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不是中洲大陸的家族,這裏是大周朝的跨橋村!
不是大族後院之斗,風平浪靜中暗藏波濤洶湧,一個不慎,就被卷到底,屍骨無存還不起一丁點浪花花。
這是最下等粗野的肉搏之術!毫無章法,拳腳相向,大打出手,這些人,這些人都是內里極悍的村婦與村姑!並且王家大房的劉氏顯然連麻雀那麼大的腦袋都沒有。
大伯娘劉氏打上門來了!
帶着女兒菊花一同前來,目露凶光、殺氣騰騰!
隨行而來的還有灰頭土臉的趙氏,趙氏背着背簍,裏面是洗淨的衣裳,腰都壓得直不起來,被水泡得發白髮皺的瘦手上還拎着一個小木盆。
大伯娘劉氏怒氣沖沖,咣的一腳就把院門踢開了!莫菲從廚房跑出來,還沒看清臉上就挨了劉氏一記狠狠的耳光。頓時火辣辣地痛在臉頰散開,口中湧上絲絲腥甜味。
黑娃嚇得「哇」的一下大哭起來。
莫菲捂着臉發呆,上次挨打是什麼時候,還是二百六十多年前在凡間的道觀里時,那也只成了一段模糊又可笑的回憶了。而當下這火辣辣的痛,真真正正的在受着。痛與屈辱讓她心驚與悲憤,原來,她已是哪個都能打的,還都能打得着的。找死的劉氏啊!
「你這個小賤貨,好大的膽子?!敢潑菊花的髒水!弟妹你是怎麼教導孩子的?可憐二弟走得早,沒成想你竟是這樣的歪心思,是存了心想把我王家之後給教歪吧。可憐我那二弟在地底下都不能閉眼啊。看看,看看,大傢伙都來看看,看趙氏這婆娘把我們王家的子女敗成什麼樣子了。兒子兒子成了個偷兒,女兒滿嘴噴糞,什麼不要臉的話都敢說。你要是教不了,趁早滾回娘家,我王家的兒孫不能由着你個婆娘這樣敗掉,最多我大房受些累,幫着二房管教孩子好了。」
劉氏麻溜地一氣兒說完,便開始審視着莫菲與黑娃。眼中是滿滿的算計!
莫菲看着膀闊腰圓的劉氏,心中冷笑。劉氏的心思昭然若揭,二房的子女都大了,永明永亮一出師就可以拿不少工錢;她十二歲,可以做所有的家務,再有幾年便可以訂給鰥夫或老頭,收取厚厚的聘禮;至於小黑娃,自然是放養着,大了再做算計。
劉氏她真是敢想啊!
此時,趙氏放下木盆,上前一步,也甩來一記耳光。
「你這個死丫頭,怎麼能亂潑姐姐髒水呢,平時怎麼教你的,打你打少了吧,我今天打死你,打死你去,」說話間,便劈頭蓋臉的打下來,莫菲的頭髮也被打亂了,「你這個死丫頭,還不快給你大伯娘陪個禮……」
黑娃嚇得不敢哭了,躲到廚房去了。
趙氏的背簍仍背在背上,打罵間,背簍也歪了,洗淨的衣裳有幾件掉到地上,被踩得亂七八糟。趙氏乾脆就把背簍放到地上,抓着莫菲打罵着。
「我打死你,打死你這個沒規沒矩的死丫頭。」趙氏的目光有些瘋狂,口中反覆重複着。
莫菲不反抗,由着趙氏打着。趙氏性子溫吞,卻不是個傻的,打她是虛張聲勢,堵大房的心思。
王家二房院內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這場戲着實勁爆。
菊花昴首挺胸驕傲地看着趙氏與莫菲,眼中充滿了譏諷。
「行了弟妹,你就別在這兒作戲給我們看了。」劉氏得意冷笑。
趙氏停手轉身對劉氏陪着小心說:「大嫂,喜鵲不懂事,才不過十二歲而已,大嫂你大人不計小人過,歇歇氣。
好吧,你不講章法,那我就讓你知道什麼是章法。
莫菲不等劉氏開口,搶過話:「大伯娘,長兄為父,長嫂為母,更不要說我這個做侄女的了,怎麼着也得叫大伯娘一聲大娘。大娘管教當是應當,只是菊花姐已管教過了,現在大娘還要來管教,言意是指菊花姐做娘不合格了?這管教我們是受了,但豈有隻教不養之理?大娘今天若真覺二房粗鄙,當着我娘的面,想接我們這點家業,我娘點個頭,我們做晚輩自是恭敬聽受。那今天大娘也得真有母儀,讓我們好好過個豐盛的節才對。」
圍觀的村民們便開始鬨笑,更有之前看過菊花那場熱鬧的村民和邊上的人交頭結耳。菊花急着想做娘!這麼個事,這麼個說法,實在太有意思了!
又有村民說起王家大房與二房那點子事,兩房的光景,村里哪個不知哪個不曉。不說別的,只看菊花打扮得多精神就知道了,村里哪個閨女能比得上菊花啊,連鎮上的閨女都比不上。
劉氏那張大餅臉開始扭曲。
莫菲趕緊喚着:「黑娃,黑娃,大娘要給我們棕子吃呢……。」
話音沒落,黑娃便從廚房沖了出來,兩眼放亮,大叫:「好啊好啊。」他的臉紅腫紫漲更甚之前,看着十分駭人。
圍觀的村民倒吸一口冷氣,多少都生出惻隱之心。趙氏眼睛紅了,眼淚滴了下來。
莫菲繼續說:「這棕子不是白吃的,吃這棕子要叫一聲大娘,以後得受她管教。」
黑娃高興地點頭:「不就打幾下嗎,有吃的就行,多打幾下也行。」
村民們有心軟的婦人開始嘆息,私語着王家二房的黑娃可憐,餓得瘦得就一把骨頭了,為了一點吃的,挨打也不怕,不過就是吃了大伯家的一把米而已,竟被打成這樣……
一個婦人嘆息了,緊跟着許多婦人也嘆息起來。
劉氏的臉開始抽搐,衣袖裏的雙手發着抖。她驚訝地發現,她竟然沒佔到便宜!二房這個討厭的趙氏,還有喜鵲這個小賤貨,她一個做大嫂,大伯娘的,竟然在她們面前吃了暗虧!就是二房的燕子沒出嫁時,也沒出過這樣的事!到底是哪裏出錯了,怎麼就不對了呢?
