副模樣,也不該是在這裏的人啊,還幫忙做飯什麼的……
蘇邵看了看她,主動解釋道,「他叫慕余,你該是見過的,那日就是他沒約束好下人害你受了傷。唔,他準備拜我為師,算起來應該是你師兄。」
水秀秀呆住了。
慕余不動聲色的瞟了她一眼,壓下眼底的厭煩。誰耐煩當她師兄?嘴張那麼大,也不怕蒼蠅飛進去,真是蠢死了!
蘇邵倒笑了,「你娘沒跟你說?她束侑都給我送來了,我也答應收下你,以後你每日下午最少過來一個半時辰,我教你習字。」
水秀秀訥訥的應了。
習字她當然樂意,不過她沒想到許氏會主動這麼做,她不是一向戒備蘇先生嗎?還有,這傢伙居然會拜蘇先生為師。他一看就出身富貴,怎麼會留在這裏念書,太古怪了!
不過,這不關她的事。
重要的是,她和她娘都沒收他的錢,那麼現在情況特殊,她是不是可以主動索要一份謝禮呢?
腦中一恍而過這樣的念頭,她聽到蘇邵已經在催促了。
「快去煮飯,多做些,大家一起吃。秀秀你指導小余做就好,東西都在廚房和小屋了,缺什麼自己去取。」
「好。」
水秀秀驀地笑道,「師兄,要勞煩你幫忙了。」
慕餘一怔,腦子裏瞬間想到一句話「無事獻殷勤,非奸既盜」,這臭丫頭想怎麼樣?!
他心裏這麼想,臉上卻沒有表現出絲毫。
昨天已經夠丟臉了,他可不想再在她面前失態!
水秀秀亦很沉得住氣,去了廚房,客客氣氣的請他刷鍋,倒水,拿東拿西,雖然是支使,但又說不出哪裏不妥。她態度好得很,見他笨手笨腳也不會嘲笑,而是耐心的等他做好。
就這樣直到灶上熬上粥,慕余才算鬆了口氣。
他拂了下臉上的灰,有一搭沒一搭的蹲下往灶膛里塞秸杆。
水秀秀蹲在他身邊,小聲道,「昨天的事,對不住啦!」
果然來了!慕余心裡冷哼了一聲,準備聽聽她要說什麼,臉上只淡淡的道,「沒什麼。」
水秀秀笑道,「嗯,師兄你真是明事理。其實本來也沒什麼,我說的都是實話,對吧?若不是我救了張進舉,你的下人肯定會踏到他,這要踏出個重傷,你得多難受啊!如今我雖然傷了手,還被撞得渾身疼,但養上一陣也就好了,總比你有麻煩要好得多。你說,你是不是該對我當面道聲謝?可你昨日氣勢洶洶的,不像道謝,反倒像要打人,我心情自然不好,這才說話直了些。這事兒,你肯定昨晚就想明白了吧?」
慕余的臉被她說的一陣紅一陣白的。
這是故意的還是故意的?
她用的腔調再溫和再軟糯,可明明白白就是在以退為進的指責他!
還有完沒完了?
給銀子嫌態度不好,不給就追過來貶損他!
一個小村姑怎麼能這麼難搞?!
慕余咬着牙道,「你到底想如何?」
水秀秀垂着頭,掰着另一隻手臂上的夾板,刻意弄出聲響,「不是我想如何,是師兄你想如何,是不是還打算向我道謝呢?」
「銀票你不要!」
「對啊,所以……你可以換成別的!」
慕余突然笑了,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
「你想要什麼?」
水秀秀突然抬頭,眼睛發亮的問道,「你那個下人呢?」
慕余皺了皺眉,「去鎮上了,你問他做什麼?」
「也沒什麼。」水秀秀笑眯眯的道,「如果師兄你誠心想謝我,把他借我用兩天吧!兩天之後,完璧歸趙,前塵往事咱們就一筆勾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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