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麼一鬧,周圍的客人散的散跑的跑,生意自然也提前收工。高坤和馬老闆劉喜樂都打了招呼後,同李熒藍一道先回去了。
回到東卉苑,李熒藍倒是一副啥都沒發生過的淡定模樣,該如何仍如何。高坤比他更淡定,對這事兒一句沒提,只有臨到上了床,兩人都躺倒了,原本閉上眼了的李熒藍才忽然好笑地問了一句。
「這徐二是認識的?」
暗夜裏高坤的聲音一如往昔。
「唔,見過幾回,不太熟。」
「不太熟人家見了你跟狗遇着狼似的?」李熒藍翻了個身,卷了高坤一小半的被子。
高坤也不嫌冷,仍是躺着沒動道:「不知道,大概是……看在也算一類人的份上吧。」
這話說得李熒藍一怔,繼而又慢慢地滾了回來,正好抵到高坤胸前,帶着一股涼風,順便把被子給無動於衷地某人蓋了回去。
「一類個屁。」李熒藍哼笑着罵道,聲音低了下來,「要這麼說,那我和脫星也是一類了,反正都也是在屏幕里賣皮賣臉賣笑麼。」
高坤一頓,不由伸手環住把自己折騰了一身冷氣的對方,他身上還是熱乎的,倒是李熒藍手腳冰涼,連呼出的氣都是冷的。
「不要胡說,」高坤道,「不一樣的。」
李熒藍把人推開一段距離,看着高坤的臉問:「哪兒不一樣了?嗯?」
便這麼一會兒時間,他嗓音千變,由樂到慍,此刻又帶着一種捉摸不透的飄忽勁,像小火慢烤,烤得本就怕熱的高坤有點窒悶。
「我、我說不好……」高坤老實道,明明看得書不算少,但是遇着李熒藍卻總是找不到話來形容。而此刻李熒藍的眼眸明亮清澈,哪怕周圍一片漆黑,但憑着高坤的視力依舊可見他眼睫頻閃,眉目流光,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幽幽的甜香味,是之前在超市買回來的平價柔軟劑的味道,從李熒藍穿着的睡衣上一點點溢出,此刻聞着,莫名讓人心馳神盪。
李熒藍越靠越近,又是一聲輕哼下,讓高坤鬼使神差地說了句。
李熒藍聽了動作一頓。
「你說……什麼?」李熒藍不信地追問。
高坤清了清干啞的喉嚨,輕輕地重複了一遍:「你……最乾淨,和他們都不一樣。」
李熒藍瞧着,忽然軟了力氣跌回了枕頭上。
「白痴……」他無奈地罵了一句。
高坤沒聲兒。
李熒藍抑制着心裏的酸澀嘴上仍是道:「你洗衣服的時候是把我一道扔洗衣機里了麼。」還乾淨呢,誰用這種形容詞的。
黑暗裏,高坤似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李熒藍一返身又趴到了他的身上,高坤忙抱着他,順手給掖好了被角。
李熒藍靠在他胸前,緊緊環住,低喃道:「那下回你也跳進來,和我一起滾一滾就也乾淨了。」
察覺到身下的人僵了下,李熒藍笑着閉上了眼。
而高坤,一時眼中情緒紛繁,在各種交替更迭後,全數隱沒了下去,最後化為了一種幽幽的深沉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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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宮》的開拍日期已定,地點在臨縣的影視城內,李熒藍的戲份分為三個階段,公司的意思是每回去個十來天集中拍攝一下,給兩邊都省力,而第一階段除夕後一天就出發。
李熒藍還沒跟高坤說自己什麼時候要走,只問他一號那天啥班,大木頭不解風情的給予了一個冷水漫天的答案,李熒藍恨恨地拿了個包子就下樓了。
又接了個新廣告,是汽車的,下午拍攝的時候手機響了好幾回,李熒藍拿過一看,都是王宜歡的來電,最後一條是消息,問他晚上有沒有空一起吃飯。
李熒藍想了想,回了個「好」。
