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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晨讚賞的看了看公孫季,因為他沒有去在文相公面前露臉,而特意跑回家中,感到十分的滿意和敬佩。
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放下這些,前世經常看到一個小小的縣太爺下去視察,前面有警車開道,後有大部隊跟隨,到了現場又有小學生迎接。等到了要視察的地方,更是有專人來打傘怕淋着雨怕受着風更怕太陽曬着,更有其者還要一些十來歲的少年為他們舉着傘。他們居然就心安理得的坐在演講台前,念着又臭又長的稿子,而不顧身邊的小學生快要中暑暈倒。
鄒晨便將剛才和黃麗娘柳氏商量的結果和公孫季說了一番,公孫季到底是大掌柜出身,聽了之後,立刻在心裏形成了一套方案。他轉過身對着正安渾家牛氏說道:「既是小女郎已經安排好了,那便請二娘子領着牛氏前去院中磨綠豆吧。正順渾家張氏請上前來,你只管去安排案幾和席面的擺放,正祥渾家李氏,你只管去……」如此這般,安排了一番,轉眼間,各人便領了差使自去忙碌了。
別看黃麗娘和柳氏是主母級的,可是她們也聽公孫季的指使,公孫季令她們推着獨輪車去菜地,多摘一些新鮮的青菜,另把家裏存放的準備出售的瓠茄給拿出來,還有一些反季節蔬菜都要給摘一些過來。
安排了一番之後,便只剩下鄒晨和美娘沒有工作。公孫季沉吟了一下道:「兩個小娘子,怕是今天還是主勺?」
鄒晨和美娘便點了點頭,笑道:「還有女夫子,今天怕是女夫子也要露一手呢。再加上我們幾個小姊妹,我還要去請錦繡姊姊呢,想必今天這場面她來我家幫忙也不會有人說閒話。」
「正是!」公孫季點下頭,「雖說未成親前要避諱些,但是今天這場面,若是李家的小娘子不出面,倒是不美了。既如此,小娘子去叫人吧。小老兒去帳房把買魚和買生鮮的錢先給他們支出來。」說完了之後,公孫季拱了下手便領着幾個買生鮮的人去了內院支帳去了。
鄒晨和美娘看到人都走完了,便手拉着手,往李醫士家的院子走去。
到了李醫士家裏,只見大門緊閉,不由得愣了一下,再往李醫士的醫館大門方向轉去,只見李醫士正在給人施針。兩人不敢打擾,站在醫館外等了好久,等到那人針完了針才敢上前。
扎針的人也是鄒家莊的人,看到鄒晨和美娘來了,樂呵呵的打了個招呼:「美娘小晨來啦,怎麼沒去麥田?我是這會閃着腰了沒法子去,要不我也早跟去了。」
鄒晨和美娘福了一福,齊聲道:「七爺爺好!您老閃着腰那得多休息一下才可以,這會他們正在麥田看打井呢,您不忙去,慢慢的溜達過去就行,文相公怕是今天要是咱們莊吃酒呢。」
七爺爺聽了這話,高興的翹起了山羊鬍,「哎喲,那我得趕緊的快點去,要是晚了就看不見文相公了。聽說這文相公是天上的星宿下凡,長的那是頭角崢嶸面有異相,而且學問又深,到時我摸摸他衣角,也給我家娃娃沾沾福氣。」
說完了之後,和李醫士說了一句先欠着下次一起結,提起衣角就往外跑,李醫士看到了急忙追着大喊:「鄒七伯,可得慢着點,看再閃着腰?!」
遠遠只聽見七爺爺洪亮的聲音傳來,「不礙事,不能慢,慢了摸不着衣角嘍。」
這時鄒晨和美娘才行了禮,向李醫士問好。李醫士是知道今天文相公到鄒家有公幹,見到她們來不由得驚奇,便問道:「你們來是有事?不是文相公要在你家吃酒嗎?」
「正是有事,來請錦繡姊姊幫忙呢!」鄒晨便把想請李錦繡去家裏一起掌勺的事情說了一遍。
李醫士聽了之後笑道:「可正巧了,你錦繡姊姊想着你家今天就忙,所以和她娘一起去你家了,想必是兩下走岔道了。」
鄒晨聽了之後便撫額,「哎呀,我們估計是兩下走岔了。」看了看四下無人,便低聲問道,「李伯父想必也是知道這馬上要大旱了,不知你家糧食可準備的多嗎?」
李醫士沉吟了一下道,「倒是收了一些,也就收來了三四石。你也知我家也就是幾十畝,平時佃給別人租種。也打不了幾斤的糧食!我看今年這旱的不怎麼厲害,想是不嚴重吧?」
鄒晨卻是知道,今年的這場旱災雖然面積小,然而卻是極為厲害。這場旱災她剛剛在聽到聖旨的時候突然想起來是哪個月了!而且這場蝗災所波及的地區恰好就有宛丘在內。
很悲劇的是,今年的旱災就在仁宗他老人家的生日(四月十四日)之前。在李燾所主編的《續資治通鑑長編》中有詳細的記載。
乙卯之時詔三司出米,京城諸門裁其價以濟流民。流民都涌到了京師門外,可想而知這場大旱是多麼的嚴重。可想而知在旱災之下的幾處地區,民眾缺糧缺水到了什麼份上。
知諫院范鎮在給仁宗的表章中曾提到:「至和二年(1055年),乙卯(四月)。伏見今歲無麥苗……又聞許、汝、鄭等處,蝗蝻復生,亦由貪政之所感也。天意以為貪政之取民,猶蝗蝻之食苗,故頻年生蝗蝻以覺悟陛下也。……」奏摺上直接提到,今年沒有麥苗,換言之,今年沒有夏收了,夏收無糧。秋收的壓力就大,糧價自然要上漲的非常厲害。所以提前收糧是有必要的,不僅要提前收糧,由於大旱,流民的大量流動,也為行商們帶來了不穩定性,所以行商們不敢再出門。這樣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會瘋狂的漲價!
