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氏快步地向外走着,她身後跟着的江嬤嬤說:「好像是奉公伯府的,聽說了什麼消息?」
「什麼消息?」曾氏忽然剎住腳,向後兩隻眼珠像要吃了江嬤嬤一樣瞪着。
江嬤嬤生生地咽了口水:「夫人,這話絕對不是老奴說的。好像是,人家傳言,說如果奉公伯府不把姑娘送到我們魏家來,魏府會把奉公伯府怎樣。」
「哼。我會把林氏怎樣?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曾氏怒得滿面通紅,「她是誰?護國公的叔嬸,我是什麼人,護國公的臣子。我能拿她怎樣!」
是能拿奉公伯府怎樣。江嬤嬤想。
外面誰不知道,魏府是護國公的寵兒,至於那奉公伯府,掛着的不過是護國公親戚的虛名,護國公和奉公伯府的關係遠不如與魏府的關係好,奉公伯府的林氏說的話,壓根不頂事兒。
護國公肯定幫着魏府而不是奉公伯府。
要不是看在魏府得勢的份上,林氏作為護國公的叔嬸,哪裏需要趕着把自己家的表侄女介紹給魏府,圖的魏府的勢力。而曾氏今早上去奉公伯府,同樣那些話不是對林氏說着玩的,是真能把林氏怎麼樣的。
正由於如此,曾氏此時此刻,如果不先佔了先機惡人先告狀,說整件事是林氏一個人惹出來的,到時候,吃虧的,要當這個冤大頭的人,豈不是變成了曾氏本人。
想到這兒,江嬤嬤明白了。曾氏接下來想做什麼,當然是趕緊把自己拔出這件事以外,責任撇的乾乾淨淨,全部推到奉公伯府和林氏腦袋上。
到了門口,送親的隊伍已經到了魏府的大門面前。鑼聲、鼓聲、號子聲,連連不斷,吸引了城裏不少老百姓圍觀。雖然說,之前奉公伯府與魏府將要結成親家的事兒,對外有走漏消息過,有些人是都有聽說過,但是,突然間,毫無預兆的,奉公伯府把姑娘家送到了魏府來。是惹得許多風聞消息圍觀過來的百姓議論紛紛。
「這是怎麼了?怎麼是奉公伯府把自己家姑娘送過來了?不是魏府的四少爺騎着白馬去奉公伯府接新娘子嗎?」
「怪哉了!兩家人,都沒有說今日要娶媳婦,要嫁閨女,這是鬧哪一齣戲?」
「沒有錯吧?那魏府的四少爺不是被東胡人害的病重嗎?聽說都奄奄一息了。」
「莫非這是沖喜?」
「天!真是沖喜?!」
百姓們,像颶風一樣颳起的議論聲,直指到了魏府頭上。因為,魏府四少爺病重的消息,早已不是什麼新聞。在很多人想來,這個魏子裘八成是死定了。這下可好了。嫁來的姑娘家,命中注定是要當寡婦的了。
真可憐。
曾氏剛走到門口時,只聽那些輿論聲一面倒地傾向了奉公伯府,向着魏府潑過來,心裏頭一涼,再看那個進去府里給魏老他們報信的管家,急匆匆地應該是奉了老爺子的命令出來了。想到這兒,曾氏趕緊一縮邁出去的那兩條腿,躲進了門裏當縮頭烏龜。
管家像是看見了她的影子,又好像沒有,往她躲的門後掃了一眼的樣子,接着,轉回頭去,捏起袍角走到送親的隊伍面前,跑的急氣有些喘息,說:「我們老爺子問,是什麼時候的事?」
「什麼時候的事?」陪着嫁過來的姑娘的喜婆,徑直走到了管家面前,趾高氣揚興師問罪,「不是你們魏府要求我們姑娘趕緊嫁過來,給四少爺沖喜嗎?我們夫人和姑娘都是多好的人,想着四少爺是護國英雄,來給四少爺沖喜,怎麼,有錯嗎?」
