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夫人嘗了嘗,沒有說話。孫佩着急的盯着她的臉,孫夫人在她殷切的注視下又嘗了一口:「這湯的蘋果味兒不大濃啊。」
孫夫人就算也不必親自下廚,可是做為主母,這嘗菜是絕對不會出錯的。
孫佩沒想到孫夫人如此敏銳,明明她為了彌補湯味兒太淡還多放了糖呢。
「一開始水放多了……」
孫夫人笑了:「也不錯了,頭一次煮手裏沒分寸,下次肯定就知道了。」
晚上不用問,各人肚裏都塞進了不少蘋果,除了蘋果餅和蘋果湯,其他的都吃得精光。吃完這麼一頓,阿青覺得自己這一年都不想再吃蘋果了。
晚上沒顧上說幾句話,臥談會沒開起來,孫佩是頭一個睡着的,今天一天又是摘果子又是下廚,體力消耗太大了,幾乎是頭一沾枕頭,立刻就去會周公了。孫佩也累的不輕,阿青和大妞倒還好,大妞平時一天做多少事啊,這點兒活根本不算什麼,阿青也不不象孫氏姐妹這麼不中用,出了不少汗,沐浴之後倒是覺得渾身都鬆緩舒展了。
果然生命在於運動嘛。
「青姐,咱們要在這兒玩幾天?」
大妞雖然也喜歡這樣出來玩,場院兒大,尤其到了田間地頭的時候,她有一種回到了老家鄉下的感覺,天地寬廣,沒有那麼稠密的人煙,這一切都讓大妞覺得熟悉和舒坦。
可是同時她也惦記她爹。她已經出來兩天啦,不知道那老頭兒在家是不是又喝酒了,也不知道診金和藥費他們能不能算對,有沒有女子來求醫?她不在的話,人家該多不方便啊。這京城雖然大,可是要找懂醫理的女醫可不大容易。真耽誤了人家的病怎麼辦啊?
大妞覺得她出來兩天就已經很久了。雖然很想在這兒多玩幾天,可她覺得自己應該早些回去。這裏一起玩兒的人不缺她一個,可是藥鋪里沒了她就有很多不便的地方了。
「我想……明天或是後天就回去,我怕藥鋪里事情多。」
「這樣啊,」阿青想了想。她也看得出來大妞的心思,原本大妞來這兒就是為了陪她,可兩個人天天在家裏也能見面說話:「你要想回去,明天我問問孫夫人吧。不然就讓人套車先送你回去。」
「還麻煩人家單跑一趟能行嗎?太麻煩了吧?」
「有什麼麻煩的?我猜孫夫人也得派人回城去辦事吧?孫大人可還在城裏呢,說不準家裏有什麼事夫妻倆得商量一下。你看咱們今天摘的蘋果這麼多,也沒用完,說不準孫夫人還想打發人送蘋果回去呢,你跟着他們的車一起回去唄。」
「行。這樣好。」大妞以前趕集的時候也搭過人家的便車。讓人特意送她一趟她過意不去,如果是搭便車的話她就覺得自然多了。
結果第二天,孫佩和孫穎兩個差點兒爬不起來了,另一邊的屋裏,孫哲也是一樣。渾身那個酸痛啊,就跟讓人狠揍了一頓一樣。
「哎喲我的胳膊……哎喲,我的腿……好酸……」
平時他們都是不常活動的,突然這麼折騰了一回,昨天有興奮勁兒撐着不覺得,睡了一覺。各種反應全出來了。孫哲走路姿勢顯的很奇怪,而孫佩根本就不大能自己走了,身身上下就沒個地方不酸的,梳頭洗臉的時候腰都彎不下去,吃飯的時候連筷子都不大握得住了,一張小臉兒緊緊皺在一起,吃一口飯就差點兒哎喲一聲。孫穎比她好點——不是說狀況比她好,而是她更會忍耐,難受也要硬忍住。
孫夫人在一旁看着三個兒女這樣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你看看你們,真是弱不禁風。這還沒讓你們幹什麼重活兒,一個兩個就累成這樣。回頭讓胡媽媽安排人,給你們好好按一按,明天就會好些了。」
「我覺得我渾身都象散了架。」孫佩連吃飯的力氣都沒有。就半個包子還只咬了幾口,實在沒勁兒嚼,乾脆把放下包子專心的喝粥。這個不用嚼,而且熱燙燙的喝下去,感覺肚子變的舒服多了。
