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南方的艷陽里,大雪紛飛
我在北方的寒夜裏,四季如春
如果天黑之前來得及,我要忘了你的眼睛
窮極一生,做不完一場夢
午夜,煙城朝陽站的地鐵口裏傳來陣陣沙啞的歌聲,那來自一位流浪歌手,也來自一顆飽受北漂生活摧殘和歷練的心。
六年前,自從「煙城女警」出現在此,煙城就被蒙上一層薄薄的神秘面紗。不少投資商看出這塊肥肉其中的魅力,大肆發展旅遊業,這一處是「煙城女警」曾經在此守望的高樓,那一處是「煙城女警」曾經躲藏過的公園……於是幾年裏,「守望塔」、「隱蔽窩」、「古堡」、「罪惡之鐘」等等一系列旅遊景點吸引了無數人的注意,同時,這樣以英雄為主題的景點也拉動了煙城的經濟,讓她在六年之後成為足夠和魔都媲美的繁華大城市。
可越是繁華,就越容易滋生罪惡,儘管是被冠以「正義之城」的煙城,仍然躲不開墮落的影子。
當一首《南山南》隨着「好聲音」的舞台紅遍大江南北時,人們開始願意坐下來靜靜守候着自己獨特的珍貴記憶。回憶就像一張無形之網,包裹着無數找尋夢想的孩子,當他們抵達父親的年齡時,就像趙雷的歌曲一樣,總會在層層回憶之中,被蒙上一層薄薄的落魄。
阿宏就是一位落魄的歌手,雖落魄,但不墮落,自從出現在煙城地鐵口之後,悲傷、回憶、專情和追求就跟隨着他的調調打動了人們的心,說實話,在地鐵口賣藝的確可以免去飢餓之災,可是每一位歌手的心中都有一個光彩閃亮的舞台。煙城不僅僅是「煙城女警」的故鄉,也是葉雨凝的故鄉。五年前,當葉雨凝以一匹黑馬的身份登上《逆流而上》的時候,阿宏就被她富有故事的聲音所感染,他放棄現有的穩定工作,決定要為了音樂和夢想去拼命一搏,儘管被娛樂和金錢打磨的遍體鱗傷,也對得起潛藏在內心裏很久很久的嚮往。於是,他離開老家,北上至煙城,南方的漢子也許不懂北方的冷,卻比誰都懂得這寒冷之後的那一份執着。
每天在地鐵口一坐就是五六個小時,人們難免會在附近對着他嘀嘀咕咕。有人說,阿宏是南方人,因為他喜歡在雨季穿着人字拖走在泥濘的馬路上,也有人說,阿宏是位被愛情挫敗的男人,因為他的歌聲里總有一種對生活的無奈。
其實阿宏不在乎這些流言蜚語,他只是放不下內心裏的那一份執着,一開口一首歌,悠長的調子,填平了心中因為生活劃出的傷痕。
今天,他一直磨蹭到十二點鐘才準備離開,因為某個同樣愛好音樂的男子和他一同高歌,讓他瞬間像是找到了知己一般。古人言,士為知己者死,那麼為了知己者忘記時間飛逝,一定是一種奢華的享受。當那人以明天趕早班車的藉口消失在地鐵口的燈火闌珊處時,阿宏的心又一次沉入到了谷底,邂逅永遠是一種毒藥,叫人痴迷但總會令人失望,不過對他而言,大起大落經歷過,一窮二白也經歷過,這些事情笑笑也許就過去了。
取下結他放在包中,身後突然一聲響。
午夜的煙城地鐵口裏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走動,陌生的聲音吸引了阿宏的注意,但是面前卻一片寂靜。
他繼續手裏的活,收起小凳子,背上結他,身後又是一聲悶響,那猶如一隻壓抑着怒火的狗,隨時隨刻都有可能衝上來一般。
他猛地回頭,眼前仍然沒有一物出現,這不禁讓他心驚膽戰起來,哪怕是出現某個人影,讓他心裏踏實一下也好,這來自未知的恐懼,加上人類特有的想像力的渲染,讓他心中不由咯噔一聲。
可能是太累了,有點神經,還是趕快回去休息吧。
帶着這個想法,阿宏快步朝着地鐵口走去,剛走出五米,身後再一次傳來一聲響,好像某個東西落地一樣。
他回過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背後的竟然是一隻接近四米長的老虎。
「哇!」阿宏頓時嚇得魂不附體,腳下一滑,竟然被自己拌倒在地。那老虎並沒有立刻撲上來,而是圍繞着阿宏洋洋自得地轉了一圈。瞧着那黃黑相間的條紋和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阿宏像是看到了死神。
「嗷!」那老虎突然一聲怒嚎,出於本能,阿宏爬起來拔腿就跑,速度攀比百米冠軍,幾乎是剎那間就竄出七八米遠,眼看就要跑出地鐵口,那老虎一躍而起,竟然跳到了阿宏的面前,嚇得他腳下一軟,整個人摔在地上,從老虎的身下滑過去,一頭撞上地鐵台階,疼得眼淚直流。
方天華日之下哪來的老虎!不對,現在已經是午夜,可是就算是午夜,諾大的城市裏怎麼可能會出現如此兇猛的大型野獸呢!而且這頭老虎似乎帶着一股滑稽,就像貓玩老鼠一樣,難道一定要等老鼠精疲力盡後才殺死嗎?
