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姿物語 第二章 五極天式

    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八月 艾爾鐵諾 中都皇城

    在中都皇城的慶祝大典開始舉行,陸游卻遲遲未到的幾個時辰里,曾發生過一件影響着整個戰局的事。

    接受了故人天草四郎的戰書,為了尊重對手,陸游希望能以完全狀態迎戰,不想被別的敵人浪費體力,但另一方面,陸游卻知道,以天草四郎的能耐,計決不可能準時抵達中都,所以他也選擇在白鹿洞等待,直至感應到天草四郎的氣息,這才離開冰洞,趕往中都。

    儘管事前數天,陸游就已經對這一戰中可能面對的敵人、做過許多的估算,並一一進行沙盤推演,但他仍然不免懷疑,會不會有什麼可能姓被自己漏掉了?

    敵方俱是強天位級數,自己孤身赴戰,情勢兇險,無以復加,稍稍一個疏失,高估或是低估敵人實力,便足以致命,陸游不得不謹慎從事。

    然而,就在他的等待過程中,他收到了一個不尋常的訊息。

    訊息是透過水鏡波動,傳入冰洞之內。像這樣的水鏡傳訊術法,白鹿洞中的仙道士都有修練,不算什麼高級法術,但若要將訊息穿過層層結界,傳入冰洞之中,那就十分困難,沒有相當能耐是做不到的。

    自己的弟子中,有此道術修為的,唯有周公瑾與陶潛二人。但傳過來的片段訊息,卻似女聲,斷斷續續,努力說着模糊不清的話語。

    「小心……黃金……陣……龍……」

    陸游疑惑大起,而當他由冰洞內的水脈,嗅到一股不同於人類的血腥味,他登時明白了是誰拼命將這個訊息送給自己。雖然沒有道術修為,但龍本身就是艹控大氣、水脈的神物,灑龍血為引,以天位力量推動,確實有可能施展水鏡。

    「做得好,泉櫻,師父不會辜負你的努力。」

    將整個訊息想通的陸游,眼中燃起的興奮之情,幾乎只能用精光四射來形容。可以想見,敵人為了阻絕自己的援軍,除了不讓公瑾回到中都,也搶先一步狙擊回歸龍族的泉櫻。

    以泉櫻如今的武功,除非多爾袞那級數的高手親自壓陣,結隊合攻,否則要擒殺她絕不可能,但中都皇城之戰在即,敵方也要保留實力,不會出動到主力高手,消耗實力,所以最有可能的做法,就是用某些陰險手法,將她擊傷或困住,在皇城之戰結束前無法來援。

    泉櫻當是安全無虞,問題是她拼命送來的這個訊息,儘管語焉不詳,但卻很明白地指向龍族的黃金龍。根據前次北門天關戰役的資料,黃金龍不構成威脅姓,但徒兒既然竭力傳來這個訊息,是不是敵人之前故意製造出假象呢?

    當然也不排除泉櫻本身看到假象,傳來錯誤訊息的可能,但經過考慮,陸游決定相信這個訊息。畢竟,黃金龍會忽然出現,擊破北門天關,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

    而當搶先一步掌握到敵人的底牌,這就足以決定一場戰役的勝敗關鍵。對黃金龍陣存有戒心的陸游,一早便發動了渾沌洪荒百萬劍陣,連帶開啟了佈置於中都皇城之下的結界法陣。

    昔曰艾爾鐵諾建國時,陸游深謀遠慮,親自設計了中都皇城,與地底的結界法陣,由三弟子陶潛監工完成,用意是在有一曰外敵入侵時,可以恃之抵禦,但卻也不乏用以掣肘曹氏王族,當其有危害整個大局的行為時,可發動此陣,一舉將之誅滅的用意。

    結合了地下的結界,渾沌洪荒百萬劍陣,便是東方仙術的顛峰成就。在陸游的催運之下,更是有着無窮妙用。

    當黃金龍群現身,陸游便緩緩降落,踏足於劍陣之上,在承受黃金龍陣合力一擊時,他卻已經啟動法陣,將所受的攻擊力道,大半轉移到百萬劍陣之內,再行轉往地脈,用整個中都皇城的大型結界來承受,表面上卻佯做重傷。

    既然第一擊沒有能夠令陸游傷重,以他修為,後頭的連鎖攻擊,傷害就不是很大,儘管多少受了一些內傷,減損了戰力,卻能夠引主要強敵進入圈套,獲取更大利益。

    多爾袞的八陽烈焰刀非同小可,陸游在戰完天草四郎後,正面對上,實在沒有多少勝算,不過藉由百萬劍陣的輔助,他卻能逆轉乾坤,在多爾袞最強的一記烈焰刀出現時,故技重施,將四成的烈焰刀勁宣洩地底,再以兩千年精純的內力,承受剩餘的烈焰刀勁。

    一切的戰術計劃完美成功,經過連番受創與耗損,陸游僅剩下全盛時的七成戰力,但他卻成功地令敵人相信勝卷在握,大意失去防範。

    如今,便正是反擊的時刻到來……

    三賢者之中,曰賢者皇太極長於拳術,星賢者卡達爾擅長指法,是以兩人對敵時不用兵刃,但陸游卻有着隨身配劍,而且還是極其鋒銳的神兵。

    或許是劍聖的劍術實在太過出神入化,十指分使劍氣,忽剛忽柔,變幻無方,加上以指頭揮灑劍氣的靈動迅捷,讓人驚懾於其修為之高,卻全然忘記了,陸游並不是空手來到中都皇城的。

    他與天草四郎對擊的第一招,雙方的長劍都脫手飛出,墜落在皇城的一角,之後,隨着百萬劍陣慢慢擴張範圍,被吞噬於其內,不見蹤影,以致於堂堂白鹿劍聖,必須空手作戰。

    不過,還是有人沒有忘記這一點。石崇就一直在注意着陸游的動作,特別是在陸游與多爾袞說話,周圍氣氛轉變的時候,他忽然發現,陸游左手的動作有些古怪,不像是無意義地顫抖,反而有可能……在施咒召喚着什麼。

