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了下,吳叔還是和妻子說了上元節兒女們出去賞燈時的事情。雖然那兩個下屬並沒有離的太近,阿青他們一行登長安塔的時候他們也沒能跟着上去,但是他們之前所見所聞,信息量已經夠大的了。
意外一樁接着一樁,吳嬸初時還覺得吃驚,到這會兒已經沒什麼反應了,倒是吳叔看着她這樣平靜,怕她有個什麼不妥,握着她的手勸她:「你身子不便,有話就說,千萬別憋在肚子裏。」
吳嬸搖搖頭:「我帶大的孩子我知道,阿青不是那樣輕浮隨便的姑娘。她要是真有那個心思,一定會對我說的。她沒說,那這件事兒可能是那李公子一廂情願的。」
說這話的時候,吳嬸難免想起今天抱回來的那個孩子。包家姑娘與人私奔未成,回到娘家又生下這麼個孩子。不但自己這輩子毀了,家人受了她的連累,還有這個孩子,即使活下來了,這父母身世不明,將來也不可能抬頭挺胸做人。
吳嬸相信自己帶大的孩子決不會做出這樣糊塗不知輕重的事情來。
說起來,那個李公子在自家養傷半個來月,阿青天天端湯端藥的照料人,指定是李公子自己動了心思。再想想前些天突然間和自家閨女要好起來的那個李姑娘,吳嬸這會兒可明白來龍去脈了。
怪不得那個李姑娘突然間就和她們姑娘這麼親熱,屢屢的請她出去。這次正月十五觀燈,聽說女兒也是推拒了她的邀請,和大妞一起去的韓家。女兒如果有心,肯定會應下李姑娘的邀請。
可是即使這樣也沒有躲過去。對方只要有心,在京裏頭要找個人是再容易不過的事了。
「咱們不用這麼揣測,叫阿青過來問一問吧。這件事,也得告訴她。」
吳叔點了點頭。
廚房裏比外頭暖和許多,瞧着趙媽媽餵過了孩子,大妞趕緊接過來自己抱着:「青姐。要不我把他抱我那屋去吧,趙媽媽這兒要忙晚飯了,也顧不上她。」
趙媽媽確實要開始忙活了,今晚老爺在家。又下雪,說不定要燙兩杯酒吃吃,一來驅寒,二來在宮裏值守了三天了,也解解乏睡個好覺。既要吃酒。那自然得備兩個下酒的菜。
可是大妞要抱走孩子,趙媽媽可不怎麼放心:「二姑娘,不是我說啊,你這抱孩子架勢就不怎麼對,一條胳膊托着下邊,讓他的頭枕在你這一條胳膊上頭,小孩子脖子軟。等下他要吃要拉的,你收拾得來嗎?」
大妞抱着孩子捨不得撒開手:「我剛看姐姐弄過,我也學着給他換唄。」
趙媽媽搖頭:「這可不是個小貓小狗,鬧着玩兒可不成。」
「我還有桃花當幫手呢。」
阿青說:「那你就抱回去吧。」
大妞走了。阿青捲起袖子,笑着說:「晚上再添兩個菜吧?」
正說着話,桃枝掀帘子進來了:「姑娘真在這兒呢,老爺和夫人讓姑娘過去呢。」
「找我?有什麼事?」
桃枝搖頭說:「這個奴婢也不知道。」
趙媽媽替阿青解下圍裙:「那姑娘就快過去吧。」
桃葉趕緊跟在後頭,到了門前頭,阿青進了屋,桃枝卻攔了她一把。
桃葉一怔,要進屋的這一步就沒邁出去。
桃枝沖她擺擺手,桃葉心裏納悶,跟着她走到一旁。小聲問:「老爺和夫人要找姑娘說什麼事?」
桃枝搖頭:「我不清楚,剛才我也不在跟前。」
桃葉看了她一眼,桃枝神色如常。
怕是知道她也不會說。兩人的關係雖然說平時看起來比旁人要好,但是平時私底下怎麼要好。終究各自服侍着不同的主子。桃枝對夫人的私事一向守口如瓶,從來不多嘴多舌,就算是桃葉,想從她嘴裏掏出幾句話來也是不可能。
吳叔不好問女兒這種事情,避到西邊屋裏去了,吳嬸拉着阿青的手——她雖然也替女兒張羅親事。可是在她心裏,還是習慣性的把阿青當成個小孩子。突然間女兒的親事被定了下來,吳嬸到現在一點兒真實感都沒有,剛剛阿青進來之前,吳嬸還悄悄的在腿上掐了一下。
挺疼的。
疼就說明不是做夢。
「娘,有話你就說吧。」
吳嬸這麼光瞅她不出聲,也瞅得阿青渾身不自在。
「長大了啊……」
天天在眼前看着不覺得,吳嬸認真的,用全新的目光打量着女兒。
阿青真的不一樣了。
她的皮膚那樣柔嫩,眉眼那樣秀美,比這些更重要的是神韻。
以前這孩子也很安靜,可是現在看起來,身上好象比從前多了些什麼,即使是坐在那兒不動不說話,也別有一種動人的韻質。
這變化是什麼時候產生的呢?吳嬸想,在他們回京之前,好象還沒有在阿青身上發現這些變化。
是到了京城以後的事情。
吳嬸有了身孕之後,對家裏的事情難免忽略了很多,對阿青是什麼時候發生了變化,她竟然毫無所覺。
吳嬸的心裏覺得有些酸楚,又有些愧疚。
雖然是他們養大了阿青,可是這個女兒從會走路走就沒讓她費過一點兒心,反而處處給她幫忙。旁人家都說頭胎該生個女孩兒,能操持家務,織布掙錢,照料下面的弟弟妹妹,孝順父母……這些全都是長女要做的事。
所以即使知道女兒有事情瞞着她,吳嬸心裏也沒有一點氣惱。
「娘?」阿青疑惑的喚了她一聲。
「噯,」吳嬸握着她的手,並沒有兜圈子,直接問:「你是不是見過那個李思諶?就是原來在咱們家養過傷的那個陳公子。」
吳嬸知道了!
