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青天 第一百五十七章 絕頂人物
眼見這秦淮幫的大高手趕上來投靠，水鏡小姐還愛理不理。漕幫鹽幫宗師心頭一凜，對於姬家如今的聲勢不由又信了幾分。
金亭林小心問道，「八小姐，你們以後的打算是什麼，是要在海外自成國度呢，還是要稱霸江湖呢？」
姬水鏡柔柔一笑，「金莊主你的題目問得太大了。路是一步步走的，飯是一口口吃的，這江南的局面我們還沒全拿下來呢。」
徐興業忙討好說道，「水鏡小姐，你們掌控江南，這已是大勢所趨。」
他如今對姬家的實力已是信服得死心塌地。
姬水鏡笑道，「這是，如今在江南各地，不做我家的朋友，就是我家的敵人。」
楚凌風哼了一聲，「水鏡小姐，你這話稍顯霸道了吧？」
姬水鏡道，「楚先生，我們對於朋友自然會善待，不知楚先生願意和我家做朋友麼？」
楚凌風悶聲道，「楚某高攀不上。」
姬傲劍想，八姐，你剛才說話真是有點以勢壓人，逼人選邊站，楚先生心裏自然不會樂意。
氣氛一時冷了下來，這時候水鏡同學要的「珍珠翡翠白玉湯」終於上來了。
她看了看姬傲劍，「小劍，你自己沒有點東西？」
姬傲劍道，「八姐，我和你一起吃白玉湯。」
姬水鏡點頭，「很好，很好。」說着就盛了一碗給他。
高破軍道，「姬公子看來也是我咸黨中人，要是有興趣，儘管來高某這裏拿麵疙瘩吃去。」
宗師高人願意給心食之物，便是有示好之意。
金亭林笑道，「其實窩窩頭味道也不錯的，姬公子不妨試試，說不定覺得別有風味。」
他們兩人剛才被姬水鏡震撼得不小，不像楚凌風那麼倨傲，在面上不願過於對抗。
姬水鏡眼波流動，甜聲說道，「金莊主，高幫主，我們不如現下就談談生意上的事情？」
金亭林道，「水鏡小姐，我們現下可是做不了主的。不過你能不能先交個底？你們入場，如果是要一成以內，那便沒有問題。」
以鹽幫漕幫獲利之大，一成收益已經是極為可觀。
姬水鏡道，「至少三成。」
高破軍苦笑道，「水鏡小姐，這真是不行的，你家胃口太大，我們沒法交代。」
姬水鏡道，「我們明年再談，那可就不止三成了。」
金亭林呵呵笑道，「那便明年再談。我們今日在一起共賞大戲，也是朋友的緣分，說說其他事情吧。」
高破軍也道，「水鏡小姐，生意歸生意，你我同是咸黨，現下便是朋友聚會。」
他們兩位已經直接說是朋友了。
這時忽然聽到樓梯上環佩叮噹，香風陣陣，兩名美麗女子分別抱着琵琶，捧着古箏走了上來。
她們對着徐興業躬身一禮，「徐幫主，我們姐妹來了。」
姬傲劍心道，原來徐幫主果然是請了秦淮河上的姑娘來助興的，難怪八姐被那些看守的人誤認了。
徐興業心中咯噔一跳，本來喊姑娘來也就是唱個曲子而已，不過這時有水鏡小姐在，似乎氣氛就不怎麼合適。
他看了看姬水鏡，見她果然有些臉色不愉，自己現下是正在投靠的人，如何敢惹他老人家生氣。就是金高兩位宗師，此刻也是不敢得罪這位姬家八小姐的。
於是急忙說道，「兩位姑娘辛苦了，幾位貴客此刻正有要緊事要談，不方便聽唱，請回去吧。」
這兩個女子臉色一變，如遭雷擊。
她們都是各自青樓的頭牌人物，非但人長得絕美，才藝更在美名之上。平日裏絕不會出舫娛人，更不用說與其他同行聯袂獻藝。
今日不知道來了什麼貴客，居然讓她們兩個同時到場。她們心中本就委屈得很，誰知此刻一來就又讓自己回去，這對她們的職業自信來說，簡直是沉重打擊。
兩人哀怨地四下一看，見其他人的眼神都集中在姬水鏡身上，此時在場之人只是想看八小姐現下的態度，卻被她們誤認為都是被姬水鏡給迷住了。