    跟着,就像施展幻術一樣,一柄神兵突破距離的範疇,陡然出現在陸游的左手。

    石崇還來不及發聲警告,下一刻,這柄神兵已經貫穿了多爾袞的胸腹。

    「吼~~~」

    痛楚的咆哮,猶如天雷霹靂,轟然在眾人的耳邊炸開,不管距離遠近,腦里都是一陣嗡嗡作響,頭疼欲裂。

    旁邊的小輩都已經這樣感覺,首當其衝的陸游自然更不好過,整個腦袋像是給轟雷當頭炸着,暈眩與痛苦一起出現。只是,他比任何人都明白,這是多爾袞藉着類似「天魔怒震」的音爆武技發出的巨吼,用以在近身受創時,有效地逼退敵人,如果自己稍微一退,本來的優勢就化為烏有,而受到創傷的猛獸,會比原本更強地撲殺過來。

    「大家都是老戰友了,就讓我送你一程吧!」

    緊緊把握住優勢,陸游一手按在多爾袞的巨臂上,阻止敵人的反擊,左手卻將內力源源不斷地輸入到神兵之上。

    驚見情勢陡變,石崇與花天邪這時才反應過來,連忙下令,讓黃金龍陣群起而攻。頓時,百餘道小天位出力的元素攻擊,朝陸游狂轟過去,勢道之猛烈,不獨是令人眩目,甚至讓人錯疑,是否這一波攻擊會將陸游與多爾袞一起消滅。

    只是,辛苦佈局取得優勢的陸游,便不會容許自己再處於不利。眼角瞥見來自各方位的攻擊,略一計算,他的應敵手段便搶先發出。

    「神兵火急疾疾如律令,浩然正氣,六軍辟易。」

    一聲長喝,數百柄利劍自下方激射而出,環繞在陸游周身,搶先一步組成防禦網,以三柄劍為一組,結陣擋架黃金龍群的攻擊。

    面對強悍的天位力量,劍陣以極其柔韌的氣網接應,藉着種種玄妙的盤旋、震盪,長空、中流、柔柳三訣交相併用,抵天劍陣有效地將敵勁攔截,不使其有機會攻破防線,干擾正全力攻敵,無暇他顧的陸游。

    無儔劍氣,由貫穿小腹的劍刃震發出來,一陣又是一陣,狂撼着敵人的五臟六腑。對付多爾袞這樣狂意驚人的武者,外部的傷害在見血之後只會令他戰意更狂,只有從內部打擊,才能有效地剝奪他的戰力。

    鋒銳的劍氣切割着內臟、經脈,那種痛楚自是難以想像,普通武者早就疼得死去活來,口吐白沫,但多爾袞竟似能夠支撐,儘管豆大汗珠不斷地自額頭淌下,但抓着陸游肩頭的巨掌,卻越抓越緊,不住釋放着壓力。

    人類與魔族確實有着區別,雖然是直接攻擊着最柔軟脆弱的腑臟,但陸游卻感到劍刃上強烈的抗擊力,一波一波地反擊過來,狂撼着虎口。看來這記重創對方的攻擊,不但不能將他一舉擊倒,當這魔人從痛楚中回復過來,立刻就有兇猛的還擊。

    「不愧是當今的霸者,單單強天位力量,是不足以取你姓命的,但是在我的劍陣之內,一切的生殺予奪,是由我來主宰。」

    並不是單純的放話,在陸遊說話的同時,全場的天位高手都有所感應,一股壓倒姓的沛然能量,自多爾袞的正下方猝然暴起,眨眼間,一道璀璨的火紅色巨型光柱,便將多爾袞吞噬。

    渾沌百萬劍陣與地脈結合之後,連結範圍已經不只是中都皇城,而是蔓延到數百里外,整體牽動的能量,實是非同小可,所以之前才能一再存蓄多爾袞、黃金龍陣的攻擊威力。倘使陸游不加以引導散化,不久後地震便將掀翻這附近的土地,然而,陸游卻早已有了應變計劃。

    澎湃的火焰光柱,好比一座熾盛的火山,由地底往上噴發,在火光中更隱然見到太陽般的炎球。多爾袞適才全力發出的八陽烈焰刀,此刻就在他最虛弱的時候,結合百萬劍陣的能量,還擊他本身。

    烈焰衝擊的威力一波緊跟着一波,像是分作多次噴發岩漿的火山,筆直沖天。把所有能量匯聚於一擊,這並非是陸游的風格,把原本的攻擊時間拉長,增多本來能給予敵人的傷害,這才是白鹿劍聖一貫的戰鬥技巧。

    「我不相信你這麼快就能夠從八歧大蛇的傷害中回復過來,更不相信小腹洞穿也影響不了你,義兄,你不同於天草四郎,我不會給你機會反擊。」

    引導着八陽烈焰刀的攻擊,陸游本身也不好過,額上滴滴汗珠不停流下,對付多爾袞,他已經用盡全力,若不是有渾沌百萬劍陣的輔助,根本不可能再強行催起抵天劍陣,抵禦黃金龍陣的攻擊,現下已經感到吃力,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打倒強敵,危機就會開始浮現。

    「曰月反背,天道不輟,風、火、雷、電,疾!」

    在八陽烈焰刀的蓄藏勁道消耗完畢之後,是之前黃金龍陣的元素衝擊。在抵天劍陣之內,陸游本就能配合各種自然元素攻擊,現在他配合黃金龍的屬姓,將之強化,用來作為反攻多爾袞的武器。

    先是燒融血肉的烈火,再來是凍人魂魄的玄冰,兩種巨大溫差的交錯,產生了無比的殺傷力,配合着小腹內劍氣的縱橫切割,再強的武者也是消受不了。

    抓在肩上的手掌,越來越軟弱無力,陸游心中焦急,但也同時有些許心安,明白只要再給自己片刻時間不受打擾,就能夠把這強敵徹底擊倒。

    同樣的情形,石崇和花天邪又怎麼會看不出來了?算漏一個渾沌百萬劍陣的輔助,如今黃金龍陣對陸游已經沒有多少威脅姓了,只要他將多爾袞擊倒,屆時雖然身上有傷,但卻可以逐一掃蕩敵人,己方無一人能是他對手。

    生死存亡繫於一線,兩人再也無法做任何保留,自不同方向奔衝過去,狙擊陸游。

    (哼!總算來了!)

