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青天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大局為重

    姬水鏡又吃了兩口咸泡飯，嘆氣道，「楚先生，你實在太過分了。」

    楚凌風聞言一愣，「水鏡小姐，楚某哪裏過分了？」

    姬水鏡幽幽嘆息，「這裏大家都說你憐香惜玉，慈悲心腸。可是有個可憐的女孩兒對你望眼欲穿，柔腸寸斷，你卻不聞不問，無動於衷，還有心思坐在這裏看放炮。」

    她這話一說，旁邊眾人的好奇心立刻被勾動起來，紛紛伸長脖子，豎起耳朵，全神貫注傾聽楚宗師的八卦。

    楚凌風納悶道，「你說的是哪一位？」

    姬水鏡道，「我讓這兩位姑娘在演奏《凰求鳳》，你還想不起來麼？」

    楚凌風想，這曲子哪是什麼凰求鳳，明明是鳳求凰。

    姬水鏡接着道，「我家小蘇妹妹，自從為楚先生你治病以後，就情根深種，難以自拔。昨日楚先生你到了敝莊，她本以為你是上門提親，滿心期待。誰知你中途就跑了，害得她到現在都茶飯不思，輾轉不眠，這可把她害苦了。」

    大家聽了都驚呆了，原來暗戀上楚先生的，竟然是水鏡小姐的妹妹，姬家名滿江南的小神醫。

    楚凌風張口結舌，「這和楚某沒什麼關係吧？」他好一會兒才明白這位八小姐的意思，似乎是要和自己「聯姻」。心道，你家本地都有大宗師坐鎮了，還怕誰再去挑釁，用得着來這個？

    眾人見他居然有拒絕之意，聽了都心生不平，紛紛道，「楚先生你果然太過分了，怎麼可以讓小蘇姑娘如此失望呢！」

    金亭林忽然驚訝說道，「不過楚先生好像比小蘇姑娘大了有二十歲吧？」

    大家猛地醒悟過來，驚嘆不止，「楚先生你太有魅力了，真是當代情聖，這是怎麼做到的，快教教我們！」

    楚凌風心下道，我有魅力個屁，又沒有這回事。

    他咳嗽一聲，「水鏡小姐，正如金莊主所說，楚某與小蘇姑娘年紀差距太大，這很不合適。」

    姬水鏡道，「有什麼要緊，連性別都不是距離，年紀差了一些又有什麼問題？」

    登時有一半以上的人當場再被嗆住。

    楚凌風道，「小蘇姑娘現下年紀還小，不清楚這其中的利害，過幾年自然就會明白人生真相。你這做姐姐的，應當為妹妹慎重着想。」

    姬水鏡嘆道，「楚先生，你可真是個狠心人。好吧，小蘇和你年歲差距是大了一些，不過我家姐妹眾多，小蘇只是最小的一個，其他姐妹總有與你合適的吧，你隨便選一個來求婚吧。」

    這話一說，有如轟天巨雷從天而降，全場的人更是立刻傻掉了。

    姬家姐妹在武林中人看來，個個都是眼高於頂的絕世人物，在江湖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勢力聲勢比武林任何頂級大派都毫不遜色，甚至猶有過之。

    如今這水鏡小姐居然說，讓楚先生隨便選一位自家姐妹求婚。這一定是聽錯了，一定是。

    卓長雲和范小樓對楚凌風更是佩服得一塌糊塗，我們不過是在秦淮河上和青樓姑娘們來往，楚先生你竟然能讓姬家的小姐個個傾心，誰都願意嫁給你，這完全不是一個境界，是隔着好多好多境界了。

    徐興業遲疑着道，「水鏡小姐，你剛剛說蘇小姐對楚先生已是情根深種，如果楚先生反而去向她的一位姐姐求親，她可怎麼辦？」

    姬水鏡一揮手，「不用擔心，小蘇是個識大體懂大局的好孩子。楚先生和我家聯姻，於我們兩家而言是兩全其美的好事，不管他向小蘇的哪一位姐姐求婚，小蘇自然會樂見所成。」

    金亭林納悶道，「水鏡小姐，我聽你這樣一說，似乎你是在考慮利益問題，而不是情感問題？」

    姬水鏡一本正經道，「大戶人家的女孩子是幹什麼用的，就是為了聯姻用的。楚先生這麼優秀的人才，我家自然要傾心接納。至於情感什麼的，以後可以慢慢培養。」

    她這話一說，立即又是雷倒一片。

    姬傲劍已經麻木了：八姐，你今天就語不驚人死不休地進行到底吧。

    楚凌風悶悶道，「水鏡小姐，為了利益問題而求婚，這有何意義？」

    姬水鏡道，「楚先生，我跟你說情感，你跟我說利害。我跟你說利害，你又要跟我說情感了。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高破軍長長嘆了口氣，「水鏡小姐，高某一直以為貴姐妹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原來你們也懂聯姻結合之道。」

