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逸塵抬頭看着青龍山,緩緩說道:「我這次來是有一件事麻煩小滿姑娘的。」
夏小滿沒吭聲,他背對着自己,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深沉,使人很想知道是什麼事情,並且願意按照他的意思去做。
這個世界上的人千奇百怪,有的人無緣無故的不招人喜歡,有的人卻是每說一個字都會被重視,很顯然慕逸塵屬於後者。
「青龍山產參,不過今年采參人竟沒有得到一顆百年人參,所以我希望小滿姑娘能再次進山。」慕逸塵說着,收回目光回身看着她。
夏小滿眸子裏閃過一抹狡黠,在他轉身之前恰到好處的收斂起來。
「采參人很多,我以前也沒進過山,所以幫不上公子。」
這次趕山的好時候已經過去了,一來家裏的田該整理除草定苗,再者馬上要到雨季了,這個時候的青龍山進不得,夏小滿知道這個人不在乎銀子,自己也想賺銀子,但是,她更珍惜自己的家人。
慕逸塵伸出瑩白的手指在鼻翼上撫了兩下,深邃的眸子不落痕跡的上下打量了幾眼夏小滿,才說道:「百年人參可以千兩銀,如果小滿姑娘想要家裏生活的好,這是一個天賜的良機。」
「那也要有命回來,公子買走的人參險些讓我死在山上,那麼多采參人都找不到百年人參,我更是不可以冒險了。」夏小滿知道他是為了百年人參來的,心裏到沒有多討厭了,至少面前的人極有可能是可以合作的,總不能和銀子過不去。
慕逸塵有些失望的長出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很可能被拒絕,對於采參人來說這簡直是胡鬧,山裏的地形複雜,雨季一到更是危險,所以這次只能白來一趟了。
「公子可以去找一下經驗豐富的采參人。」夏小滿忍不住提醒一句,畢竟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只不過自己不是,別人也許會。
慕逸塵搖了搖頭說道:「你采參的地方沒人敢去。」
這一點慕逸塵十分確定,也正因為這樣他才會再次來到這裏,不管怎麼說百年人參儘快找到才行。
夏小滿心裏咯噔一下,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知道一線天?
「五月之後,還有哪個月份可以進山?」慕逸塵開口問道。
「十月,那個時候還會進山采參的,如果你能等的話,也許十月會有收穫,不過百年人參可遇不可求,既然你有銀子,不如去別處找找。」
十月?看來還是有機會的,不過面前的這個人似乎不願意幫自己,看來還得想想辦法才行。
慕逸塵嘴角一抹苦笑,搖了搖頭說道:「我的這個方子必須要鮮參,所以只能等在青龍山了。」
夏小滿握着手裏的錢袋,清了清嗓子說道:「這是你多給的銀子,我的人參已經是高價了,不能再多收,請你收回。」
斜睨了一眼她拖在手上的錢袋,目光卻落在了她潔白纖細的手指上了,挑了挑眉說道:「不要了,說好了算見面禮。」
夏小滿把錢袋扔給慕逸塵,轉身就走,這人也真是夠沒品了,剛剛還覺得是個沉穩的人,一秒變成了登徒子樣。
慕逸塵看着走開的人,眸子暗了暗邁步也離開了,既然不能上山,他還需要想想別的辦法,實在不行只能等十月再來了。
走了幾步,回頭看了一眼遠去的人,夏小滿有些後悔,她剛才應該說一句謝謝,不管怎麼說這個人救過夏風的,轉而忍不住笑話自己,恩仇並濟興許人家根本就恨上自己敲竹槓了呢。
夏小滿並沒有急於回家,而是在屋後看了看地形,這才回去前面。
「那人走了?」鄒氏用圍裙擦了擦手,看了看夏小滿身後,確定是女兒一個人回來的,心安穩了許多,轉身去灶房端着菜粥走出來。
「嗯,就是過來拿回去多留下的銀子的,他上次太匆忙了。」夏小滿伸手端過來菜粥,叫兩個弟弟過來吃飯。
一家人吃完飯,夏小滿拿着木棍在地上畫了個大概的圖形,琢磨了半天,才說道:「娘,趁着雨季還沒到,咱們家修修房子吧。」
鄒氏看了一眼這個家,再看看夏小滿地上畫着的圖形搖了搖頭說道:「小滿啊,咱家的銀子都要過日子用的,房子能住就湊合吧,浪費銀子。」
夏小滿笑了笑說道:「娘,夏天下雨的話房子漏,冬天西北風一起來屋子冷,過日子也的要飽暖才行呢,聽我一回好不?」
鄒氏伸手點了點女兒的額頭說道:「聽你一回?我看你這是要當家姑婆的架勢,好,聽你的,你想怎麼過咱家的日子,娘都聽你的。」
