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風 10獅鷲

    一直到城市的南邊很遠，到了翡翠平原的邊界，雅望挑選了一處安全的地方，才命令獅鷲降落。

    雅望詢問精靈少女關於她族群中法師的一些詳情，請求金秀用傳音和那邊的法師取得聯繫。

    金秀很努力地照辦了。

    妖精法術、妖精魔術，也稱為妖精的惡作劇。效果類似魔法，但是與人類熟知的魔法原理上完全不同。傳音是基礎的妖精魔法，遠距離地送出聲音，給指定的人、法陣或者法師塔。

    金秀成功地把精靈女孩的聲音送到了正確的人耳中。

    即使是平靜淡漠的精靈，也都因為精靈少女的聲音顯露出無法遏制的緊張和激動。

    現在雅望知道她的名字叫青菲。

    很快，雅望與精靈少女的家族約好了會面的地方。地點也證明了雅望對於精靈家鄉的猜測。

    儘快送走吧，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送到遠離事發地、遠離人類城鎮的地方，扔下就走。然後……我的時間不多了。

    金秀施法時的聲音奇異、清亮、可愛，和平時慵懶的聲音很不一樣，雅望很少能聽到。

    因為僅僅是使用傳音這種天生的能力，就讓金秀疲憊和低落。

    」

    獅鷲一般很難接受人類的指揮，很難接受陌生人的指揮，很難接受精靈語說的不夠好的人的指揮，很難在主人在場時接受其它人的指揮，雅望幸運地湊齊了這些條件。身為遊俠，雅望本來很擅長安撫動物，但是獅鷲有高等心智，完全無視動物交談術，性情凶暴，再加上對人類的暴怒，結果根本不吃她那一套。

    精靈少女青菲身體虛弱，憔悴不堪，雅望實在不想冒險讓她駕馭獅鷲。

    距離上次騎乘獅鷲過了數十年，雅望已經忘了如何指揮這種凶獸，騎乘用獅鷲很多都無籠無繩，但這一隻連鞍和鐙都沒有，更加難以控制。雅望不斷出現失誤，其中一次，雅望讓獅鷲誤以為她做出了允許，它俯衝下去追逐一隻成年鹿作為晚餐。女精靈不得不環抱着她的腰，幾次這樣的失誤之後，精靈就不再鬆手了，一直抱着雅望。雅望反覆道歉，心下卻有些溫暖。

    路上，精靈少女時常在她背後哭泣，當她哭泣時，抱着雅望的手就會非常用力，柔弱的身軀傳來顫抖。

    像自言自語一樣，雅望用細柔的精靈語言輕聲寬慰她。

    我不會說我理解你的痛苦，你的痛苦只有你自己知道，我無法想像。以後如何生存，也由你自己選擇。但我仍然想聽到你訴苦、聽到你抱怨。希望我能幫你分擔，希望我能看到你振作起來。mn

    」

    夜晚，兩人與獅鷲在一處林中古堡休息。

    古堡衰敗破舊，但還算完整，作為避風擋雨的地方很不錯。應該經常有人來。

    雅望不久前才剛住過這裏，並按照遊俠的習慣，臨走時把住過的地方收拾整潔，留下了清水、乾燥食物、木柴，方便後來的旅者使用，她沒有想到會這麼快又回來。

    青菲的心神慢慢恢復，她已經可以跟雅望偶爾閒談幾句。

    地板頗硬，還有點霉味，對雅望來說不算什麼，但精靈女孩睡起來應該會不舒服。舟車勞頓，雅望還是希望她能好好恢復體力。

    雅望趁獅鷲不注意，伸手到它的羽毛深處，在裏層相對較軟的羽毛上拔了它一把，接着雅望立刻急速後退，躲避獅鷲的瞪視。

    雅望從機械鎧甲的暗槽裏面拿出靈犀。

    靈犀是組合寶物，這是北地工匠的傑作。雅望拜託他們把自己收集的幾種有趣的、不想扔掉的、不含魔力的玩具組合到一起。工匠的手藝精湛，他保留了這些寶物原來的作用，縮小體積的總和－－甚至比其中一部分寶物的原體積還小，還略微提高了寶物的強度。

    其中就有妖精寶物，能讓持有者使用少數幾種無害的妖精魔術。雅望把獅鷲絨羽放在靈犀上面。

    讓我想想……雅望自言自語，千羽術，是怎麼變的來着？

    從雅望胸口的衣服下面，傳來金秀靜悄悄的一句咒語。

    伴隨着嘭的一聲，雅望被憑空出現的大量羽毛埋住，地上瞬間形成一張厚厚的地毯，雅望整個人消失在了裏面。

    雅望「呸呸」地吐着進入嘴裏的羽毛，從裏面爬出來。

    這其實是緩落術的一種，本用來挽救下墜之人。

    雅望收攏羽毛，用古堡里的舊木料為底、舊布料堆墊，鋪上披風和衣物，做成床位。這是雅望微不足道的善意。

    軟硬合適嗎……

    雅望一邊為青菲鋪着羽毛床，一邊計算着路程和時間。

    雅望的腳程比正常人快得多，但是只半天時間，獅鷲就飛過雅望不眠不休一周所行過的距離。傳說中只有鷹王和一部分壯年巨龍能在和獅鷲的競速耐力賽中佔優勢。

    和精靈的會面之地還在很遠的東方，到時趕往命運之城芳草城的時限將會很緊張。

    雅望微微嘆氣。她偶爾抬頭，看到青菲正站在窗邊，背對着自己。

    從窗戶灑進來的月光照亮着她纖細的身影。黑白的陰影重疊在她身上，使她的身影浮現出夢幻般的輪廓。

    精靈精緻的皮膚反射着朦朧的月光，像是她自己在發出光芒。她的金髮上也流淌着華光，好像有繁星在她的發間閃耀。

    側臉如畫……青菲讓雅望想起在記憶深處閃耀着的精靈皇后，想起那如同千山之雪和千月之光的容顏。

    青菲的上半身藏在雅望從死人那裏拿來的長外套裏面，下半身還穿着人販子為青菲所換的短裙。雖然這麼說很奇怪，但是那裙子很適合她。無論什麼衣服配她都會很合適吧。

    青菲長大之後，說不定會把那傳說中的美麗再現在她身上……如果她的遭遇，沒有讓她的心地向壞的方向轉化的話。

    心地是會影響面容的，舒展它，或者扭曲它。

    青菲轉身面向着雅望。有一瞬間，她的側臉被月光照亮，像是月亮在向她的美貌表示敬意。那一瞬間的她，是非常悲傷的表情。面向雅望之後，她的表情變得比較平靜。

    「我想拜託你……」青菲輕聲說，「今晚陪我一起睡好嗎？我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我很害怕……」

    雅望略一思考，然後拒絕了青菲的請求，斬釘截鐵，毫無餘地。

    只要不是環境所迫，我就不會……如果我睡在你身邊，害怕的就是我了。

    青菲嘆了口氣，沒有再強求。

    作為替代，雅望把巨大的獅鷲慢慢推到青菲的床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