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物、法器、丹藥,甚至功法秘籍,在白崖眼中都不過是一些身外之物,甚至包括了現在這一身武功。他當年學武的主要目的,並不是追求強大的武力,而僅僅是為了在暢遊世界有自保之力。
他前世就是個挺現實的人,生命終歸是要凋零的,能在死之前,多看看世界的奇妙之處,多享受一些各地的美酒佳肴,就是白崖的人生之樂了。
這個聽上去有些沒出息的理想,他到現在依然沒有改變。雖然青城有不少典籍記載,武道境界在成為大宗師之後,就有機會飛升仙界,但在白崖看來依然不太真實。
武道大宗師的飛升之景,即便在青城最為古老的典籍里也僅是臆測,從來沒有人真正見過,又或者根本就沒有被載入史冊。
宗師武者倒是能活數百年,可在白崖眼裏,假如數百年時間都一直修煉修煉,活得跟行屍走肉一樣,那還不如乾脆死了算了。
這樣的生活就算成了仙人又怎麼樣,哪裏還有什麼樂趣可言。或許這就是他在青城靜修時,武道進展會十分遲緩的緣故,他本就不適應太過單調枯燥的生活。
道家講究清靜無為是不假,但也要順其自然。在白崖看來,只有順着自己的心意而活,不去強行壓制自己的生命意志,那便是最好的修道。
當然,各人有各人的想法,起碼白崖的三觀肯定跟連瀟不同。
毫無疑問,被他視為身外之物的寶藏,就是連瀟的死穴。這個小魔女美得清新脫俗,但是對於寶物卻有着白崖所無法理解的執着。
一想到可能會有人來跟她分享寶琅閣的寶藏,連瀟果然目光閃爍,心中有些無法忍受。
儘管小魔女的神情沒有太多變化,但她一沉默下來,白崖就知道自己的話有了效果,不由得輕笑。
連瀟最大的毛病是吝嗇守財,但說穿了就是自私自利。而一個自私的人最無法忍受的事情,就是認定屬於自己的東西,到最後卻要跟別人分享。
白崖前世見過太多這樣的人,金錢和利益至上的世界,就是滋生自私自利者的最大溫床。那個世界的物質文明或許超過神州世界,但精神文明實在差得太多,基本就是個吃人不流血的野蠻世界。
邪宗魔門講究優勝劣汰,以淘汰大量平庸者的方式,來篩選優秀的武者。
這一宗旨在百族環伺的神州世界,有它存在的土壤和道理,但其低劣之處也很明顯。這種思想塑造出來的武者,必定屬於自私自利的人。
他們看不起比自己差的弱者,也不會服氣比自己強的先輩。既是自強自立的勵志者,又是離群索居的孤獨者,他們不會主動去幫助別人,甚至於眼中就沒有別人,只會像一隻孤狼一樣永遠攀登高峰。
失敗了就死在中途,成功了也是死在峰頂!
這種強者不一定就是壞人,但也絕對算不上好人,起碼對自己沒有好處的事情,他們是不會做的,哪怕這是一件好事。
在這些人眼裏,做好事不圖回報,那絕對是有病,甚至於看見別人做了,還會心生反感。
這是兩種價值觀的對碰,就像魔門無法理解名門正派為何要像老母雞護崽一樣,毫無代價地庇護神州平民。
前世的白崖不是這種人,他因為父母雙亡被大伯收養,接受過旁人的救助,所以三觀還算正常。或許正是因為自己接受過別人幫助,成大後才會養成了一點急公好義的任俠之氣。
「果然……」
白崖冷眼旁觀,見到連瀟雖然神情有些掙扎,但還是取出了寄宿道嬰桃偶的小玉棺,頓時嘴角微微翹起。
他想起了自己前世的一個同事,那傢伙很喜歡看小說,特別是網絡小說。
可只要小說中一出現反派角色搶奪掉主角的機緣或者寶貝,他就會暴跳如雷,開貼把作者臭罵一頓,甚至心裏都要堵上好幾天,自嘲被餵了一坨屎。
其實這是他將自己代入了主角,而小說描寫又放大了他心中的自私。這種自私執念就是真正的毒藥,每個人的內心深處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
連瀟是白崖見過最優秀的魔門弟子,可惜卻染上了吝嗇守財的自私執念,那就更加無法免疫這種毒藥的侵蝕了。
不過,使用一件敵人的物品,特別還是自己不太了解的東西,連瀟還是保留着最後一絲謹慎,將小玉棺捏在手中,面露猶豫之色。
白崖靜立一旁,他當然不會這時候去勸說,那只會起反效果。
過了半晌,小魔女的神情平靜了下來,顯然心中已經有了決心,抬頭笑盈盈地看向白崖。
