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一聲,蘇妙香雙腿曲地,背挺得筆直。如箭矢般尖銳的眸光直指鍾離蝶雅。緩緩磕了一個頭。
房間靜謐得駭人,似乎隨時都會迸發龜裂的聲響。
鍾離蝶雅趾高氣揚的說:「給我記清楚了,我是妻,你只是姨娘,以後我穿大紅你只能穿粉紅,我與相公說話你不得插話,我吃飯你要站着,明白嗎?」
「是……」蘇妙香咬着牙應道,磕完三個響頭。
門口,卻火急火燎的衝進陳公公,慌張的道:「哎喲,我的小祖宗,你們怎麼還在婚房裏頭啊,吉時都已經過了好幾刻了,皇上讓奴家來催皇妃去拜堂。」他趕緊拿着帕子,卻發現還跪在地上的蘇妙香,不悅:「笨手笨腳的,還不過來攙扶下。」
「陳公公誤會了,這是蘇姨娘。」顧天衡扶蘇妙香起來。
陳公公愣了愣,「姨娘?那正好,皇上要召見她。」
「公公,不知父皇召見她是怎麼回事?」顧天衡眉開眼笑,卻從袖中搜出一包沉甸甸的銀子,交予陳公公的手中。
陳公公喜上眉梢,將銀子揣在兜里,這才將事情詳細的道來:「之前僕人發現廚娘,在試吃蓮子羹後臉上得了濃皰倒地,僕人聽蘇姨娘說這是飲食天花草,急忙稟告聖上,眾人嚇得不輕,後來得太醫的鑑定,姨娘只是普通的膿包中毒。皇上召見,估計是興師問罪。」
「這……」顧天衡有些焦躁,好好的婚禮,弄得一塌糊塗,「我之前不是吩咐讓你別亂跑的?」一怒之下,他當着眾人的面指責起蘇妙香。
「我只是餓了,才去廚房找點吃的,幼時曾看到天花草傳染極快,我擔心……」蘇妙香抿着雙唇,憋着熱淚迷在眼眶。嬌媚的樣子讓顧天衡也不好繼續發火。她一把抓住顧天衡的手腕,認錯:「我知道是我魯莽了,可我也是爺您的人啊,如果真的被皇上責備,這,這不也是丟您的臉嗎?」
「還知道丟臉,當初做事怎麼不考慮下後果?」鍾離蝶雅輕蔑的嘲諷着。
陳公公催道:「趕緊過去吧,萬一皇上又發怒,奴家可是擔待不起。」
「有勞公公了。」
四人一同回到婚宴上,在濃重的拜堂儀式過後,皇上親自賞賜綢緞,金銀。顧天衡依次敬各皇子、大臣。
皇上瞥見了顧天衡帽下的清淤,問道:「皇兒,你這頭是怎麼弄的?」
「父皇,這……」顧天衡遮掩住額頭上的傷,支支吾吾。
司馬將軍卻笑着插一句:「現在的年輕人,風流瀟灑,年輕氣盛,春宵一刻,也實在是太拼了。」
眾人哄堂大笑,原來顧天衡頭上的傷,行房事是不小心撞床的。不過,公主和顧天衡是明媒正娶的夫妻,眾人一笑而過也沒有做過多的評論。
「對了,皇兒,聽聞你府上有個蘇姨娘?」就當大夥以為天花草的事情不了了之時,皇上又提及起來。
顧天衡掀起長袍,往地上跪了去,「是的,蘇妙香一時誤認天花草,引起恐慌,是兒臣管教不周,還望父皇責罰。」接着,深深叩了三個響頭。
「這件事鬧得人心惶惶,還差點連累蘇闊,朕若是饒了姨娘恐怕對蘇闊不好交代,如果皇兒能讓蘇闊不計較此事,那麼朕也就不追究了。」皇上示意顧天衡起身,即使要偏袒顧天衡,他不會做得太明顯。
顧天衡對蘇闊躬身,「這件事都是蘇姨娘莽撞,白白讓你受了冤屈,我在這裏給您賠不是。」一貫驕縱的他,竟自稱為『我』,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給足了蘇闊的面子。
蘇闊有些尷尬,立即扶起顧天衡,受皇子鞠躬,可是要折壽的。「皇子太客氣了。老夫……」
拿身份威脅人?蘇城雪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不留痕跡的接過蘇闊的話:「但這一鞠躬並不代表我爹爹原諒七皇子管教不嚴的過失,要知道,爹爹差點因為蘇姨娘一句話,人頭落地。」細密的長睫下,微波流轉,溫柔聲色,讓人不容反駁。
「你……」顧天衡按耐住內心的怒火,蘇城雪和他結怨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在這個節骨眼上逮着他不放,好狠毒的心思,好歹他已經降了身份求蘇闊諒解。
眾人忍不住噓嘩,膽大包天的蘇城雪,連七皇子的面子都不給。眾人以為蘇城雪要得寸進尺時,蘇城雪卻又開口:「爹爹受了驚,讓七皇子鞠躬實為不妥,還是讓蘇姨娘給爹爹敬茶壓壓驚吧。」