曾氏躲在門後,聽見林氏的人這樣說話,差點兒擰斷了手裏的帕子,咬斷了牙齦:好啊,這個林氏,是擔心好事都被她佔了,趕緊把人先送過來,然後,圖個美名。
只是,林氏肯定沒有想到,他們家老四真的還沒有死,而且可能都不會死了。其實,這樣嫁過來也好,反正,這兩人本來就要結婚的了。可是,今早上,她過去的時候,林氏和那林姑娘不是死活不願意,和她嘴硬嗎?這會兒突然改變了主意,急着嫁過來是什麼緣故?曾氏有些犯糊塗了。
林氏其實想的很簡單,現在老四要死了,魏府里肯定是一團亂,在這個時候把那個以假亂真的丫鬟代替自己表侄女嫁過去,等回頭魏府里發現新娘子不是林姑娘本人時,人都抬進去新房了,叫做事已如此,魏府想反悔也不太可能了。反正,那個老四都死了嘛。
管家聽對方這樣氣勢洶洶地一說,袖口抹着冷汗,想對方這話確實佔了道理,也沒有錯。
這時候,獲得了朱隸和李敏恩許的魏老,帶了魏家幾兄弟出來。管家轉身,對魏老和幾個少爺仔細一說。魏老扶着白鬍子,白眉皺了皺,接着溢嘆一聲,那一聲,說不清是什麼情緒,或許有對這個姑娘的憐惜和惋痛,也有對這個姑娘英勇的行為抱了佩服,道:「奉公伯府的夫人,以及林家的姑娘,難得對我們家老四和魏府都是如此厚愛,讓我們魏府深為慚愧。」
奉公伯府那邊的喜婆,老半天都聽不懂魏老這話是什麼意思。只見魏老轉身,接着,魏子清代替父親走出來主事,說:「先把姑娘抬進府里吧。」
意思是,魏府接受了奉公伯府送來給魏家四少爺沖喜的姑娘。
這儼然是好事,不是嗎?可是,喜婆的臉色瞬間緊張了起來。圍觀的百姓們不知道裏頭的玄機,只想,哎呀,這個姑娘是送進魏府里當活寡婦的,當真可憐,這會兒表情變成了這樣很正常。只怕轎子裏的姑娘哇哇哭的很厲害呢。
為此,魏子清掃到那喜婆臉色上的張慌時,確實也有一點擔憂。實際上,如果此刻對方後悔,把沖喜的姑娘抬回去,他們魏府肯定不會不答應。因為他們家老四已經病情好轉了,八成不會死了。
沒有搶着先提對方可以撤退這個話,魏家人主要是考慮到奉公伯府的面子,因為眼看奉公伯府吹吹鬧鬧,說是把自己家姑娘沖喜的事辦的喜慶些,但是,同時是把動靜鬧大了,引得全城百姓都來圍觀。因此,魏府肯定不能當眾拒絕了這個姑娘,體恤到奉公伯府的面子林姑娘的面子和自尊以及其一腔熱血,要提,也只能是奉公伯府自己提。
奉公伯府肯定更不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退下去了。喜婆心裏見魏家人居然一點客氣的表情都沒有,馬上把姑娘接進府里,儼然,魏府里的老四八成是要死了,所以,也不怕被人指摘,厚顏無恥地收了他們奉公伯府自動送上來的好意。還好是自家主子林氏聰明,早已預料到魏府是如此厚顏的人,私下把表侄女給換成了不值錢的丫鬟,否則,真是後悔到吐血了。
喜婆臉色冰冷地對魏子清福了福身:「我家姑娘是性情喜歡安靜,不喜歡吵鬧的人。伯夫人說了,還望,親家府里妥善安置姑娘。」
「這個放心。」魏子清一口答應,眼睛掃到新娘子坐的轎子,確實安安靜靜的,說,「轎子可以直接抬進門,我們會給姑娘安置個清靜的院子休息。有什麼事,等會兒再說。」
還能有什麼事?拜堂嗎?
