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博宇半個月沒回來。
容顏雖然擔心,但面上卻並沒有過多的表現出來。
家裏都靠着她呢。
自己哪裏能亂?
早上處理家裏頭的一些事情,不多,日常的瑣事都被李嬤嬤她們給包了,再有宛儀郡主在後頭,能到她這裏的,都是些和外頭的事情有關,幾天來也不過那麼廖廖幾回罷了,用過午飯,她或者會和衛夫人一塊去義館看看,或者,會和唐大夫說些醫術,醫館上的事情,再有就是看賬冊——
各地的都有。
有土固城幾家醫館的,有長安城中送過來的一些莊子,鋪子上的。
還有各地酒樓,神醫樓的幾個分部送過來的……
她一一看過,處理,然後給各個負責人回信,寫下自己的意見,發展。
最後她提筆寫了一封信,是給第五長儀的。
之前在長安城,她只是覺得兩人有這個緣份,而且看他心頭尚有一絲良知。
再憐惜他的身份,命運。
一時起了惻隱之心,沒想到她到最後竟然是真的找了個人才啊。
自己不在,他竟然把幾家神醫館都打理的極是妥當!
特別是這賬面上的事情,竟是分毫不差。
容顏想着和第五長儀的相處,以及那張初見時隱隱帶幾分倨傲,矜持的臉龐,輕輕的笑了起來,看着手中的信,她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要是覺得累,就撤出長安城吧。雖然這兩年來第五長儀字裏行間從不曾提過半個字的辛苦,為難或是不易,但容顏並不是個不知世家的千金小姐,她手裏更有長安城的暗線,雖不能完全的了解情況,但也曉得第五長儀為了維持神醫樓,頗費了些心力。
饒是這樣,還有好幾次差一點船毀人亡!
幸好,有六公主相助。
說到六公主,容顏會心一笑的同時,不免又想起長安城中的另一位與她頗有些淵源的女子。
安五小姐。
之前在長安城,她們最初的關係並不是那麼和諧的。
甚至兩人之間還有那麼幾分隱隱的敵意。
後來,她無意間撞破安三小姐的算計,變相救了她一回,還假借第五長儀之手,救她一命。
容顏原以為自此之後兩人會彼此相安無事。
沒想到這丫頭卻突然就纏上了自己。
時刻尋着機會對自己示好<="r">。
她離開長安城時事發突然,身邊在意的那幾個人都讓她擔心的不得了。
自身更是難保。
對於這位安五小姐自是沒放在心上的。
可後來,她沒想到安五小姐竟是執意派人四處去尋她,這也罷了,還為了此事沒少和安三小姐對吵,最終姐妹兩人徹底翻臉成仇,連表面上的工夫都懶得再做,甚至,她也沒少幫第五長儀的忙……
一年前,她實在是有些過意不去,這才讓人把消息悄悄的送了過去。
據送信的人說,安五小姐接到她的信時眼圈就紅了!
容顏搖搖頭,眼底閃過一抹笑意的同時,又提筆給安五小姐寫了一封信,寫到最後,她想起年前的那一封信,安五小姐說要訂親了,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男子?她便問了一句,心裏想着要是可以,讓龍一他們在長安城的人探探男方的底兒,她身邊也就這麼一兩個可相交的朋友了,可不能讓不靠譜的男人給毀了啊。
她卻是不知道,此刻,她的這兩個好朋友,都在或輕或重的遭受着屬於她們自己人生中的磨難!
千里之外。
長安城。
安家。
安大老爺看着一臉震驚的安大夫人,語氣平靜,「小五也不小了,這門親事,就這樣定了吧。」
「不可能。」面對着安大老爺的一錘定音,安夫人這次卻是並沒有選擇以往的妥協,「這門親事兒我絕不會同意。」
「你知道什麼,這事是張家親自上門提出來的,咱們,不能反對。」
安大老爺眼底閃過一抹複雜,隨即,他的語氣就再次平靜了下來,「張家如今手握京中禁軍,是僅次於程家的兵力,但論得寵,卻是比程大將軍父子更得皇上信任,張方毅更是皇上的心腹!這個時侯這門親事,對咱們安家是極其有利的。」
看着安大老爺的臉,安大夫人捏着帕子的手都抖了起來。
「老爺,這親事兒是對安家有利,可是,你可想有過小五?」她眼圈泛紅,眼底帶着幾分哀色,「老爺您可有想過,那個張方毅,他已經三十多歲!」三十多呀,都能當小五的爹了!更不要說張方毅還曾成過親,髮妻去世前更是留下一雙的兒女!
那兩個孩子大的已經有十歲了吧?
也不過就是比小五小上個五六歲的年齡……
她就是繼母,嫁入安家這麼些年,她兢兢業業,從不敢對夫君原妻留下的女兒有半點的苛責。
可最後換來的是什麼?