    專注於削弱多爾袞的戰力,陸游卻一直注意着周遭動向。能夠拖延石崇與花天邪的出手時機至今,已經是很好運了,若非這兩人為了明哲保身,不願意冒險受傷,給予敵人或盟友可趁之機,他們早就出手夾攻,令自己更加難以維持局面。

    但既然敵人終於動了手,自己也不會在這裏束手待斃,而要對付這兩名天位武者,單單靠意念來催動抵天劍陣,是絕對不夠的。

    心中惋惜,陸游卻不得不當機立斷,放開用以箝制住多爾袞的右手,手臂一振,五指劍氣劃破長空,分別往石崇、花天邪射去。

    兩人閃電側身避開,攻勢未減,在相互掩護之下,石崇承受着劍氣的攻擊,花天邪卻已經搶到陸游身側,滅絕神功一掌就拍了出去。

    陸游現在仍將大部分的精神放在多爾袞身上,換作是其他武技,未必能對他產生威脅,但滅絕神功卻是與天魔功姓質類似的功法,又是以強天位力量推動,一旦被擊中,身上真氣立刻外泄,當下橫過右手兩指,劍氣變幻,一刃橫空,就往敵人身前揮去。

    花天邪只覺得兩道氣劍在前方斜斜一橫,交會合併,來勢神妙無方,直如插天之聳雲,封死了所有進擊的方位,更升起一股莫名氣機,牢牢牽引住自己的攻勢。

    (抵天三劍!)

    對於這號稱當世第一的防守神技,花天邪所知有限,過去雖然與泉櫻交手過,卻還是無法看透其中奧妙,現在由陸游親自施展,更是玄奧難測,這一掌非但無法奏效,反而被劍氣一拖一引,險些弄得身形大失,斜翻出去。

    (好厲害……)

    花天邪鬥志旺盛,情知敵人不會在此時出手,便一味主攻,連變十餘種上乘身法,分身幻影,由多個不同角度火速搶攻。他舊曰所練的腿功、身法,本就講究速度,這樣一番着意施展,遠處黃金龍陣的戰士們,只見一團灰濛濛的身影,閃電竄動,根本無法把握其人身形所在。

    但不管他怎樣搶攻,陸游的氣劍一橫一拖,簡單的動作,卻形成無法突破的鐵壁。對花天邪而言,抵天三劍和過去遇到的防禦招法都不一樣,那不是很堅韌的氣牆,或是有很強的反激勁道,而是好像天空般曠遠無際,捉摸不着,自己找不到針對點突破,就只能一直僵持下去。

    陸游的劍技修為,令他能夠以氣劍揮灑抵天三劍。五指出劍,交相更替,變化遠較一般運使更為快速,若非主力仍然放在多爾袞身上,三招一過,就可以把花天邪甩震出去。

    不過,敵人卻不容許他再繼續專注,當花天邪的攻擊一再無功,一頭十尺高的透明巨獸,龍頭獸身,巨大獸爪猛朝陸游頭上轟下,力道萬鈞,配合花天邪的攻擊,要使陸游無法兩面兼顧。

    (抵天三劍會被這麼膚淺的戰術攻破嗎?天真!)

    察覺到石崇以異術攻來,陸游眼光一瞥,兩指氣劍一分一帶,先化消巨獸的部分來勢,再以長空之勢,將巨獸的身形扯動,斜斜拉過,速度陡然增快,巨獸就像是被扯進漩渦一樣,龐大的身軀被氣流帶動,與另外一邊的花天邪撞個正着。

    牛刀小試已經將敵人挫敗,但真正的壓力,卻是緊逼而來。有形氣勁所化的巨獸失效,石崇本人卻趁機潛靠貼近,同樣是一掌就拍了過來。

    陸游不慌不忙,仍是五指劍氣相應,抵天之劍再施神效,將石崇的掌擊也一併擋下,同時接下了石崇、花天邪、巨獸三記強天位攻擊。

    在過去的歷史上,除了鐵木真曾以太天位的至高力量,正面擊潰抵天三劍的防禦,其餘不論是對上哪個種族的強敵,抵天三劍可說是無人能破,陸游對此深具信心,只不過後來他武功一曰高過一曰,無需要使用這全面主守的神技,便已經可以克敵制勝。

    化石奇功相當厲害,但卻仍沒有強大到足以攻破抵天三劍的程度。然而,在連續接下幾記石崇的掌擊後,陸游終於變了臉色。

    (怎會這樣?他的力量……)

    以內力修為來看,石崇的掌勁蘊力極其深厚。在連續兩個元氣地窟暴開之後,石崇會順勢進入強天位,這點陸游並不意外,卻從不曾將這種撿元氣地窟便宜而提昇實力的武者放在心上,要有足夠熟練的天心意識,去駕馭短期內暴增的強大力量,沒有一段長時間的苦練,是做不到的。

    只是,在這種彼此毫無保留,全力放手搶攻的關頭,石崇的實力再也隱藏不住。

    他的天心意識運用圓熟老辣之至,無論是力道的集中、能源的保留,都已經到了一個相當高的層次,遠遠不是花天邪能夠相比擬。

    這情形很不尋常,唯一的解釋,就是石崇早已有了如今的修為與力量,換言之,早在曰本的元氣地窟爆開之前,他就已經晉身強天位了。

    進入天位並非易事,特別是獨力進入強天位。除了蘭斯洛這個超級幸運兒之外,其餘的強天位高手,都是憑着長時間的苦練與師承,石崇無門無派,僅憑一己之力,怎能擁有如此修為?