喜婆腦子裏轉悠了幾圈,想着怎麼繼續糊弄完魏府,要等到魏府里的老四死了以後,再現出真身比較好。
抬着新娘子的轎子,直接抬進了魏府里的院子裏。
曾氏一直躲在大門背後看着這一切,額頭冒出了層層的熱汗。眼看沒來得及阻止,新娘子都被抬進了魏府,接下來要怎麼辦。一切都不是她計劃中的那樣。
她的計劃是,等老四真的只剩一口氣要死了的時候,趕緊讓人通知奉公伯府把新娘子送過來。這樣一來,魏府里人人都會誇她這個大兒媳婦做的好。結果,哪裏知道那個林氏私心重,小心眼的要命,好事不想她曾氏一個人沾,自己把姑娘家先送過來了,使得她曾氏的計劃全被打亂了。
真是要命的說。
「大少奶奶。」江嬤嬤貼到曾氏的耳邊,「奴婢看,這事兒好像有點兒蹊蹺。奴婢記得,早上大少奶奶帶管家去奉公伯府商議此事的時候,伯夫人都沒有絲毫鬆口的跡象。」
「嬤嬤說的,正是我所擔憂的。這樣,你親自,去新娘子的院子裏,給我打探清楚了,究竟奉公伯府為何突然改變了主意。莫非他們家的姑娘家一樣突然得了重病,也要死要活的,乾脆送過來送葬了?」曾氏一字一字咬牙交代清楚了。
江嬤嬤聽了她的命令,轉身趕緊退了下去,是因為看見,秦氏和雲氏,一路跑到了這裏找曾氏了。
「大嫂——」秦氏走在前面,叫得急切。
曾氏拿帕子拭了一下額頭,拂去剛才冒出來的那層熱汗,故作鎮定地問:「你們兩個怎麼來了?」
「哎呀,大嫂,你都走到這了,難道沒有看見送親的隊伍?沒有看見奉公伯府的人?沒有看見老爺子和我老公他們嗎?」秦氏每一句話說來,都是想讓曾氏無路可逃的樣子。
曾氏心裏頭惱火,惱的是這個二弟媳婦從來都是說話沒有腦袋的,嘴巴大張有什麼說什麼。
雲氏躲在秦氏後面,低着小腦袋,她是被秦氏拉過來的,看起來並不太想再摻合到她們兩個的事情裏面。
可是,能容得下她不想嗎?之前,已經是被她們兩個拖進去,確定無疑。況且,魏府里,就她們三個兒媳婦,能不在一塊兒嗎?想單打獨鬥,她當老三的媳婦,是最沒有話語權的。
曾氏鐵聲答着秦氏:「二弟媳,我剛走到這,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什麼送親的隊伍?我你說的話,我完全聽不明白。」
雲氏猛的一驚,抬頭望到了曾氏那張臉上。曾氏的臉,在黑夜裏仿佛是鍍上了一層冰鐵,沒有任何表情的面具。
秦氏嚇,像是吃了一口空氣的樣子,隨之,小心翼翼地瞄着曾氏的臉,想找出破冰的那條縫隙,找來找去,不知道有沒有找到。秦氏提起帕子捂住嘴角,突然笑了聲說:「大嫂都不明白的事兒,我更不明白了。」
雲氏聽這話,眼睛再掃到秦氏臉上。只看秦氏眉毛眼角都飛揚着,一副置身事外這事兒根本不關我事的模樣。雲氏只能順着她們兩個跟着低下頭,什麼聲音都不出。
管家一路跑過來,看見她們三,着急地說着:「老爺子請三位少奶奶過去到老爺子的書房。」
曾氏、秦氏和雲氏聽見,不由自主地整理下鬢髮和衣襟,然後,一個個神情自如地隨管家移步到魏老召集家族開會的地方。
書房裏,魏老先是審視站在自己面前的幾個兒子。據他所知,幾個兒子一直心裏最惦記老四的傷,想着怎麼給老四治病解毒,都已經耗費盡了腦子,又怎麼可能去和奉公伯府商議給老四辦喜事娶妻沖喜的事兒。
魏子清等人,只看自己老父親遲疑猶豫的表情,心裏頭一樣抱着疑問。
他們自己是肯定不做這種事的。這種事不道義不說,而且,之前,他們父親,還和他們商量過,如果老四真的重病不治的話,最好是先和奉公伯府說一聲,不是說讓人家姑娘家嫁過來沖喜,是去道歉,並且主動取消婚事,避免污衊了人家姑娘未嫁之前的閨名。
魏家都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怎麼可能做出這種耽誤人家姑娘大好青春的事情?