「大旱之後必有蝗災。若是李伯父收不來糧食,倒也不急,等忙完了打井的事情,我讓一民哥和大郎三郎來給李伯父送二十石糧食。到時,……」說完了又四下看了看,「到時,我們晚上給伯父拉來,您找個地方好好藏好,切莫讓別人知道了。」
李醫士注視着八歲的鄒晨,像個小大人一般用鄭重的口吻和他說話,雖然心中好笑,但是面子上卻是極為嚴肅,連連點頭,「好,到時我和你嬸嬸說一下,藏個穩當的地方!」他卻不知道,在未來的有一天,他為了這一個下午流下了多少感激的淚水。
「那,一些生活用品都有嗎?比如鹽巴、調料、糖、油、醬油、醋之類的,都有嗎?若是沒有,我家都有,先給伯父送來。」鄒晨想了想又說道。
「這些,某倒是不知,這些一向是你嬸嬸料理。呵呵……」李醫士尷尬的捻須笑道,這大老爺們的,誰管這些伙房的用品啊。
鄒晨看到李醫士的表情,想了想不由得也笑了,是啊,別說是李醫士家裏了,就是自己家,父親和二伯也是向來不下伙房的,要是問他們有多少糧食肯定是知道,要是問他們有多少調料那肯定也是一問三搖頭啊。
想通了這些,便和美娘福了一福告辭了。路上盤算着與自家交好的幾家,是不是都要提前通知他們一下呢?不僅是他們要通知,就是小姑娘也得派人通知他們呢,甚至到時,還得派個人把他們接到家裏來住,丁莊肯定是不蓋圍牆,到時小姑娘一家怕是糧食再多也經不起流民哄搶。
還有風五娘,她家是做菜棚的,雖然官府肯定是不會讓她餓着,但是手裏有糧,心裏不慌,到時還是得找個機會給她送過去幾十石。象陳家,張家,都是有恩於自家的,自然也不能落下他們。而外祖家更是不用說,不僅要告訴他們,還得勸着他們也立了圍牆以保莊民們安全。而且還要勸外祖家多多打井,只有打井才有水源,到時才會不死人。
鄒晨想明白了這些,猶如放下了一塊大石頭,拉着美娘的手又回家去了。
不提鄒晨這裏正一路思考着到底要給哪些家提前通知,要將哪家接到家來共渡難關。且說文彥博隨着鄒家的幾個人走到了麥田邊,只見鄒家莊小麥鬱鬱蔥蔥,麥田蒼翠,而且莊內一派繁忙的景色。他來的時候,是沿着鄒家莊新修的大路一路走來,只見道路是青磚路面,早已經對這個莊子心生好感,待行到莊門口,又見莊口立着一塊大碑,碑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名字,下馬了一看,卻是那些修路之人的名字。而與其他碑文不同,其他的碑文是先將事件寫在正面,名字寫在反面。
鄒家莊的碑文則是先將名字寫在了正面,後面才寫了是為何事立碑,着實新穎。
捉了一個在路邊正推着磚車走的農夫問他為何碑文是反着寫,那農夫雖然是被嚇的兩腿發軟,卻還是強撐着為莊子碑文辨解:「我鄒家莊的碑文是為了讓後人記住那些修路的人,不是讓他們記住修的這條路。所以我們把名字寫在碑文前,就是讓後代子孫在出莊入莊的時候都看到先輩們做了何事,以做表率,將來他們也要做比先輩更值得寫在碑文上的事才可以。」
文彥博和知州等人聽了這農夫的話陷入了深思,確實,立碑文目的所在便是要教化世人,對鄒家莊來講,修路的這些人,比這條路更具有教育的意義,這不正合了聖人所說的仁教嗎?做了善事,便將你的名字刻在碑文上,若是做了惡事你的名字便會抹去。那凡是名字刻在碑文上的,以後都不會做惡事,因為他們怕名字被抹去。
想通了這一點,文彥博低聲對知州說道:「這鄒家莊,怕是有大儒在內。且看這莊內行事,無不暗合一個仁字。端的是好教化啊!」
知州來過了鄒家莊一次,也對這個莊子甚有好感,聞聽此言,也點頭道:「正是,下官來了一次,觀這莊內人人懂禮知法,又守法恭謹。莊內數百年綿延,竟無一人作奸犯科,由此可見,確實好教化。此莊的里正和鄉書手,功不可沒。」
文彥博聽罷此言捻須而笑。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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