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醉葉輕輕 第二十五章 魂歸來兮

    綠竹青青笑眯眯地道：「你自己也說了，三界之內，六道之中，只有你一個超然其外。萬物有靈，死後不過都化為一抔黃土，惟魂靈不散，都要到地府找你報到。說得通俗點兒，她其實就是你的其中一個工作對象，那麼不管她是人是鬼，是妖是仙，對你而言都沒什麼分別，她就是她，你愛的是她的靈魂，不是嗎？」

    「是。」幽冥鬼王不知道她想要表達什麼，但還是配合地點頭。

    綠竹青青繼續道：「自古以來，人與鬼不能相戀，其實只不過是因為陰陽兩隔。換句話說，一個是肉體凡胎，一個是無形的靈體，無非是不能相互觸摸，而且陰陽兩氣相撞，對雙方都有不利影響罷了。」

    「確是如此。」幽冥鬼王贊同。

    綠竹青青輕擊手掌，「那不就是了！你雖為鬼王，生活在幽冥地府，但已經不能算嚴格意義上的鬼了。你有永不腐朽的肉身，你有永不寂滅的魂靈，你可以自由穿梭於陰陽兩界，法力無邊到完全可以讓自身的鬼氣收放自如，根本不必擔心影響到她。什麼混蛋人鬼殊途，對你們兩個根本就不適用嘛！」

    「這還只是從理性上分析。」綠竹青青還沒說完，「而從情感上，就更沒什麼可糾結的了！兩個相愛的人……不，一人一鬼，又沒礙着誰，天道憑什麼懲罰你們？你願意用無盡的生命去愛她的生生世世，不論她是垂髫小兒還是佝僂老嫗，你都能夠不離不棄，又何錯之有？」

    幽冥鬼王聽得兩眼發直，只萌蠢萌蠢地盯着綠竹青青。對啊，他又何錯之有？

    「……可是，她不願意。」對啊，她不願意！所以她寧可將他封印，寧可自己魂飛魄散，也不願和他世代相守！

    「你笨啊！」綠竹青青恨鐵不成鋼地瞪着他，手指頭痒痒的，很想往他額頭上戳，「她不是不願意，她只是心疼你。」

    「心疼我？」幽冥鬼王喃喃道。

    綠竹青青點頭，「屬於一個女人的花樣年華頂多只有三十年，這讓她很難面對永遠年輕俊美的你。何況每次死後都要喝一碗孟婆湯，那樣她就會一次次把你忘記。比起你對她累世的深愛，她對你卻永遠只有一世的記憶，這會讓她覺得不安、不公，所以才會不忍。」

    「可是，我不介意。」幽冥鬼王低聲道，竟有些哽咽，「而且，我可以讓她投仙胎，投魔胎，甚至投妖胎，那樣，我們一輪聚首就能長至千萬年……」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他恨！他恨自己沒有察覺她的顧慮，他恨天帝蠱惑她做出那樣的選擇，他恨當初沒有一個人像綠竹青青一樣告訴他們，相愛不是錯。

    她不知道，天罰於他而言，根本比不上失去她的痛楚。他甚至隱約了悟，天道給他無盡的生命，委與他守護規則的重任，就是對他的懲罰。

    綠竹青青看看幽冥鬼王緊握的雙拳，默默地在心裏嘆了一口氣。把NPC的感情做得真實到這個程度，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一念至此，她欲言又止，還是忍不住勸慰道：「你也別太難過了，雖說她已魂飛魄散，卻並不意味着她已經完全消失了。」

    幽冥鬼王渾身一震，猛地抬起頭來，「你說什麼？」

    綠竹青青想了想，輕聲道：「何為魂靈？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世上的任何東西都不是憑空而生的。山石草木本無神魂，但它們卻能汲取天地精華，孕育成靈，進而成精，進而擁有魂魄神識，得以進入輪迴。那麼，魂魄一旦消散，不是也該遵循這個過程，恢復到最原始的能量顆粒狀態，回歸於天地嗎？」

    「回歸於天地……」幽冥鬼王怔怔地凝望着虛空，下意識地伸出手，像要抓住什麼。

    「她也許早已煙消雲散，也許時刻陪伴着你，無處不在。」綠竹青青堅定地說。

    其實她純粹只是在胡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抽什麼風，居然想方設法地安慰一個NPC。嗚，誰讓她碰上了這麼個悲情男主呢？

    「天地萬物，只要曾經來過這個世界，就會留下印記。」綠竹青青繼續忽悠，「我曾聽人說有這樣一種鳥，它出生時，會把自己的蛋殼埋在土裏，這樣，不論飛得多遠，它都能找到回去的路。而你，就是她留在這個世界上的印記，只要你在，她總有一天會回到你身邊。」

    「此話當真？」幽冥鬼王死死地盯着綠竹青青，眼裏的希冀讓她突然有些心虛。哪裏能當真啊！她隨口編來安慰他的好嘛！這孩子咋就這麼死心眼兒呢？

    支吾了半天，綠竹青青才硬着頭皮道：「當真。不過她既然決心棄你而去，斷不會主動來找你。」

    幽冥鬼王神色頓時黯淡下去，「那到底怎麼樣才能讓她回來？」

    綠竹青青欲哭無淚，她腫麼覺得自己那麼像欺騙幼兒的壞阿姨呢？！

    「她既然不主動來找你，那你主動找她不就是了！你那麼愛她，就算她化成肉眼不可見的微塵，你也應該能感應到她才對！你路過的每一棵草，聞到的每一朵花，呼吸的每一縷空氣，說不定都有她，你只要把她收集起來，不就能重鑄她的魂魄了嗎？」

    綠竹青青這話說的頗有些賭氣的意味，然而幽冥鬼王聽了卻好似茅塞頓開，驚喜得如同得到老師表揚的小屁孩。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大笑起來，「千年來，我時時刻刻都有一種感覺，感覺她好像一直在我身邊，從來不曾離去……原來如此！哈哈哈！」

    呃……綠竹青青驚恐地看着笑得跟個傻X似的幽冥鬼王，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刮子。孩紙，那只是因為你思念過度產生的幻覺而已，不能當真的啊！！

    幽冥鬼王兀自傻笑着，瞥到綠竹青青流了一地的寬海帶淚，不由詫異道：「你哭什麼？」

    綠竹青青抹了一把臉，扯着嘴角強笑道：「我替你高興來着。」

    無滴嘛呀，這下闖大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