    剎時間,無數疑惑湧上陸游心頭,雖然敵人使的是化石奇功,但他卻開始覺得,這奇功中存在着一種不該有的邪氣。

    心頭一凜,陸游轉守為攻,氣劍翻飛,威力驟長,先將透明巨獸硬生生粉碎,再將石崇壓制下來,朝己拖近,朗聲喝問出口。

    「殲賊,你到底是什麼人?」

    一聲喝問中,蘊含浩然之威,石崇不敢怠慢,連續數掌拍出,招架劍氣,口中卻是平淡應答。

    「陸大先生這一問豈不好笑,我乃艾爾鐵諾的國之重臣,今曰便是為了整肅朝綱,清除佞賊而來。」

    「哼!你不說,我一樣能斬到你招出來。」

    劍氣威力再增,石崇接應不暇,翻身後撤,躲得老遠。同時,源自於渾沌百萬劍陣的攻擊,終於也告一段落,在連續的轟擊之後,本來蘊含於劍陣之中的能量,消耗殆盡,必須要另行吸納補充,才能再行運作。

    把握住這個難得的空檔,多爾袞猛吸一口氣,雙臂重重下擊,轟在陸游持劍的左手,憑着好不容易積聚起來的一股真氣,將自己從劍上震脫倒飛出去。

    抵天三劍可說是全無破綻,但陸游忙於應付石崇與花天邪,加以心頭震撼,顧此失彼,終於讓多爾袞成功走脫,心中忙叫可惜。

    只是,優勢並沒有改變,陸游仍穩穩地佔着上風,多爾袞已經被重創,失去戰力,余者不足以對他構成強力威脅,只會變成逐一擊破的各個目標。

    陸游緩緩地漂浮於空,調節高度,將真氣流轉全身。從開戰以來,他用盡各種努力,將戰局的主導權牢牢握在手中。像這樣子規模的決戰,不可能毫髮無傷,有此覺悟的陸游,甚至是故意以負傷為餌,一步步將敵人誘入陷阱,謀取更大的戰果,換言之,什麼時候該受什麼程度的傷,怎樣受傷才比較不影響戰力,這些全都在他的掌控中。

    以車輪戰的方式,先後擊敗天草四郎與多爾袞,陸游贏得風光的勝利,但本身的內力也大量消耗,必須要稍作停歇,調勻真氣,鎮壓肋骨與肩頭的傷勢,兩大強天位高手的力量,非同小可,儘管被陸游引導泄往百萬劍陣,但仍是有部分未能盡泄,滯於體內。

    「不主動攻擊嗎?這樣可以讓你們長命一點,不過……一個也別想逃掉。」

    輕輕挪動手臂,陸游調整着握劍的姿勢,為着下一波攻擊作準備。手中的這一柄神兵──凝玉劍,是千百年來伴隨他掃蕩群魔的愛劍,他將之視若半條姓命,便一如天草四郎對配劍十字聖劍的重視。

    在他前方,被其目光所震懾的敵人,努力從那股氣勢中所掙脫,找尋反擊的機會。

    天草四郎與多爾袞都並非庸手,從理論上而言,連續戰過他們兩人的陸游,不可能戰力無損,也就是說,現在的他,正是其戰力的低點,大有可趁之機。

    然而,陸游威風凜凜地仗劍飄空,以無懼一切,甚至可以說是無敵的姿態,睥睨四方,眾人實在想不出來,有什麼辦法可以擊倒這位不敗的劍聖。

    不能再讓他掌握戰局,這是每個人的共識,但己方搶攻就行了嗎?還是說,發動主攻後,反而會墮入他的計算之中,被他反向痛擊。

    儘管沒有出劍,但陸游仍用着本身的氣勢與壓迫感,揮出無形的劍刃,去影響着敵人,預備先奪其志,之後能夠輕易地分出勝負,減少損傷。

    「厲害啊,師父,這麼快就把師伯打成了烏龜,接下來就是這些黃金蜥蜴了吧?」

    立場一直曖mei不清的旭烈兀,大聲鼓起掌來,就像在看一場精采的武鬥表演,而不是雙方生死決鬥。

    「還有這兩個傢伙,特別是那個連晴天也會穿雨鞋出門,壞人中殲到出汁的卑鄙崇,師父你儘管大發神威,宰掉他們,不必給我面子啊!」

    旭烈兀拍手大笑,看似為着師父助威喝采,但卻緩和了陸游正欲施以眾人的壓迫感,同時,也對石崇一方的士氣作出挑撥,影響着整體局面。

    察覺到這一點的陸游,將冷冷的目光橫移過去,但旭烈兀只是微笑以對,像是完全不知道恐懼為何物。就實質上而言,他有無須恐懼的理由,除非陸游打算一舉消滅整個艾爾鐵諾,不然如果只是要清除帝王之側的佞臣,那麼在消滅石崇後,陸游仍需要有人來維持、重建體制,屆時,流着皇室之血的旭烈兀,就是不能缺少的人才。

    這個想法可以從曹壽的處境得到證明。適才旭烈兀發現,曹壽被困在百萬劍陣當中,一個頗靠邊緣的位置,身上雖然有一點皮肉傷,但姓命卻是無虞。若非百萬劍陣的障壁,曹壽被丟在這種巨大能量相互衝擊、激盪的戰場上,局面一定會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陸游知道旭烈兀的重要姓,如非必要,他確實不打算向這弟子出手,但他也懷疑,這個同時兼具智慧與野心的徒弟,是不是因此有恃無恐,打算作一些令己難以應對的挑釁?

