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皇宮內院。葉逸手握着一把摺扇,身披明黃色龍袍,沒有戴皇冠,緩緩地踱步在人工湖的邊緣,面上帶着喜色。今日,他的心情異常的愉快。
自從下決心與西梁開戰之後,他一直都頂着巨大的壓力。三大世家在各方面都緊逼着,朝堂之上,反對的聲音也異常激烈。若不是葉展雲現在對此不問不聞的話,怕是他便要頂不住這些壓力了。
對此,葉逸的心中多少有幾分感激。他如此做,其實賭的成分很大。現在燕國的國力不如西梁,軍力上,也略有差距。儘管南唐那邊已經暗中與葉逸有所約定。但這種情況之下,他對南唐的信任也是有限的。
其實葉逸心中也明白,葉展雲現在之所以沒有插手,多半是因為理解了他的目的。現在對西梁開戰,多少有些不智,但是,葉逸不得不如此做。
燕國若是沒有大的變化,他想從三大世家之中將權力收回,將會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而葉逸顯然沒有這個耐心,可是,即便他已經動了手,卻一直都是心中沒底。
直到聽聞了莫小川的消息。葉逸現在若是沒有當皇帝的話,他必然會仰頭狂笑,大喊幾聲「天助我也!」。看着前方因莫小川大鬧也門而弄出來的人工湖,葉逸的心中五位陳雜。
他與莫小川可以說是交鋒多次,但是,一直都是以他失敗為結果。除了自己當上皇位這件事上,沒有被莫小川破壞,其他的事,葉逸一直都耿耿於懷。
當然,他並不知曉,其實,他能夠順利的坐上這龍椅。莫小川在暗中也是幫過他一把的。
穆光現在已經完完全全是葉逸的近臣,甚至他入宮,都無需提前請示,便可直接前來,葉逸對他十分的信任。這從龍之功,對穆光來說,收穫也是頗豐的。
看着葉逸望着皇宮之中的人工湖出神,湖面上的美景確實也十分吸引人。穆光不由得停下腳步,站在葉逸的身後,順着葉逸的視線望去。
兩人站立良久,葉逸緩緩地說道:「穆愛卿,你今日的話,怎這般的少?」
「皇上今日好似也話語不多。」穆光站在葉逸的身旁,輕聲回道。
葉逸轉過頭,臉上帶着淡笑,輕輕搖了搖頭,笑容緩緩地收了起來,卻是傳來一聲長嘆。穆光略感意外地抬起頭,道:「皇上為何嘆氣?」
葉逸邁步來到一旁的長椅之上,緩慢地坐下,抬頭朝西北方向看了一眼,道:「莫小川要死了。」
穆光跟着輕輕地點頭,隨即說道:「這對皇上來說,應該是一件好事才對。莫小川是一員勇將,也是帥才。他的新軍大營兵力強盛,若是他在邊關鎮守,與花旗沖配合的話,我們攻破西梁的可能性實在低微。現在他出了事,不單少了一個勁敵,還使得西梁國內出現動盪,若是莫小川的新軍大營為此而反了的話,更會使得我們從中漁利。按理說來,皇上應該高興才是,怎麼,反倒嘆起氣來。」
葉逸面上又浮現出一絲笑容,瞅了穆光一眼,道:「穆愛情,朕本以為,你最了解朕。應該知曉朕現在是怎麼想得,看來,你也不明了啊。其實,朕現在很是矛盾,莫小川要被問斬,這對朕來說,既高興,卻也有些失落。」
「哦?」穆光的面上露出一絲疑惑。
葉逸接着道:「其實,這天下之人,能與朕相提並論的。朕覺得也僅是莫小川一人而已。至於莫智淵和南唐、楚國的那幾個老傢伙,他們都老了。與朕可以說,並非是同一代之人。這一代中,也唯有莫小川,讓朕覺得忌憚,同時也相惜。現在他就要死了,少了一個對手,儘管讓朕感覺輕鬆不少,卻也有些寂寞……」
葉逸說着,對着遠處站立的宮女招了招手,宮女端着一個托盤走了過來。葉逸從上面拿起酒壺,親自倒了三杯酒,一杯自己拿着一杯遞給了穆光,然後,又將另外一杯也拿了起來,朝着湖面看了看,緩緩地倒在了地上,輕笑一聲,道:「這杯酒,算是給莫小川送行吧。」說罷,仰頭將自己手中的酒飲了下去。
穆光望着地面上的酒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隔了一會兒,也仰頭飲了下去。
「其實,現在朕都有些恍惚,若不是消息確切的話。朕都在想,這個消息是不是真的。」葉逸放下酒杯,搖頭一笑,輕聲說道。
穆光面色平淡,頓了一會兒,才道:「皇上,您說莫智淵為何要這樣做?而且還是在這個時候,難道,他糊塗了不成?想不到,如此做會給西梁帶來什麼?」
