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見野冬陽死了……
夕莉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什麼也做不了,話語無法傳達過去,河流阻礙着她前進,到底應該怎麼去救,怎麼才能救?
鮮活的生命在眼前流失,對夕莉這個有點自閉的少女來說,衝擊猶如心臟用力捏緊一樣。寒意湧上身體,嘔吐感從胃中涌了上來。
至於黑貓,它一直用着散漫的眼神看着,就像在看一出無聊的肥皂劇。
冷漠?如果真有人這麼評價它,黑貓只會嗤之以鼻,確實它有很多種方法能夠救下冰見野冬陽,但……憑什麼它必須救她?
它是一個比之鬼魂還要恐怖無數倍的存在,它是災厄與苦難的代言者,想要它救人,首先得給它一個救人的理由。
沒有收取冰見野冬陽的靈魂當做食糧,就已經是莫大的恩賜了。
更何況……
冰見野冬陽這個女人,早就已經死了。
剛才黑貓和夕莉看到的,僅僅只是……
夕莉腳上一軟,坐在被雨水淋濕的草地上抖個不停,席捲她全身的恐懼和冷意讓她湧起了想扭頭就跑的衝動。但是她忍住了,顫抖着抬起頭來——卻驚愕地發現,冰見野剛剛還在河對岸的屍體消失了。
「怎麼會……。」
急忙站起身,夕莉眺望着河對岸,想要從那被雨水淋濕的樹叢中找到短髮少女的身影。
下一秒,夕莉再次感到了全身發冷的惡寒——是她那天生強大的靈感在警告她有什麼危險的東西在靠近。
夕莉本能地扭過頭去,天上此刻正好亮起一道閃電,夕莉看到了——半邊脖子被利刃隔斷的冬陽向自己靠近慢慢靠近過來,那是一張驚恐,雙眼因為痛苦而睜大大的,臉色慘白得一絲血色都沒有的臉龐。
從傷口處湧出的血液,將整件連衣裙染成鮮紅,脖子向一邊耷拉着,仿佛隨時都會掉在地上,空洞的雙眼緊盯着夕莉。
這份絕望,確實傳達到了夕莉的心裏。
在日上山的路上,夕莉確實遇到了幾個【靈】,並很漂亮的退治了它們。
但是,冰見野冬陽不一樣,因為還在兩小時前,她還和夕莉對過話。
車撞死人的典故,往往能在報紙或新聞上看到,但道聽途說與親眼證實之間的差別,我想各位也親身體會過。
夕莉因為恐懼一下子倒坐在泥土上,想要站起來,然後用手撐了地面好幾次,直到手掌被碎石劃破了幾道口子……
然而,此時她的肩膀就像被山壓倒一樣,空氣都像凝固起來一樣沉重,被恐怖所壓倒的她只能在原地任由時間持續流逝,而「冬陽」已經走到距離她一米左右。
『什……什麼啊……離我遠點啊……不,不要過來!!』
在恐懼的壓迫下,任何生物都能體會到自身的弱小,就如此時的夕莉,戰鬥,或者逃跑,即便心中知道現在該怎麼做,但她根本就無法提起力氣做出來。
又或者說,就連逃跑的勇氣都難以提起。
鮮血沿着她白色的洋裝掉落——似乎還在訴說着【還可以搶救一下】這樣的信息,但「冬陽」其實已經不是「冬陽」了。只見她毫無遲滯地舉起長刀,對着夕莉,猛然揮下。
刀刃隨着撕裂空氣的聲音落下,夕莉也只能在瞬間看出像流星一般划過的刀尖軌跡。更何況她現在已經被恐懼壓得無法動彈,眼看少女的身體就要被像切西瓜一樣切開兩半的時候——
「刀下留人!!」
突然響起的喵吼聲,猶如一陣驚雷,讓驚慌的夕莉猛地反應過來。只見黑色小巧的影子,已經像人類一樣站立起來。它那兩隻前腳的肉球,穩穩地將砍來刀身卡在中間,使其紋絲不動。
「what-the-Fuck?」
如果說剛才是因為恐懼而無法動彈,那麼現在就是因為震驚而一瞬間腦內短路了;此時夕莉的眼睛睜大,嘴巴大張,表情十分的喜感;原本還以為只是一隻不喜歡叫,人性化的怪貓,現在居然……
這貓為何這麼叼?
根本就是妖怪了好吧?!!
