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不敵眾,當時黃集他們趕緊利用人群掩護逃離。他們不敢再在洛陽逗留。他們都是四海為家的,行李就是他們的全副家當。雖然時間緊迫,但把全副身家丟掉上路也太不現實了。他們只得匆匆回旅館收拾東西,想着馬上去車站隨便坐上一輛車先逃出洛陽再作打算。
可惜天不遂人願。他們還沒來得及踏出旅館,殭屍就追來了。他們二人被殭屍團團包圍逼上旅館的天台。
黃集心有餘悸:"那是我人生中最接近死亡的一天。"
黃集和他的朋友雙拳難敵四手,差點以為要嗚呼哀哉的時候,兩個"豹頭"肌肉男從樓下沖了上來。兩人一身正氣,陽剛威猛。眾殭屍一見這兩人就先矮了一截。
事隔多年,黃集仍清清楚楚地記得當時老爸和二叔所使的招數。他描述得驚心動魄,極端慘烈。講得好像他們是從天而降的天兵一樣。聽他這麼贊我爹,我心裏當然喜滋滋的。
當年我爸和二叔路過旅館,發現不對及時衝上天台救了黃集和他朋友。今天黃集和他徒弟路過巷子發現不對衝上樓幫我封印了嬰靈。這世界真是充滿了讓人驚喜的巧合。
黃集說當天晚上他跟我爸和二叔喝了一宿的酒。第二天大家就分道揚鑣了。此後再沒見過。
知道他們二位都已過世,黃集惋惜不已。
我最怕這種氛圍,急忙把話題轉移回那嬰靈身上,問究竟有沒有辦法可以跟嬰靈進行交流?
黃集正要回答,韓老太太從廚房走了出來,吆喝着讓我們吃飯。我忙過去幫忙擺放碗碟。我和黃集的對話只好暫時告一段落。
胖小子說不舒服,想先睡會兒。韓老太太忙噓寒問暖,帶他到樓上的房間休息。吃完飯,又喝了一點酒,已經晚上八點了。
韓老太太切了兩盤水果,讓我們到廳里繼續聊。
黃集說鬼魂都是感官不全的,有的不能說,有的不能視,有的不能聽......嬰靈在陽壽未盡之時連鬼都不是,要與之交流就更難了。唯一可行的辦法就只有請鬼(雖然嬰靈不是鬼,但為了順口,這裏就暫且稱之為"鬼"吧)上身。
請鬼上身?我馬上想到港劇里的那些問米婆渾身亂抖的陰森畫面。
黃集說請鬼的方法很多,因流派不同而各有差異。相同的是一定要找一個體質屬陰的人當媒介,這樣人和鬼都不會太傷元氣。還需要一位對嬰靈有影響力的人在旁呼喚其上身。
我說前面一點容易做到,但是咱怎麼曉得誰是嬰靈有影響力的人?
黃集說嬰靈既然纏着那對母女,那就說明她們至少一人與嬰靈有極大的情感糾葛。情感可以是愛、恨、情、仇,無論是哪一個都能順利將嬰靈召喚上身。
這倒難辦了,她們母女會幫忙嗎?她們見到嬰靈的時候一個被嚇暈,一個被嚇傻,現在突然說你好兩位,我想和嬰靈,對,對,就是那個皺巴巴的肉一樣的東西聊聊天,請你們幫幫我把它叫出來吧。這不是找抽嗎?
韓老太太在旁邊微笑地看着我們。我識趣地起身上樓,讓這多年不見的兄妹倆好好敘家常。
我推開房門的時候嚇了一跳。因為我床上居然坐着一個人。
"你不是說不舒服要睡覺嗎?怎麼到我房裏來了?"
胖小子說:"那只是藉口。你房裏的是什麼東西?"
我一下沒反應過來,說:"什麼?"