拍攝告一段落,他沒讓萬河接送,自己打了車到指定地點,大小姐還沒到,李熒藍自己坐在窗邊等着她,沒想到途中竟然被好幾撥人過來又是追問,又是拍照簽名,都說是在電視裏看到過李熒藍,大部分當然還叫不出名字,但有幾個已是認識他了,還知道他要接拍《仙宮》,極其熱情。
李熒藍的態度照例不冷不熱,但也算有禮,倒是和他在媒體上的氣質很是符合,於是反而引得那些圍觀者愈發來勁,李熒藍最後有點被打擾了,於是在下一批到來前,轉而讓侍者把位子轉到了包間內。
離約定的時間過了十來分鐘,王大小姐終於被帶着出現了,她依舊打扮得體,只是臉上沒了以往張揚的笑容,而是一坐定就用難過的眼神看着李熒藍。
李熒藍面前擺了一杯咖啡,他沒有加奶加糖的習慣,只用小勺輕輕攪着,把開口的機會留給對面的人。
王宜歡是個直性子,沒幾分鐘就忍不住了。
「熒藍,為什麼會這樣?!」
面對王宜歡帶着質問一般的口氣,李熒藍的回答則是漠然的回視。
問完王宜歡自己也馬上後悔了,她其實來之前也給自己做過心理建設,不能如此,但是因為激動,不知不覺就帶出了偏向。
王宜歡馬上道歉:「對不起,我、我不是想怪你,我只是……一下子接受不了,這太突然了。」
李熒藍喝了口咖啡:「他找你了?」
王宜歡點頭:「當然,我們是朋友啊。」相較於此,李熒藍默默就做下的決定,就顯得如此不近人情了。
王宜歡努力用尋常的態度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你為什麼要……」
「不為什麼。」李熒藍打斷她,「沒有理由。」
王宜歡被他過分冷淡的口氣搞得有點懵:「那朱大誠就這樣沒有機會了嗎?這麼多年……我總以為你到頭來還是會看他一眼。」
「如果要看,也不會等這麼多年了。」李熒藍回答得果斷。
王宜歡知道他的脾氣,但此刻心裏也覺得不是滋味:「他很傷心,非常傷心,你應該知道這對他是多大的打擊。」
李熒藍只是沉默。
「那……那個人是誰?」王宜歡問。
李熒藍招來侍者,給她點了一杯和自己一樣的咖啡:「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嗎?」
王宜歡莫名,繼而心頭一轉,向來迷糊的大小姐這回迅速就明白了過來。
「你在找的人,找到了嗎?」
李熒藍忽然揚起了一抹高興的笑容,笑得眉眼彎彎,很是燦爛,他對王宜歡點了點頭。
「我以為那只是……」
「只是藉口嗎?」李熒藍笑着道,「沒有,我找到他了。」
那話語中實在的快樂和滿足讓王宜歡驚訝,然而驚訝過後,她重重地嘆了口氣。
「其實我能感覺得到,從第一次認識你,我就感覺到了,你一直在等一個人,可是只要想到朱大誠,我又很希望這只是我的錯覺而已。」
李熒藍從侍者手裏端過咖啡遞到了王宜歡面前。
「我不希望因此而影響到我們之間的關係,但是我知道這不可能。」
「但是,你卻還是做了選擇,」王宜歡對上李熒藍眼中的堅毅,不由皺起眉,「你和朱大誠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
李熒藍對她搖頭:「你只要依着你的想法就行了。」站了哪一邊,李熒藍都不會怪她。
王宜歡面現糾結,其實為了這事,她也是想了一晚上,結果大小姐一大杯咖啡一口悶了下去,然而大出一口氣說。
「感情的事沒法勉強,我知道,所以……好吧,我不會管的!不管也就沒事了對吧!」
李熒藍難得露出無奈的笑容。
只是王宜歡下一刻還是不由得問:「那……那個人,你和他是怎麼回事?是很早就認識了嗎?」
李熒藍道:「很早就認識了,之後他暫時離開了幾年。」
「為什麼?他去了哪裏?讓你這樣好找?現在又為什麼出來了?」王宜歡一肚子的疑問。
李熒藍放下小勺子,摩挲着咖啡杯沿,片刻抬起頭。
「他去坐牢了。」
在王宜歡震驚的目光里,李熒藍繼續道,聲音平緩而毫無感情。
