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見莫小川如此驚訝,心中也是輕嘆一聲,他雖然不敢指責莫小川用人不當,但是,卻已經有了這種想法,只不過,對穆光更是痛恨。
自從穆光投靠莫小川之後,莫小川一直都對他委以重任,甚至在他與林風之間起了分歧,當場爭論之時,莫小川也給他留足了面子,如此這般,他卻還背主求榮。這樣的人,讓顧明很是不恥,看着莫小川的驚訝,卻沒有一點生氣的神色,顧明心中更是感嘆,看來莫小川對穆光過分信任,生氣已經被驚訝鎖掩蓋了。顧明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只是輕聲安慰,道:「少主,您也不必動怒,穆光這人,我早看他不是什麼好東西。他的上一任主子剛死,他就能投到咱們這邊來,現在見到少主在燕國不得勢,投到葉逸的胯下,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顧明的話說的的確是夠難聽的,不過,面對一個叛徒,如此評價,倒也算是好聽的了。
莫小川聽罷,隔了一會兒,才搖了搖頭,道:「那這麼說來,封鎖城門的事,是葉逸派人做的?」
「少主所料不差,正是葉逸。」顧明回道:「葉逸也太過欺人,咱們與他本來井水不犯河水,卻處處與咱們為難。待到少主安然回去之後,我便讓堂中的兄弟,尋個機會將他做了。出這口惡氣。」
莫小川搖了搖頭,道:「殺一個親王是那麼容易的事嗎?若真這般容易,又豈能輪着齊心堂做,怕是其他三國的人早已經動手了。」
顧明見莫小川的面色已經恢復了正常,笑了笑,道:「屬下也是貪圖一時口快,說來給自己出出氣而已,少主莫要認真。」
莫小川瞅了他一眼,道:「此處沒有外人,你這般說倒也沒什麼,只是這樣的習慣最好不要養成,以後若是讓手下的人聽了,豈非要壞事。」
顧明陪着笑了笑,連聲答是。答應完畢之後,卻是雙眼猛地一亮,道:「少主的意思是……」顧明說着話,扭過頭了頭去,望向莫小川,心中有些激動,聽莫小川的這話,意思是要重用自己。
可當他轉過頭去之後,卻見莫小川已經將身子縮進的車轎中,雙手放在腦後,悠閒的半躺了下來,就在顧明調轉腦門的時候,轎簾也被莫小川用腳勾落了。
而顧明的問話,莫小川卻好似沒有聽到一般,並不理會。
顧明奇怪地看着轎簾,眼睛眨了眨,不知莫小川是什麼意思。想了一會兒,面上顯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應該是少主心中已經有了計較,但並不方便說出來,方才只是無意中脫口而出。
自己若是追問,便太不應該了。畢竟,以後的安排,豈能讓下屬知曉,能猜個幾分,便已經是榮幸了。
想到這裏,顧明的心情大好,輕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提起馬鞭,一馬鞭下去,馬車急速前沖,這段路本來就不太平坦,道路雖然都是用磚鋪出來的,可畢竟已經多年,有些年久失修,高低不平,這邊疾奔之下,頓時馬車飛濺而起,而這個時代的馬車又沒有好的防振措施,車輪跳起來再接觸到地面的時候,發出了「喀嚓喀嚓」的響聲,似乎隨時都要散架一般。
莫小川探出了頭來,正要說話,車轎之中的被子裏卻鑽出了一顆乾瘦且佈滿皺紋的腦袋來,先莫小川出口,聲音之中帶着憤怒:「俺說,趕車的這個渾球,你是想把俺這把老骨頭弄散是不是?」