胖小子抬起肉乎乎的小手往後一戳,正好戳進在他旁邊做鬼臉的金錢草的眼睛。雖然知道金錢草不會有感覺,我還是本能地倒吸了一口冷氣。"他是什麼東西?好像不是鬼。"胖小子說。
我和金錢草都嚇了一跳。金錢草跳開幾步,又露出那個周星馳般誇張的驚訝表情。
金錢草作為離體靈魂,沒有陰氣怨氣,如果他不主動現身,旁人根本不可能察覺他的存在。這小孩是怎麼知道的?
我想起剛才在樓下的時候,他老是站在樓梯口盯着樓上,難道他那時候就已經發現了?
我一方面不相信胖小子真的能發現金錢草,一方面也不想金錢草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就故意打哈哈說:"哪有什麼東西啊?真有東西你師父怎麼會沒發現?你想多了。"
胖小子一臉莫名:"我師父?"
我一愣:"黃集不是說你們是師徒嗎?"
胖小子揚了揚嘴角,沒說什麼,從床上跳下就走了。
我和金錢草面面相覷,都很錯愕。我問:"他真的有可能發現你嗎?"金錢草說:"也有可能。當初你不也在我不現身的時候看見我了嗎?不過你能看見我是因為你是鬼王后人,天資不同常人。難道那小孩也是名門後人之類的?"
翌日。錦年的母親居然到警局來找我。
看得出她內心很掙扎。她連抽了好幾支煙才開口問我昨天在她家出現的是什麼東西。
我告訴她那叫嬰靈。是死後的胎兒變成的。
她又用力吸了一口煙,問我有沒有辦法跟那嬰靈對話。
我心中一喜,心說我正愁沒法說服她們幫忙召喚嬰靈上身呢,這還有主動送上門來的。但是我是出於好奇和想幫忙的心理,她為什麼要和嬰靈對話?
她說她昨天突然見到這麼一個怪物只覺得恐懼。我們走了之後,她慢慢冷靜下來。回頭想想,其實那怪物並沒有要攻擊她的意思,反而像是想撲到她懷裏。她覺得怪物看她的眼神非常熟悉,很像她曾經認識的某個人。昨晚她一夜都沒睡,躺在床上不停地想這件事。
她覺得嬰靈似曾相識?這倒跟嬰靈有前世記憶的猜測相符。
我說要跟嬰靈對話可以嘗試一下請鬼上身。但是需要一個人在旁召喚。這事兒估計只有她或者她女兒才能做到。
女人說沒問題,她到時候讓她女兒和她一起找我。
我說那孩子不一定願意吧。女人橫眉:"她敢不聽我的?"
我十分反感她這樣對待自己小孩,冷冷地說我認為什麼事都要尊重當事人的意願。如果錦年不願意,你可不能逼她。否則請鬼上身這件事就算了。
女人無奈,說好好好,我不逼她。我好好跟她說行了吧?
我這時有點後悔拖錦年下水。女人嘴上雖然這麼說,回到家肯定不會給她女兒好臉色。錦年身體還這麼虛弱,要是被她老媽拉出家門不是很慘?我想了想,說那你先回去吧。我今晚大概八九點鐘找人一起到你家。
女人點點頭,用力把煙掐滅。
半截煙灰落地,剎那間就被風吹得無影無蹤。
天空漆黑一片,沒有月,也沒有星。
昏黃的路燈艱難地在無邊的黑暗中撕開一個個裂口。
我、黃集、胖小子三人並排走在這些填滿光的裂口中。幾隻流浪貓在燈柱下打架,遠遠看見我們一下轟然四散。
黃集說他自己體質屬陰,就由他負責當媒介。我一聽這哪行啊。黃集已經是七十來歲的人了。雖然說體質陰的人請鬼傷害較弱,但也是會有傷害呀。我說還是我來吧,畢竟我年輕,傷點沒什麼。
黃集還沒說什麼,那胖小子卻哼了一聲,說得了吧,你們鍾家人陽氣這麼盛,一般鬼魂哪敢接近你們?這嬰靈要是不知好歹硬上你身,不用一刻鐘就得魂飛魄散。
黃集說沒錯。我雖然年紀大,但好歹也是獵鬼人,區區一個嬰靈還傷不到我。等一下你們只要把它上身的時間控制在半個小時之內就行。
我說要是到時候嬰靈不肯離身我該怎麼辦?
