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之年 第八十九章 下水道戰役（二十）
三日前，在黑貓酒館附近無意中拯救了一位因驚馬縱馳幾乎喪命的貴族夫人，在美德騎士道路上獨行多年的奧德里奇，在摟住她柔若無骨的纖腰不斷轉圈避讓時，耳邊仿佛聽到雷霆的震鳴，眼前出現無數鎂光燈似的閃光，能掰彎鋼筋鐵柱的雙手酥軟地差點把持不住。
他好像被愛神厄洛斯的金箭射中，臂彎里驚怒之色一閃而過的貴夫人如同溫馴的小兔，不可遏止地保護欲使特里斯燃起熊熊的愛情之火。
雙手感受她修長而柔軟的身體，苗條卻又豐腴的飽滿，婀娜的體態兼有雍容端莊，濃密蓬鬆的秀髮宛如瀑布，在輕柔的風中蕩漾，激起奧德里奇心湖的漣漪。
那一瞬間，思謀和才智盡失在心懷深處，特里斯猶如初嘗愛情滋味的少年，被夢中女神般的魅力擊中心靈，整個人飄飄然地如踩雲霧之中。
所幸的是美德源泉的靈性支柱敏銳地嗅察到魅惑法術的滋味，絕對的理性接管奧德里奇的身體，他如同守禮和戒條的古典騎士，坦然地鬆開雙手，結束即興演出的舞步。
作為舞台道具之一的驚馬沒有走遠，特里斯的一記瞪眼很快使它恢復平靜，體現出夏爾馬的優良素質，踏着柔慢的腳步慢慢踱過來，抵達奧德里奇的身邊，俯下鬃毛濃密的脖子。
眼力超乎常人的特里斯在它修長的脖頸外側發現指頭大的腫塊，令人驚異的是疑似毒傷的部位正在迅速恢復，他伸手過去，在淤腫消失之前，敏銳地捕捉到些許殘留痕跡。
&切變得越來越有趣！街頭邂逅的幕後主使者是如我一般能用空手發出毒蜂的騎士，甚至還有一位施法者助手，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奉命而來接近清道夫特里斯會長的蘿薇特夫人，原本準備按照劇本以夾雜感激之情的顫抖語氣述說救命之恩的謝辭，可是當她在奧德里奇的臂彎里抬起頭，分明看見一張毫無情緒流露的臉龐。
彬彬有禮之間隱藏着戒備和牴觸，沒有多少經驗的蘿薇特夫人只能襝衽飛揚後散亂的衣服，客氣而顯得有些親近地表示謝意並自報家門，隨即轉身登上一輛簡樸不失華貴的四輪馬車絕塵而去。
危險的心靈陷阱消除後，『理性』交出身體控制權退回源泉深處，如今已恢復冷靜的奧德里奇將剛才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在腦子裏過了一遍。
儘管沒有用真實視野觀看周圍的情況，不過感覺敏銳的特里斯還是輕易地發現附近至少有四個送信人，在郵件投遞幾乎失敗後毫不猶豫地動身離開，沒過多久充當侍衛守護着那位名叫蘿薇特夫人的女性。
表面上風平浪靜的奧德里奇轉身回到黑貓酒館，愛神厄洛斯的金箭已然命中，他的內心世界並非如外在的平靜，恰恰相仿的是如今已掀起滔天巨浪。
虔誠源泉中的愛情，經歷漫長的低洼期，此刻已突破瓶頸，成為不遜色於誠實的另一根強有力的小支柱，即使藏在源泉深處的理性施加反向抑制的影響，告誡特里斯感性的那一面人格：突如其來的愛情之焰是魅惑法術點燃的星星之火！
可惜稍遲一步，墮入愛河的奧德里奇體現出和常人沒有兩樣的盲目與無知，他的智商被抑制到普通水準以下，就像中了靈能法師的喪智術。還好在人前，基於責任感以及領主意識，特里斯勉強勝任清道夫會長一職。