當她們再看到姬水鏡的面容，全身陡然一震，幽幽嘆了口氣，「原來這裏有這麼一位天香國色的姐姐，我們姐妹庸脂俗粉，自然入不了各位貴人的法眼，這就告辭。」
咦，怎麼這位「天香國色」居然在吃着咸泡飯，難道行規改了，現在獻藝的人都可以這麼不矜持了嗎？
隨即只聽案幾重重一響，「天香國色」拍案而起，一雙明亮妙目瞪了過來，那眼中卻沒有半點女子的柔媚之意，而是燒起了兩團綠油油的火焰，放出殘忍無比的凶光。
她口中的磨牙聲格格直響，配合着兇惡無比的眼神，整個人的氣色都化成了一股強大得如有實質的猙獰之意。
這是一隻狼。
一隻活生生、兇惡無比的狼。
兩位頭牌姑娘頓時覺得自己身在荒山野嶺，遇到了一隻餓腸轆轆、已將自己視為食物的野狼。
她們全身一顫，不由自主跌倒在地，已是嚇得瑟瑟發抖。
青樓女子從小到大，一直會有許多兇狠的目光，逼迫她們學這做那。
這兩名頭牌最怕的就是兇狠眼神，如今遇到一個比此生見過的所有不善眼神加起來都要可怕十倍不止的餓狼目光，已經差不多要被嚇破了膽。
如今姬水鏡已入宗師心境，拿出當年的惡狼意境，氣勢更是強大數倍。
在場眾人一聽到她們的說話，就知道不妙：敢這樣說水鏡小姐，她豈會輕饒？
風月公子方才直接就被她扔下樓去，這兩位頭牌姑娘會不會也被她扔下去？
她們可不是一流高手，墜地還能保命，這一落下去就是化成一灘爛泥。
徐興業欲言又止，終於還是嘆了口氣，別過了臉，不敢冒犯現下如狼似虎的水鏡小姐。
卓長雲和范小樓本也熟悉這兩位姑娘，但一想到姬水鏡是宗師高人，又見到她如此威勢，同樣也不敢開口求情。
金亭林和高破軍不發一言，權當看戲。
四下一片寂靜，在姬水鏡待人而噬，隨時就要發作的目光中，楚凌風忽然沉聲道，「水鏡小姐，你且息怒。這兩位姑娘口中是無心之失，罪不致死，還請饒了她們。」
姬水鏡哼道，「你這話說得輕巧，她們如此看待於我，我為什麼要放過她們？」
楚凌風道，「這兩位姑娘目光短淺，不識天上龍鳳。水鏡小姐你是江湖上的絕頂人物，何苦與她們一般見識？」
姬水鏡嘿嘿一笑，「怎麼我就成了江湖上的絕頂人物了？我自己都不知道。」
楚凌風皺眉道，「八小姐，你一手創立水鏡錢莊，是天下一等一的大銀號，又相助你家六姐打造天下第一的海上大幫，還要在海外開拓天地，如此英雄了得，怎會不是江湖上的絕頂人物？」
姬水鏡道，「你說我是絕頂人物有什麼用，看不起我的人多着呢。就算我們姐妹都加起來，也有許多人瞧不起我們。」
楚凌風道，「水鏡小姐，你的姐姐同樣個個都是絕頂人物，一門兩位大宗師，六位宗師。誰若是敢說看不起你們，那都是庸俗淺薄的狂妄之流，不足為哂。」
姬水鏡哦了一聲，「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我們姐妹都是女子，別人如果對我們不屑一顧，那也正常。」
楚凌風道，「存有男女之見的人，那都是片面偏執之輩，絕不會是高明人物。」
姬水鏡嘆氣道，「楚先生，你說是這麼說，可是你都看不起我們，讓我怎麼信你的話？」
楚凌風一怔，「楚某何曾這麼說過，我怎會輕視貴莊諸位小姐？」
姬水鏡道，「你剛才都不願意和我家做朋友，這還不是看不起我們？」
她提起先前的事情，楚凌風咳嗽一聲，尷尬道，「楚某心中一直久仰貴莊各位小姐的人品才華，怎會不願意與各位為友。」
姬水鏡笑了一笑，把目光收了回來，重新坐下。
那兩位頭牌姑娘終於從她的凶狼目光中擺脫出來，有如死裏逃生一般，全身力氣卻也沒了，坐在地上一時起不來。
姬傲劍想，八姐剛才果然是故意發怒，要讓楚先生說出一些話，好套住他。
他本來也有些不忍，想向八姐求情。只是心中卻有一個念頭，相信八姐絕不會衝動之人，於是還是看着八姐行事。
