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變歌妖 第三十四章：狠心的盲姐姐

    「喲，這是怎麼了？這麼多警察……」

    「你還不知道麼？今兒個下午，住在這兒的那個姑娘，就是那個長得挺漂亮，人也挺好，只可惜是個瞎子的那個，居然割腕兒了！」

    「真的？！」

    「誰蒙你這個啊？這房子不就是老於家的麼？當初這房子租給這一家人的時候，我可是在邊兒上瞧着吶！」

    「哎，可惜，真是可惜。那姑娘我也見過，多好的姑娘啊！她就為啥要想不開呢？」

    「你沒聽說麼？他們這一家人，就是那姑娘和她男人，外加一個小丫頭，據說好像是那個小伙子的妹妹。就在前幾天兒，不是說有家醫院出事兒了麼？說是一群回回，在那兒拿刀砍人，砍死了好些醫生病人呢！當時，那小伙子剛好在醫院，也……哎！」

    「所以……所以這姑娘就尋了短見？」

    「是啊，是啊，今兒個早上，這家的小姑娘出門了，等到傍黑兒才回來。結果一進門，就看見這一地的血，那姑娘身子都硬了！」

    「啊呀，那小姑娘我也見過，挺可愛的小姑娘，看上去大概就是十一二歲吧？話說，那小姑娘人呢？應該是她報警的吧？不過，他們一家最後只剩下這個小姑娘，還真是可憐呢。」

    「誰說不是呢！要說，那小伙子和姑娘，可都是好人吶，模樣兒都是俊俏的，待人接物也都是禮貌和氣。誰曾想，幾天的功夫倆人兒居然說沒就都沒了！哎，真是老天爺瞎了眼！」

    「哎，要我說啊，這姑娘也真是狠心，那小姑娘還那么小，怎麼就能把她一個人扔下了呢？如今這世道……嘖嘖，這小姑娘，一個人這麼混跡下去，還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呢！」

    「嘿，這話可不能這麼說，要知道……」

    鄰里的議論，小姑娘都聽在耳中。這時候，她正緊緊抱着懷中的結他，瑟縮在門邊的牆角里，身上、臉上，都還沾着些許血污。她那長長的睫毛向下垂着，蓋住了一雙大眼睛，也掩蓋了她的情緒。

    不過，她肯定不好受就是了。要知道，現在已經是深夜了，還有不到十分鐘，就是零點了。警方接到這起報案，是在傍晚七點，警方耗時五分鐘到達時候，小姑娘就是這姿勢了，直到現在都沒動過。

    也不是沒動過，在聽到鄰里的議論之中，那一句「這姑娘也真是狠心」的時候，小姑娘身子仿佛有一個顫慄，那長長的睫毛，也微微抖了抖。

    狠心……狠心……

    不由得，小姑娘的眼前，那朦朦朧朧的畫面，點點滴滴地浮現了出來……

    那是什麼時候？哦，那時候還沒有出租屋呢，她和大哥哥，還在天橋底下的紙板房子裏面住呢。那個有些清冷的晚上，她趁着大哥哥已經睡熟的時候，偷偷跑出來，在外面輕輕地唱着歌。

    對，就是在那個時候，大姐姐附和了她的歌聲。小姑娘一直覺得這首《火柴天堂》，其實大姐姐唱得比自己好聽得多，後來每次聽到大姐姐唱這首歌，她就覺得鼻子發酸。

    不過，她第一次見到大姐姐，似乎是更晚些時候吧？似乎，也沒晚出多少，大概就是三五天的樣子吧。

    那是個初冬夜，在西單唱完歌的大哥哥，一手牽着她的手，一手提着結他，緩步走向他們兩人在天橋下面的「家」。

    走着走着，大哥哥忽然低頭問她：「小蘭，冷嗎？」

    小姑娘抬起頭，望了望明輝，輕輕搖了搖頭：「不冷。」

    話雖這麼說，但大哥哥仍是微微嘆了口氣，蹲下身子，雙手捧住她的小臉兒，輕輕揉搓着，還用自己的臉，貼在她的臉上，輕輕摩擦着，似乎是想要傳遞過去些許溫暖。但其結果，只是讓她覺得，臉上痒痒的，心裏暖暖的……

    她眨了眨眼，咯咯地笑了起來：「好了，大哥哥，不要再擺弄了，好癢……」

    大哥哥有點尷尬，嘿嘿乾笑着：「呃……那個……呃……」

    她有些好笑地望着大哥哥，咧嘴輕笑：「好了，咱們趕緊回家吧，剛剛吃過飯，小蘭好睏，想睡覺……」

    其實，她自己知道，當時，她是有點害羞了……

    大哥哥輕笑着點點頭：「好，咱們回家睡……」

    正說到這裏，大哥哥的聲音，忽然僵住了。她看着大哥哥的那雙發直的眼睛，明顯是看到了她身後有什麼，才有這麼大反應。下意識地，她問了一句，就要回頭看。然而，大哥哥卻忽然伸手捧住小姑娘的臉蛋，使她無法回頭，顫顫地說：「那個……沒事，沒事的，小蘭，咱們回家，咱們回家睡覺，好不好？你不是困了麼？」