    姬水鏡笑道，「這是什麼話，我們姐妹都是想做大事業的人，自然也會考慮婚娶之事，好結交天下英傑人物共成大事。比如說本小姐，雖然還沒過門，現在也已紅鸞有期。我的未來夫君，在江湖上也是大有名望的英雄人物。」

    姬傲劍心中嘀咕，八姐你就扯吧，扯得跟真的一樣。

    金亭林驚訝道，「水鏡小姐你居然已經有了未來郎君，不知是哪一位公子有這樣的福氣。可是你剛才說楚先生可以找你家任何一位小姐求親，如果他要是選了你，你怎麼辦？」

    姬水鏡道，「這太好辦了，如果楚先生看上了我，我就辭了相公，來答應他。」

    大家聽了，更是震驚，這楚先生的分量，你家看得真重呀。

    徐興業好心提醒道，「八小姐，你方才說聯姻是為了接納天下英傑，你為了楚先生把你相公甩了，這豈不會冷落了旁人之心？」

    姬水鏡道，「我家相公和我家姐妹個個熟得很，也是懂大局的人物。我辭了她去跟楚先生，她再找我家一位其他姐妹湊對就行了，不礙事。」

    眾人完全無語，你和你相公這還真是乾乾脆脆的聯姻，算計得如此清楚。

    他們不禁好奇起來，這位水鏡小姐的相公心性如此極品，究竟是誰？

    高破軍咳了一聲，「水鏡小姐，請問你的夫婿是哪一位英雄人物？」

    姬水鏡得意洋洋說道，「就是蘇州第一高手，螳螂門名家狄心棠。」

    全場登時摔倒了一片人。

    金亭林吃吃道，「水鏡小姐，你、你和狄大家，也能叫做聯姻？」

    姬水鏡道，「這怎麼不能聯姻了？我方才不是說了，聯姻是為了接納天下英傑。天下英傑又不是只有男人，只要是有值得結交的英才人物，不論男女，我們姐妹都可以與子攜手。」

    她對那兩位頭牌姑娘說道，「那《凰求鳳》奏完了？再奏一遍，這次就叫《凰求凰》了。我早跟你們說了，鳳求凰，凰求鳳，鳳求鳳，凰求凰，都是一樣的。」

    徐興業苦笑道，「水鏡小姐，就算你們不在意凰求凰，但人家姑娘也不是個個都願意凰求凰的。」

    姬水鏡道，「有勞徐幫主你費心了，可你怎麼忘了，我家又不全是姐妹，男人也是有的。」

    她重重一拍姬傲劍的肩頭，「比如我家相公要是不想娶我了，娶我弟弟也是可以的嘛。」

    眾人聽到她說「我家相公娶我的弟弟」，心中感覺都是古怪無比。

    姬傲劍大吃一驚，「八姐？」

    姬水鏡一本正經道，「小劍，大局為重！」

    姬傲劍無可奈何，點頭道，「好的，我講大局。」

    姬水鏡嘆道，「可惜我家兄弟還是人少了點，就你一個，以後千斤的擔子都要壓給你了。」

    大家一聽，登時對姬傲劍羨慕不已，這姬公子為本家負擔起接納天下女子英傑的重任，以後可不就是要三妻六妾，**成群了？

    姬傲劍苦着臉道，「八姐，我盡力而為。」

    姬水鏡滿意地點了點頭，「果然有擔當！對了，那鳳求鳳的重任，也是要靠你來承擔的。」

    姬傲劍登時眼前一黑，險些暈倒。

    大家立刻不羨慕了，對姬公子深切同情起來。

    眼見眾人又是一片無語失聲狀態，姬水鏡忽然正色道，「諸位，我剛才已經告訴你們，我家在海內海外都要經營大場面吧？」

    在場之人紛紛點頭。

    姬水鏡繼續道，「俗話說，一個好漢三個幫，一個籬笆三個樁。我家姐妹雖然有心要謀劃大事，但光靠我們幾個遠遠不夠，所以但凡有志同道合，才智卓越之士，我們姐妹自然是誠心相結，要共成大業。」