阿青替大妞問孫夫人:「這兩天不知道莊子上有沒有人進城去?」
「有啊,今天就要打發人進城去送些東西。」孫夫人問:「是不是要往家捎口信?儘管交給他們捎去。」
阿青微笑說:「不是捎東西。是要捎個人。大妞放心不下藥鋪的事情,想先回去了。」
「哎喲,這會兒怕趕不上了。」孫夫人說:「看看他們車套好了沒有,還有沒有什麼東西要收拾了帶走的?讓胡媽媽同他們說一聲,等一等你。」
孫佩抬起頭來:「你要走了?這才來了一天。」
孫佩來了莊子上就象小鳥出籠,壓根兒沒有想回去的意思。她還有好多想玩兒的。聽府里的丫鬟說,在鄉下逮麻雀,挖山芋,用蒲草編東西,淨是好玩的事情,她才剛剛試過一個自己摘蘋果,怎麼捨得現在走?不但她自己不捨得走,也不捨得讓大妞走。
「咱們都多久沒見了?而且能象這樣出來玩的機會以後不知道還能不能碰得上,你就這麼走了,一點兒都不想着我們?」
大妞也有點為難。她和孫佩也挺對脾氣的,可是城裏的事情她又實在掛心。
孫穎雖然也有些捨不得,可是她比妹妹明白事理:「她家裏頭有藥鋪子,整天打理事情,不象我們這麼得閒。你看咱們出來兩天,她不定耽誤了多少正經事情呢。你要想她,過年的時候她藥鋪子總得歇業,到時候咱們邀她來家裏多玩幾天。」
家裏和莊子上能一樣嗎?多少雙眼睛看着,媽媽、丫頭們一點兒不敢放鬆,「姑娘這個不行」「姑娘注意分寸」,煩都能把人煩死。
可是大妞去意已定,她沒帶多少東西來,兩個小包袱一打,帶上桃花,直接就上了孫夫人安排的車子。
大妞囑咐她路上別貪玩,千萬別惹事。跟車的婆子笑着說:「吳姑娘只管放心,我們一定把張姑娘送到月橋巷。準保不會出錯。吳姑娘還有什麼話想捎回家的,只管對我說,我一定帶到。」
「也沒有什麼囑咐的,要是見了我娘。就說我在這兒一切都好,吃的也香,睡的也踏實,讓她不要掛心我,過幾天我就同孫夫人一起回去了。」
車子駛出了莊門。孫佩嘟着嘴,望着遠去的馬車搖起的塵煙,恨恨的說:「她最不義氣了。」
「聽聽你嘴裏說的都是些什麼啊。」孫穎不贊同的看着她:「都得依着你,陪着你,除了玩兒旁的事情都一概不顧了才叫好嗎?人家家裏有正經事情,要是她在這兒兩天,真耽誤了藥鋪的正事,有人因此病重不治,你就高興了?」
「那……藥鋪里不是還有別人嗎?再說這麼大京城,難道就她家一家藥鋪不成?」孫佩難得的跟孫穎頂撞起來:「才來了一天就走。真讓人掃興。」
看孫穎還要再說,阿青連忙打圓場:「好啦,大妞這個人就是這樣,她能出來玩這麼兩天,藥鋪里確實會積下不少事情,她天天都從早忙到晚的,很多算賬、盤庫這樣的事情,張伯又不做,兩個夥計又做不了,沒她不行的。」
孫佩好奇的問:「她要做這麼些事情啊?她還會算賬?會盤庫?」
「是啊。」
算賬這本事。一大半是阿青教給她的。其實藥鋪的賬並不難記,進貨是一本賬,出庫是一本賬,平時店裏一些零碎散錢這些分開單記。這些瑣碎事情、錢啊賬啊的。張伯都沒耐心,揚威和振武兩個確實做不了,大妞雖然心不夠細,但是她耐着性子一點一點磨,確實慢慢上了手。她在藥鋪里這一年多的時間可不是瞎混的。除了跟張伯學醫,藥鋪的事情她里里外外的都一把抓。
「原來大妞這麼厲害了。」孫佩已經忘了生氣這回事兒了。對大妞很是佩服:「她這個人看起來性子又急,平時好象還有些粗心,管賬這活兒她能做得來嗎?」
孫佩也曾經看見過家裏的賬本的,那一行行一列列的,看得頭暈眼花,她可不喜歡麻煩的東西。
「她有時候是會出錯,不過錢錯了倒不怕,藥沒錯就行。」阿青說起一件事:「她剛開始到藥鋪里也出過錯。那會兒給人包好了藥,人家拿了藥就走了,她直到中午吃飯的時候才想起忘了跟人要錢。多半那人看她年輕是個小姑娘,有意想賴這一筆。」