「發你妹的呆啊白痴,還不快啪死她!!」
倉促的貓聲,讓夕莉那短路的大腦瞬間換了根新的保險絲,是啊,現在可不是發呆的時候,手忙腳亂的拿起那部昭和時代的老式相機,對準近在咫尺的『冬陽』按下開關。
咔嚓一聲,這片區域因相機的閃光亮了一下,「砰」的一聲,『冬陽』好似受到了沉重的傷害,尖叫着向後飄去,很快就飄進了後方的樹林中不見蹤影。
「哈……哈……哈……哈……。」
大口的喘着氣,已經從絕境中脫身的夕莉,在驚懼的同時,也有了一絲放鬆,首次經歷的危及生命的感覺,讓她的心臟始終難以平靜。
不得不說,此時的夕莉十分狼狽,雨水和泥土混合的泥漿,讓她那本來就濕透的衣服,變得骯髒不堪,泥漿混合着腐朽的落葉,讓地面也很滑。
看向黑貓,夕莉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但卻被黑貓直接打斷了。
「看在瞅你順眼的份上,給你上一課吧,兵不厭詐的道理,有時候你的敵人可能比你更懂,並且更會活用。」
兵不厭詐?
黑貓突然來的這一句,讓大腦狀態還沒完全恢復過來的夕莉十分迷茫,但很快的,她就不用去思考答案了。
寒意,從後方侵襲上了夕莉的脊椎,那種冰冷刺骨的恐怖,舔舐着她的臉頰。
猛地轉過頭,一隻滿是血跡蒼白無比的手,死死地扼住了夕莉的脖子,只見脖子被割斷了一半『冬陽』,正歪着頭盯着夕莉,口中發出陰森的悲鳴,另一隻手的短刀也對準夕莉的脖子割去!!
在那把刀將要抹到人體致命弱點的時候,在求生意識下,夕莉的雙手握住了『冬陽』手持刀刃的那隻手,扭動,掙扎,推搡,只想將恐怖的東西推開,僅此而已。
掙扎中,求助的目光,轉向了那隻奇怪的黑貓,希望它能在幫自己一次,但對方無動於衷的眼神,讓夕莉的心跌落了谷底。
「先說好,我不會再幫你第二次了,想活下去,就轉動一下你那毫無價值的大腦吧。」
說完,黑貓就蹲在那裏看戲,正如它所說,它不會再出手,就算夕莉死了成為這座山鬼魂們的一員,它也不會感到絲毫可惜;現實可不像遊戲,有讀檔重來的機會,危險臨身時,人類往往能做出平時絕對做不到的事,如果有了自己的提示依然會死,被一隻剛死沒多久的戰五渣幽靈殺掉,那也是你活該。
『被拋棄了嗎?密花姐失蹤了,現在這隻貓也這麼說,我……又是獨自一人了嗎?不……不要……我不要這樣!!』
原本體力就所剩無幾,如今鋒利刀刃差點就貼上脖子的夕莉,危機更遠超先前,雙眼中時間在這前所未有的壓迫下,夕莉的眼神瞬間茫然一片,就連周圍不停落下的雨滴,在這剎那仿佛緩慢了許多。
『脖子既然會被扼住,但力量並不大,還沒到無法掙脫的絕地,既然如此……』
腦內瞬間閃過這樣一句,夕莉的頭猛地後仰,雙腿一蹬,向後仰倒,雖然直接躺在了骯髒的泥漿上,但最起碼躲過了那把刀,這也是目前體能為普通人的夕莉,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了。
手中那生者的脖頸所帶來的感覺的流失,讓『冬陽』呆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高舉着短刀向着躺在泥地中的夕莉【飄去】。
但是,無聲的閃光,卻讓『冬陽』如同被無形重物撞擊,因痛苦而尖叫的同時,向後急退,被割斷一半的脖子,也嘶啦一聲,傷口更加猙獰可怖。
再次消失在樹林中……
『剛剛的感覺是什麼?』
坐在泥地上的夕莉,雙眼已經恢復了清明,她愕然的看着自己的雙手,對剛才自己的一系列動作感到難以置信。
但下一刻,夕莉就反應過來,剛剛才經歷過的錯誤,她可不想再來一次,幽靈……依然藏在暗處。
會瞬移,行動間無聲無息,隨時都會將你殺掉。
不管怎麼看,對方的優勢太多了,這邊完全沒有獲勝的可能。
但是……
不殺掉它,自己就會死!!
