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求道傳 第一章夢境與少年

    壓抑，沉悶，煩躁……

    無邊的灰雲在空間裏翻滾着，上不見天，下不見地，四方不辨，時間不明。只在灰雲翻滾的間隙間偶爾可以看見，遙遠的地方似乎有四把古樸的長劍在那兒凌空懸立。

    在這樣的空間裏，五具偉岸的身軀分成兩派對峙着：一邊是一個稍顯年輕的道士；一邊則是兩個光頭和尚和一為年老一為中年的道者。

    懷念，憋悶，委屈，痛心……年輕道人的臉上一瞬間閃過了這樣的表情。他一眼掃過對面的四人，最後將目光凝視在兩個光頭和尚的臉上。光頭和尚的腦袋可謂是光鑒照人，其上反射出他的表情。這一刻他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妥，臉上的情緒迅速的收斂，進而化作了無邊的痛恨。

    當下，年輕的道人凝神揮手，一道凌厲的劍氣從他的掌中發出。一瞬間划過兩者對立間距離攻向了對面的四人。雖然這道人只是隨手一揮，可對面的四人卻是知道這劍氣厲害的。他們不敢正面迎其鋒銳，只能轟然四散而去，閃避這一道凌厲的劍氣。

    年輕道人的攻擊豈是如此輕易便可躲閃的。只見他雙手捏了個劍訣，便有無邊的灰色雲氣從空間的各處聚集過來，而後在他雙手的操控之下化為四道更具靈性的劍氣分別朝那四人追殺而去。那四人本來還想避讓的，但這四道劍氣卻明顯化身成了導彈，卻是咬定目標不曾放鬆。

    「哎……」年老的道者嘆息一聲，一尊金色的九層寶塔浮於他的頭頂，瞬間垂下道道玄黃色的氣流將之罩定，護住了他的全身。灰色的劍氣攻到他的面前，打在這金色的護罩之上，卻是連半點漣漪也沒有冒起便消散了。

    「哼……」看那老者如此露了一手，中年道士卻是有些不服氣，他惱火的皺起眉頭，一把大幡出現在他的手上。他也沒有做什麼動作，只是看着朝自己衝過來的劍氣，輕輕的揮動手中的大幡，便見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憑空出現，猶如張着血盆大口的怪獸一般，一口將這劍氣吞下。

    「苦……」一個瘦弱的光頭和尚苦着臉道了這一聲，手中卻是出現了一節樹枝。只見那樹枝之上寶光具現，其上的七根枝椏上皆有不同顏色的流光浮現，卻是顯得極為不凡。這個瘦和尚似乎極為愛護手中的枝椏，並不敢用這東西與那灰色的劍氣硬碰，便一邊抖動着枝椏於虛空中劃出玄奧的軌跡，憑空生成一面又一面金色的盾牌來抵擋劍氣的攻勢，一邊則飛快的後退，用空間來換取時間。

    「波……波……」一面又一面的金色盾牌生成，一面又一面的盾牌破碎，一點又一點的灰色劍氣被消磨而去。瘦和尚不斷的後退，也不知道他究竟退了多遠，終究是憑着這一手功夫，將這一道灰色劍氣給消磨乾淨了。只是相較於不咸不淡的老年道者和乾淨利落中年道士而言，他這一手功夫卻是顯得有點兒檔次不夠。他似乎自己也明白這一點，臉上的愁苦之色卻是越加多了幾分。

    「何苦……「胖和尚笑着臉搖了搖頭，似乎顯得有些無奈。他身下卻是憑空浮起一座金色的十二品蓮台將其護定，緊接着他的身形卻是剎時間龐大了許多，皮膚的顏色也化為金黃，猶如金剛護體一般，卻是硬碰硬的攻到自己身上的劍氣給擋下了。當然，他也不是完全的擋下，至少他在劍氣及身的一瞬間，眉頭微微的皺了一皺，稍稍顯得有些痛楚。不過，他臉上的這一點的變色，卻是一閃而過的，一直剎那之間他又恢復了原本的一臉笑意。

    或輕描淡寫，或乾淨利落，或巧勁化解，或挺身硬抗，不管怎麼說，青年道人的攻擊都被對面的四人給化解了。然而，青年道人並沒有放棄，更多的灰雲從空間的四面八方匯聚過來，在他的周身凝聚遊走。

    「唉……「老年道士看了看青年道人，又看了看自己身邊的中年道者，嘆息了一聲，卻是放下了什麼，瞬間做出了決定。他隨手拋出一幅畫卷，卻是瞬間化成了一個巨大無比的太極圖罩向了青年道士。

