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口水噴到你的杯子裏了。」
伯虞一邊優雅地端起自己的茶杯茗茶,一邊用嫌棄的眼神瞥着雲姑娘面前的青瓷茶杯,涼涼的口氣一如在侯府那時的惹人咬牙切齒。
然而眼睛都要閃閃發光的雲姑娘完全沒在意伯虞善意嘲諷,一把抓過旁邊桌子上的紙筆寫寫畫畫,娟秀整齊的字跡分別寫着:
流霞宮——新月釗;
霸王寨——朱岩;
董家莊——董氏一族;
東涯使者——紫婭仙子;
青劍派——五絕心法;
花香榭——安曉在。
「美人兒你看,前面一列是我在雁山後圍攻我的對方,後面一列是與之相關的人或物,美人兒你那麼聰明看出什麼名堂了嗎?」雙手扯着紙張給對面男人展示的姑娘笑彎了眼,臉頰上甜蜜可愛的酒窩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小聰明似的微微一動。
不忍心搓殺雲姑娘脆弱的虛榮心,伯虞大致看了一眼,幾個字眼讓他瞭然一笑,不得不說雲降雪的腦子真的很靈活,縝密的思維也比一般只知道讀聖賢書的老夫子強得多。
但是作為一個出色的陪伴兒,伯虞很虛心的搖搖頭,看着雲姑娘一臉得意的挑着眉大笑,他的心裏也像是飛起來一般輕鬆歡暢,就連之前姑姑跳城牆的抑鬱也掃清不少,雲姑娘的笑容雖然虛偽但也和善溫暖,讓人一見傾心。
「這都沒看出來,我的大美人兒啊,這次你可要輸給我了。」
雲姑娘眉開眼笑用毛筆在幾個字上圈了幾個圈兒,被圈起來的字分別是:新、朱、董、婭、絕和在。
「來,讀讀。」雲姑娘用毛筆尾端敲敲幾個圈。
「新朱董婭絕在。」伯虞配合。
「怎麼樣,看出來了嗎?」雲姑娘睜大了花俏的雙眼,滿目期待。
伯虞點點頭,雲姑娘幾乎要笑出聲:「看出來了吧,我厲害吧,哈哈哈。」
「恩,看出來了,你字真醜。」
雲姑娘的笑聲戛然而止,眼神一下子抑鬱了:「你在逗我笑。」
伯虞故作驚訝:「這都被你看出來了,你好厲害!」
「你......」
「打擾兩位了,敢問姑娘可是降雪樓之主,雲降雪?」冷不丁插進來的一句話打斷了雲姑娘的言語反擊,雲姑娘極為惱火扭頭一看竟然是安曉在,但這並不能改變雲姑娘心裏慪火的本質,於是雲姑娘面色冷漠口氣不善:「幹嘛?我可不會欣賞舞曲。」
雲降雪的惱怒模樣讓看盡世間冷暖的花樓歌姬沒有一絲尷尬或是無措,鎮定自若的青衣姑娘聲音溫柔宛若天籟:「我並不是要請雲樓主賞歌舞,而是有另一件事要與雲樓主講。」
「安小姐難道不知早在雁山已經成了一個死人?」伯虞一邊清理桌子上的散紙和油墨,一邊給雲降雪夾菜成湯,動作輕盈優雅,但說話的口氣卻帶着涼絲絲的感覺:「更何況......」
伯虞將雲姑娘的湯碗放在雲姑娘面前,悄然無聲的將筷子擔在菜碟邊兒,然後用璨紅色眸子直視安曉在含笑的眉眼:「董家莊雨夜裏難道不是你親手將雲降雪推下懸崖的?」
安曉在先是微微一愣,然後便輕笑出聲:「雲樓主向來福大命大,怎麼會那麼輕而易舉就死了呢,奴家還聽樓里的姐妹們說在江州城見過雲樓主好端端的活着,據說還打敗了靈劍山莊莊主劉雋老先生。」
「那你姐妹們有沒有聽說雁山江州城後山雲降雪被東涯射殺至死?」
伯虞微勾的唇瓣帶着咄咄逼人的意思。
其實這樣看兩個美人鬥嘴是蠻有意思的事情,當然是在沒有群眾圍觀的前提之下,雲姑娘看看樓道里一個接一個探出來的人頭和一雙雙烏漆墨黑的眼睛,她清咳兩聲:「咳咳,有什麼話做下聊。」
「請坐吧。」伯虞文質彬彬的拉出一條板凳在桌子另一個邊兒。
「多謝兩位。」安曉在不卑不亢的態度讓雲姑娘覺得好笑,不過是個花樓里的歌姬罷了,擺出一副清高的模樣做什麼,與之相比,白溪放蕩不羈的灑脫樣子反而顯得可愛。
「雲樓主被東涯射殺的事情奴家略有耳聞,不過還有江湖傳言當日死的更像是她的孿生姊妹,具體是誰奴家也不清楚,但是奴家倒是很久沒有見過白溪姐姐了,剛剛奴家剛到客棧之時看到姑娘還以為你是白溪姐姐,但姑娘看向奴家的眼神又與白溪姐姐大相徑庭,因此奴家斗膽猜測姑娘就是雲樓主。」
安曉在說話埋着坑,話裏有話意思着死的人其實是白溪,而現在坐着的是雲降雪。
雲姑娘本想大大方方給承認了,沒想到她還沒有張嘴便被伯虞搶了先。
「安小姐誤會了,她並不是江湖上那位赫赫有名的魔教之女雲降雪,而是自幼跟隨我的婢女穆雪,年底蘭府骨灰失竊一事便有人將雲降雪的罪名強加在我這個婢女身上,我記得關於我這個小婢女和雲降雪模樣相似一事我已經解釋過多會了。」
伯虞璨紅的眸子盛滿了威迫,愣是讓安曉在嚇出了一層冷汗。
「紅色的......侯爺!」安曉在早對這個長相俊美絕代的男人心存芥蒂,看他一雙紅色眼眸本以為只是西域那邊的異國民族來到中原,但是一聽剛剛男人的那番話,安曉在頓時感到一絲不安。
她是不是惹上什麼了不得的人物了?
