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道 第四十五節 好鍋，好鐵

    幾天之後，陽高大營。這裏是宣大總督所在，這裏的大營有着整個山西最精銳的士兵。

    一隊騎士擋住在陸鐵山這一隊人，陸鐵山還沒有出去亮明身份，趙黑錘就已經迎上去了：「幾位軍爺，我們是太原威遠鏢局，專門負責押運、護衛。這些大車的貨物，是貨主托我們送到這裏，這裏有書信一封。」

    那騎士接過書信，一看封皮，他也不認識字。當下說道：「駐車！」

    趙黑錘向身後揮了揮手，所有的車都把卡子給架上，也給馬圈上架上了木棍，這樣可以讓馬休息一下，然後有搬草料的，也有拿水袋的。

    那騎士帶着信進了大營，給了行營管事。

    管事接過一看，當下就一激靈，那封皮上寫着，叔、鑒川親啟，落款是侄、浩然。

    「趕緊，趕緊，派人出去護着那車隊進營，然後叫那隊中能說話的跟我走。這是給咱總督大人送貨的，讓人給準備一口熱的。」

    那騎士立即就去了。

    趙黑錘、陸鐵山兩人跟着那位校尉往城中走去。

    王崇古一聽竟然是王長禾了五十輛大車過來，還有書信給自己，當下就叫了趙黑錘與陸鐵山兩人進來。

    「給總督大人請安！」陸鐵山行的是軍禮，而趙黑錘用的是百姓的禮節。

    「你是軍職？」王崇古問道。

    「回總督大人的話，屬下是太原汾河東千戶所千戶陸鐵山，這次是送鐵鍋一萬八千口，全是一尺三寸的小鍋，每隻鍋淨重三斤四兩。還有鍋鐵長刀十把，是專門供大人您查驗的。」陸鐵山很規矩的回答着。

    千戶也不算是很小的軍職的，但在宣大總督面前，他只是一個小軍，很小的小軍官。

    「來呀，把那十把刀取來！」王崇古還記得上次王長禾的書信之中有寫過，他會製作一種脆鋼，這種鋼只能製作鐵鍋，一但製作成刀，一碰就斷。所以王崇古要親自看看，這刀是不是就如同王長禾所說的一樣。

    刀就在門外，親衛出門就給取來了。

    王崇古伸手一指陸鐵山，示意由陸鐵山親自來，然後自己的一名親衛出去，拿了幾把普通士兵用的刀。

    這十把刀，長短、薄厚都不一樣。陸鐵山第一個選擇的就是與普通士兵配刀一模一樣的那種，雙手倒提刀柄一抱拳，然後後退一步擺出架勢。王崇古的親衛挽了一個刀花，然後以自身的旋轉發力，一刀就砍了過去。

    連清脆的聲音都沒有，那把刀直接震斷成三節。

    「去看看其他的。」王崇古擔心是刀上作了鬼，有親衛拿起另一把，試了試。然後在刀身上敲了敲：「大人，這刀看不出問題來，不如再試試。」

    再試，兩位親衛這次沒有輪圓了，而是面對面砍了一刀，那刀直接就變成了兩截。

    「你去，親自去盯着。讓營中一等的鐵匠，在那鍋中隨意挑三口鍋，化成鐵打刀。用心打，好好打。無論是兩天，還是三天的，本官等着一個結果。」王崇古很感興趣，如果東西真的只能製作鍋的話，那麼僅是這鐵的交易，就可以換到許多上等的好馬。

    王崇古問明了細節，陸鐵山把知道的一一作了回答。

    末了又補充了一句：「王公子正在指揮工匠製作大爐，他說有辦法可以煉鋼。出爐就是鋼，差不多能接近百鍊鋼的好鋼。公子說，這是給大人您的一份禮物，原本是計劃好鋼好爐再送鐵鍋過來，只是鐵鍋的產量很大，沒有大人您點頭，王公子也怕不合規矩。」

    規矩是什麼？

    首先要問，王崇古是個什麼樣的人。

    在《明史》上有一段記錄：貢幣之議崇古獨成之。也就是說，明蒙議和是王崇古一手推動，一手促成的。那麼他為什麼要這樣作呢。

    因為，王崇古代表的就是晉商集團。王崇古的伯父、長兄、姐夫等全是商人。他的二姐，就是張四維的母親，張四維的父親、伯父、叔父、也會是商人。所以王家有高官，當然也有豪商了。這不僅僅說王崇古這個王家，還有太原王氏這個大的王氏家族。

    打通蒙古商路，這才是楊博、王崇古、張四維所代表晉黨要議和的真正的原因。

    王崇古沒有再提鐵鍋的事情，而是拿起一紙筆，在一塊巨大的白色棉布上寫了一個半大的鏢字，然後讓親兵交給趙黑錘：「浪子回頭，總是教化之功。作些正事，自然比呼嘯山林好多了。拿着這個字，本官所管的地界上誰為難你們，讓他們來和本官理論。但切記不得作奸犯科，記得守規矩。」

    趙黑錘跪着接了那字。

    重重的磕了一個頭：「小的一定謹記大人的教誨！」

    「殺虎口那邊，本官會和我那侄兒談談，換些牛羊回來，總是好事。」

    「是，是！」這話趙黑錘那敢接呀。

    「來人，帶他們下去休息。」王崇古擺了擺手，陸鐵山與趙黑錘趕緊退了下去。

    這時，王崇古招自己一個親信的親衛到身旁：「你帶上兩把刀，兩口鍋。速去我兄長那裏，讓我兄長親自跑一次太原見我那侄兒。」一邊說着，王崇古一邊在寫着信：「告訴我兄長，浩然就是我王家人，但身世不能問。現楊尚書收為義子，高老的女婿，你就說是我說的，別當浩然是孩子，此子的才華可比本官！」

    「是！」親衛將信放在貼身處。

    至於刀與鍋，不是問題，要了之後，帶上兩個親信手下就出發了。

    又是三天過去了，三把新刀放在王崇古面前，這次可不是他一個人了，他身邊晉黨一派的，還有親信的官員都在。

    當場試刀，結果和三天前一樣。

    「大人，這樣的鍋，給京里也算有一個交待了。而且草原那邊，還能有什麼話說，他們要鍋，我們給他們鍋。十萬口夠不夠，還是一百萬口鍋呢？」一位官員笑呵呵的給其他人一拱手。

    沒錯，京里有禁鐵令。

    草原那邊也在不斷的給這裏施壓，說大明沒有誠意，既然開放了邊市卻根本沒有多少貨物，特別是草原上需要的鐵鍋等鐵器，根本就沒有半隻賣過來。

    「一萬口鐵鍋，在京城就是一千兩銀子。但放在草原上，至少也是三千隻羊。這可是數倍的利！」

    「慎言！為官者不談利。」王崇古警告了一句，可還是給了那官員一個讚許的眼神。

    沒錯，一口這樣的小鐵鍋就是一錢銀子。

    而一隻羊，放在京城至少也值半兩銀子，按這麼計算的話，就是十五倍的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