老虎並沒有發動攻擊,阿宏又一次藉機站起身,老虎跳到台階上,堵住了出口,他只能掉頭朝着後面跑去。
老虎邁開步子,兩步就跟上阿宏的腳步,但是卻沒有立刻撲倒他,而是故意放慢腳步和他並肩奔跑着,阿宏突然一個急轉彎再次朝着剛才的出口跑去,老虎閃電般地跟上來,一連幾個來回,阿宏已經氣喘吁吁,這時老虎突然橫在身前,一米多長的尾巴朝着自己的臉上狠狠抽過來,將他抽倒在地。
結他「咣當」一聲,跟隨着阿宏的身體墜落在地,摺疊凳子滑到一邊,阿宏也顧不得心疼結他,睜大眼睛瞧着周圍,印象里的老虎都是撲倒獵物之後立刻鎖喉,瞬間將獵物窒息而死,不過就這樣大的老虎而言,那血盆大口足以咬斷自己的脖子,他估計連窒息的機會都沒有。
可是老虎遲遲沒有攻擊,他朝着前方看去,先是看到了滑落在地的摺疊凳,然後看到了前方出現了一雙皮靴,那好像是適合登山的厚底靴子。
阿宏忍着疼痛支起半個身子,本想看清此人的相貌,背後卻突然有某個東西擦下來,劇痛頓時從背後傳來,疼得他雙手一軟,再一次爬在地上,下巴磕到了地板,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充滿了嘴巴和鼻腔。
後背是老虎的喘氣聲,面前是陌生人的腳步聲,他立刻明白了老虎為何遲遲不發動攻擊,原來此人是它的飼養員,但是要在一座戒備森嚴的大城市裏帶着一頭老虎亂晃,豈不是天方夜譚,難不成是追債的?可是有這樣追債的嗎!疼痛讓阿宏思維靈敏起來,各種回憶充斥着大腦,各種欠債還錢的事情歷歷在目,最後,他得出結論,自己現在唯一背着的兩個債務,就是房東王媽的月租和兄弟阿強的飯錢,其餘的他一點都想不來了。
「你是誰!到底要做什麼!」聽到腳步聲抵達耳邊,阿宏側過臉,露出半張嘴喊道,但是聲音剛剛發出,就覺得一股火熱的氣流竄到了自己的臉龐,他頭暈目眩,但是仍能夠看清一張恐怖的大臉出現在眼前,這老虎是要鎖喉嗎?
阿宏全身顫抖着,沒想到自己只是在煙城尋找一個歌手的夢想,卻遇到了別人幾輩子都遇不到的事情,難道他真的作惡多端?老虎和陌生人是上天派來收他的使者?
阿宏開始想起家鄉的父母,只恨自己小時候沒有聽從父母從事科研專業,若不然他也不會放棄沒有前途的工作,北漂來到煙城,而是已經在暖烘烘的實驗室里等待老闆發工資了。
都是恨啊,但是一切都晚了。
他閉上眼,準備接受死亡,可是背上的壓力突然消失了,他感覺老虎朝着另一處跑去,緊接着就是某人跑動的聲響,他用盡力氣抬頭一看,眼前出現了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那人穿着帶帽衫,略瘦,一溜煙閃進黑暗之中,消失不見。
「站住!」身後傳來一陣嘶吼,緊接着他好像聽到了警笛聲,然後就覺得周圍傳來的呼呼風聲,吹得他大腦一陣疼痛。
「站住!我開槍了!」
不遠處傳來槍聲,但是卻沒人倒下。良久,這群警察放棄攻擊,某人在他旁邊蹲下來。
「先生!你沒事吧!先生?」
他翻過阿宏的身體,他睜眼看着眼前的警察,此時他頭痛極了,眼前好像都是跳舞的小星星,嘴巴里都是腥呼呼的血液。
「我沒事……」他說完後就失去了意識,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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