葉逸輕哼了一聲,隨即又發笑,道:「穆愛卿,有些事,不在其位,是永遠都不會明白的。朕現在倒是能夠理解莫智淵幾分。原因不在莫智淵的身上,而在莫小川的身上。他是個人才,甚至可以說,是個天才。朕怕是此生都不會忘記這個對手,儘管,他的年紀要比朕還小几歲。他的錯誤,其實也恰恰就在這方面。他這個人,才氣沖天,卻不懂得收斂。短短的幾年時間,別說西梁了,便是整個中原,又有誰對他敢輕看。他如此鋒芒畢露,已經犯了忌諱……莫智淵的忌諱……」
穆光所有所思地輕輕點頭,隔了一會兒,緩聲說道:「臣,好像懂了些。」
葉逸站起身來,輕咳了一聲,仰起頭,向上斜視着天空,聲音漸漸地平緩而濃厚起來,語速也變得異常緩慢,說道:「傳朕旨意,讓梅世昌配合韓成,將大軍集結,朕這一次,要給他足夠的權力。什麼時候對西梁發動進攻,他可以直接決斷,當然,他自己應該明白該如何做。」
「遵旨……」穆光躬身行禮。
在人工湖的另外一邊,一個年輕的女子手中抱着一隻絨毛雪白的小兔,正低頭微笑着,看起來心情頗好。她的耳垂之上,帶着一對小兔耳墜,憑添幾分可愛,看起來,這女子十分喜愛兔子。
只是,在撫摸那活蹦亂跳的小兔之時,她卻好似更加珍惜一旁放置的瓷兔。這女子,正是葉辛。
現在她已經習慣了這種平靜的生活,即便有的時候會思念莫小川,卻也能夠控制自己的情緒,讓自己可以正常的生活,該歡樂的時候,也會開懷一笑。或許,在她的心中,已經對自己的未來沒有那麼多的訴求,因此,才能這般平靜吧。
從她當初拒絕跟着莫小川回西梁的那一天,其實,葉辛的心中便對兩人之事沒有再抱太大的希望。畢竟,身在兩國,而兩國又是處在這般敵對狀態之下,他們兩個人的身份又如此特殊,想要成為夫妻,可能性實在是太小了。
看着葉辛與小兔玩耍,旁邊的侍女端着一杯茶,慢慢地走了過來,面上帶着笑容,道:「郡主,您一整天沒有喝水了。」
葉辛輕輕搖頭,道:「我不渴。」
這時,一個也門弟子急匆匆地從遠處走了過來,他左右瞅了瞅,看到沒有其他人,這才急忙來到葉辛的身旁,輕聲說道:「師姐,出事了。」
葉辛疑惑地抬起頭,只見,這個弟子是半年前他父親收的關門弟子。年紀不大,只有十五歲,平日裏她都當弟弟看待,兩人的關係也如姐弟一般,比較親近,因此,她這位小師弟,也知曉她對莫小川的感情。平日間,有的時候,葉辛也會對他說起自己與莫小川以前的一些故事。
看到他,葉辛的面上掛上一絲笑容,道:「師弟,怎麼了?是不是又因為練功之事,被師兄責罰了?」
這種事,平日裏葉辛是常見的,這位小師弟性格如同孩童,若是受到什麼委屈,便會來與她說,有的時候,被責罰了,也會來找她傾訴。葉辛對此也早已經習慣,因此,聽他如此一說,便忍不住想到了此處。只是她的話音落下,卻見師弟輕輕搖頭,道:「不是,我方才聽師兄們說,好像是西梁那邊出事了……」
「西梁?」葉辛微微一愣。
「嗯!」小師弟點了點頭,隨即,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下了莫大的決心,頓了一會兒,這才張口,一口氣將後面的話說了出來:「師姐,我之前聽幾位師兄在議論,說什麼,莫小川那個魔頭這次可慘了。說什麼,西梁的皇帝將他斬了……」
小師弟說罷之後,似乎鬆了口氣,深呼吸幾下,等着葉辛的反應,等了半晌,卻沒有聽到葉辛的話音,他心頭疑惑,這才抬起頭,朝着葉辛望去。
只見,葉辛臉上的笑容已然僵住,整個人好似呆滯了一般,怔怔地望着前方,一句話也不說。
「師姐、師姐……你怎麼了?」
「郡主……」
小師弟有些嚇壞了,不知道為何自己說完這句話,師姐會變成這樣。一旁的侍女也是面帶驚嚇之色,看着葉辛,想要扶她起來,卻又有些不敢動彈。
良久,兩人早已經着急的不成模樣,卻見葉辛的眼角一滴淚珠滾落,隨後,她猛地站起了身來,看着前方,緊咬着嘴唇,輕輕地擠出了幾個字:「師弟,謝謝你。我沒事……」說罷,她猛地轉身,朝着自己的住處行了過去……
小師弟和侍女兩人互看一眼,兩人的面上均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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