黃集交給我一樣東西。說要是碰到這種情況你就如此如此。
我小心記着。說話間,我們已經來到錦年家門。
胖小子二話不說直接從背包里取出東西擺好法壇。黃集從八邊形鐵盒裏取出黃布,解開紅繩拿出圓玉。用劍指(無名指恰大指中紋,大指肚蓋無名指指甲,小指彎曲與無名指平。)在圓玉上方虛空畫了個繁瑣的圖形。大喝一聲:"解!"
一道血氣紅光騰地一下從圓玉之中竄了出來。
黃集盤腿閉目坐在法壇前。胖小子讓錦年老媽去拿一個乾淨的碗裝滿水放在黃集身旁。
一切準備就緒,胖小子對錦年母女說:"可以了。你們一起喚魂試試吧。如果碗裏的水出現光圈,那就說明嬰靈成功上身了。"
二女在胖小子的指定下圍着黃集轉圈,邊走邊喊出自己的姓名和出生年月。胖小子則在旁說與此二女有隙或有情的鬼怪陰物,可速速趁此機會附上法壇中人之軀表明正身。重複到第三遍的時候,碗中清水突然晃動起來,須臾映出一個淡淡的金色光圈。
黃集猛地張開雙眼,"刷"的一聲站了起來!
黃集淚流滿面,衝過去緊緊抱着錦華母親哭喊:"媽媽!"
什麼情況?它的母親不是錦年嗎?我和胖小子都是一臉不解。女人哆嗦着伸出手摸了摸黃集的頭,帶着哭腔問:"是你嗎?是你嗎?錦華?"
我們誰都沒注意到一旁的錦年攥緊拳頭,用力咬着自己的嘴唇,連唇上滲出血絲都沒有發覺。
女人一把將黃集抱在懷裏,嚎啕大哭:"孩子,我的孩子,你怎麼這麼傻?你為什麼要自殺?為什麼要丟下媽媽?"
黃集突然掙脫女人,說:"媽媽,我沒有自殺。"錦年渾身發抖。
黃集惡狠狠地抬手指着錦年:"是姐姐把我推下樓的!"這一句話說出來空氣仿佛瞬間凝結了。整整五秒鐘里,所有人似乎都失去了行動的能力。
突然,女人衝過去抓住錦年的頭髮,瘋狂地將她的頭撞向牆壁。我急忙過去架開她。女人歇斯底里地大喊:"你放開我!讓我打死這個賤人!你為什麼要把你妹妹推下樓?你怎麼敢!"
錦年從地上慢慢爬起來。亂發遮住了她的大半邊臉。"為什麼?"錦年笑了,笑聲如夜梟般悽厲。
"我和她都是你生的。我們出生在同一天,我們長着同樣的臉。為什麼只有她能得到你的愛?為什麼你要像對待垃圾一樣對待我?"
"你拿什麼和你妹妹比!你也配!"女人一直試圖掙脫我衝過去打錦年。
錦年自顧自地說:"我想,也許沒有妹妹,媽媽就會稍微愛我一點吧。那天跟妹妹在學校玩的時候,我輕輕一伸手就將她推了下去。整個學校都被嚇瘋了。他們像一群螞蟻一樣,團團把血肉模糊的妹妹圍起來。我卻很高興。這下好了,媽媽是我一個人的了。"
女人紅着眼怒吼:"我要殺了你!你把錦華還給我!"
錦年冷冷地看着她。
女人突然想起什麼,轉過頭抓着我說:"警察同志,快把她抓起來!她已經承認了!這個小賤人是殺人兇手!"
"這......"其實我無能為力,因為......
錦年臉上浮出一抹妖異的笑意:"當年我才七歲。不負任何刑事責任。就算我承認,你們又能拿我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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