「白大哥說得是,你我修為相仿,你現在又身負重傷,小妹若是這樣都害怕被翻盤,還不如不出來行走江湖。」連瀟眯了眯眼睛,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不過,必要的預防措施還是要做的,省得白大哥臨時起了什麼不好的念頭……」
話音剛落,就只見連瀟身形一閃,徑直出現在白崖身前,在他身上連點數下。
白崖只覺身上幾處重穴一麻,原本體內已有些蠢蠢欲動的真氣又被鎮壓了下去。
「哎呀!白大哥的內氣還真是雄厚,小妹施展的禁制可是本宗的獨門功法。就這短短几個時辰,你竟然已經消磨了大半,還真是危險呢!」連瀟眼中露出一絲訝然,旋即又鬆了口氣,面現得色。
「哈哈,連姑娘倒是機警得很,倒是叫你看破了。」白崖露齒一笑,被小魔女抓了個現行,他臉上卻沒有半點緊張和懊悔,這樣也好,連瀟使用道嬰桃偶的疑慮就更少了。
果然,在重新封禁了白崖身上的幾大重穴之後,她終於打開了道嬰桃偶宿身的小玉棺,將小東西給喚醒了。
白崖看着小東西揉眼甦醒,心中不禁冷笑連連。
作死的人意識不到自己在作死,那是因為他們總會給自己找藉口,連瀟再優秀也脫離不了這個鐵律。如果她不是利慾薰心,腦子變成了漿糊的話,怎麼會僅僅因為探路這麼點小事,就喚醒了自己的道嬰桃偶。
道嬰桃偶可不是法器、丹藥這種死物,它可是有智慧的。哪怕礙於形勢暫時聽命於連瀟,後續也會產生無窮變數。而無論產生什麼變數,顯然只會對白崖有利。
「咯吱咯吱~」
道嬰與白崖心神相連,立刻就明白了敵我雙方,迅速跳到白崖肩膀上手舞足蹈起來。
「去,前面探路!」白崖怕暴露了它身上攜帶的弓甲法器,連忙安撫下道嬰的情緒,朝右側的岔道努了努嘴,示意它暫時忍耐。
道嬰歪了歪頭,以它的智慧還很難理解主人為何要跟敵人和平相處,不過,既然主人發下了命令,也只好遵命行事,跳下白崖肩頭就撒腿朝岔道跑去。
「白大哥的這隻巫鬼護法倒是頗有靈智,應該養了不少時間吧?」連瀟看着道嬰的背影目光閃動,顯然有些心動。
「靈智等若小兒,也只能幫些小忙。」白崖頗為自得地笑道。
連瀟一笑,也不再說些什麼,等白崖一死,道嬰桃偶就是她的了,何必現在浪費口舌。
有了道嬰與冰蟬兩頭探路,兩人都放鬆了下來,各自盤坐在地開始調息,等着兩個小東西的回報。
白崖仔細探查了一下體內,發現原本已經被消磨掉大半的外來真氣,現在又重新堵塞住了丹田重穴,讓體內的真氣處於休眠狀態,根本無法調動。
不過,他此時心中越發輕鬆,隱隱有了脫身之策。
冰蟬去了兩炷香左右就回來了,它有翅膀,速度比道嬰更快。回來之後,冰蟬在連瀟身前有韻律了飛舞了片刻,應該是以舞跡來傳達某些信息,倒也是只頗為靈異的蟲獸。
看着冰蟬的飛舞,連瀟目光閃動,不知在想些什麼,半晌後才重新盤坐了下來。
這時候,道嬰也終於回來了,落在白崖肩膀上「咯吱咯吱」地跳動着。不過,他們心神相連,卻可以直接反饋一些模糊的信息給白崖。
「你的小巫鬼說些什麼?」連瀟好奇地問道。
「它說右側那條岔道滿布屍骨,還有一些破碎腐朽的機關暗器,而通道盡頭則是一個很大的空間,連接着更多的其他通道。」白崖看了小魔女一眼,笑着坦白道。
對方儘管被利益蒙住了雙眼,但在細節上的謹慎依舊如初,倒是讓白崖暗自警惕。
連瀟輕點螓首,冰蟬靈智還不如道嬰,傳達的信息量沒有這麼大,但情況與道嬰所探一致,白崖看起來沒有隱瞞什麼。
「既然如此,白少俠覺得我們應該走哪條岔道?」
「以某之見,這兩條岔道可能都通往同一個地方,但又都安裝了各種陷阱機關,無論選哪一條都差不多。」白崖笑着說道,「到了這裏,估計離寶琅閣真正的藏寶地也不遠了。」
「嗯,那我等就快點吧!」連瀟臉上浮起一絲紅暈,起身快走了兩步,忽然她微微挑眉,嫣然一笑,「倒是小妹孟浪了,白大哥先請!」
白崖苦笑,很想說一句不用客氣,你老先請。
「此地乃是中行氏儲藏重寶之地,若是還存有任何一件歲月無法腐蝕的機關暗器,只怕某也必死無疑。」他深吸了口氣,認真說道,「若是有兩件,那麼連姑娘同樣自身難保,不知可否先聽某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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