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小麥就在陳府派給她的大丫鬟春柳的敲門聲中醒過來。她昨天晚上又累又困,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春柳就睡在她床邊塌下的請求,是以今天一大早她就在外面敲門了。
小麥努力地睜開眼睛,看看窗外,只見天還沒亮呢,四下都是寂靜一片,心下詫異:陳府都是這個時辰就要起床了嗎?天哪,比雞還早!
她只覺得頭還是沉得像塊浸了水的木頭,實在是起不來。但那門外的聲音不緊不慢不依不饒的,就擱那一直敲着,讓她想裝沒聽見都不行。可見春柳是個本分的有耐心的好丫鬟。
「大少奶奶,您該起身了!大少奶奶?」
起吧,再不起,吵醒別人就不好了。小麥撐着爬起來,披上外套去開門。她一開門就看到春柳正端着一盆水站在門外殷殷地看着她呢。
「大少奶奶,我把水端進來了,這就服侍您洗漱!」
小麥極度想重新倒回床上再睡個回籠覺,但是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其他人呢,也都起了嗎?大家怎麼這麼早?」
春柳故作平靜地道:「還沒有呢,老太爺要辰初才起身,太太是卯末起身。」
「哦,啊——」小麥捂着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困頓地問道,「那現在什麼時辰了?」
「不早了,卯初了。」
小麥頓時瞌睡去了大半,咋回事,敢情大家都還在睡覺呢,她幹嘛要這麼早起身?難怪困得要死,平時在家裏她也是卯末才起身的。
「大少奶奶要去給夫人請安啊!大少奶奶,等你洗漱好,還要挑衣裳,換衣裳,上粉兒,打胭脂,等收拾好先去胡姨娘那,然後再去夫人那,時辰就差不多啦!」
小麥懷疑地看了看春柳,心裏衡量她的可信度。可那春柳規矩得很,說完話就垂頭站在一邊,一聲不吭,任小麥打量。
肯定不對勁兒,春柳這丫鬟太鎮定了。不過起都起來了,先依着她,待會兒再隨機應變吧。
小麥哀怨地回頭看看那舒適的床,然後在木樁子一樣的春柳的提示下洗漱好,坐到了梳妝桌前。這會兒她心裏大概有數了,就一邊用手指輕輕地扣着桌子,一邊問春柳道:「大少爺睡哪個房間?」
不管是哪個,肯定不會是這隔壁的幾個,否則她剛剛不會那樣敲門的。昨晚吃完飯她和胡氏就被張氏領到了這裏,至於陳揚,由於還沒有出孝期,睡到前院去了。
「這個奴婢也不清楚。」
「那我婆婆呢?」
春柳抬起頭來,面無表情地看着小麥道:「大少奶奶是說胡姨娘嗎?她睡在東邊的廂房裏。」
小麥忍不住用手扶着額頭,心底開始對這陳府不耐煩起來。就一個稱呼而已,有必要這麼較真嗎?
「剛剛你說我需要挑衣服,衣服在哪裏?」小麥決定挑破,看春柳怎麼說。
春柳這回不是面無表情了,而是抬起那張精緻的小臉,滿臉驚訝地問小麥道:「請問大少奶奶沒有帶衣裳過來嗎?奴婢還以為——所以就——」
果然如此,小麥在心裏嘆了口氣,但想來想去也想不起什麼時候得罪過了這位跟個小姐似的丫鬟。她畢竟是客,再說也找不到發作的理由,於是也準備作罷,不跟她計較了。
「我不用挑衣裳,等一下換衣裳也不用你。粉兒胭脂就更不用了,今天上午還要去祭拜,還不能塗脂抹粉。沒事了你就下去吧——」
春柳沒想到這個村姑說話還真有板有眼的,還真不好糊弄!於是收起些姿態,垂着頭站到門邊道:「是奴婢的錯!不過一會兒也要去給夫人請安了,奴婢就在這裏等着吧!」
你杵在那裏跟根柱子一樣我怎麼補覺?小麥心裏暗罵,口上還是道:「不用不用,再過一個時辰你再來叫我就行。」
「沒事的大少奶奶,我就站在這裏等你就是。夫人還有不到半個時辰就起身了,我在這裏站站就行!」
春柳心想我一大早不睡覺,就是想要你睡不成,怎麼可能走?要是這會兒就走了,姐妹們那裏怎麼交代?!
春柳和小姐妹夏荷,三年前都曾經被派去服侍大少爺,奈何大少爺非常不領情,餓了三頓飯都沒給他們好臉色看。那年大少爺才十四,她們也十四,今年大少爺十七,她們也十七了!再不想個轍就必須要離開陳家了!
這是夏荷跟她一起想的法子:想辦法把小麥支開,她們才好行事。怎麼支開呢,最好讓她生病或者是睡着了。所以,這才是第一招。
小麥看春柳那有油鹽不進的樣兒,氣的直牙癢,直想大吼一句:是誰規定她必須要去給夫人請安的?!
請安是個什麼玩意兒,她從來就沒幹過?!
但春柳那帶着點倨傲和期待的神情已經很明顯地寫着:快來問哪!哼,大少奶奶連這個都不知道?!果真是鄉下出來的,不知禮節!
算了,還是別問了,禮多人不怪,反正也住不了幾天。小麥安慰自己,抬頭對春柳道,「那你就在那裏站着吧,我眯一會兒。」
但這回春柳又不好好站在那兒當柱子了,一會兒走過來收拾一下梳妝桌,一會兒好似想起來了,把臉盆端了出去,還一不小心磕在了門檻上!
小麥認命地坐了起來,也不叫春柳,自己默默地穿好衣服,梳好頭髮。至於桌上的那堆胭脂水粉,她瞧都沒瞧一眼。
看看窗外,得,已經大亮了,乾脆出去透透氣兒吧。
她打開房門,發現這個院子還不算小,出了正房,走過廂房,還有很大一片花花草草。
清晨的露珠下,牆角有一株不太起眼的牽牛花,淡紫色的花苞有的全開,有的半開,如同一個個小喇叭,對着朝陽,唱着山間的小調兒。
春柳見小麥出了房門,也跟了出來。只見這個村姑什麼桃花蘭花都不賞,偏跑到這圍牆腳下看着牽牛花,心裏更加為她家大少爺鳴不平了。
「大少奶奶,這是朝顏——」春柳好心地提點了小麥一句。
「朝顏——真好聽!這牽牛花還真是早上的時候最好看!」小麥好似漫不經心地回道,「春柳,陳家像這樣的院子有多少個?」
「大少奶奶,陳家是通縣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宅子自然也是數一數二的。這裏有五個院子,這裏原來是客院,後來老太爺說以後就給大少爺大少奶奶住!」
「後面有小花園麼?」
春柳抬起眼睛睃了一眼小麥,心想什么小花園,陳家的花園大着呢!不過現在後花園沒幾個人去,因為陳老太爺開了一塊地種菜,天天不是澆屎就是澆尿的,搞得整個後花園都沒法進去!尤其是到了這春天,南風一吹,臭氣熏天!
「有的。大少奶奶,您要去看看麼?從這個院子往後走,不遠就是了!」
哦,難怪昨天走了半天,原來已經靠近後花園了。
「旁邊的院子是誰的?」
「旁邊就一個院子,是老太爺的!」
小麥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春柳,心底直犯嘀咕:陳家就這麼看重陳揚,給他安排到最挨着老太爺的院子住?
她不知道的是,因為陳老太爺愛種菜,把後花園搞得亂七八糟,這個院子早就成了大家躲避不及的地方。至於張氏存了什麼心,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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