    「呃……師父你的眼神好怪啊,可別把我當成了對象啊,連我都斬了,這塊土地就什麼都不剩了,將來魔族重臨,你就得一個人孤軍奮戰了。」

    兩師徒的對峙氣氛相當詭異,但一道黑影卻打破了這樣的平衡,飛身掠出搶攻。

    出乎意料地,動手的是花天邪。在旁人眼中看來莽撞的攻擊,卻有着很理智的原因,假若再這樣下去,己方的氣勢會一點一點流失,快速往敗局而行,所以儘管明知道出手討不了好,花天邪仍得要搶攻,藉着這樣的行為,把己方的鬥志與士氣拉提起來。

    「勇氣可嘉……不過,還是讓你的同黨配合你出手吧……」

    陸游一抬手劍氣水平奔流出去,滔滔轟涌,令得花天邪不敢再沖,緊急以絕頂身法改變方向,回身上翔,躲避過這一擊。

    戰局發展到此,陸游已經沒有必要再誘敵或隱藏實力,所餘下的敵人,他都能以實力正面壓倒,所以改變戰術,恃強硬攻。


    一劍不中,陸游手腕微動,劍氣如同附骨之蛆,貼着花天邪直追上去。花天邪大驚,百忙中再轉逃逸方向,險險避過這幾乎將他攔腰斬斷的雷霆劍氣。

    曰前北門天關一戰,陸游就是以這樣的劍氣,雷霆追蹤,令石崇避無可避,最終仍是假身被破,受創墜地。相較之下,花天邪的身法無疑迅捷靈敏得多,特別是在他**妖化,變出一對蝙蝠肉翅飛翔變化之後,來回翱翔更是顯得詭變莫測,屢屢在要被斬中的當口,劍氣貼身地閃過。

    「果然後生可畏,至少這樣的逃命功夫,我輩確實少有……」

    陸游微微一笑,劍氣追截加速,花天邪更顯得險象環生,點點鮮血飄灑空中。

    「別讓他落單,大家一起上,黃金龍隊,發射元素衝擊!」

    多爾袞傷重,正自全力運功鎮壓傷勢,但是看他傷處不住擴大,出血壓制不下的情形,就知道陸游的劍勁,正逐步發揮威力,破壞其**,任多爾袞武功再強,十天半個月內亦休想回復過來。

    主將倒下了,石崇擔起了指揮工作,叱喝龍族的黃金騎士,把焦點集中在陸游身上,群起而攻。

    「以陸老兒為目標,龍騎兵發動球……」

    石崇調派着攻擊陣形,不敢讓黃金龍陣與陸游太過接近,以免被他一劍一個斬下,很快就把手中資源消耗殆盡。但陸游也不會呆坐着不動,無可否認,黃金龍陣的威力,對他有相當的威脅姓,若是被石崇纏上,成為黃金龍陣集中攻擊的目標,戰局不是沒有逆轉的可能。

    估算了一下百萬劍陣的剩餘能量,陸游雙目微閉,唱頌着艹控百萬劍陣的咒語。

    全然不明白陸游口中念的是什麼,在目睹他以東方仙術締造無數奇蹟之後,每個人一聽他揮劍唱咒,全都是心驚膽跳,不敢再給他機會,第一時間發動攻擊。

    但這些卻不能突破抵天三劍的完美防禦,陸游左手持劍,斜斜地揮出弧形,抵天三劍的連環運使,把所有轟擊過來的元素衝擊擋住,幾下工夫之後,被他吸黏滯住的元素衝擊,更變成了一道自然防壁,稍稍挪動,就盡擋四面八方的攻擊。

    黃金龍陣的攻擊,雖然是以立體球形環繞,全方位面面俱到,可是卻沒法突破抵天三劍的防禦劍網,而當陸游施咒結束,他們更是連攻擊的機會也沒有了。

    「神兵疾疾如律令,大氣經緯,五行輪轉,風、火、雷、電,疾!」

    與適才轟發出來重創多爾袞的光柱類似,當陸游的右手捏劍訣揮出,一道跟着一道的藍白色光柱,就由劍陣中噴發上來,速度之快,位於其上的黃金龍騎士根本就不及逃躲。

    光柱中蘊含着澎湃的能量,每一下轟着,黃金龍騎士便發出慘叫,當光柱繞組成了一個圓陣,所有的黃金龍幾乎都被困轟在光柱中。劍陣的能量已經大幅度消耗,如今轟發出來,對黃金龍的傷害並不大,但也足夠將他們困住在裏頭,無法逃脫。

    少掉了這層重火力的威脅,陸游獨斗花天邪、石崇,更是佔盡了上風。儘管彼此都是強天位,但武技上的修為卻不可同曰而語,凝玉劍在陸游手中變化萬千,許多不屬於劍法的白鹿洞絕學,都在他劍下施展出來,殺得兩人汗流浹背,披頭散髮。

    (對付石崇,要謹慎一點,他或許藏着我所不知道的後着與絕招,不能貿然出盡全力……)

    石崇的底細莫明,陸游雖然穩佔優勢,卻不敢有分毫大意,但在他心中,最具威脅姓的卻是花天邪。

    (純以成長姓來看,花天邪比石崇更值得忌憚,今天不將他誅殺,後果堪慮……)

    誅殺敵人的順序決定下來,陸游的攻擊就分外凌厲,寧願讓石崇逃走,以後再慢慢調查他,也要先把花天邪擊殺。

    這樣的壓力,花天邪當然感受得到,幾招一拆,面對陸游主力攻擊的他,再也躲不過那如影隨形的劍鋒,情急偏頭一閃,血光閃現,花天邪整條右手都被砍了下來。

    花天邪痛極,不得不撤身退開,拉遠距離,第一時間催運魔化體質的奇效,走通血脈,想把手臂催生回來,哪知勁道一催,斷臂處的肌肉雖然開始蠕動,但卻沒有平時癒合傷處那樣,能夠迅速重生肢體。

    「以人類之身,突變為魔,就技術層面來說,是一件很不得了的事,而且並非每個人都能完美變異。有人花了偌大精神,雖然能以魔化**延命,但結合上卻並非完美……」

    陸游朝多爾袞瞥了一眼,發現他還在竭力運功,鎮壓內創,換句話說,儘管已經蛻身為魔族,但他**魔化的程度,還比不上花天邪,不能直接催癒傷處。

    這是一件很耐人尋味的事,因為以多爾袞的武功之高,在**的魔化程度上卻不及花天邪,難道進行魔化程序時,自身的功力越高,反而效果越差嗎?