老頭說罷之後,突然反應過來什麼,扭頭再一看,只見莫小川表情複雜地看着他,而顧明卻是滿臉驚訝地瞅了過來。這老頭自然便是羅烈,看到兩個人的眼神之後,羅烈將裹着自己的被子隨手丟到了一旁,索性坐了起來,雙腿如同打坐練功一般,盤的嚴嚴實實,一副儼然不動的模樣,瞅了瞅兩人,對莫小川,道:「你小子打俺的事,俺還沒有和你算呢。」
莫小川輕咳了一聲,現在便是傻子也能看出來,羅烈是裝的,何況他和顧明又不是傻子,且都算是聰明人。自然明白髮生了什麼,只不過,就是眼下揭穿了羅烈,依照這老頭難纏的個性,怕也是打死都不承認的。
所以,莫小川也懶得揭穿他了,便順着他,微微抱拳,道:「前輩這麼快便醒了,方才多有失禮,卻也是形勢所逼,還希望前輩原諒。」
「原諒?」羅烈見莫小川客氣,他反倒是神氣了起來,一揚鬍子,道:「兄弟……呸,不對,小子,俺老人家不與你計較這些小事,不過,俺是不計較,你總不能這般不要臉吧。」
「呃!」莫小川沒想到這老頭反過來用話擠兌自己,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道:「前輩,您是不是想說,只要我不再纏着你,放任不管,便算是賠罪了?」
「哼!」羅烈冷哼了一聲,道:「雖然這樣也算是便宜了你小子,算了,俺也不計較這些了。」
「如果這樣說,那前輩還是計較吧。我們這晚輩的,若是做錯了事,便如此輕易的被原諒,那麼,以後只會更加放縱自己,未必是什麼好事。小子還要多謝前輩教誨呢。」莫小川呵呵一笑,神情有些戲謔的看着羅烈。
既然老頭跟自己刷無淚,那麼,自己也不能太過正經,不然,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對付他。
羅烈一張老臉頓時變得憋紅,怒氣沖沖地道:「你小子,怎能如此?」
莫小川裝作很是無奈地嘆了口氣,道:「年輕人自然該虛心一些,聽從長輩的教誨,這些都是應該做的,前輩莫要誇讚於我。」
顧明這時也看出了一些門道,插嘴,道:「是啊是啊,老爺子,我們少主本就是一個謙虛之人,對長輩更是恭敬。您現在還不知道,若是與我們少主相處久了,便了解了。」
「了解個屁,恭敬個屁。有用手掌往脖子上恭敬的嗎?」羅烈大怒,等着顧明,怒道:「再說你一個趕車的插什麼話,好好趕車去。」
顧明沒想到自己插了一嘴,惹了一身騷,將目光扭向了莫小川,只見莫小川微笑着輕輕點了點頭。顧明這才心有不甘地轉過了頭去。
轎簾放下,車轎之中,只有羅烈和莫小川兩個人。
這一老一少,相互對望着,兩人的表情很是吩咐,羅烈瞪眼,莫小川便微笑。羅烈別過頭去,莫小川便靜靜地看着他。現在莫小川也漸漸地摸清了羅烈的性格,別看這老頭子外表倔強,出口傷人,可心腸倒是不壞。
若是現在他衝下車去,莫小川即便能攔住他,也需要費一番手腳,到時候,若是驚動了巡防軍,必然也會將梅世昌的視線吸引過來,莫小川便會有危險了。
而羅烈雖然對莫小川強留他,心中不滿,卻並未打算跳車離去,可見,他並不想將莫小川置入危險的境地。
抓住了這一點,莫小川便心中有了底,只要一直跟着羅烈,不給他機會,必然是能將他帶走的,雖然現在還不知道老頭子要留下來,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辦,但是,莫小川覺得,再重要的事,也比不過人活着重要,因此,他絕對不會放羅烈一個人離開的。