「因為他殺了一個人,被判了八年,所以他蹲了兩年少教所,又做了六年的牢……」
……
因為他殺了一個人,被判了八年,所以他蹲了兩年少教所,又做了六年的牢……
在王宜歡開車回去的路上,李熒藍的這句話反反覆覆地在她腦海里略過,她一路有點魂不守舍,闖了兩個紅燈後才聽見一邊的手機早就叫喚個不停了。
接起一聽卻是某酒吧老闆打來的,說是這裏有個醉鬼,天都還沒黑就想來喝,結果倒在大廳里不起來了,讓她趕緊去接人。
王宜歡趕到那裏,果然看見朱至誠半死不活地癱在一邊。王宜歡上前拍他的臉,使了半天勁才把人弄醒,結果對方一睜眼就拼命的叫着「熒藍熒藍……」
王宜歡難受,但還是硬聲道:「別喊了,像個男人點,失個戀而已,這兒沒了再換一家不就好了。」
朱至誠卻哽咽着道:「沒有了,只有熒藍一個……只有他……為什麼不是我,為什麼……高坤!高坤!我曹你媽!你是哪裏來的雜種!我要宰了你,宰了你……」
那反反覆覆的「宰了你」在此刻的王宜歡聽來各種心驚,她忍不住沉聲道,「你有這本事嗎,人家才從裏面出來,說不準你被他弄死還差不多!」
不過一句無心的警告卻讓昏沉的朱至誠猛地睜大了眼,一把抓住王宜歡:「你說什麼?你說什麼?誰?從哪裏出來?你說誰?!」
王宜歡心知自己說錯了話,但是她心煩意亂,只得揮開朱至誠的手:「我沒有,你聽錯了。」
「宜歡!……你是不是見過熒藍了,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高坤……他到底怎麼回事兒?!你別騙我!好,你騙我沒關係,但是熒藍……不能讓他受一點傷害……」
王宜歡表情尷尬,卻仍是咬着牙沒有正面回答朱至誠的問題。
朱至誠感覺得出,王宜歡好像知道了點什麼,事關李熒藍和那個高坤,而且不是好事,要不然她不會這麼糾結。
朱至誠垂下手用力抹了把臉,忽然清醒了過來,他鄭重地說:「你不告訴我沒有關係,但是你應該了解清楚,那個高坤來歷不明,我的直覺告訴我,他不是好人。」
說着瞥了王宜歡一眼,繼續道,「就算我在放手前求你的最後一件事吧,如果高坤是個值得託付的人,我也會輸得安心一點。」
王宜歡沒有說話,她只是一路沉默地把朱至誠送了回去。
朱至誠倒也配合,因為他知道,他說的,王宜歡已是聽了進去。
果然,王宜歡下了樓就撥了一個電話。
「表哥,是我,那個……你有沒有警局的一些朋友……不、不是,我沒事兒,只是我姐妹在網上認識一人,模樣長得好,但是之前好像犯過事兒,是啊,現在的女生都這樣,為了臉啥都不管了,所以我才想托你查查,見着證據這丫才信,對……就是想知道他是做什麼的,之前幹了點啥,越詳細越好,嗯嗯,多久能拿到啊?一會兒就行?好,謝謝你,哦,他叫高坤……」
王宜歡放下電話,趕忙打了方向盤迴家,而她表哥的速度的確很快,這才個把小時,到家開了電腦就見着一封郵件躺在信箱裏。
王宜歡吸了口氣,定了定心神後,打開了郵件。
她原是懷着「誰都曾年少輕狂,氣性上來了難免會犯點錯,只要浪子回頭,知錯能改,未來還是很有前途的」這樣的憫人情懷在看待這一件事的,至少對方也是李熒藍選中的人,結果……
郵件很清楚,有些竟然還附了圖片,大概是他表哥着急,以為不過是小女孩之間的事兒自己都沒看過就發過來了。雖然帶了馬賽克,但是王宜歡在翻完那封郵件後還是只覺手腳冰涼,背後生出了一層的冷汗。
此時手機猛地響了起來,驚了王宜歡一跳,再看,竟然是朱至誠。
王宜歡咽了口口水,慢慢接了起來。
「餵……大誠,我……我覺得,也許你是對的……」
她說句話時,只覺整個心都還在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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