「侯爺,你的眼睛不是......看不到嗎?」
「對啊,所以你必須管好自己的嘴,不然的話......」笑容絕美的男人拿起筷筒在安曉在面前抖了抖,露出了裏面被折斷的兩支筷子:「我相信安小姐這腰身並沒有比這筷子結實多少。」
雲姑娘鄙夷的往嘴裏塞了一塊紅燒魚,心中罵道:喪盡天良的混蛋侯爺,拿她的傑作去威脅人,真他娘的懂得物盡利用。
「安小姐,你不是想要和我說什麼嗎?」雲姑娘一把奪過男人手裏的筷筒,笑眯眯的幫安曉在拉回話頭,虛偽和善的笑臉和期初那個兇悍的臉簡直判若兩人。
「哦,是啊。」被伯虞嚇壞了的安曉在用手帕沾沾額角冷汗,心裏早亂成了一團,緩了好半天才想起來她自己主動湊到人家桌前的由頭。
「白溪離開花香榭的時候托我告訴你關於白千裳的事情,她說你有必要知道你母親的事情。」
......
白千裳,這個名字曾經在京城家喻戶曉,這個人曾經造成京城萬人空巷的境況,她的美貌曾經讓無視風流公子覬覦窺視見之不忘,她的氣質堪比京都公主華貴優雅,她的一顰一笑牽動整個朝京貴公子的目光。
絕代美人,傾城傾國,不過如此。
但是,即便她再怎麼漂亮好看氣質華貴,到頭來不過是千人騎萬人壓的妓女。
花香榭的花魁,一夜千金的台柱,風光無限的妓女那些日子過得還算快活。
這樣的日子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裏徹底破滅。
一群凶神惡煞的不速之客衝進了花香榭,目標明確直奔白千裳,管事兒的老鴇怕死,直接讓人把白千裳綁了給他們送去,可憐的白千裳像個貨物一樣被套在麻袋裏被那些男人們帶走,從此音信全無。
所有人都以為她死了,所有人都以為那個有着絕世眉毛的女子已經喪生在賊窩裏,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她回來了。
將近兩年的時間,花香榭里人來人往,他人笑罷我登場,曾經與白千裳的交好的姐妹酒姑娘也成了花香榭的老鴇。
白千裳從花香榭後院廢門偷偷進來,懷裏還抱着一個出生沒多久的孩子,眉清目秀的樣子像極了白千裳年少之時。
她說,這是她的孩子,她把這個孩子交給酒娘,然後消失在京都,從此了無音信。
這個孩子就是現在京都第一名姬,白溪。
......
「這些干我何事?」雲姑娘口氣冷漠,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雲樓......穆姑娘,這件事究竟和您有沒有關係,大家心照不宣,白溪讓我轉告你,當初白千裳把你留在羅剎宮並不是有意丟下你,而是......」
「安小姐,這件事的始末我不想知道。」雲姑娘目光精銳,陰森森的帶着寒氣。
關於白千裳的委屈她不會怪罪,那時她的母親,她會全身心的去包容,她和白千裳之間的親情不需要外人插嘴。
「可是白千裳是你的......」安曉在有些激動。
「你告訴我娘的事情我很感謝,若是沒有別的事,後會無期。」雲姑娘猛地站起來扭頭就走,一瘸一拐的樣子固執的很。
安曉在不明白雲姑娘為什麼突然炸毛,伯虞拿了片兒金葉子放在桌子上,頗為和善的對眉頭緊蹙的安小姐道:「她脾氣不好,不要去惹她哦。」
說完便起身離開,臨走不往把雲姑娘寫寫畫畫秀智商的那張紙摺疊塞進袖子裏,安曉在咬牙,目光微冷。
伯虞剛出客棧便被一根手指頭點住了胸口,雲姑娘仰着頭冷笑:「你敢對她笑。」
「我對誰不都是這個樣子嗎?」伯虞笑臉依舊,但看着雲姑娘的眸子專注認真,看的雲姑娘臉上一熱。
「哼哼,招蜂引蝶。」不就長得好看點兒嗎。
「我只招你這隻蝴蝶。」
伯虞笑着彎下腰輕輕在她微微抿着的唇上,輕磨淡擦,溫情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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