兩人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兒,羅烈見莫小川不為所動,突然將一張老臉湊了上來。
眼見羅烈猛地如此,莫小川下意識地後撤了一下,脫口問道:「前輩?」
「嘿嘿……」羅烈面上嬉笑的表情很是怪異,只見他又湊近了一些,道:「小子,方才趕車的那小子與你說,你手下出現了叛主之人?」
莫小川沒想到羅烈擺出這麼一副怪異而神秘的表情,卻是問這事,心中一松,微笑着,道:「沒什麼,這些事,我會處理好的。前輩莫要掛懷。」
羅烈聽到莫小川這話,笑容更加讓人難以捉摸了,只見他將聲音壓低了道:「哦,但是,聽趕車那小子的語氣,好像這個人,對你很重要。」
莫小川微笑不語,並未回答羅烈的話。
羅烈卻咧了咧嘴,一副不屑的神情,道:「也就是趕車的這個笨蛋看不出來,方才你的表情除了驚訝,卻並無絲毫氣惱。若是一個自己看重的人,突然背叛,而心裏又沒有什麼準備的話,怎麼可能一點火氣都沒有。出現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你小子的涵養極好,好到已經沒有什麼事能讓你動怒,另外一種便是他的背叛是你早已經在預料之中的。不知俺這樣說,說的夠明白咧不?」
莫小川面上的笑容猛地一滯,有些驚訝地看着羅烈,隨後搖頭輕笑,道:「也算是吧。畢竟他不是我們西梁人,而是燕人,投到我的門下,時間也不長,離開倒也是能夠想到的。」
羅烈呵呵一笑,道:「是嗎?你既然能想到,為何還將重要的事交給他辦?雖然俺與你小子接觸不多,但是,為了妖兒,俺也倒是刻意了解過一些。知道你小子是個謹慎之人,雖然有時候也做一些出格的事,卻也是年輕氣盛,難以免俗。倒也不為過,怎麼對這裏就不謹慎了呢?」
羅烈的分析,讓莫小川越來越對這老頭驚訝了,驚訝之中,甚至有很多驚喜,沒想到這老頭的腦子這般的好使,不過,他倒並不打算對羅烈說什麼,只是說道:「前輩的話,倒是有幾分道理,只是,這世間之事,又有多少人能料想的這般萬無一失呢?老馬都有失蹄,何況是人乎。」
羅烈瞥了莫小川一眼,道:「你小子莫要與俺裝傻,你怎麼想的,俺雖然不清楚,但這麼多年的鹽也不是白吃的。還是能看出幾分的。」
「前輩看出來,是前輩的事,小子才疏學淺,沒看這般深遠,自當回去之後奮進自身,以圖它日有所長進,現在的事,便不去想他了。也沒有能力管那般多了。再說,人各有志,朽木不留金鳳,良禽擇木而棲,這些事,便是想強求也強求不來的。至於小子是不是朽木,他現在跟着的主子是不是良木,這便不去想了。它日再看便是。」莫小川說的雲淡風輕,隱隱之中還透着一絲無奈,倒是真有那麼幾分意思在裏面。
羅烈看着他,卻不以為然,依舊一臉的鄙視,道:「裝,接着裝。若是方才你與趕車的那小子說話的時候,也有這般裝模作樣的功夫,俺倒是看不出什麼來了。先前,你聽到那個叫什麼穆光的背叛,並未動怒,但是聽到他投到那個葉逸小子的身邊,卻露出驚訝之色,可見,他投到別人的門下,是你早已經知曉的,或者是你授意的。只是,這投去的人,卻並不是你事先知曉的那人,或者你事先安排的那人,所以,你小子才會這般的驚訝。不知俺說的對還是不對,要不,俺把趕車的那小子叫進來,一起想一想?」
聽羅烈如此說,莫小川再也穩不住了,面上不禁露出幾分苦笑,這一切都讓羅烈分析的完全正確。昨日離開之時,他在穆光耳旁說的話,便是兩人商量好的一計,只不過,莫小川當時是讓穆光想辦法投靠到梅世昌那邊,這樣才會更好的控制梅世昌的動向,穆光本身是燕國人,投到莫小川門下又沒有幾日,在莫小川失勢的時候,轉投他人,倒也說的過去。而且,也能夠讓人多少有幾分信任,即便不成功,至少穆光這樣做,能夠保全留在幽州城客棧之中的,莫小川的親兵們。