不止魏家男兒這樣想,那些,當時和魏家人剛好一塊兒聽說了奉公伯府送人來沖喜的事,譬如公孫良生等人,都是頗感驚奇。
朱隸銳利的眼眸子,掃了公孫良生和岳東越各一眼:「魏府和奉公伯府結親的事,是什麼時候?」
謀士是不可能不知道魏府的動靜的,哪怕是魏府自己家的私人事兒。
「主子。」岳東越先說道,「去年秋冬的事兒了。此事是伯夫人派來的媒婆,與魏府的大少奶奶合議。據說兩人八字相和。魏四少爺也是剛好是成家立業的年紀,所謂長嫂如母,所以魏軍師就把這事兒,交給魏府的大少奶奶來處理了。」
公孫良生在旁,進行補充:「因為考慮到奉公伯府,和護國公府乃一脈相連,有血緣關係,而且,魏府是主子的忠實家臣,貌似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之前,魏軍師或許與主子有提過,只是主子沒有留心。」
朱隸對這事兒,是不大留心。因為這兩個遠房親戚,說起來,從來他都不當回事兒,在於,這兩家人,要錢沒錢,要人沒人,所出的子弟,均都是沒有什麼能力的。
和萬曆爺對魯親王府不屑一顧一樣,朱隸對這家沒有任何實質威脅性質的親戚,只當是可憐乞丐一樣,給點飯吃,念在是祖宗的親戚份上。
林氏想利用自己的娘家關係,和魏府結親,說起來也不是為了奉公伯府,只是為了她自己。林家,是有些家底的富商,也只是有銀子而已。
總體是不需要怎麼掛在心上。可問題是,怎麼突然鬧出沖喜這個事來?
「魏軍師,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能看出朱隸臉上那抹不怎麼高興的表情,公孫良生進言。
「本王也相信魏軍師的為人,但是,這樣一件事,顯然對魏府的名聲不好。」朱隸沉着臉說。
李敏聞聲,眼角稍提,在他側顏上掃過一眼時,心裏想:果然他對這事兒挺氣的。
其實他怎能不氣?他本身就經歷過這種事。
不知道,他當初對於朝廷讓她嫁到護國公府當寡婦是什麼想法,如果說她之前對這事兒對於他會是什麼樣的態度有所懷疑的話,無疑,此時此刻,他面對魏府沖喜這個事的表態,說明了一切。
他,絕對是不贊成這種荒唐事兒的人。
李敏心裏頭,就此划過了一抹複雜的滋味,夾雜的無疑是種意外的驚喜。她這個老公,人品果然是出奇的好,一點貴族子弟那種跋扈不可一世的味道都沒有。先進開明的思想讓人可親可近。
「魏軍師,此刻應該是在調查,究竟是哪兒出了問題。」公孫良生說。
朱隸點了頭。意思是,這事兒,暫時先交給魏老自己處理。
那邊,曾氏等三個少奶奶,踏進了老爺子書房的門。她們表面故作冷靜,心裏頭一個個不免都是一絲着慌,眼看,她們三個老公,以及魏老,都用一雙尖銳的目光審視她們。
「兒媳婦拜見老爺子。」三個兒媳婦走到魏老面前,屈膝行禮。
魏老沒有急着喊她們起身和坐,慢吞吞的目光,巡過她們的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道:「說吧,是誰,向奉公伯府商議把人家姑娘家送過來沖喜的?」
「老爺子。」秦氏第一個抬起頭,一臉着急地說,「這事兒和我們無關。」
「什麼事兒和你們無關?」
耳聽秦氏一開口馬上像是要漏了馬嘴,曾氏瞪了瞪秦氏,隨之,冷靜地吸口氣,對魏老說:「這事兒,據兒媳婦知道的,是奉公伯府一廂情願。」