渾渾噩噩過了三天，除了職業賭徒戈爾高略微有所察覺之外，其他正式成員都在忙忙碌碌地為拓展地盤而努力。
修習奧德里奇傳授的各種戰技以及配合發力的呼吸法的人日益成為主流，所有工會成員先後成長為一級戰士，並開始向二級戰士晉升而努力，這種變化帶給特里斯的副手杜維爾和托德很大的壓力，曾經一度捲土重來的懶散被危機感驅散殆盡，尤其是仗着力氣大而並不諳熟戰鬥技巧的托德，他訓練自己的方式堪稱血腥的折磨。
一件意外的突發事情強行中斷了奧德里奇的愛情之路，在工會成員進入第十三區七號入口打掃下水道淤塞時，一頭比腐沼男爵德里克斯曼還詭異、更可怕的泥怪生物襲擊了小隊，當場造成六人受了輕傷，三人重傷。
所幸的是當時領隊人為獨當一面的杜維爾，這位前船舷水手學會雙手握刀的戰技『巨鐮螳螂』，以高速的刀勢將追擊的泥怪生物切成無數碎塊，從它的淤泥觸鬚里救下重傷者，且戰且退地離開下水道，直接返回地面。
清道夫工會成立以來第一次受到重創，六位輕傷的成員，由於傷口感染腐毒，儘管已剔除壞死的爛肉，以針線縫合包紮，卻必須長時間臥床休養，至於三位重傷員，情況更加惡劣，由於手足粉碎性骨折，今後站起身都成問題。如果沒有意外，領受一筆優渥的撫恤金，從此以後只能轉職成乞討為生的乞丐。
戰力折損過半，工會士氣連續跌停板往下掉，面對嚴峻的局勢，奧德里奇這才恢復正常的思想，他掂量自己口袋裏的餘款，決定把傷員們都留下。
這個消息傳出，由於特里斯會長從不失信的名聲，所有工會成員都喜出望外，不過風光和贏得口碑的同時，清道夫不得不背上額外的負擔。
生活還在殘酷的現實中繼續，愛情只是人生際遇中的點綴，碼頭區失業的水手、無所事事的冒險者比比皆是，擁有不錯的名聲的奧德里奇，只是招手示意，就有一批人迅速補充進清道夫工會。
新人的實力同樣接受考驗，由於外面傳出特里斯會長不拋棄廢物般的重傷員的小道消息，他在底層失業者群體出現兩極分化的風評。覺得他優柔寡斷，幹不成大事的人，幸好佔據少數，大多數覺得奧德里奇是個講道義和情分的人，因此投效他麾下謀一番事業的職業者多地令人驚喜。
除此之外，招募新成員的過程中有一個不諧調的小插曲。高地戰士埃勒貢肆意傳播的謠言，由於他背棄氏族榮譽的特殊身份，終於開始發揮作用，至少在野蠻人的族群中，掀起不小的風波。
奧德里奇.特里斯進城後，在劍與長矛酒館結識的三人冒險小隊，曾經允諾賜予公平一戰的野蠻人巴魯克.石斧，被有心人指點着來到碼頭區的黑貓酒館。
面對高地戰士臉上、脖子、胸膛無需怒意就浮現的天藍色戰紋，奧德里奇.特里斯頭一次露出慎重的神色，顯然在他大步前進的同時，這位陌生又熟悉的朋友同樣沒有悠閒度日。
&與長矛酒館前的碰拳試探，讓我看到你深不可測的潛力，憑藉德魯伊菲利克斯大師的幫助，我打開通往更廣闊世界的大門。以強悍的意志馴服了流淌在體內的英雄之血，憤怒成為我的食糧，成為我的武器，成為我的鎧甲。來吧，尊敬的騎士，請賜給我公平的一戰。」
奧德里奇.特里斯伸手制止了『忠心耿耿』的部下的聲援，他卸掉身上的盔甲、護腕、鐵拳套，謝絕戈爾高的有鱗皮甲，扛着連鞘的鈍頭重劍，與巴魯克.石斧結伴來到酒館後面的空曠荒地。
