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失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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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襲兒是府里的老人兒了,跟在皇后娘娘身邊多年,若非真是有證據也不會貿貿然前來面聖,就請皇上一聽吧!」瑩嬪笑容親和,猶如冬日枝上的紅梅暖人心房。
皇帝頷首,道:「朕不會偏袒有過之人,也必不會輕易冤枉了如貴人。既然襲兒有證據,只管一說。」
如玥不知該不該感動,只屈膝一拜:「謝皇上。」
唯獨皇貴妃是衝着瑩嬪來了一句不滿:「都說瑩嬪不喜歡如貴人,今日看來卻也是訛傳呢。本宮當真是高興,皇上,後宮能一團和氣是最好不過了。」
「奴婢也願助皇貴妃娘娘揪出後宮不和睦的惡人來。」襲兒跪拜於皇帝身前,瞥了一眼方才呈上來的金瓜子,才不疾不徐道:「謝皇上恩典,請皇上與各位娘娘容許奴婢問旦公公幾句,證據必然自行浮出水面。」
信妃多有不悅,只是礙於皇上允諾,生生忍住沒有發作。
誠妃依然微笑着緘默不語,只是不時的搓了搓指尖冰涼的雙手,靜觀其變。
眾人均無異議,襲兒這才問小旦子道:「方才旦公公說,這是我家小主用以收買你的金瓜子,你可分辨仔細,說清楚了?」
小旦子抬頭看了一眼皇貴妃,才飛快掃了一眼那方盤上的金瓜子,咬死了口道:「自然是如貴人賞賜給奴才的,否則奴才哪兒會有永壽宮這麼貴重的物件。」
「那敢問公公,我家小主是何時賞賜給你的,你可還記得?」襲兒從容不迫,言談鎮定。縱然是當着皇上與皇貴妃的面兒,也絲毫沒有倉惶之感,頗有大姑姑的樣子。
如玥從她走進來的那一瞬間便定了心。這個時候,唯有抽絲剝繭,慢慢捋順亂麻似的線索,才能找出破綻。
而襲兒不正是在翻找這條亂麻的線頭麼!
小旦子猛然一怔,像是沒料到襲兒會有此一問,隨即垂首道:「必然是皇上聖駕迴鑾前的事。奴才收了好處,才在瓜爾佳常在的珍珠簪子上動了手腳。」
「好,要的就是公公您這句話。」襲兒猛然起身上前一步,正從常永貴手中拿起擱置金瓜子的錦袋兒,一股腦將裏面所有的金粒兒倒了個乾淨,將袋子翻了個面。
「皇上,您請看。」襲兒重新跪地行至皇上腳邊。「這袋子是奴婢親手縫製給如貴人的,里子也是老布莊最好的雪錦。」襲兒雙手將錦袋舉過頭頂,恭恭敬敬的呈獻於皇帝的手中。
「不錯,的確是老布莊的出品。」皇帝摸索了幾下,便將此物轉手遞給了近旁的瑩嬪。
信妃忍了幾忍,才將滿腔的怒意蘊進心底。明明她也伸出了手,可皇上卻給了瑩嬪。
憋在心裏的怒火險些抑制不住,可除了忍,信妃別無選擇。
瑩嬪會心一笑,柔柔道:「以十二股線織成的雪錦縫隙極密,甚至連水都難以沁過,絕佳的品質堪值千金。這樣好的東西,也就只有如貴人和春貴人宮裏頭才有吧?」
李貴人湊趣兒道:「可不是麼,今年進貢的,就分了永壽宮,永和宮,旁人是見也見不着呢!可臣妾怎麼記得,宮裏好些年都沒入這樣的雪緞了?上一次還是在王府時,先皇賞過一回呢!」
「李貴人的記性可真好啊!」睿澄端起皇貴妃的架子道:「那又如何,總歸這東西是出自永壽宮的,如貴人就脫不了干係。」
久未開口的春貴人嗤嗤的笑出了聲,與皇上對視一眼便知皇帝已經心中有數,復又是嗤嗤的笑。
睿澄被她的笑聲惹惱,怨懟的瞪了她一眼,復又問道:「後宮劍拔弩張,勢必要抓出毒害龍裔殘害妃嬪的罪人。這麼嚴肅的時候,春貴人還有心思玩笑?且還說的是城門樓上,你不幸滑胎之事。莫非春貴人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麼?」
「皇貴妃娘娘,臣妾並非好了傷疤就忘了疼。而是您未曾聽明白襲兒姑姑話里的玄機。」春貴人不急不躁,早已不是原來那傻裏傻氣的樣子。尤其是她的雙眼,抑制不住的光輝好似昔日的如玥一般森冷。