「你說人家一廂情願,把姑娘家送過來給老四沖喜?」魏老眯了眯眼睛。
「難道不是嗎,老爺子?」秦氏按照曾氏的思路,馬上找到了正確的話,轉口,「兒媳婦聽,送親的隊伍,送林姑娘過來的人是這樣說的,說的奉公伯府急着出風頭,說她們家姑娘多麼英勇無畏,不怕當寡婦,自願嫁過來我們老四——」
秦氏這話沒完,魏老砰,驟然間一掌打在了桌子上。
曾氏等三人,儼然是第一次見到魏老當眾發這樣大的火,全嚇懵了。
魏老氣沖沖地站了起來,繞着她們三個走了一圈。她們三人,全低着腦袋,只覺得老爺子的目光冰冷如冬,害她們本來心虛的心頭一陣陣打冷顫。
「你們三個,嫁進我們魏家時,應該早聽說過了,我們魏家的家規!子清,你的媳婦和弟媳現在好像都忘了家規,你給她們說說。」魏老大聲說道。
魏子清上前,目光冷冰,沒有看到自己媳婦臉上,對着書房裏魏老掛的那幅家有家規的字畫,說:「魏家的家規是,倘若有人犯了不可饒恕的錯事,一律按照軍規處置。」
曾氏等幾個,只要聽見軍規兩個字,嚇到腿都軟成了麵條。嫁的男人都是軍人,她們做軍嫂的,對所謂的軍規肯定了如指掌。
軍規,那肯定是一般老百姓家裏的家規嚴多了,要嚴十倍百倍。
只是,即使是這樣,這三個女人,心裏頭都還在想着,只要結成一條心,三個都不認,誰也沒有辦法拿她們怎樣。
這時候,曾氏今早上帶過去奉公伯府與林氏談判的管家,被魏老叫進來對質了。
魏老炯炯的眼神,望在管家臉上:「你在我魏府幹了多年,忠心耿耿,我知道你只是根據主子的吩咐辦事兒,從不會自作主張。如今,這魏府里,最高的主子是我,你和我說,這些天,府里都發生了什麼事,有什麼人瞞着我做了些什麼事?」
管家望了下曾氏她們那邊,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時。
魏老睨眼,道:「不要想着可以糊弄我!只要對我本人不忠的奴才,我一個都不會要!你剛才衝進來給我報信的時候,一口要定人家是送姑娘家過來沖喜。你怎麼知道是沖喜?如果你不之前有聽說沖喜這回事兒,怎麼能馬上知道給我報信?」
管家聽到主子這樣說,肯定是慌了神,承認了下來:「是,是大少奶奶二少奶奶,今早上帶了奴才,去了奉公伯府,接着,大少奶奶把奴才留下,商議把林家姑娘提前送過來魏府給四少爺辦喜事的事。」
曾氏和秦氏一聽,臉色大變。接着,在魏老沒有發聲之前,秦氏搶着跪了下來,雙膝蓋落地,砰的一聲,大聲喊:「老爺子,這事兒不是我乾的,不關我的事!是大嫂拉着我去的。不信的話,老爺子可以問管家。」
關鍵時刻,這個老二媳婦倒是逃的快,趕緊把髒水往自己大嫂身上潑。其實,只要實際點想,魏老也可以判定出,能做出這個事的,肯定不是老二媳婦老三媳婦。因為這兩個人,一個做事魯莽沒有腦袋,一個性情溫順不像是會出這個頭的人,只有一心想把持這個家並且握有了實權的老大媳婦。
問題在,老二媳婦這樣一說,不好的人品全敗露無疑。
曾氏氣得牙根都斷了,卻說不出任何一句話來。
魏老的眼珠子,在老大和老二兩家人臉上逛着。
魏子彬和魏子清的臉色同樣不大好看,眼看自己身為男人沒有管好自己房裏的女人,惹出這樣讓魏家丟臉的事兒。