雖然知道這世上沒有永遠的秘密,可是突然之間被吳嬸問出這句話來,阿青覺得簡直象耳邊突然響起了一聲驚雷,整個人都懵了,一時間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阿青抿了下唇,吳嬸能察覺到阿青整個人都僵了一下,手也在微微發抖,忙說:「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就是問問。」
阿青低聲說:「見過的。」
「前天你們和他一起乘船賞燈了?」
「是啊。」
吳嬸看阿青低着頭,一副緊張又侷促的樣子。
看她這麼為難,換作別的事,吳嬸一定不會再追問下去,但這件事情不一樣。婚事已成定局了,吳嬸不得不硬着心腸問下去。
「那,他是不對你有意?」
阿青看了吳嬸一眼,看吳嬸認真的樣子,點了點頭:「他是有意。」
「你呢?」
她呢?
阿青忽然想起了上元夜在長安塔上的那個時刻,他就站在她的身邊,腳下的萬家燈火猶如滿天繁星。
那一刻如此短暫。
「我們不會在一起的。」阿青低聲說:「娘千萬別為這件事傷神。」
她沒說不喜歡。
吳嬸也是過來人,有什麼不懂的。
「你拒絕他了?」
這一次阿青沉默了一會兒才點頭。
「既然你心裏也有他,怎麼不答應他呢?」
「他的身份,和咱們家不合適。」
原本以為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自己也可以漸漸忘記這個人,忘記這些事。可是現在又都翻了出來,心裏頭疼的象有刀在絞,喘不上氣來。
吳嬸愣了一下。
這……看起來兩個人是彼此有意的,但是怎麼在這件大事上說的完全不一樣?阿青這邊說的是拒絕對方了,而且看她難受的樣子,必定說是的真心話,不然怎麼會難過成這樣?吳嬸這十幾年來就從來沒見過阿青露出這樣的神情,看得她整顆心都揪起來了。
而那一邊,卻已經向皇帝請求賜婚了——
這中間怎麼弄岔了呢?兩個人不是說好的?
還是對方擅作主張?
不得不說,吳嬸這一次是猜中了。
「你爹剛才回來說了件事情。」吳嬸用儘量平淡、和緩的口氣說:「今天皇帝召見了你爹,給你和李思諶指婚了。」
啥?
阿青現在的表情簡直可以用崩壞二字來形容。
這……
這個,怎麼回事?
她已經拒絕了他了啊,當時兩個人說的很清楚,她如果表示同意或默認,那他今天就去找皇帝求指婚,如果她拒絕,那此事就此作罷。她明明已經對他說了拒絕,他……
他卻找皇帝去說了?
這個言而無信的小人!
他騙了她!
阿青又懵了!不同的是這一次是氣懵的。
這個小人,他根本就是騙她的。他說如果她不同意那就放棄打算,實際上他肯定早就拿定了主意,不管她同意與否,他今天都會進宮跟皇帝求這個賜婚。
虧他裝的那麼象,還鄭重其事的問她的意思,還給她時間考慮!
阿青氣的簡直要七竅冒煙,如果現在李思諶站在她面前,阿青說不定會撲上去掐住他的脖子掐死他算數。
吳嬸看着阿青變幻不定的臉色,心裏微微嘆息一聲。
雖然看起來阿青也是吃了一驚,到現在也沒有出聲說出她的想法。
可是吳嬸在她臉上已經看出許多東西來了。
有驚、有怒、有羞、而且……從她的尷尬中似乎還透着幾分歡喜。(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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