睿澄不服似的剜她一眼,聲音倒尚算平和:「什麼是本宮未曾明白的玄機?」
「這雪錦名貴,又少,織功極其複雜。後宮也是才有的,可皇上是哪一年去的熱河?嬪妾又是哪一年不慎滑的胎,娘娘您都忘了?」春貴人臉上泛起悽然哀傷的神色,委屈又不失撒嬌意味,道:「皇上,失了那個孩兒,臣妾痛的幾乎要崩潰,險些便了斷了自己。可如貴人與沛雙救下了臣妾,臣妾怎能看着自己的恩人被冤枉呢!何況,若說如貴人取了臣妾孩兒的性命,那又何必救下我呢。豈不是自己給自己添麻煩麼!」
皇帝的眉頭鬆動了些,似乎是聽見了自己心中所願的話,溫和道:「你說的有理,若說如貴人存心加害,大可以不必救你。何況那雪錦,果真是這一年才有的,實在無幹當年之事。」
「那也未必。」信妃道:「事發當時臣妾雖然昏睡着,可如今聽來大有蹊蹺。都說宮裏沒有雪錦此物,永壽宮就不能從宮外買來用麼?再說,證人的指控擺在咱們眼前,豈有不信的道理。」
如玥正欲上前一步,分辯一二。卻是襲兒從瑩嬪手中拿過方才的錦袋,三兩下就把襯裏兒的雪錦扯了下來,對着宮燈的光亮細細一比。才道:「皇上請看,這雪錦的織法。」
「果然是呢!」瑩嬪與春貴人幾乎一口同聲道:「交替。」
「何謂交替!」皇帝不解。
襲兒道:「織布的技法因人而異,有人習慣先橫後縱,有人習慣先縱後橫,可這交替的織法是這兩年才有的,也唯有呈入宮中的貢品才能如此繁複的製造。可見這布匹當真不是往年的自購,難道這還不足以說明我家小主是清白的麼?」
襲兒說到此處,聲音已經激動的不行了,咄咄逼人的凌厲勁兒盡顯。她轉過身來,直指着小旦子斥道:「難不成我家小主致使你行兇之前,還要先自己織造出這樣一塊布來,以備今日解圍麼?當着皇上的面兒,你還敢混嚼誣陷,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啦!」
小旦子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他知曉今日是必死無疑了,眼中的悽然便掩藏不住了。或許唯有他死了,這件事便算能平息了。
「來人,把他的嘴給我堵上。」瑩嬪警覺的喝了一聲,內侍們便如疾風一般撲了上來。瑩嬪冷然一哼,諷刺道:「什麼玩意兒,有膽子做沒膽子承擔,尋死倒是快。」
如玥上前一步,朝着小旦子的臉就是一巴掌,直打得自己五指發麻,險些失去知覺。「我鈕鈷祿如玥,與你無冤無仇,你竟敢這樣陷害我,今日若是不把該說的話當着皇上皇貴妃的面兒說個清楚,只怕你休想死得痛快。」
「小主,仔細手疼。」這一巴掌夠狠也夠響,襲兒聽着也只覺得心疼,緊着來勸。
如玥氣的發抖,臉色慘白不說,連嘴唇也是烏子發黑的。她旋過身,顫音道:「皇上,臣妾沒有指使過小旦子陷害春貴人與瓜爾佳常在,臣妾更沒有偷過鐍匣,事關皇家的子嗣綿延,江山萬代,如玥怎麼也當不起這個罪名。更何況,信妃娘娘才甦醒不久,前無糾葛後無恩怨,臣妾何以要這般陷害於她呢!何況,皇上您曾經對如玥說過的話,如玥一時一刻也不敢忘記。」
一邊是小旦子心灰意冷的落淚,一邊是如玥淒淒婉婉的告白。睿澄只覺得自己力不從心,想要抽打在如玥臉上的這一巴掌卻是怎麼也落不下來。
誠妃想了想,忽然問道:「如玥妹妹尚無子嗣,必然是不會有爭寵之心。可皇上,您說會不會是她一時糊塗,想攪了皇貴妃娘娘的清譽,這才范了糊塗?」
如玥不信這話是從誠妃口裏說出來的,可偏是這般清晰,一字一句不留半分情面。
信妃道:「也可能是如貴人的野心太大了,覬覦了皇貴妃娘娘的身份,才會如此吧!想來宮裏位份高的妃嬪,也就唯有臣妾與表姐了。畢竟鷸蚌相爭漁人得利,眼下又沒有證據能說清楚……可真真是不能縱了誰這歹毒的心思吶!」
好似千萬隻毒蟲密密麻麻的爬在如玥心上一樣,她分不清哪一隻才最令自己反胃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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