曾氏是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做錯的,開口:「老爺子,這事兒,是兒媳婦做的,沒有錯。但是,我也是為了老四好。眼看老四這個傷,這個病一直都不好。人家都說沖沖喜的話,或許病人病情有所轉機。你看,這不林家把姑娘送過來,老四這個傷就好轉了。」
魏老對此,真的是忍不住吐了一句:「你放屁!王妃辛辛苦苦把老四治好了,結果,你們居然想着把功勞搶到自己頭上是不是?」
「不,兒媳婦——」
「不要說了!王妃在中午就治好了老四,林家在晚上,才把姑娘送過來。你敢說,老四的病好轉,都是你的功勞?!」
曾氏對此,更是一句屁都放不出來了,只能憋屈地說:「還不是,不是兒媳婦擔心子清的兄弟,不然——」
「不然不會想出這種糊塗事來是不是?」魏老怒氣未平,再拍了兩下桌子,「我這也不說你不是好心,可你每次,都是好心辦出了壞事來。你說說你自己,作為魏府代替你老公去世的母親掌管這個家,都做出了些什麼事來!」
曾氏的臉,刷的全白了。心頭尖兒都在抖着,想你這個老不死的,真是陰險嘴毒。你說我壞心,那也就算了,直接不敢說我是壞心,也知道我老公不會承認我對這個魏府懷有二心。所以,你偏說我蠢,不會做事。這種說法,我老公肯定反倒會接受的。
到時候,我老公怎麼辦?肯定掐着我不讓我管事了!
三個兄弟,見自己的老婆一一被自己父親颳了一頓,顏面全部失盡,心裏也都不好受。
魏子清,上前一步,意圖保持冷靜地說:「父親,如今,我們是斷不能拒絕了奉公伯府,與林家。」
「嗯。」魏老事到如今,也只能是點着頭,「好好安置林姑娘,等老四那個傷好了以後,正式拜堂娶進門。在此之前,府中所有人,都必須對林姑娘懷以感恩以及尊敬,畢竟人家是衝着為我們家老四好,自願過門的。」
一群人紛紛點頭。只有曾氏,心頭氣得快死了!這是什麼說法?她主張沖喜辦了好事卻挨罵,而林氏和奉公伯府自作主張,鬧出了一堂荒唐劇,最終,反而受到誇獎了。
要氣死她了!
李敏陪老公坐着,只等魏府內部像是清理完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得知此事是由曾氏出的主意。
這個結果,倒是之前他們一幫人,都有所預料的。見事情果然和大家猜想的一樣,想着這個曾氏大體上做出這個事,不過於私,是要所有人誇獎她一把。
真不知如何說魏老這個大兒媳婦才好,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或是愚蠢至極了。
「今夜還要勞煩公孫你守在此處。」朱隸道。
公孫良生點了點頭:「王爺還是送王妃先回去休息吧。昨日加上今日,王妃身體有孕,其實不太能經得起折騰。」
聽見這話,朱隸不免想起之前她因為勞累過度昏迷了近三天三夜,令他同時不眠三天三夜的日子,如何回想,都是讓他心驚肉跳,實在不想再有一次。
李敏在旁邊,正和徐掌柜交代着話。徐掌柜會代替她繼續留在這裏看着病人。
離開之前,作為大夫,還是有必要進到病人房裏,再看下病人的情況再走。怎知道,剛走到病人床前,魏家老四魏子裘,居然醒着,聽見她腳步聲馬上睜開了眼睛,看見她,則不由一笑:「之前,都說是有活神仙來救我。我想着是做夢也好,一定要睜開眼睛看看是哪位神仙。」