只是,今日卻聽到穆光投到葉逸的麾下,這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不知穆光到底是在耍什麼手段,是形勢所逼呢,還是真的背叛了,雖然莫小川對穆光還是信任的,覺得他不可能背叛自己,因為穆光給莫小川的感覺,便是一身才學無處施展之人,自己已經給了他機會,而且也打算重用他。
若是即便這樣,他還是投靠到他人的麾下,要麼便是莫小川看人不准,讓穆光鑽了空子,要麼,便是穆光裝的實在太像了,居然能把性格都變了。
莫小川深吸了一口氣,看着羅烈,道:「前輩當真是厲害,您這樣的人,不在朝中,卻整日與古墓為伴,當真是有些屈才了。」
「哼……」羅烈又哼了一聲,道:「朝中?當官?俺自認自己不是這塊料,而且,俺也不喜歡做這種人,一旦鑽到這裏面去,整日心裏想的東西都變咧,看看你小子就知道咧,你這小子年紀輕輕,本來該是習文弄武的時候,卻也跟着這些人,學的整日腦袋裏都是陰謀算計。看着就累,你還想讓俺去當官?有什麼好?真想不明白你們這些人。」
「人各有志,前輩既然如此說,小子也不好說些什麼。只不過,前輩若是能留在小子身旁,讓小子多聽聽前輩的教誨,便十分感激了。」莫小川很是恭敬地說道。
羅烈大搖其頭,道:「少來這套。俺可不上你這當。俺已經這把年紀了,只要妖兒能過的好,俺自己已經無所謂了,也懶得再做那些沒用的事了。」
莫小川眼見羅烈如此,知道勸不住他了,搖了搖頭,不再說什麼了。
又過了一會兒,羅烈嘿嘿一笑,道:「怎么小子,你是不是想讓俺將這些都幫你喊出去?要不要先告訴趕車的那小子?」
「呃?」莫小川沒想到羅烈先前還是一副大智若愚的神態,轉臉又變作一副無賴老頭的模樣了,竟然威脅起了自己。不由得,道:「前輩這話是什麼意思?」
「啊呀,你小子怎麼這麼笨呢。你只要將俺打發走了,自然就沒有人會將你的秘密泄露出去了。這還不簡單?」羅烈有些得意地看着莫小川,等這他的反應。
聽罷羅烈的話,莫小川笑了笑,道:「說來說去,前輩還是不死心啊。」
「嘿嘿……」羅烈使勁地笑着。
「好吧……」莫小川輕嘆了一聲。
「這才對嘛……你早該這樣,也甚咧俺許多的口水不是?」羅烈緊跟着說道。
只是,他的話剛說完,莫小川卻笑着說道:「前輩,您先聽我把話說完。雖然,您對做官這事很是看不上眼,不過,這做官也有做官的好處,那便是,手底下,至少有幾個可用之人。若是您這般想告訴趕車的小子,那晚輩只好換一個不怕讓他知道的人趕車了。前輩說,這樣如何?」
「什麼意思?你小子怎麼可以這樣?」羅烈有些急了,道:「俺現在便告訴他去。」
「前輩您信不信,只要我不讓他聽,他絕對不會聽你說什麼。」莫小川微笑着說道。
「你……」羅烈一臉的無奈。
這老無賴,碰到小無賴,着實有些沒有辦法。
莫小川卻哈哈一笑,不再理會羅烈,探出頭來,對着顧明問道:「現在是朝着哪裏走?」
「屬下想帶少主先去分堂主那裏,至少她那裏還是安全的,不知少主意下如何?」顧明回道。
莫小川想了想,點了點頭,道:「好,就去她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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