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陰森的地窖通道向地底深處曲折延展,一陣陳腐的酒釀味夾雜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惡臭撲鼻而來,直熏得韓修宇倒退了幾步,忙捲起袖子掩住口鼻,含糊的嫌棄話語模糊着傳來,但在這安靜的空間裏倒也很是清晰.
"這個義莊的地窖裏頭該不會埋着屍體吧……居然這麼臭……"
田宏越扇去鼻尖的腥氣,將手裏的電筒朝下方照了過去,軍用手電筒筆直的光束打在黑黢黢的牆壁上,清晰地呈現着大面積剝落的牆漆和一片片在空氣中飄蕩的蜘蛛網.
一條暗褐色的水線沿着樓梯的台階凌亂地灑在四周,與台階上厚厚的灰塵凝成一塊,不知被什麼古怪的東西掃在兩邊.
"是血跡."田宏越指着那乾涸的血漬暗暗啐了一口,輕輕一躍率先跳入了地窖里.通道口子很小,使他不得不彎下一米八的身子骨,臉上的表情顯得很是難受,"這地窖應該是放酒罈子的,我聞到了酒味,還挺濃的,但臭味也不少."
"在義莊下面放酒罈子……這個村子的人還真是奇葩."韓修宇聯想到泡酒的屍體,忽然整個人都哆嗦了一下,"你覺得那是屍臭麼?"
"屍臭."雲默丟給韓修宇肯定的答案,不理他一臉被雷劈過的表情,抬步跟在田宏越身後向裏面邁進,然後一矮身從田宏越的胳膊下鑽了過去,徑直站在最前面,"有活人的氣息.那傢伙我會解決,你們負責救人,背出去."
田宏越:"……"別告訴他這特麼又是用鼻子嗅出來的.
韓修宇:"……"所以,讓我們跟上只是為了當廉價搬運工麼?
兩人尚未吐槽完畢,只見前頭的女孩突然提起了雙刀,一紅一藍的微弱光幕在手電的襯托下顯得格外迅速,幾乎連城了一片肉眼難見的光影.女孩站在最前方的位置,在狹窄的通道中輪轉着雙刀,伴隨着"鏗鏗鏗"的激昂響聲,在周遭的牆壁上劃下了深深的痕跡.
只一會兒.雲默就卸下了雙刀,而刀光一停,那滯留在空氣中的黑色物體驟然落在了地上.她使勁甩去刀刃上纏上的蛛絲,再看向地窖深處的位置時,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果然……是那些爬蟲科的東西.
"唉,這是……蜘蛛?"田宏越瞪大了眼睛瞅着地面上落滿的蜘蛛,蹲下身細細觀察着,順便用腳尖試探地翻轉它們的屍體,情不自禁地倒抽一口涼氣,"好大的個子啊!小的有一指甲蓋大小.大的足有一巴掌……這蜘蛛吃什麼長大的?"
雲默瞅了瞅犯蠢時和田宏義有着一模一樣表情的田宏越,心裏暗道有其弟必有其兄,即便年齡增加了,但有些秉性還是改不了,就像與生俱來的基因一樣.不遭逢大型變故不可破而後立,一切都是一樣的道理.
"血肉作為給養,病毒作為根本."雲默一腳踩過一隻巴掌大小的蜘蛛,直將它圓肚子裏頭的汁水全數碾進了塵埃里,方才說道,"玉茂村的活口應該都在這地窖里,連同被捕食到的喪屍一起.都是作為母蜘蛛繁殖後代時給小蜘蛛提供的口糧."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裏頭,盤踞着一隻變異蜘蛛."雲默手起刀落切開一連串突然從地下襲向她面門的蜘蛛,凌厲的刀鋒舞出一個堅韌的罩子,毫無漏洞地將三人罩在了裏頭,"地窖很大.不然藏不了那麼多屍體,活人還有蜘蛛."
"變異蜘蛛?怎麼不是喪屍型的?"韓修宇束手束腳在站在最末尾,他發現這地方真的沒他用武之地,莫非,自己的定位只能是廉價搬運工?
斬落第二波蜘蛛群,雲默前進的步伐再度快了三分:"被病毒控制侵染的是『喪屍』.融合病毒的是『變異』.變異獸保持着生物的理智和本能,而喪屍是殘次品."
"不說了,沒時間了."雲默遏制了他們的發問,"把該帶走的帶走,沒時間在這裏耗.後頭的麻煩還沒有解決."
爬行者的追擊是個重大的問題,容不得任何拖延.
雲默快步向地窖深處衝去,唐刀輪轉着斬殺一波接一波的蜘蛛潮,別看對方數量多得猶如牛毛,可質量實在差得令人髮指.稍稍將暗勁和刀風和在一起,就能像切瓜一樣粉碎掉一大片.
