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煜天的抵抗看起來是那樣的徒勞,用最後的力量將劍身下砸,磕開了襲來的刀鋒。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無論如何也擋不住對方的第二刀了。
果然,付禹狂好像料到他會有如此反應一般,動作沒有絲毫的阻塞,肘部在下落的同時反扭一記,帶動刀刃轉過了半周,然後狂提真氣,硬生生改變了單刀的軌跡,揚臂上揮,眼看就要將龍煜天從左胯到右肩斜向劈開。
隨風等人的身影已經發動,可惜相距甚遠,不可能一蹴而就,莫說在龍煜天身死之前阻止付禹狂,就是想在龍煜天變成兩節之後從付禹狂的背後偷襲都未必來得及。
山下之人有的驚呼、有的大笑、有的膽寒、有的蹙眉……只有極少數人保持淡定,但目光之中也都光彩流轉,情緒各有不同。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此時龍煜天的嘴角居然泛起了一絲詭異的微笑,不驚反喜!只見他繼續保持劍身下壓的態勢不變,但在這個過程中內擺手腕、半收小臂,把寶劍橫在自己的身前,同時腹肌驟然一縮,硬是將下半身高高抬起,腿部和軀幹形成一條筆直的線,凌空倒立!
在犀利的鋒刃斬到之時,他探出左手,二指併攏抵在了劍脊的前端,壓向刀刃,藉助身體的重量和下墜的力道與敵人的殺招抗衡。
撕裂性的氣勁順着刀鋒強力吐出,青釭劍頓時彎起了一個向上的弧度。
突然,龍煜天眼中精光爆射,怒喝一聲將雙臂同時伸直,整個人「嘭」的一下被彈了起來——誰說空中無處借力?對手攻來的力量一樣可以借!
但畢竟是被人打飛的,內臟受到極大的衝擊,一口鮮血怎樣也忍不住了,在他達到最高點的時候仰頭噴出,畫面慘烈異常。
強壓下胸口的不適,龍煜天依然還飛在懸崖外邊,隨時都有性命之憂啊。於是他將身體縮成了一團,首尾相調再迅速打開,右腳踏在左腳背上,兩膝交錯而扭,凌空折轉方向。
下墜的情況無法改變,但現在他卻能以壓頂之勢轉守為攻,兩肩用力一抖,帶動整個身體逆時針旋轉,控制滯空的方向,人與劍化作一條蚴蟉騰龍,在磅礴氣勁的包裹中凌雲披風,狠狠撲向對手——「破軍劍之龍城飛將」!
付禹狂對其拼着內傷換回生機的應變方法大感欽佩,當然也大感意外,措不及防之下難以有效反擊。
面對撲面的勁風,他只能仰面下腰,腿部穩穩站住,但上身卻與地平行,在這個過程中張開雙臂,用手中單刀纏住刺來的青釭寶劍,將對方攻勢引偏。
這樣一來,龍煜天的下落態勢就徹底變成了平射,而招式中的力道只是改變了方向,卻無絲毫的減弱。如果在一般的情況下,他應該是掠過付禹狂而飛出。但不要忘了,他現在正以自身中線為軸飛速旋轉,引發出一股吸力,使得刀、劍糾纏在了一起,把倉促應變的付禹狂一同帶離了地面。
二人扭打着朝後面的山壁筆直撞去,激起一片碎石塵土,屏蔽了眾人的視線。
從付禹狂出刀追砍,到龍煜天擎劍反擊,整個過程都在眨眼間完成,修為稍遜者根本反應不過來。而隨風等人也剎住了腳步,略微把心放下,卻又馬上懸起,緊張的望向那團塵霧。
突然,血色刀芒與寒耀劍光又再次縱橫,「乒乒乓乓」之聲不絕於耳。
待到煙霧散去,只見兩條人影同時腳蹬岩壁,躍向寺頂。而在他們中間,居然出現了一個淺淺的石坑,分明剛剛是被他們用肉身砸出來的!
二人凌空對招,飛躍的同時閃電般交手相擊,令人眼花繚亂。
腳落寺頂的剎那間,雙方不約而同爆發出了最為強大的氣場,漫天的刀光劍影疾速退回到二人手中,匯集成一刀、一劍,然後狠狠對撞在一起!
「轟」!
血浪澎湃、寒光勃發。氣勁沖天而起,直接將他們上方的岩石削掉好大的一片,卻連一個細小的石塊都沒有掉落,因為全部化作了粉末!懸空寺主殿在他們腳下搖搖欲墜!