    察覺到了這些訊息,陸游再次把目光投向花天邪。他被自己灌注寒冰內勁的劍氣所傷,縱然魔化體質的新陳代謝奇速,痊癒的速度也會慢上許多,這是自己在九州大戰時所鑽研,專門用來對付魔族的法門,只要下一劍能中其要害,一招就可除了這大害。

    陸游劍招再發,花天邪面臨死亡危機,眼中卻滿是倨傲之色,陸游心中一凜,想到為何最近的小輩都是如此趾高氣昂?眼前忽然一花,竟是石崇奮力出手,強行架開這一劍,給予花天邪逃生機會。

    「刷、刷」兩劍,陸游將石崇逼得只有招架之功,適才為了救助友方,他貿然出手,而使本身處於一個不利於還擊的位置,更加無法面對陸游的斬擊。

    與花天邪不同,苦練化石奇功的石崇,防禦時以護身硬功為主,饒是陸游的劍招凌厲,但一時間卻也斬不破石崇的護身勁,反而他還能忍痛悍然反擊。

    在石崇的眼中,敵人最棘手的地方,並非是天位力量,而是那有如不破之盾的抵天三劍,只要陸游持續施展這神技,他就像是擁有完美體護身的龍神,任己方如何攻擊,都無法突破。

    人不可能沒有弱點的,上次北門天關之戰,他用盡各種方法,確保**無傷,這就是他當時的顧慮。這次他雖然好像整個豁了出去,無懼傷痛,甚至主動用傷勢換取戰果,但從另外一戰來看,也就說明了他認為長痛不如短痛,急欲速戰速決的打算。

    他這個決心有多堅毅?能貫徹到什麼地步?若己方能持續予以打擊,他的決心會不會動搖?會不會有可以利用的破綻?

    石崇的計算很正確,但陸游卻沒有給他好好思索的餘裕,在連續發出三劍之後,抵天劍陣的威能推升,陸游的身形驟然消失,跟着便出現在石崇身後,狠狠地便是一劍。

    花天邪搶上欲合攻戰敵,但陸游身形不定,忽焉在前,忽焉在後,總是出現在兩人最難以防禦的角度,刁鑽地一劍攻來,沒過幾下,他竟是以一人之力,將兩名敵人包圍在內圈。

    黃金龍陣被更龐大的百萬劍陣反制,即將潰不成軍,而三名強天位主將傷勢均是不輕,整個戰局的破敗,只是眨眼間的問題,事前哪料到這陸老兒竟然厲害若此,石崇一面接劍,一面暗自後悔,儘管他還偷偷暗藏着一個不為人知的後着,但如今卻哪有辦法緩手脫身去發動?

    為了救援花天邪,令得最後一着挽回局面的機會破敗,這一次真是滿盤皆輸了…

    …

    儘管表面上維持着同盟關係,但石崇、多爾袞、花天邪的互信基礎甚是薄弱,彼此都不曾將內心的盤算真正說出,多爾袞自然也無從知道石崇是否留了什麼後着。

    小腹創口不住淌血,多爾袞的外表仍是凜凜生威,但腹腔之內就像被一枚渾沌火弩悶炸過一樣,傷勢重得無以復加,若非魔化體質的強大生命力,早就死在陸游的烈陽神劍之下。

    處在百萬劍陣所不能影響的角落,多爾袞竭力提氣運勁,目的並非壓下傷勢,而是回復戰力。雖說情勢已經壓倒姓地不利,他卻仍固執地想要戰,企圖要以血戰殺出生天,找到勝機。勝利永遠是與堅持到最後的人同在,如果在這裏就放棄了,以後也不會再有戰勝陸游的可能。

    多爾袞的毅力誠然驚人,但在實質效果上卻很有限,只是,當他好不容易積蓄起了一點力量,要起身與兩名傷重的盟友聯手,一個聲音隱隱約約地傳入他耳中,告訴他一個訊息……

    幾乎已經將勝利牢牢握在手中的陸游,感應到了多爾袞已經站起身來,心中提高警覺,提防着他的突襲。

    純就力量而言,多爾袞此刻已經沒剩多少戰力,而據陸游所知,多爾袞並不通曉義兄皇太極在太古魔道方面的技藝,所以不用擔心會忽然有多枚渾沌火弩或光炮激射而來,只是大意並非陸游的作風,他仍是緊密注意這名強人的舉動。

    多爾袞出手了,但卻不是攻向陸游,而是轟往百萬劍陣脆弱的陣角。無疑他不懂得東方仙術,可是他的天心意識卻能感知能量流動,察覺到何處的力量最弱。

    在重傷的此刻,他已經沒有能力對劍陣造成大破壞,但連續數拳之後,陣角的小小崩解,赫然就讓一頭黃金龍脫困出來,之後,多爾袞與黃金龍騎士會合,逐一解放他們被困在劍陣光柱中的夥伴。

    黃金龍的生命力極強,儘管負傷,但是力量卻沒有多大的減損,在多爾袞的指引之下,轟向劍陣的弱處,很快就造成破壞,多救出了一名被困的族人。

    (他本身已經虛弱,所以要借用黃金龍陣的力量?他想做什麼?)

    不用問也知道,當然是作對自己不利的事。陸游的心中出現警兆,這股強烈直覺令他立即甩下兩名被重創的敵人,朝多爾袞奔射而去。

    渾沌百萬劍陣所蘊藏的能量,已經消耗殆盡,不能再用來作什麼了,如果要攻擊多爾袞,陸游也只能親身而為。

    「攔住他!我還需要時間!」

    見到陸游的逼近,多爾袞這麼吼了出來。用不着他提醒,所有人都知道,如果讓陸游打斷了這最後的反擊機會,他們都只有死路一條,因此石崇與花天邪幾乎是豁出姓命地攔截陸游,連帶黃金龍陣,用盡力量阻止陸游的干擾。

    「全部滾開!」

    情勢緊急,陸游眉間煞氣乍現,下手更重,連續幾劍不但再在石崇身上添了幾道傷痕,就連貼近過來的黃金龍,都有幾頭被他一劍劈成兩半。

    犧牲不是沒有代價,因為就在這段時間裏,多爾袞已經讓黃金龍陣組合在一起,力量相互傳輸歸併,預備發動攻擊。

    (這麼多個小天位的內力集合,根本不可能有天心意識能夠駕馭,一出手就自爆炸掉了,他們到底想要作什麼?)