    說着，大哥哥直接把她抱起來，快步往回走。不過笨笨的大哥哥恐怕沒發現，縮在他懷裏的自己，居然還是找了個空隙，朝那邊看了一眼，居然是個漂亮的大姐姐呢！

    當時，她還衝着那個大姐姐做了個鬼臉。但可惜，大姐姐卻沒有任何反應。

    現在想想，大哥哥這麼緊張，大概是把大姐姐……當什麼奇怪的東西了吧？而自己的鬼臉，眼睛看不到的大姐姐，怎麼可能有反應？

    這次，就是她和大哥哥，第一次真正見到大姐姐了。雖然，當時大姐姐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嘆了口氣，但，只是一眼，她就覺得和這個大姐姐仿佛很投緣呢。

    果然，之後，大姐姐成了他們的家人。她還清楚地記得，當初在剛剛搬進出租屋的時候，她還和大姐姐住在一個房間，睡在一張床上呢。還記得，當初，她們兩個可是常常在被窩裏「掐架」來着，那時好像往往是自己這個小丫頭佔便宜來着。

    現在想想，大姐姐雖然雙目失明，但在黑暗的環境中，似乎自己這個明眼人更吃虧對吧？而且，大姐姐應該是個很決絕，很堅定的人吧？她可是看到，大姐姐在自己手腕上，割出的那個傷口，那麼的深那麼的長，一定很疼吧？換做自己，自己受得了麼……

    啊，想到哪兒去了？啊，對了，自己和大姐姐住在一個屋子裏的時候。啊，是了，是了，那個時候，打打鬧鬧的，她們之間，反而更親密起來。仿佛女孩子最容易在打打鬧鬧中變得親密，不是麼？

    可是，那天，當大姐姐跟她說出心中最深的秘密時候，她……

    黯然？高興？嫉妒？祝福？似乎……似乎都沒有，但又似乎都有一點點……她的大哥哥，她的大哥哥，似乎……似乎就要不屬於她了一樣，起碼……起碼是不只屬於她了……

    不過，她始終沒有說什麼，甚至，還為大哥哥大姐姐兩個人，很費心思地辦了一場婚禮，一場簡陋，但溫馨的婚禮。婚禮上，她既是伴娘，又是伴郎，還是主持人，更是觀眾，身兼多職呀……

    想着想着，小姑娘的唇角，不禁微微上揚起來。

    是啊，那樣的時光，多麼幸福！

    「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將會是在哪裏？日子過得怎麼樣，人生是否要珍惜？」

    是啊，如果沒有遇見你們，大哥哥，大姐姐，我的人生，將會是什麼樣子呢？啊，爸爸，媽媽，你們還好嗎？真對不起呢，小蘭好像記不清你們的樣子了。

    如果……如果不是那場車禍，或許，她還是那個幸福的，在爸爸媽媽羽翼下快樂成長的王小蘭吧？或許，現在，她已經在上學，現在她已經十三歲了，應該上初一了吧？

    可是，如果不是那樣，她又怎麼會遇上大哥哥，遇上大姐姐，和大哥哥學會彈結他，和大姐姐學會唱歌呢？

    要知道，大姐姐可是曾經說過的，唱歌，不是用嗓子，而是用心來唱，這樣，歌聲才能打動人呢。也不知道，跟着鄭奶奶，她能不能學到這些呢？

    大姐姐，你知道麼？小蘭真的很高興能夠認識你呢！

    你知道麼？今天，在街頭演唱的時候，自己就是像你說的那樣用只的心去演唱，可是讓很多人喜歡呢！看看，看看這一天下來，自己收穫了多少？包包里的鈔票，自己還沒來得及去清點，但想來，肯定比當初咱們三個人一起演唱一天，也不少什麼吧？

    可是……可是……大姐姐，你好狠的心……

    小姑娘瞥了一眼，就在她眼前不遠，地板上，床邊，那一片片的暗紅色的血跡，血跡之中，還有一方相框。那……那是去年，過年的時候，他們「一家三口」拍的一張全家福呢！

    大姐姐……大姐姐……你好狠的心……

    小姑娘的小手，緊緊地攥着裝着鈔票的包包……

    大姐姐……大姐姐……你知道麼……小蘭賺回鈔票了……

    沒有大哥哥，咱們還得活下去，不是麼？大哥哥在天上，如果能看到，看到你這樣，大哥哥一定也會傷心欲絕吧？再說了，大姐姐你就這樣將小蘭丟在這個世界上，丟下小蘭一個人，你……你忍心麼？

    不禁地，小姑娘咬了咬唇，狠狠地，狠狠地，齒間，一絲淡淡的血紅，從她那蒼白的唇邊，悄悄流下來……

    大姐姐……你好狠心……可是……小蘭……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