李大夫什麼病人沒有見過,聽他笑話也沒有說笑,只沉穩地對身邊的公孫良生和軍醫說:「看四少爺這樣說話有力,性情活潑,樂觀向上,大體上,不會再有什麼變數了,過段日子,肯定是又活蹦亂跳的了,只是這個性子,既然已經到這個年紀都要成家立業,最好還是收斂一點。」
一段話,讓屋裏幾乎所有的人聽見了,要哄堂大笑。而那魏家老四,早已紅了臉,臉色紅的像是番茄似的,一點都不像之前那個快要死了的人。畢竟是年輕氣盛的小伙子,平常又是在軍營里練就了一副鐵打的身子,只要對了藥,恢復也快。
李敏走了以後,魏子裘對公孫良生說:「公孫先生,那就是我們王爺的王妃了?」
「是的,小魏將軍。」公孫良生嘴角笑眯眯地噙了一抹微笑說。
魏子裘卻不知為何嘆出了一聲長氣。
「怎麼了?」公孫良生問。
「沒有,只是想,我們王爺這種幸運,真不是什麼人都能有的。」魏子裘說。
「幸運?」公孫良生想是在仔細回味他這句話,點了頭,「王爺是很幸運。」
朱隸在回府之前,看着是要和岳東越到哪裏辦事。於是,特別囑咐了蘭燕,護送李敏即刻回府。
駕着回府馬車的小李子,笑的一口白牙森森的。蘭燕看着他笑得那副賊樣,很是奇怪,問:「什麼事樂得你這樣?」
小李子緘口不語。
可是蘭燕看的出來,他的目光瞄了瞄馬車裏的李敏。
蘭燕後來才想起,李敏中午就把老四醫到起死回生了,是有意壓住消息不放,一開始大家都只想着是為了騙東胡人。但是,記得,李敏好像是在去魏府之前,已經從尚姑姑口裏,得知魏府要找人給病人沖喜的事兒。剛才,李敏聽見林氏送自己家姑娘來魏府沖喜,全程表現的十分安靜,不禁讓人反而產生了一些疑問。
難道,李敏知道了些什麼?
話說,把為自己表侄女代嫁的丫鬟平安送進了魏府以後,林氏頗顯得意,在自己房裏暗自高興,想着自己這招瞞天過海,只等到了明天到了魏府老四死了,一切雨過晴天。心裏然後突然琢磨起,今天尤氏突然過來,並且給她出了一個好主意的原因。
按理說,尤氏不該這樣好心。
莫非這其中有什麼特別的緣故?
這樣想着,林氏躺下去睡的時候,不太安穩了。剛好,她老公如今繼承了奉公伯爵位朱慶民回來了,見她早早就下去睡,頗顯奇怪,接着,叫了她起身,說:「你今天把人送過去了?」
「是。」林氏答。
「做得好。」朱慶民贊道。
林氏一愣,心想難得老公這樣誇她,以前,老公都是在房裏罵她居多,說她做事沒有頭腦,沒有算計,總被其他人算計了去。
聽到誇獎,林氏反而顯出了謙虛,說:「都是靖王妃教的,妾身改天,要親自登門感謝靖王妃。」
朱慶民聽說是尤氏被牽涉入內,不由有一些吃驚:「靖王妃?」
「是。」
「難得,靖王妃如此好心,莫非護國公都想着扶持我們一把了?」
老公會這樣想理所當然的吧,換做是她,她也肯定只有這樣想,否則沒有辦法解釋尤氏突然態度一百八十度改變的原因。
尤氏哪裏知道林氏夫婦這樣想她,心裏頭只想,等魏府里傳出噩耗,她兒媳婦該認栽了。只可惜林氏那個丫頭,好在自己出了主意,害的只是個丫鬟不是個小姐兒。
林家那個姑娘,如今應該是坐着馬車,趕着回老家躲禍去了,這一躲,為了不被魏府逮到,少說得躲個一個冬天以上,等所有人都忘了這回事,才有可能回來,或許一輩子都不可能回來了,畢竟魏府不是好惹的。但是,總算是值得的,總比嫁過去當寡婦好。
想着想着,尤氏儼然完全忘記了以前自己家也有發生過這樣的事。只一心站在林氏的角度上去考慮了,原因很簡單,此時此刻,她和林氏的利益是一致的。