二人一觸即分,身體承受不住如此強烈的爆炸勁浪,同時向後倒飛。
龍煜天趕緊連連空翻,終於在寺頂邊緣卸開力道,穩住身形。
而付禹狂則繼續保持雙手持刀、躬身前傾的姿勢不變,只是在飛退的過程中不時以腳尖點地,所碰之處瓦片紛紛碎裂飛濺,最後在另一端停了下來。
「不錯!你很好!」付禹狂突然開口了,神情沒有絲毫變化,語氣依然冰冷。
龍煜天沉默的凝視了他半晌。山上山下近千人全都屏息注目,偌大的峽谷居然落針可聞。
「你也不錯。」終於,龍煜天笑了,是那麼的灑脫,那麼的豪邁,因激戰而被冰封起來的空氣似乎在一瞬間消融開來,「可是我覺得,腳下的千年古剎總不能毀在咱們的手中吧?」
所有人聞言都微微一愣。雖然這個時代沒有「文化遺產」的概念,但大家多少也都能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提起罷了。於是,很多具備一定素養的人不由暗自點頭,而另外一些只會刀頭舔血的漢子就嗤之以鼻。
「哼,蒼蠅越聚越多了。」付禹狂俯視四周,一股狂傲霸道的氣勢油然噴發,不少被他目光掃到的人都悄悄低下了頭,或者不自覺的退開了幾步,「今天先到這兒吧,下次再來取你人頭!」
然後也不理其他人的反應,連剛剛還在跟自己拼命龍煜天都不去看一眼,直接騰空而起,單手提刀躍上幾乎垂直於地面的山壁,幾個起落便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而他放肆的狂笑聲依然迴蕩在整個峽谷。
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口出狂言,無視天下英雄!要是換做其他人,早就引來罵聲一片了,但發生在付禹狂身上,大家卻未曾感到哪怕一絲的不自然。
只有龍煜天在那裏腹誹不已:「日了!這廝真沒文化,說我倆招蒼蠅?那豈不成便便了?」
這時他才注意到,四面八方投來了無數各異的目光,興奮、讚賞、欣喜、驚懼、嫉妒、崇拜……反正什麼情緒都有。
他也明白為什麼——終於在天下群雄面前硬生生戰平了「地魔」付禹狂,不含水分、不參幸運,他已經擁有了笑傲江湖的本錢,展現出名門長老一級的實力,正式躋身於一流高手的行列!從今天開始,除了武林六大宗師,任何人在和他正面交鋒之前都得掂量掂量!
可是,卻沒人能看到他心底的苦笑:「唉,第三次交手,最接近逼平他的一次,可惜……我還是輸了。」
原來,最後一記硬碰之後,二人看起來旗鼓相當。可付禹狂馬上開口說話,語氣平緩有力。而龍煜天則沉默了一段時間,並非故意裝酷,而是體內氣息翻湧,根本說不出話來,就算勉強張嘴也肯定發不出聲。但他掩飾的非常好,表現出一副在猜測對手想法的樣子,並且眼中依然戰意蓬勃,好像隨時準備出手。這番作為瞞過了所有人,包括付禹狂!因為二人拼鬥良久,一方突然開口說話,目的確實值得懷疑,龍煜天略作考慮也是天經地義的,畢竟不是誰都像付禹狂那樣行事乖張,難以捉摸。
再者,付禹狂躍走的時候身法敏捷而穩健,明顯還有餘力。最後留下的幾聲狂笑穿透力極強,需要龐大的內力支持。而龍煜天淡定自若的站在那裏不動,似乎是自信與風度的表現,實則卻是不敢亂動,以免身形搖晃露了底啊。
「唉,最後一擊我已經拼盡了全力,如果不做數息調整的話恐怕連劍都拿不穩。他要是知道了,還會不會這麼輕易退走呢?」龍煜天也是一陣後怕,因為如果對方堅持,自己被殺的幾率真的就會大增。
其實,他也有點妄自菲薄了。不錯,按照他的想法,一旦再拼鬥下去確實會露出敗像,但也並非是必然的。
如果有人能聽到他的心聲,肯定會泛起這樣的疑惑:「數息?經脈乾涸、內力枯竭,僅僅用數息的調整就有能力再戰嗎?」
以前的龍煜天一定做不到。但是,他的內力在萬年冰窟中發生了質的蛻變!
當時受到外來傷勢的影響,「真龍勁」瘋狂反噬,幾乎要焚毀他的五臟六腑,當真命懸一線。好在維帕茲的話語激發出了他強烈的求生之念,不顧一切的催動「血煞經」與之抗衡。但在他體內,陰寒真氣終究不及陽剛真氣渾厚,收效甚微。於是他就想到了蟄伏于丹田的兩個氣團,似乎只有利用「血煞經」刺激其中的寒冰氣團才可能創造出機會。
按理來說,他的修為不夠,對於那兩個氣團,調用不了就是調用不了,怎樣刺激也沒辦法。但幸運的是,他掉進的是萬年冰窟,而不是萬年火山口。在灼熱氣息暴虐四溢、融化無數堅冰的時候,體內寒冰氣團終於跟周圍的自然環境產生了共鳴,鬆動了分毫。龍煜天看準機會,一舉建立了真氣與氣團之間的聯繫,按照「血煞經」的運行路線連續流轉了十二周天,忍受着鑽心刺骨般的痛苦,將其徹底突破至第七層,而且極為紮實!
一陰一陽兩種真氣終於達到了他一輩子想都不敢想的平衡,整個身體開始慢慢平復下來。而他的意識卻隨之模糊,進入了詭異的瀕死狀態。
其實,這個時候龍煜天才是最危險的,如果不被喚醒,很可能會變成真死。而一旁的維帕茲又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不敢去打擾。
彌留之際,龍煜天仿佛走進了一個玄妙的世界,萬物崢嶸,生機盎然,亦幻亦真,令人陶醉。他的心也從未像現在這樣貼近過自然、感受過天地間最為純淨的氣息。
「旿暝訣」在關鍵時刻發揮了作用,將兩種屬性截然相反的真氣融合、凝實,按照一條全新的路徑默默流轉,讓他突然感到自己充滿了力量,充滿了激情!以往戰場的生死搏殺再次一幕幕閃過他的腦海,心頭的熱血沸騰起來,對生命也無限的敬畏!
當他醒來的時候,敏銳察覺到了自身的變化,經脈內的真氣只有一種了,中正平和、渾厚深遠。
想到剛剛心境中的玄妙天地,龍煜天博然一笑:「就叫它『玄天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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