    而就在老年道人出手的同時，中年道士和那兩個和尚也不約而同的出手了。四人的聯手攻擊，無邊的氣勢攪動空間裏的灰雲，令其更加無序的沸騰起來，就像是100度的開水一般，不斷的翻滾着，漸漸將五人的身形隱去，只留下轟轟的雷鳴。

    如此也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短暫的一瞬，也許是一個世紀那麼長久。只見灰色的空間一下子消逝的無影無蹤，藍天白雲之下，只有那五個身影繼續分着兩邊對峙着。當然，這一刻那年輕道人樣子十分不好：他頭上的道冠歪了，身上的道袍破了，俊秀的臉上也不經意有了幾個烏黑的拳印，更關鍵的是他的右手輕輕的顫抖着，一泓鮮血從他的袖管劃落，在他的指尖凝成了一滴血珠。

    「還要繼續麼？「兩方沒有對話，只是靜靜的對立着，但在無言之中卻問出了這樣的話語——這顯然是那四人組的問話。

    「哼……「年輕道人孤零零的站立着，眉頭微微一皺，卻是輕輕一甩衣袖轉身而走。

    而就在他揮袖而走的瞬間，原本凝聚在他指尖的那滴鮮血卻是從他的指尖滑落，隕落大地，落在一塊石頭的面上，漸漸的滲透進了那塊石頭的內部，將那石頭染得通紅。

    ——————————————分割線——————————————

    「啊……「這是仿佛身體被焚燒的感覺，木板床的人痛苦難耐的呻吟着從床上做了起來。此刻他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

    夢境，又是那個夢境。相同的場景日復一日的重現，其心悸的感覺足以將人逼瘋。不過，人總是會適應的，當一切重複了十六年的日日夜夜之後，人已經完全可以將其視為一個「正常「的存在了。正像某句話說的那樣：「你無法改變世界，便只能嘗試着接受它。」

    「而且，這對我來說，或許也是一種懷念呢。「從床上起來的少年，將身上被汗水浸濕的背心換上，抹了一把涼水對着鏡子苦笑着說道。這顯然也是一種苦中作樂了，畢竟現在這個世界已經不是他原來所熟悉的那個世界。作為傳說中穿越者大軍中的一員，已經在這個莫名世界呆了十六年的他，除了適應也就只能在偶爾的時候做一些懷念呢。

    雖然已經來到這個世界十六年了，但少年對這個世界的了解依然不多，只知道這個世界和傳說中魔法異界有點相似，但又有很多的不同，至少這個世界並不像大多數魔法世界那樣停留在一個較低的文明水平——「不是很經典的中世紀劍與魔法，而是接近近代的。魔法的種種已經完全變為一種能源和能力滲透到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了啊。「這是在這個小鎮生活了十六年的少年對這個世界最基本的感受。

    時代的進步便代表着獲取知識變得容易許多，儘管這種知識可能是整個知識體系中最基本的常識，真正高深的東西或許還掌握在其他某些少數人的手中，但在這個時代獲取知識已經比某些yy小說中的普通人獲取知識要容易許多了，至少在少年的印象中很少有提到所謂的「魔法學校「會是每個小鎮一座的。

    少年的名字叫李昊，黑髮，黑眼，五官不是非常的鮮明，依舊是純粹的東方人樣貌。這與小鎮裏的大多數人不同，他們的樣子與少年前世里的西方人類似，只是發色更豐富許多。那種純天然的五顏六色，令有時懷疑自己是不是進了所謂的「二次元「時空。

    少年自然不可能憑空出現在這裏，他也是有父母的。只是少年現在看不到他們了。是的，少年是一個孤兒。

    孤兒，在這個年代不是很常見，但也不少。即使少年出生的年代算是老年人口中少有的平和之世，但就算是在這樣的平和之世里能夠奪走人命的事情也實在夠多了。比如意外，比如仇殺……。

    世上依舊有奴隸存在，少年的父母就是奴隸……據說他們是大海對面那個大陸的人，因為得罪了什麼人而被罰為奴隸，而後被販賣到這塊大陸上來。大家都說少年的父母是一對幸運人兒，因為買下他們的是這個小鎮的領主，那是一個「仁慈「的大老爺。

    領主自然是貴族，貴族自然有貴族的煩惱事兒，彼此之間的紛爭道了一定的地步，很不意外的會動用武力來徹底的解決問題。國家雖然有法律存在，但是貴族在一定程度上卻是能夠凌駕於法律的。很不巧，小鎮的領主就遇上了這麼一個不講規矩的對手。