    如今姬家的事業正處於飛速擴張期，但中層薄弱、欠缺高手一直是姬家姐妹的心患大事。

    一流高手以上的江湖人物自重身份，哪怕是對她們的本領心服口服，但要投身到門下效力總是有些心理障礙。

    不管姬家姐妹怎麼以誠相待，在外界看來，這依然是家主和門客的效忠關係。

    如今姬水鏡公開說道，願與天下真正的英雄聯姻，這便不再是附她們的驥尾，而是與她們平等。

    這些江湖的上層人物聽到，心中都已信了七八分。

    姬水鏡道，「楚先生，你剛才說，願與我家為友，這不錯吧？」

    楚凌風道，「楚某從不虛言。」

    姬水鏡道，「如今江南之地，我家都已志在必得。楚先生既是我家之友，在杭州你若不出面，我們如何着手？」

    姬傲劍知道，杭州是江南重地，本家定然要收入囊中，而最屬意的就是由楚凌風來當大龍頭。只是楚先生現在的心結就是不願出面，不想被江湖上看成是自家的附庸勢力。

    然而姬家要在杭州另找大龍頭，也萬萬繞不開御風山莊這一關。本地第一的宗師高手被外來強大勢力撇在一邊，簡直是紅果果的打臉，這在江湖上誰還會相信你們是朋友？杭州又有哪一家堂口敢硬着頭皮，在楚宗師的眼皮底下去當這個大龍頭？

    除非姬家先把御風山莊滅了，才能放手扶持他人。可是楚凌風非但沒有半分對不住姬家，還剛剛有援手之義。從道義上而言，對他下手自然會寒了天下人的心。

    所以姬水鏡才一再說明形勢，講明本家的今後打算，講明江南任何勢力不能置身事外，楚先生你必須出面。如果你出面怕被人說，那就和我家聯姻。

    姬水鏡又道，「楚先生，我們姐妹女子，也覺得人生在世，不可虛度。你本事遠在我們之上，難道我們江南的男兒，都是庸碌之輩不成？」

    姬傲劍忍不住道，「楚先生，那日我和你說杭州大龍頭的事，你不是沒有興趣。」

    他想，你之前都已經半身不遂，如今重新能跑能動，就像《阿凡達》裏那位有了新身軀的殘廢仁兄一樣，正是意氣風發之時，豈會願意枯坐家中繼續一醉十年。

    楚凌風眼睛亮了一下。

    這姬家的小姐，個個意興飛揚，縱橫於天地之間。但凡是以才華自傲的人，豈會不起羨慕之心、比較之心、嚮往之心、好勝之心？

    姬水鏡連激帶將，終於看出了端倪，「楚先生你既然有心，為何不與我家攜手？莫非你對我家四姐還有怨意？」

    楚凌風搖頭道，「若非夢影小姐，楚某也不能心境羽化，我心中從未怨過她。」

    姬傲劍吃了一驚，原來四姐竟是楚先生成就宗師的契機。

    姬水鏡道，「那便沒有問題了，姬家上下，共仰楚先生大才。只要楚先生與我家成為秦晉之好，天下大事如何不成？」

    楚凌風沉默了一會，問道，「如果我是向夢影小姐求親，那又當如何？」

    姬水鏡道，「這自然極好，我們會立即昭告江湖，楚先生和我家四姐已有鴦盟之約。」

    楚凌風當年痴戀姬夢影，後來入了宗師心境，自知陷入情劫，也就視作修行路上的一道磨練。

    他對姬夢影沒什麼怨恨，相反心中的印象依然十分美好。只是姬夢影棄他而去，多少會有些屈辱之感。這在江湖上看來，就是姬家甩了他一般。

    如果姬家有難，他願意出手相助。但若是被看成投靠姬家，心中就格外受不了。

    今日姬水鏡如此重待，當着眾人的面道出「姬家上下任君相選」的意思，給足了臉面，本有的一絲不甘也已隨風而去。

    其實人生在世，不過是個面子問題。一旦想通了，就不會糾結。

    楚凌風舒了口氣，心中變得輕靈許多，笑道，「夢影小姐如今不在家中，你們替她做主，總是不妥。」

    姬水鏡笑道，「四姐雖然不在家中，幸好我們家中的姐妹現下也有不少，楚先生你可以任選一位。」

    楚凌風道，「不必了，楚某已是曾經滄海的人物，如何還能誤人誤己。水鏡小姐需要楚某在江南怎麼配合，儘管吩咐。」

    姬水鏡淺淺一笑，「楚先生真是了得，我們姐妹你一個都看不上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