表面上是替他着想,鞠躬都鞠完了,現在說不妥,分明是耍他。七皇子陰鷙的眼迸發出犀利的眸光,望着蘇城雪。
「七皇子是拿眼神威脅城雪嗎?還說讓爹爹不計較此事。爹爹,我怕。」蘇城雪趁慌亂朝顧天衡手上撒了點藥,故意躲在蘇闊的身後,無辜的大眼中,露出恐懼。她倒要看看滿口道義的顧天衡,要怎麼收場。
「七皇子,你看這……」蘇闊也迫於無奈,他並不贊同七皇子鞠躬,反倒是同意蘇城雪的話,對蘇遠遺留下來的一個女兒,他確實不太喜歡。況且,他覺得,這件事倒像是蘇妙香故意為之。
顧天衡攥緊袖中的手,按耐下心中澎湃的野心,待他完全取得鍾離蝶雅勢力之時,第一件事就是除了蘇城雪。嘴角蹙起一抹溫和的笑意:「若是這樣能讓蘇大人釋懷,我何樂而不為。」然後轉身,應呼:「妙香,過來給蘇大人敬杯茶。」
蘇妙香這才走到眾人的視線中,一身淺紫色緞織繡錦衫,頭戴琉璃飛蝶紫長釵,耳垂雙環金紫鑲玉珠,眉若柳葉,珠如星辰,溫柔一笑媚傾城,眾人均看直了眼,難怪七皇子要拼命的保這個姨娘了,貌美如花啊。
她倒了杯茶,恭敬的遞予蘇闊,「蘇大人,妙香一時誤會,讓蘇大人受驚,請蘇大人不計小人過,喝下這杯茶,冰釋前嫌。」
蘇闊極其不情願飲下蘇妙香遞過來的茶,這事就暫且隨着茶的殆盡告一段落。
婚禮完畢,賓客散去。蘇城雪將備好的賀禮交予鍾離蝶雅,鍾離蝶雅並未接下蘇城雪的禮物。一般賀禮是在婚前送的,但蘇城雪偏偏等婚禮過後給她,豈不是侮辱她的意思?
「按道理說,公主和我之間,關係並沒有好到要送禮物。」蘇城雪淺笑,「但是,蘇妙香曾是我表姐,為了七皇子,她從不遠千里的蘇州趕來,如今和公主共侍一夫,希望公主好好照顧她,不要因為我和公主之間個人恩怨,而沿襲到她身上。」
「表姐?」鍾離蝶雅露出嘲諷,賤罵:「都是一個模子的狐狸精,我告訴你,蘇城雪,從你和顧寒珏害我嫁給顧天衡那一刻起,這仇早就不共戴天。」
蘇城雪笑得花枝亂顫,這是她聽過最有意思的笑話。明明是鍾離蝶雅跟皇帝請婚,又李代桃僵陷害她,她做的,只是讓事情按照原本的軌跡發展,這也有錯?「我看公主意會錯了,從公主算計我那一刻開始,公主和我就已經結下樑子。」
「蘇城雪,我看你是活膩了。」鍾離蝶雅緊握右手上皮鞭,抽出。
「慢着,我自己會走,不過走之前,看在你以往對顧寒珏深情一片的份上,我告訴你一個秘密。」蘇城雪並沒閃躲,閃爍的眼中,多了幾分神秘。
鍾離蝶雅收回長鞭,「別給本公主拐彎抹角的,趕緊說。」她不信,從蘇城雪嘴裏,能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秘密。
蘇城雪靠近鍾離蝶雅,附在她耳畔,悄聲:「其實,別看七皇子溫文爾雅,他呀,之前喜歡尋花問柳,流連青樓。早得了花柳病,今天洞房,我可不得不提醒公主,小心一點,萬一傳染給您這千金之軀,那可就……」
「胡說。」鍾離蝶雅退後兩步,雙眸深深凹陷進去,胃裏不停的作嘔。
蘇城雪哀嘆氣,「哎,公主,您說您怎麼那麼倒霉,選了一個得花柳病的,您可別以為我編一些話騙您,如果不信,就寢時,您可以掀開七皇子手臂一看便知。」細密的眼角閃過一絲陰霾,早在顧天衡對蘇闊鞠躬賠禮時,她躲在蘇闊身後,就已經對顧天衡的手臂下藥,她要顧天衡萬劫不復。
她倒想知道,心高氣傲的鐘離蝶雅能不能容忍下一個得了病的顧天衡。
鍾離蝶雅看蘇城雪離開的背影,一把抓住蘇城雪送來的賀禮,猛地往地上摔去,盒子打翻,裏面昂貴的玉鐲滾出,支離破碎。鍾離蝶雅圓目狠狠瞪直,直到蘇城雪窈窕的身姿在視線中消失殆盡。
蘇妙香,是蘇城雪的表姐?顧天衡,竟然得了花柳病?她仰天大笑,笑得撕心裂肺。大聲呵斥道:「來人,請七皇子過來就寢,今晚的丫鬟不必過來了,去給本公主將蘇姨娘請來,本公主要她侍寢。」
在稀疏的月芒下,孤立的身形,映現一圈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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