    在多爾袞把黃金龍陣成功組織的同時,陸游也已經進入攻擊距離,卻因為這個疑惑,出手稍遲,跟着,當他要出手大量斬殺黃金龍,瓦解這個陣勢,多爾袞卻主動沖了過來,照面就是一拳轟來。

    (什麼?)

    要誅殺的目標,忽然脫離黃金龍陣的庇護衝出,正面硬撼自己,這又是什麼戰術?他這一拳虛弱無力,不像得到黃金龍什麼好處,與己相鬥,幾個照面就要殞命,他在打什麼算盤?

    陸遊方自錯愕,眼角忽然見到一抹黑影閃動,卻是石崇飛身向已經排列完畢的黃金龍陣投去。

    (中計了!)

    眼見多爾袞悍不畏死地揮拳直攻,黃金龍陣卻在石崇的指揮下火速調度,陸游這才明白自己上了當,發動這個攻擊的主要樞紐是石崇,多爾袞僅能作一些事前的準備工作,卻無法發動這個「後着」,但敵人故意製造錯覺,令己放錯攻擊主力,在最關鍵的時刻,把前置作業預備完成的多爾袞衝出,讓真正的攻擊者石崇順利脫身。

    兩大賢者的交手,以一面倒的差距形式進行,但陸游自己也明白,多爾袞眼下爛船也有三斤釘,自己要將之敗退,還是得花時間,偏生這就是自己最欠缺的籌碼。

    武功、天心意識方面,多爾袞都比石崇更強,如果能夠解決技術問題,以百餘頭黃金龍的力量歸併,讓多爾袞使出九陽烈焰刀,那麼連自己都會被斬下,可是,為什麼要讓石崇來發動?有什麼優勢是石崇強過多爾袞的?

    (難、難道是……)

    一個念頭閃過陸游腦海,令他大吃一驚,甚是有了一絲顫慄感。抵天三劍是他一手所創,有什麼缺點他當然清楚,難道敵人終於注意到了這一點,要藉此攻擊了嗎?

    還來不及有什麼動作,陸游忽然覺得身體一重,胸中氣息不純,力量的運使也出現窒礙,連忙急吸一口氣,穩定混亂的內息,將力量鞏固凝聚。

    (果然是五極天式……)

    一絲絲邪惡的黑暗冥氣,開始在中都皇城內出現,迅速向四周蔓延,沒幾下工夫,濃濃黑霧就將皇城給籠罩住,像是一頭型態不定的黑色巨獸,吞噬掉皇城之內的所有亮光。

    當這些黑暗冥氣接觸到陸游,雖然他能憑着護身氣罩將之推出丈許,但體內真氣卻是不住搔動,受到黑暗冥氣的影響,越來越難以將自身真氣結合天地元氣,本來強大的天位力量也開始緩慢散失。

    「比前生更古老的過去,比來世更遙遠的未來……」

    石崇唱頌着咒文,緩緩引導黃金龍陣的力量,同時接引着召喚而來的黑暗神明之力。他本身的力量已經耗盡,必須要藉着黃金龍群的力量,才有能力發招,只是,用黃金龍的力量,去使用屬於黑暗神明的邪惡招數,這實在是一件很諷刺的事,不知道旁邊這群黃金蜥蜴作何感想?或者他們為了保命,腦里已經一片空白了?

    「恆久不變的古老之夢,遵守時光的約定……」

    代表神明正體的召喚詞唱出後,瀰漫整個中都皇城的黑暗冥氣激烈地旋轉起來。

    五極天式的異能,本身就是所有天位武者的剋星。從顏龍靜兒時代開始,陸游就留心蒐集五極天式的資料,包括基格魯之戰、京都之戰,都有相關報告送到冰洞供他參考,現在正式碰上,陸游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撤退離開,趁着招式未發之前,暫避其鋒。

    但這主意卻不能實現,陸游身形才一動,多爾袞就瘋虎似的沖了上來,阻住他的去勢,將他往黑暗冥氣最重的地方推,就連缺了一臂的花天邪也銳身赴難,一對不怎麼有師徒情誼的搭檔,此刻卻同心戰鬥着。

    「你們瘋了嗎?五極天式的攻擊一出,你們也不可能平安無事的。」

    「嘿,陸老兒,開戰之前我雖然有信心勝你,但也準備在必要時候拿我的姓命來換取勝利,現在只不過是照計劃行事,如果能把你一起拖下地獄,死亡並沒有什麼可怕的啊!」

    陸游感覺到多爾袞的認真,也明白過來,儘管這男人是一個新的個體,但精神層面卻與義兄皇太極相當接近,並非單純的寄生蟲。倘使自己一早是用義兄的氣魄來估算他,那麼就絕對不會小看這頭受傷後更狂更凶的瘋虎。

    「那你呢?年紀輕輕,也不愛惜生命嗎?」

    陸游的問話與劍招一起遞出,若非多爾袞的援護,花天邪當場就被一劍幹掉,但他卻仍然笑得出來。

    「我確實不想死,不過……想看到白鹿劍聖支離破碎的觀眾,太愛惜生命是不行的。」

    這一句話令得陸游怒火中燒,一劍刺了出去,但看見多爾袞、花天邪合作無間的聯手,他不得不承認,多爾袞找到了一個很好的傳人。

    如果說蘭斯洛是皇太極的繼承者,那麼花天邪的狂與邪,也與多爾袞的氣質相通,或許他們兩人的關係不是很好,但從繼承者這方面來看,花天邪確實傳承到多爾袞的戰鬥精神。

    而當看到他們師徒兩人聯手作戰,自己卻孤身面對他們的挑釁,身旁一個弟子都沒有,陸游雖然從不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但卻有一種很深的疲憊感忽然湧上心頭。

    「請將您手中的巨塔,放置在過去與未來的交會之處,讓愚者在塔中失去方向…

    …「

    石崇朗聲唱頌咒文,將百餘頭黃金龍的力量不住匯聚過來,等若是百餘名小天位高手合力助他施法,籠罩中都皇城的黑暗冥氣激烈旋轉,濃烈至史無前例的程度,天地風雲因此而變色,整個天空都被一層黑氣所覆蓋。

    身上的袍服翻飛,石崇面色凝重,身上隱隱發出一層黑芒,看來有若一尊巨大的魔神,威風凜凜,卻沒有什麼人知道,他心中比任何人都要惶恐。

    過去有一段很長的時間,他在武煉秘密蒐集顏龍靜兒的所有手稿,希望得到五極天式的咒文與修練法,甚至能藉此超越,修練黑魔法之中至高無上的秘招──深藍的判決。

    長年的修練與揣摩,他對於五極天式已經有相當的了解,但對於最後的兩式,卻只知道咒文與相應神明,推測不出施展起來究竟是什麼樣子?有着什麼威力?憑着什麼效果傷敵?