夏小滿撒嬌的過來趴在鄒氏的肩膀上,柔聲說道:「娘,咱們人不怕苦,不怕累,但過日子誰不圖個舒服呢?」
「是啊,我家小滿是個能幹的,娘只是心疼你太累了。」鄒氏拍了拍夏小滿的後背,悠悠的說道。
夏家的正房是三間,原本鄒氏和夏勇住在最裏面,除了放着一張床之外其餘的地方都堆着雜物,而自從夏勇死了之後鄒氏也就不去裏面住了,裏面改成了倉房,外屋的大床是兩張床合併在一起的,說是床,其實也就是木板和土坯架起來個睡覺的地方。
除了一張床之外,屋子裏就一對兒剝了漆的楊木柜子,這是當初鄒氏結婚時候的東西,在就沒什麼像樣的東西了。
夏小滿見鄒氏是真同意了,拉着她到桌子旁邊用手指蘸着水在桌子上畫着。
「娘,這裏我們搭兩鋪南北炕,小風和小雨大了,該自己睡才是。這裏屋也要有一鋪火炕,得空去買一些筆墨紙硯回來,兄弟倆該有個書房。外面灶房太小了,咱們建個大一些的,直接裏面就存放糧米……。」
鄒氏原本還笑眯眯的看着呢,聽夏小滿一套說下來忍不住問道:「那豬圈和雞窩也都建?」
「嗯,到年關賣一頭殺一頭,咱家也過個富足的年。」夏小滿說完,又起來用手指敲了敲窗說道:「這些窗太小了,房間裏不夠明亮,這幾天就去縣裏置辦回來修葺房屋的材料。」
鄒氏一顆心跳的撲騰撲騰的,自己這孩子怎麼變得風風火火的了?而且這做派非但不像自己,就連夏勇活着的時候也不敢如此大手一揮整個家就要翻天覆地啊。
夏小滿看到鄒氏的神色,過來坐在她身邊兒柔聲說道:「娘,咱們家的日子慢慢來,小風和小雨也都八歲了,許多事情提前準備着最好,現在銀子少,明年咱們家再蓋兩間房,等咱家日子好過了,我還要送他們去讀書識字呢。」
鄒氏看着女兒,嘆了口氣,望着外面在地上寫字的兄弟倆說道:「小滿啊,娘也為他們犯愁,你說薛家真的能好好待他們嗎?」
夏小滿一愣,急忙搖頭:「娘,這件事您可千萬別錯了心思,這樣,咱們家先什麼都不動,我去請薛家人過來商量一下,如果他們能把地賣給我們最好,多少銀子都沒事兒,如果不賣咱們就外面再買,行嗎?」
「小滿啊,娘也是為他們將來考慮,這些日子我看出來了,夏風喜歡讀書,夏雨差點兒,不如留着夏雨,夏風……。」
「不行!」夏小滿鬆開鄒氏的手,負氣的坐在旁邊。
鄒氏不說話,只是低着頭整理衣襟,她又何嘗不心疼兩個孩子呢?可是小滿打算這麼多,處處都需要銀子,孤兒寡母哪來的本事?
「娘,我上山采參就是為了咱們一家人能團團圓圓的在一起,難道您還要讓我再進山?」夏小滿忍着心酸,她如果不說,看來鄒氏是下心思了,倒不如下點兒猛藥。
「再進山?」
果然,夏小滿話音剛落,鄒氏條件反射似地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盯着她。
「是,今天那個人來重金請我再去一線天,為了能找到百年人參。」
夏小滿眼看鄒氏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掉了下來,狠心的攥着拳頭沒安慰她,而是繼續說道:「我不怕自己吃苦受累,哪怕是拼了命也願意,娘,而我這次沒答應他,您知道這是為了什麼嗎?」
鄒氏點頭,眼淚隨着點頭的動作落在手背上。
「我就是為了咱們一家人能團團圓圓的,能好好的過日子,弟弟們懂事聽話而且孝順,我這個姐姐都不想失去他們,難道娘想嗎?」
「娘也不想,可是小滿啊,你又要蓋房,又要給兩個弟弟準備以後的婚房,娘怎麼忍心啊。」鄒氏抬頭看着夏小滿,眼睛裏的無助和痛苦讓人不忍直視。
夏小滿抬起手幫她擦拭臉上的淚痕,輕聲說道:「娘,只要有人在,什麼都會有的,我保證會讓咱們一家越來越好,但前提是誰也不能少,小風愛讀書,我送他去學堂,小雨就是不愛讀書,我也要讓他識文斷字,別送給別人家,沒有人會比我們更疼他們,好嗎?娘。」
鄒氏嘴唇掀動了好幾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伸手把夏小滿拉進懷裏,嗚嗚咽咽的哭出了聲,她捨不得,捨不得女兒更捨不得兒子,她只是想能好過一個是一個,可也知道這是一家人,送走了夏風,家也就散了。
「好,娘知道小滿的心思,不送走,誰也不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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