尤氏一邊閉着眼睛要睡了,一邊卻沒有忘記叮囑喜鵲:「留意着,看少爺和大少奶奶什麼時候回來。」
喜鵲答:「奴婢看,大少奶奶和大少爺,今晚恐怕都難以回來。因為魏府那邊一直都沒有什麼好消息。」
是的,魏府四少爺傷情有所好轉的消息,一直都被魏府內的人壓着不放。原因在於,魏府人生怕事情再有變化,出於保護病人的緣故,想等魏子裘完全康復了,再放風聲。
外面的人,能聽見的,只有那魏家四少爺真的快不行了,所以,才厚着臉皮接受了奉公伯府送來的姑娘家沖喜。無論是林氏,或是尤氏,接到的消息,都是這樣的。
李敏坐着的馬車,在要回到王爺府那條路時,後面一匹馬急策追了上來。小李子勒住馬。追上來的那個人,蘭燕認得,是朱理身邊的侍衛。對方帶來了朱隸的口信,說是勞煩讓李敏改道去一個地方。
那個時候,李敏才知道,自己老公在這個燕都里,除了王爺府這個居住地,還有一個規模挺大的辦事處。這樣一個辦事處,雖然不是朝廷任命的都督府那樣名正言順,卻是護國公從大明建國開始一直流傳到今天朱隸手裏的,是北燕真正的行政衙門,叫護**軍部。
在哪個地方都好,說起來都是拳頭大的說了算。都督府能算什麼東西?沒有兵權,在北燕寸步難行,相當於一個空殼子。與其相反,這個護國公的軍部,掛了名是管部隊的,但是由於軍權在握,有什麼事兒,哪怕老百姓一個雞毛蒜皮的小事兒,都沒有人想到去找都督府,而是都直奔護國公這兒來了。北燕的百姓們,早已深信,只有護國公可以真正為他們主持公道。
一路聽蘭燕介紹,一路,李敏借着燈籠的光色,望見了前面一座氣勢宏偉的建築物。
這樣的一座建築物,比起護國公的私宅,不僅面積一樣大,而且在高度上,氣勢儼比王爺府要強的多。畢竟是辦事的衙門,氣勢不比宅邸。
下了車,見公孫先生的老鄉,岳東越走出大門,親自到馬車前來迎接她。
見過了幾次面,知道這人是黑風谷大戰中助他們取得勝利的孤膽英雄,只可惜一直沒有機會單獨對話,李敏不禁流露出敬佩的意味說:「有聞岳先生是公孫先生的老鄉,上回在黑風谷,本妃受到岳先生的照顧,一直沒有找到機會表達謝意。」
「王妃,此乃臣子的本分。」岳東越急急忙忙拱手回了禮,相讓道。
李敏尾隨他踏進一排士兵嚴密把守的軍部大門,問:「是出了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岳東越說起來好像有點難以啟齒,「王妃不知道還記不記得,之前我軍俘獲了一名東胡俘虜。」
這個李敏知道,不就是那個呼延毒嗎?
「當時,呼延毒被我軍俘虜以後,一直關押在魏將軍的部隊裏。如今,被押送回軍部受審。可是,俘虜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
李敏聽他這句話的意思,馬上明白了,說的是,這個呼延毒這條命他們要留着,可能要拿呼延毒做什麼事。
「請岳先生描述一下,病人出現了什麼症狀?」
「寒戰,發熱。他一直說,是王妃給他下的毒。」說到這裏,岳東越看了她一眼。
「本妃給他下毒?」李敏眉頭一簇,沉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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