    對手的實力很強，據說動用了幾個高手。高手有多厲害，小鎮的人見識少，說不出來，但總之是能人。這些高手對小鎮領主一家進行了突襲，領主自然要反抗啦。雙方就此火拼一場，少年的父母也因此而喪命。據說他們是為了保護領主而死的，所以領主很仁慈的賜予少年自由，並給予少年一定照顧。用領主的話說：「我不能讓為我賣命的人流血又流淚。「於是，少年成了自由民，在這個小鎮上生活下來。

    那是少年一歲時候的事情了，還在襁褓中的少年對此只有比較模糊的記憶。畢竟，嬰兒都是渴睡的，即使少年曾經有過前世，靈魂狀態與旁人大不相同也是一樣。對於少年來說，他只記得那是一場燃燒着大火的晚上，他還在和剛剛出現沒多久的夢做奮鬥呢，眼睛一睜一閉，然後父母就沒了。

    作為一個有着成年人靈魂的嬰兒，少年對此的情感十分複雜，他能感受到這一世父母對他的愛憐，但本身前世的記憶又令他糾結於前世父母的感情。然後……沒有然後了，十六年的時間讓他成長為一個少年，也令他將這糾結而複雜，乃至於憤怒和悔恨的感情壓在心底。

    「明天就是今年的成人式了呢，不知道我們的領主大人又會提出怎樣的要求。都說我們的領主是仁慈的大老爺，但就我看來他也就是不那麼壞而已。「鞠了一把涼水在臉上，少年開始思考迫在眉睫的問題。

    少年父母的遺澤帶給少年的是每個月五個銀幣的生活費，這也只是足夠少年填飽自己的肚皮和進鎮上魔法小學讀完最基本的課程而已，這本就是一個自由人最基本的生活所需。至於更多的需求，卻是得靠少年自己努力了。

    所謂「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少年作為一個孤兒，自然更加明白這一點，為此他從五歲開始就在鎮上的各個小店，小廠打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兒。嗯，不要說小店、小廠的主人僱傭童工是什麼不道德的行為。畢竟，現在這個世代是所謂資本主義剛剛建立的世代，為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潤，他們連死都不怕了，更何況用一些小孩子呢。而且在這個世代，在這個王國里也沒有什麼未成年人保護法就是了。

    人只要能活下去，總要努力的適應環境的。能活下來的人都是能適應環境的人，無論好或壞，他們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而不能適應環境的人，終究是會被淘汰的。就像李昊自己，如果是上輩子的他，怎麼也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穿越，有一天會以一個孩子的身份，為了生存，在黑漆漆的工廠里，幹着沉重的體力活兒。不是說他看不起體力勞動者，只是作為一個宅男和一個白領，留着汗水穿着黑衣的體力活，離他實在是有點距離。

    「穿越者的福利呢？穿越者的金手指呢？「有的時候，少年也會在入夢之前這樣詢問自己，畢竟和網上小說中哪些叱咤風雲的豬腳們相比，少年總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弱了——」穿越到異界金手指沒有，老爺爺沒有，系統也沒有，有的只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神話劇和那熱到心扉的感覺，我這個穿越者還真是廢材呢。「少年偶爾如此自嘲道。

    不過這樣的感嘆也只是一兩下而已，作為一個有時連吃飯都有些發愁的人，他更多的時候是為了明日的生活而考慮，對他來說關鍵是眼下和近期的事情，至於遙遠以後未來如何，他卻是沒有想太多的。

    「也許我會就此作為一個小鎮居民就這樣幹着工人的活兒到老吧。不過，說實話我在那工廠幹了那麼多年，也算是老員工了。萬惡的資本主義啊。都沒有一點老員工的福利給我。「少年吐槽着對此卻是有着不滿。不過，他也明白這樣的不滿只能放在心裏，卻是不能有絲毫表露在臉上的。要知道，他這麼一個小娃娃和能夠開工廠的那些資本家相比可謂是小螞蟻一隻。若是自己的不滿被他們曉得，他估計那些資本家絕對會用最直接的手段碾死自己。

    」也許根本就不用那些資本家自己動手，只要他們對自己稍微有些不滿，就會有大把的人為他們出手吧。「少年以最大的惡意猜測那些資本家的想法。雖然只是猜測，但他知道這很可能就是事實。作為小鎮的居民，作為一個有着成人想法的少年，他以自己的角度和曾經受到的教育所獲得的知識，使他越發肯定這個世界的殘酷性。