姬水鏡忽然轉向金亭林問道，「金莊主，你覺得剛才楚先生對我們姐妹的說法對麼？」
金亭林忙道，「說得對，說得對，再對也沒有了。」
姬水鏡淺淺一笑，「那金莊主願意和我們姐妹做朋友麼？」
金亭林笑道，「金某當然求之不得。」
姬水鏡道，「可是金莊主，我覺得你這話說得口不應心呢。」
金亭林登時急了，「金某是至誠之言，怎會心口不一？」
姬水鏡道，「有和我家來往的好朋友，你卻嘲諷他們是投靠。我怎麼能相信你的話？」
金亭林心中一跳，原來你是怪我昨天搗亂了。其實我昨天哪知道你家勢力已經這麼大了，在海外有一批強大戰艦不說，還自建國度了，這怎麼跟你家斗啊。早知如此，昨天我也不會多嘴了。
他口中笑道，「這哪有的事啊。金某昨天的意思是說，各位小姐大氣魄大手筆，天下英才與你們為友，就有了用武之地，所謂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姬水鏡道，「所以和我家做朋友，是互相合作，並不是投靠我們？」
金亭林道，「和貴姐妹為友，乃是三生幸事，這怎麼說得上是投靠呢。」
姬水鏡聽了一笑，又對楚凌風道，「楚先生，和我家做朋友並不是投靠我們。金莊主也是願意和我們做朋友的。」
楚凌風苦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姬水鏡道，「楚先生，既然我們是朋友了，那我們就好好合作一番，共成大事吧。」
楚凌風嘆了一聲，「楚某是個懶散之人，難負重託。不過若是貴莊有事，自當相助。」
姬傲劍想，說來說去，楚先生你還是只把關係定在我家有事願意來幫忙，不涉及其他啊。
雖然金胖子已經當場改口了，但外面之人和金胖子原先一樣想法的人不是沒有，所以楚凌風還是有顧慮。
姬水鏡好像沒有聽出他的意思，「也罷。楚先生，另外有一件事我想說說你。」
楚凌風道，「水鏡小姐有話請儘管說。」
姬水鏡道，「楚先生你剛才為這兩位姑娘求情，看來也是憐香惜玉的人了？」
楚凌風咳了一聲，「楚某隻是覺得，煙塵之中都是苦命女子。水鏡小姐你這樣的神仙人物，不必難為她們。」
徐興業連忙笑道，「楚先生當然是憐香惜玉之人，而且人品磊落，極有擔當。」
他見楚凌風出面幫自己保住了兩位頭牌，心中暗暗感激，便開口贊了起來。
范小樓和卓長雲也連忙點頭，「徐幫主說的一點不錯，楚先生心腸慈悲。」
姬水鏡道，「楚先生憐香惜玉，楚先生心腸慈悲，看來就我是個惡毒女子了。」
眾人趕緊道，「水鏡小姐你也是菩薩心腸，如此被冒犯也不生氣。」
姬水鏡道，「你們說我不生氣，那我就不生氣吧。」
她轉頭對那兩位頭牌姑娘道，「你們兩位既然來了，也不用走了。徐幫主既然請你們過來，定然技藝不凡，把曲子演起來，讓大家聽聽。」
這兩位頭牌此時已經知道，這位水鏡小姐是位了不起的大人物，看身份之貴重似乎還是在場眾人之首。
她們戰戰兢兢站了起來，找地方坐下，小心問道，「水鏡小姐想聽什麼曲子？」
姬水鏡道，「你們就先奏一首《凰求鳳》吧。」
兩人一呆，說道，「水鏡小姐，沒有《凰求鳳》這首曲子，只有《鳳求凰》。」
《鳳求凰》傳說是漢代文學家司馬相如的古琴曲，演繹了司馬相如與卓文君的愛情故事。
姬水鏡道，「鳳求凰、凰求鳳、鳳求鳳、凰求凰，都是差不多的，你們隨便奏哪個都一樣。」
姬傲劍心中嘆氣，你又來差不多了。
金亭林咳嗽道，「水鏡小姐，這些怎麼會差不多呢？」
姬水鏡道，「情愛之真，是不分性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