於是,這在韓修宇二人看來密密麻麻的瘮人生物,對雲默而眼不過是會吐點絲的小玩具罷了.而也正是四周越積越多的蜘蛛屍體,讓二人對她的實力又有了個新的認知.
黑暗的環境,潮水般的蜘蛛,沒有超強的動態視力和反射神經不能解決,若是正常人上場,估計現在已經被一群小蜘蛛織成了一個大繭,正被它們圍着用口器吸食體液.
"嗞嗞嗞╠╠"
一陣細碎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雲默猛地騙過頭避開一抹瑩白的蛛絲,在它徑直貫穿田宏越的腦袋之前猛地提起唐刀自動黏上了它,手腕迅速翻轉了幾下,將一遇空氣便凝固的蛛絲緊緊綁在了唐刀上.
她轉頭看向黑暗深處,一手抓過蛛絲的一截,一手橫過了唐刀,突然牢牢拽緊了蛛絲,一把將另一端的巨物向自己這方強硬地拉扯過來.
常人只道蜘蛛絲纖細.[,!]柔弱,一扯就斷,除了粘性好點兒別無它用.殊不知,在殘酷的自然界內,蜘蛛網並不僅僅用於捕捉昆蟲一類的小物件,有時候甚至連長蛇也會落入網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任由蜘蛛網束縛住全身,然後再慢慢切斷所有的生機,最後成為捕獵者的美餐.
蜘蛛絲的堅韌難以想像,一根直徑為五毫米的蛛絲擰成的長繩能夠輕而易舉地拖動一輛重達五噸左右的卡車,事實告訴世人,無論是多麼渺小的生物,都有它不可思議的超長之處.
尤其是在生化戰場的大環境裏,各種變異進化逐步呈現出生物史前的巔峰狀態,而人類這個連白堊紀侏羅紀都不曾經歷過的種族,根本沒什麼老本可以和先天就生活在野生環境中的動物比較.
雲默當機立斷地搶先封住了對方的蛛絲攻擊,只要那擾人的蛛絲不給她添麻煩,初期變異蜘蛛那小胳膊小腿的攻擊力對生化人來說簡直是嫩菜一碟.
蛛絲另一端傳來的強大拉力讓變異蜘蛛悚然一驚,在它地下的智力尚未想明白怎麼回事兒之前,本能中的戰鬥天性已經先一步切斷了那根吐出去的蛛絲,緊接着,它渾圓的身軀從一片粘稠的食物繭中爬了出來,對着地窖的入口處猛地一吸氣,收腹,昂首.
"噗╠╠"
一坨乳白色的蛛絲瞬息從它的口器中噴射到入口處,以最快的速度織出了一張結實的大網,上頭的蛛絲尚帶着未乾涸的粘液,緊密地將入口處粘糊了起來,形成一道天然的防禦屏障.
在屏障結成的那一剎那,變異蜘蛛立刻將自己塞進一個腹部早被小蜘蛛吃空的女人皮囊里,它龐大的身軀蜷縮在那腐臭的腹腔內,頂起那女屍血肉模糊的肚腹,活生生像一個慘死的孕婦.
本能告訴它,外界的入侵者很危險,危險到隨時可以擊殺它的程度.
"呵,還好我有先見之明帶了把打火機."田宏越的聲音懶洋洋地響起,大概是終於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不再覺得自己廢物的他立刻掏出了打火機想要燒掉那張該死的蜘蛛網,卻被雲默一下子攔住了動作.
"這玩意兒留着,待會兒有大用."在戰局發展中,雲默往往看得比任何人都透徹,也更能利用身邊的資源,"先救出倖存者,再打碎地窖里的所有陳釀,把義莊廚房裏的煤氣罐擰開了扔到下邊來.你的打火機一開,才能發揮出最大的作用."
酒,煤氣,火……
那是……爆炸!
韓修宇立刻和田宏越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裏看到了同一個意思╠╠可行!
地窖是密閉的空間,等救出部分倖存者以後,這塊淪落成蜘蛛老巢的地方就該棄了,而比起一隻只廝殺過去的辛苦,來個大爆炸很是省心省力.
"靠,我們倆爺們兒居然啥也沒想到."田宏越勾住韓修宇的肩膀,自嘲道,"爺們兒不過如此,都要靠個小姑娘過活,真特麼沒出息了."
"仗打多了自然會想到."雲默平靜地出聲陳述着事實,他們想不到只是因為過了二十幾年的安逸日子,在這樣和諧的國度里,誰會老想着作奸犯科的事情.能被一點即通已數不易,凡事要循序漸進,只要好好引導,不愁他們以後做不到這種程度.
雲默執起刀子"刷刷刷"地挑着蜘蛛網薄弱的地方削了下去,然後伸出細嫩的雙手就着那被切開的縫隙狠狠向兩邊一扯,伴隨着一陣刺耳的猶如撕裂血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蛛網後的血腥世界第一次在光線下暴露在人類的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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