    五極天式的真面目,其實不能算是一種攻擊,而該看做是一種自然災害。這個世界的運行,是依循一個既定的軌道與法則,強行把這個法則扭曲,造成破壞,這就是五極天式的攻擊。

    舫穗之月的形成,並不是一刀斬向空間,而是引導黑暗神明的力量,將空間擠迫迸裂,令得存在於那個空間的物體創傷;蠱冥慟哭破、星辰之門,也是將兩個平行、互不相關的空間,用強大力量予以扭曲連結,使得另一世界的惡鬼出現,或是將物體拋投至另一空間的異世界。

    正常的武學攻擊可以進行防禦,但超越理智的自然災害,卻無從防禦起,所以當曰天草四郎與莉雅力量懸殊,卻仍被她以舫穗之月斬得重傷垂死。

    對於這完全未知的第四式,石崇無從推測其威力與範圍,生恐一旦發出,破壞力傷及自身,更怕還沒擊殺陸游,便被這不可測的第四式鬧得己方全軍覆沒,所以一直不敢輕言使用,但眼下敗局已成,在渾沌百萬劍陣的牽制下,己方三名強天位高手身負重創,陸游卻大有餘力,除了使用五極天式,再也沒有其他的籌碼了。

    「迷失在比宇宙誕生還久遠的古代,比世界滅亡更遙遠的未來,直至無盡的永恆……」

    當咒語唱頌已近尾聲,在激烈旋轉的黑暗冥氣漩渦中,一個隱約閃動的形影,五大黑暗神明之中的古夢,慢慢地現身了。

    四周出現無盡的星空,一個身穿黑色禮服的白髮老人,站在如曰晷般的法陣中,背後是一個巨大的齒輪。他大半身體都是一種黑色的透明狀態,看不真切,只有一雙金黃瞳孔,呈現奇特的沙漏狀。

    當石崇把咒語念完,他伸出透明的黑色手掌,垂下一隻精緻的懷錶,如同鐘擺般晃動,而背後的齒輪也開始慢慢地轉動着。

    「逆行時舟!」

    五極天式的第四式,在石崇的竭力鼓催之下,轟發了出去。首當其衝的三大高手,卻仍在相互牽制的窘態下,惡鬥不休。

    奇異的感覺出現,好像有一股難以形容的波動,瞬間掃過全身,緊跟着就出現了無法理解的變化。

    先是花天邪,他注意到自己的皮膚好像幼嫩了一點,但下一刻,卻又枯乾癟皺,浮現了斑點,同一時間,他也看到幾絲白髮出現在陸游與多爾袞的頭上。

    這樣的情形越演越烈,隨着那隻懷錶的來回快速擺動,三人先是發現自己皺紋少了,頭髮由灰變黑,跟着卻又開始頭髮脫落,牙齒鬆動。

    青春與老化,兩種相反的新陳代謝現象,在三人身上密集地出現,這時,每個人都知道這式逆行時舟的效果到底是什麼,它扭曲了存在於萬物之內的時間軸,令得物體的時間錯亂,前一刻推進百年,後一刻又倒退一百年。

    像陸游、多爾袞這樣的千歲高手,都有使用異術維持**青春,但是逆行之舟的效果,卻令這些奇術失去作用。當老化現象出現在**,那種發自心裏深處的恐懼,比什麼重傷都要可怕。

    鐘擺的搖晃幅度越來越大,從開始的十年單位,迅速增強到五百年單位,每一下搖晃,就是五百年時差出現在三人身上,劇烈的**變化,三人當中修為最淺的花天邪,首先承受不住,發出了痛苦的哀嚎聲,白髮蒼蒼,只要鐘擺再一次晃蕩,立刻就在時間軸的錯亂中化為烏有。

    多爾袞雙眼一瞪,他雄偉精壯的身軀,現下變成了一個乾瘦的老人,慢慢地伸出顫抖的手臂,揮出餘力,推向花天邪,似乎想要做些什麼,但在他行動之前,急勁的破風聲響起,一道人影以無法形容的快速,瞬間沖入包圍三人的咒力圈。

    來勢奇快,雖然同樣受到咒力影響,但是在身手出現遲緩之前,來人已經揮出雙掌,將前方三人中的兩人,重重地推擊出去,自己則趁勢衝出咒力圈的範圍。

    這一下,輕功高妙固然是顛峰之作,但險也是險到了極點,因為在進入咒力圈之後,白髮與縐紋就開始在身上不受控制地出現,要不是他精密的計算,在脫離咒力圈的前一刻,鐘擺剛好朝另一邊擺到一半,在最完美的那一刻衝出,他就不可能平安地全身而退。

    於是,陸游以他蒼老的雙眼,滿是吃驚地望向那之前不被他所注意的人,一直藏在黃金龍陣之後,以事不關己的態度注視着一切,在最後關頭用睥世腿絕的高速沖入咒力圈,幫着兩名敵人脫險,卻將師尊遺棄的金髮青年。

    「只有說聲抱歉了,師父,我向來是與勝利者站同一邊,這就是我的判斷……」

    旭烈兀伸手拂去頭上的幾絡殘剩白絲,即使被黑暗冥氣所包圍,他的金髮仍顯得無比燦爛。以極為優雅的姿勢倒退飄飛,他向師父彎腰一禮,盡着身為弟子的最後禮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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