菊花此時又羞又惱,不好開腔,突然抽了抽鼻子,於是滿面興奮:「娘,白米粥香味!他們家是吃的白米!定是黑娃偷的我們家的米。我說了黑娃是小偷吧,小偷!」說着就跑進廚房,開蓋一看,鐵鍋里「咕嘟咕嘟」地翻滾着雪白的米粒。
黑娃急着跟進廚房,大叫:「走開,別動我的白米粥。」
「菊花姐,你揪黑娃來時,他身上可沒裝着米。這米是我們自家的米。」罷了,為了對黑娃的承諾,她是豁出去不要臉了。
劉氏與趙氏也跟着入了廚房,趙氏一看鍋里的米就愣了愣,卻是說道:「大嫂,是……是燕子上回送來的米。」
「燕子送來的米?這可是上等糯米的香味,你們家吃得起這樣的米?分明就是黑娃偷的我家的糯米。」菊花譏笑着說道。
趙氏臉紅了,慌慌張張地說:「不是的,不是的,大嫂,是前兩個月燕子送來的糯米,才一小口袋」,雙手還急切地比劃着大小,「就只能煮上三兩回粥,這不要過節嘛……才……才……」
菊花這個蠢的,還提什麼黑娃偷米啊,現在是喜鵲那小賤貨潑她髒水的事。劉氏暗罵。
莫菲又搶過話:「菊花姐,按說我們這都分家了,大房看我們二房孤兒寡母不屑救濟,現在菊花姐與大娘輪着要上門管教,我們二房識禮也不多言。可什麼時候,菊花姐竟成了我們家的帳房了,連我家有沒有糯米都知曉得一清二楚?」
菊花氣急,只一味強調着:「就是黑娃偷的我家的糯米,當時他身上還粘着米呢。」
「大娘,家有一碗白米粥就說偷,村里人還誰都不能吃白米粥了,身上粘了幾粒米就是證據,菊花想做娘,您自己都認為沒做好了,那她的話能不能信還得兩說……」莫菲說到此,已覺得累得慌。
而涌到廚房門口的村民們鬨笑得更厲害了,個個眼中泛光,表情興奮。又開始議論着菊花要做娘。至於黑娃偷沒偷米,怎麼能偷到這些米,可沒菊花做娘有意思。
「菊花姐既然這麼清楚我家的帳,那定是知道我家根本沒錢給黑娃治傷的,你今天冤了黑娃,又打了黑娃,大娘您來了也好,大娘是不是要送黑娃去醫治?娘說是嗎?」莫菲只覺得累,說完便再也不想開口,這樣的口舌之爭,有意思嗎,怎麼自己竟淪落要做這樣可笑的爭鬥。
趙氏仍怔怔的,還沒醒過神,自家閨女說話怎麼如此大膽尖刻,又好像挺有道理,莫菲這一問,便糊裏糊塗的「嗯」了一聲。
劉氏這時發現自己犯了個極大的錯誤,就是不留神讓了喜鵲不斷開口,這個小賤貨,一開腔後,她再也沒有還嘴的機會了!這小賤貨,一張嘴就說到菊花要當娘,太可恨了!太可恨了!這個小賤貨越大越可恨,真是要千刀萬剮了這個小賤貨都不能解氣!
劉氏臉上表情猙獰,舉手甩向莫菲:「你這小賤貨還敢胡說八道,滿嘴噴糞,看我不撕爛你這張臭嘴!」
這時有個婦人急急着從圍觀的人群中擠出來,一把扯住劉氏:「娘,飯做好了,快回去吧。」
正是劉氏的大兒媳胡氏。
劉氏此時恨不得剮了莫菲,哪裏肯聽,衝上前還要再動手,胡氏低頭死死拉住劉氏,使着眼色:「娘,飯好了,快回家吧。」
劉氏這才恨恨地站直身,鐵青着臉,輸人不輸陣地冷吭一聲:「看來弟妹家日子也算好過了,來一回就碰上吃一回白米粥呢。明天端午,可要記得給爹娘送些節禮孝敬。這做兒媳的隔三差五吃白米粥,竟不知道孝敬公婆,真是良心讓狗給吃了……」
「娘,回家!」這時又有一個男子從人群中鑽出來,低低喝道。是劉氏的長子王永光。
劉氏立刻閉上嘴,她一向是聽信長子的。胡氏快手快腳地拉着劉氏與菊花走了,都來不及在明面上與趙氏打個招呼。
王永光滿臉歉意掏出幾十個銅子遞給趙氏:「二嬸,實在對不住了,我娘就是這個火急性子,您多擔當着些,這些錢拿去給黑娃看傷,多出來的給黑娃做些白米飯吃吧,爺奶那的節禮別聽我娘的,二嬸家光景不好,就是送去,爺爺奶奶也不會要的。」
趙氏愣愣的接住,只覺得做夢一樣。
「喜鵲,菊花也是個火急性子,但人心不壞,她到底是你姐。大房二房到底都姓王,是一家人呢。」王永光面色凝重地說完,不等莫菲與趙氏開口,便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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