源源不絕的恐懼惡寒,自心底升起,幾乎快要吞噬夕莉的存在。
這份恐懼,並不源自死亡,在她看來,確實死會讓人感到可怕,但從遇到危險開始,她卻根本就沒有哭出來。
這就證明了,夕莉從一開始,就對死亡本身並沒有懼意,她會恐懼,是因為害怕她死後,在彼岸看到那個救贖了她的恩人,所以她有絕對不能死的理由。
可是……我不想死……至少在找到密花姐之前!
即使連一根指頭也動不了,腳步也無法邁出,甚至連眼皮也睜不開——自己也要為了生存而戰鬥下去。
死了,就等於失去了尋找那個恩人的機會!
咬緊牙關、仔細地觀察,憑藉「影見」和這部相機,竭盡全力找尋勝利的契機。
「咻!」
高速的刀鋒伴隨着驚人的風切聲破空而至。
然而,夕莉像早有預料一樣往旁邊一滾地,輕易地閃避敵人的攻擊。
她確實是早有預料,下定決心將一切的恐懼暫時拋棄的夕莉全力將所有精神集中在了靈力感應上面。哪怕是會瞬間移動的鬼靈,她都能感知到對方的存在。
當然,如果夕莉的反應慢了一些,對方也會一擊把她砍得血肉模糊。
以狼狽姿勢躲開後的夕莉重整姿勢,成功地給予了反擊——相機的閃光和破魔力讓對方哀嚎起來,再次消失了身影。
遺憾的是,膠捲的填裝需要三到五秒,不能連續攝影,因此無法直接將它殺死……夕莉微微彎腰,就像豹子一樣保持隨時跳躍的姿勢,手指放在快門上,呼吸、心跳也降了下來——
對於刀鋒在毫釐之間掠過身體的恐怖,以及被消失的敵人窺視的恐怖,在地上磨損的擦傷……夕莉已經完全感受不到了。
她反而閉上了眼睛,完全捨棄了視覺,單憑那份天生擁有的靈感來做出應對——這簡直就像狩獵者和被狩獵者的立場反過來一樣。
黑炭也驚訝了,夕莉沒有受過任何訓練,也沒有學習過戰術。僅僅是克服了恐懼的她,就能在這個窮途末路的危急時刻,做出了最好的判斷……
【如果是論戰鬥的天分,她比起自家的那隻蘿莉恐怕要高上好幾籌吧?真不愧是被名為犀利的傢伙】
【如果她加入當家的組織的話,將來……不過現在說這些還太早了,等當家的來了之後看他怎麼想吧。】
時間慢慢地流逝,在死寂中,已經過去了三分鐘了。這三分鐘裏每一秒鐘就像是一分鐘一樣漫長,夕莉依然保持着同樣的動作,靜靜地等待着。
她心中也在默默計量着,膠捲只剩下兩次使用,要補充就得下山去。然而,很明顯地,這「東西」是不會放她下去的。
每一次的照射,都給它確實帶來了傷害,但是要將它完全退治掉,卻不知道還需多少次,畢竟這裏不是遊戲,有怪物的血條可以讓她參考的……無論如何,要讓剩下的兩次完全命中對方——
霎時,一道黑影從夕莉的背後撲襲而出,然而過程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音。
以它那幾乎只剩下最低限度的智能,能不發出聲音,直撲夕莉的背後,真算得上是智商爆發的一擊了。
然而夕莉的速度更快。
夕莉被泥漿黏住的妙齡少女的服飾,讓她的身體看起來更加纖細,但是她卻以越超平日的動作轉過身來,對着「冬陽」按下了快門。
閃光只有一瞬,更不帶任何聲響……把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冬陽」的全身照進了相機之中——
腳步踉蹌地退了兩、三步,「冬陽」的刀掉落在地,「冬陽」扭曲着身體,因為靈魂撕裂的痛苦而顫抖。
默默地看着「冬陽」的樣子,夕莉顯露出了溫和的表情。
「就由我來讓你解脫吧。」
就在這句話從夕莉的雙唇中吐露出來的同時,周圍的氣氛剎時間變得迥然不同。
夕莉美麗的臉上,蘊含的是一種真正的殺氣的微笑,但臉上卻又有種聖人似的平靜。任誰看了都沒有辦法想像,剛才還因懼怕而顫抖的少女,竟然在此刻散發出不帶猶豫的殺意。
這是一種覺悟,或者算是一種明悟。
「冬陽」顫抖着後退……已經死了的她,竟然對着夕莉而感到恐懼,她想要退後離開。然而夕莉的膠捲已經填裝好了。
又一次無聲的閃光,「冬陽」這個人物,就此在世界上徹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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