「還有人這麼壞啊?那錢多嗎?還能找着那個人嗎?」
「那人當然不會再露面了,錢也不多,也就是三五百錢的樣子。不過這事兒挺憋氣,她回家來就說自己蠢,白虧了診金和藥費。當時她心裏也疑疑惑惑的,看着那人出門還覺得自己好象忘了什麼事,卻沒想到是忘了收錢,要是心裏覺得不對馬上把人叫住就好了。」
「這人居然騙藥吃,良心太壞了。要我說,他就算吃了藥,病也不會好!」
「後來還有別的岔子呢,有次兩三個人一起在那兒等藥,差點就把藥給拿錯了。」
孫穎聽着也是怪後怕的:「這錢錯了還是小事呢,藥要是錯了,人家吃出大毛病來可就糟了。」
「這回幸好是早早就發現了。」阿青說:「她現在已經比以前沉穩多了,凡是接錢、給藥,都要再三核過才行,有時候還會喊過張伯來再問一遍。」
不象妹妹想的簡單,孫穎更心細。三人停在莊子前院的棗樹下,孫穎輕聲問:「她是真的想將來做個女醫,把自家藥鋪一直開下去?」
這一問,連孫佩都支起耳朵來聽了。
「是,她學的很用心。我也問過她,她已經拿定主意了,將來要繼承父業。」
孫佩嘴快的問:「那她不嫁人了?可是女醫……」
女醫並不怎麼受人尊重,蓋因為專業技能水平普通偏低,,有些乾脆是連蒙帶騙,其中大多數人都是當起了產婆,那屬於下九流的行當。
「張伯並沒有旁的兒女,大妞說大不了她招個上門女婿一起侍奉父親,養老送終。」
這倒也是,孫穎想,獨生女確實是沒有辦法,出了嫁把老父一個撇在家裏,換了她是大妞,也會放心不下的。
「咦,這棗子也熟了吧?」孫佩眼尖的看見了頭頂樹上結的棗子:「不知道甜不甜?」紅紅的大棗沉甸甸的垂着,樹枝都被墜的彎了下來。
「應該挺甜的。」阿青說:「莊子上的水土好,昨天喝的茶,燒的飯都不錯,蘋果都那樣甜脆,這棗子肯定也錯不了。」
「那咱們摘棗子吃!」孫佩躍躍欲試,可是這棗樹不比昨天的蘋果樹,這樹很高,她就算伸長了手、跳起來也夠不着。
孫穎拉着她不讓她亂動——她可真怕妹妹在這兒撒野,會想要爬樹。
「這樹不能爬。」阿青忍着笑說:「這樹上是長刺的,得用杆子打下來或者是用長鐮來摘才行。莊子上既然有棗樹,肯定也少不了這些東西,讓他們來打吧,你現在胳膊腿難道不酸了?」
孫佩苦着臉:「還酸着呢,連脖子都酸。」
「所以啊,你還是老實點吧。」孫穎說:「別舊傷沒去又添新傷,有這功夫你想一想,棗子打下來咱們怎麼吃它。」
「還要做菜?」孫佩搖頭:「我可不做了。昨天把蘋果翻着花樣兒的吃了個夠,難道今天再把棗子折騰半天?我就想嘗嘗它甜不甜。」
跟着伺候的人不等她們吩咐,已經去取長杆了,棗子被打下來,連着葉子落了一地,孫佩想上去撿,被阿青拉住了:「小心有蟲。」
孫佩昨天就讓蟲子嚇了,一聽有蟲,說什麼也不敢往前去了,等人把棗子撿起都裝在筐里捧過來,她還嚇得想往後躲。
「你這一向膽子挺大的,居然還怕蟲子啊?」
「不是怕,」孫佩皺着臉說:「是怪噁心的……軟了巴嘰的,想想要是爬到身上,那多癢,多瘮人啊。」
「你小時候被蟲子爬過?」
孫佩想了想:「不記得了,興許有過吧。」
棗子成熟程度不等,有的可能陽光照的多,已經變成了全紅了,棗皮有着油亮的光澤,飽滿、鮮紅,看着就特別喜人。有的可能沒照着多少太陽,剛有點兒紅意,還有的乾脆就是嫩嫩的綠色。
阿青用帕子擦了擦棗子,咬了一口。
唔,又脆又甜。(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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