    「我還是太弱了。「少年這麼想着，心中卻是下了決定：」我必須變得更強才行。至少得獲得一定的地位以便在這個世界上稍微快活一點的活下去。「

    這是一個不錯的想法，也是一個挺現實的念頭。只是在這個世代，想要實現這樣的想法，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如同，少年所觀察到的那樣這是一個資本主義方興未艾的魔法異界。在這個時代，原本屬於封建等級的種種並沒有消散多少，而新興資本家的勢力亦作為一個新的階層在統治集團中佔據了屬於自己的份額。他們與原本封建貴族和能力者結合起來，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態勢。雖然兩者之間絕對存在着某些矛盾，可在對待百姓的問題上他們卻是絕對一致。

    「三座大山哦。貴族，能力者，資本家，這對我們老百姓來說可真是沉重的三座大山呢。「少年很早就明白這一點。只是知道歸知道，少年卻是沒有多少推翻這三座大山的想法，一來少年很有自知之明的曉得自己的能力，知道這條道路的艱辛，畏懼期間的困難；二來，少年也存着一個想法，」或許，有朝一日，我也能成為其中的一員。就算不能成為貴族，至少也能夠成為能力者中的一員。要知道，這可是劍與魔法的世界呢。我就算不能成為掌握元素的魔法師，也應該能夠成為揮舞着神兵的劍士。「少年如此認為。

    這不是沒有依據的瞎想，而是很有幾分底氣的判斷，因為少年曾從他這一世的父親的遺物中找到了名為「秘籍」的存在。雖然那只是簡簡單單的十幾頁紙片，其上也沒有什麼深奧的文字，只有繪在紙上的幾個帶着線條的人形，但少年卻是看着這些人形，跟着練習，卻是覺得有股暖暖氣流從莫名處匯聚而來，吸入自己的胸中，而後在自己的身上流走。

    「這是內力麼？或許是吧！」少年不知道，只是根據自己前世的記憶，姑且就這麼命名了。畢竟少年只是閉門造車而已。

    洗了一把冷水臉，少年原本有些煩躁的心情迅速的平靜下來。他抬頭看了看窗外的天際，發現天上的月亮已經及其偏西了。「五更天了，再過一會就要天亮。我想我該起來活動一下身子了。賴床什麼的，可以等我發達了以後再體驗，現在的我重要的是努力，儘快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明天可就是成年禮了，按照往日的規矩，成年禮上會有城裏魔法師來進行資質測試。我若是想成為魔法師的話，明天可是一個機會了。」少年如此想着，卻是一把手推開了屋子的木門，來到了院落之中擺起了修行的架勢。

    少年的動作是按照父親遺下的那本秘籍而來，而自身呼吸的緩急，則是根據少年上輩子曾經獲得的一套名為「太極養生功」的法門而來。那是一套被刊錄成書，廣為發行的法門，少年上輩子中二時也曾特別迷戀武俠中的功夫，便在書店裏買了這本書，照着上面練習。雖然終究沒有給他煉成什麼蓋世神功，卻也令他變得從容淡定，氣質似乎也好了些許，整個人也更有精神。

    這一世，少年照着秘籍想練武。可秘籍中只有動作，沒有呼吸的法門，少年無奈也只能死馬當着活馬來醫，卻是不管三七二十一，逮着了就上，將就着將這套呼吸的法門用在動作的配合上，緩緩而行——卻也給他凝練出了一股勁道。少年不曉得着勁道是太極養生功帶給他的，還是秘籍里的動作修得的，只覺得這東西多少有點用處，便就這樣無所謂的練了下去。

    金雞獨立……舉火燒天……頂天立地……扶風擺柳……少年按着秘籍上的圖示將這一個個他自己命名的動作做了下去，汗水一點一點的從少年的身上滲出，夾摻這一些莫名的灰色物質從沿着少年的肢體滑落。

    修行是枯燥無味的，在外人看來少年不過是做一些令人費解的動作，很是無聊。

    修行又是很有樂趣的，至少在少年自己的感知中，他覺得自己體內的氣流在不住的流動，一點一點的按撫自己的肢體，令自己的原本擺弄着有些酸痛的身形變得舒暢起來。

    一個魔法時，兩個魔法時……少年就這麼一遍一遍的練習下去。知道天邊的太陽湧出地平線，他才緩緩的收功，對着東方深深的呼吸一口氣，輕聲的告訴自己：「努力吧！李昊，新的一天又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