兩人還沒有開打，聞訊趕來的好事者已把附近圍地里三層外三層，幾乎水泄不通的盛況，以及竊竊私語的喧鬧聲，以及不時有人下注的賭博口號，這場嚴肅的戰鬥漸漸有變成鬧劇的勢頭。
珍惜戰士的名譽以及對對手的尊重，奧德里奇.特里斯開口喊了暫停中止，巴魯克.石斧立即知道他的心意，同樣深有體會不想變成觀眾眼裏的鬥獸，他放下車輪般的重斧。
&一個不受太多外人影響的場地，在那裏才能體現出公正。」奧德里奇用連鞘重劍敲打附近的地面，這個舉動在場很多人都不明所以，可是巴魯克.石斧儘管不是聰明人，卻一眼看穿特里斯騎士的意向。
奧德里奇找到位置，狠狠地頓腳，立即震塌附近的地面，隨着沉陷的砂土和磚石，他從容不迫地進入下水道，才過了幾息，同樣的震動傳來，巴魯克.石斧也跟着進入。
&近的甬道太狹窄了，很難讓我們全副身心地投入施展全力，建議前往下水道第十三區，接近地下世界的鷹眼黑市，擁有人造的巨型洞窟。」
&意！」對面的野蠻人戰士沒有反對，他是全地形適應的完美戰士，即使沒有慣用的重斧，拳腳以及千錘百鍊的身體都是最好的武器。
兩人的腳程極快，不過一刻鐘，就穿過四個下水道區域，抵達第十三區的入口。當他們停下時，氣息絲毫沒有紊亂，保持着平時的狀態，不過鯨脈的奧德里奇的心跳明顯慢一些，比血液沸騰強行抑制的巴魯克.石斧稍微高明一籌。
進入第十三區，黑市入口的守衛者原本打算制止這兩個危險人物繼續前進，不過車輪般的重斧也能隨意提着遛達的高地戰士，讓他們頓時腳步。
所幸的是昏暗火光照耀的一大片空曠場地已能滿足奧德里奇和巴魯克的需要，他們背靠背站着往前走十步，轉身第一擊就用了全力。
&鏘！」昏黃火光統治多年的下水道第十三區，乍然被一道閃電似的火焰撕裂長久以來的沉寂，火星四濺的同時，鈍頭重劍寸寸碎裂，車輪重斧也沒有好過，巨大的斧面由一個豁口延伸出無數裂紋。
當反震力道襲來，手腕麻木失去知覺的巴魯克不得不扔下重斧時，墜落的力道使隨身多年的武器當場變成一堆碎片。
雙方揉着手腕各自退開，武器方面明顯吃虧的奧德里奇受傷的狀況更重一些，不過他的對手明顯不那麼認為。
&怖的騎士！動用公牛戰紋、太陽圖騰和雄鷹烙印的我也只能和他打個平手，雖是佔據一點上風，可是普通狀態下，剛才這一擊我徹底輸了。』
至於使用暴熊之力還未能壓倒對方的奧德里奇.特里斯則不得不嘆服對手的強悍，『高地戰士的黃金血脈確實有獨到之處，這些半神英雄的後裔果然不能小覷，幸好我有一張壓箱底的王牌。』
手腕恢復無虞的巴魯克.石斧失去武器後，立即燃燒憤怒喚醒體內沉睡的潛力，他的肌肉浮現蚯蚓似的血管，隨即皮膚泛起鮮紅的血色，仿佛穿着一身盔甲。
這是層次相當高的狂化，從對手不失去清醒意志之光的眼睛裏，奧德里奇看到高地戰士巴魯克聲稱「打開更廣闊的世界的大門」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了表示對你由衷的尊敬，特地展露我的全部實力。」
特里斯騎士輕車熟路地進入『秩序之怒』，金色光焰在皮膚下面流淌的非人金屬質感，帶給巴魯克.石斧窒息壓迫力的同時，也讓他更加的狂樂。
&會讓你嘗到失敗的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