安家人時刻盯着她,弟妹幾個表面上敬着她,卻盯地里時刻關注着,就想找出她這個惡毒的後母搓磨繼女的把柄,好把她給揉捏住,還有眼前的這個男人,平日裏千般好萬般的溫柔,可一到正事上,他心裏偏向的,永遠都是那個所謂孤苦無依的嫡長女吧?
哪怕,那個丫頭已經嫁了出去,可自己夫君心裏,偏愛的還是那個惹事攪家精兒<="r">!
她已經是不能回頭,她的小五,絕不能再走這麼一條路!
安大夫人正色看向安大老爺,「老爺,張家的情況太複雜,咱們的小五那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她哪裏應付得來?」她一臉的悽然,適時的擺出了哀兵姿態,「老爺,小五好歹也是您的骨肉,不求您對小三那樣疼她,可是您總也要念幾分父女之情,給她留條活路啊。」
那樣的人家小五嫁過去,就等於是進了狼窩啊,
小五在張家,那就是等於去送死!
「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麼,張方毅是一品大將軍,小五嫁過去就是一品的誥命夫人,比你我的品階都要高,而且,張方毅親口和媒人說,他不會讓小五受委屈的……」安大老爺擰着眉頭看向自己的夫人,強壓着不悅,欲要拂袖而去的衝動,低聲解釋道,「如今城中大亂,外頭有平西王擁兵而立,城裏頭皇上又,幾位皇子的情形……咱們,也不得不防啊。」
防,怎麼防?
再說,就是要防備,要提防,要提前給安家找一條安身立命之路。
可是,憑什麼犧牲的是她的小五?
安大夫人的眼都紅了,瞪着安大老爺,「這門親事,我死也不會同意的。」
「你,你怎麼這麼的固執?」安大老爺狠冽的眼神剜向安大夫人,可看着她緊抿的唇角,那是夫妻多年,他自己極為熟悉的倨強,心頭不禁一軟,他上前,伸手輕輕握了她的手,「夫人,小五也是我的骨肉,我怎麼會害她?亂世當中,唯有武力才有自保之力。你看現在這情形,小五跟了張方毅,才會有幾分的安全啊。」
「可是,可是張方毅有兩個孩子——」
「你放心吧,我已經讓慧姐兒仔細的調查過張家,她和我說過,那兩個孩子都是極好的。」
要是單憑安大老爺剛才那一番話,說不得安大夫人還會考慮幾分。
畢竟,亂世,武力,才是有最重要的。
但現在,她猛不丁的從安大老爺嘴裏聽到了安如慧的名字,心頭的火噌的一下就竄了上來。
她是幾乎強壓着把手中的帕子甩到安大老爺的臉上。
「老爺,你把那麼大的事兒交給了慧姐兒去打探?」
小五可是她的嫡親女兒!
之前她是有意放出話去給她議親不假,但是,張府這一回事兒,她之前硬是沒聽到半點的風聲!
安如慧防着她這個繼母也就罷了。
可眼前的這個男人呢?
他竟然也把她瞞的死死的!
都讓人去調查了,這就說明眼前這個男人早就知道這件事情。
瞞着她,無非就是防着她。
怕她不同意這件事情,會在中間做什麼手腳罷了<="r">。
安大老爺是男子,又素來無心於內宅,這樣的心思他是想不出來的。
是安老夫人提醒的?
想到最近這段時間婆婆還和自己再三的挑選小五的議親人選,安大夫人便在心裏搖了頭。
老太太或者對自己這個繼室有意見。
但她對幾個孫子,孫女是真心好。
以着老太太選孫女婿的眼界,張方毅,絕對不是什麼好人選……
而且,老太太的城府也不會深到能讓她半不出半分不妥的地步。
幾個弟妹?
呵呵,安大夫人果斷排除,最後,她眸中精芒一閃,心頭浮出一個名字。
她看着安大老爺就冷笑了起來,「這件事情你應該之前就知道了吧?慧姐兒都查過張家,我竟然一點的音訊都不知道,你們果然是父女,親父女啊。」安大夫人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她看着安大老爺,聲音漸冷,「這事兒,是不是慧姐兒讓你瞞着我的?她說,她一心為着妹妹,為着這個家,怕我知道了從中做梗,誤了事,是不是這樣?」
「夫人,你,你想多了——」
夫妻多年,安大夫人多了解自己的枕邊人吶。
一看他微閃的眼神,心不自覺的就涼了。
她點點頭,「老爺說的這事兒太過突然,讓我好好想想吧。」
「嗯,這是應該的。你,你也別太擔心,張家真的沒你想的那麼差……」
安大夫人突然抬起頭,「張方毅給了你什麼好處?」
「……他說,會在皇上面前為皇后說話……」
皇后,又是這個皇后!
安家這麼多年來,哪樁麻煩事,要命的事情不是這個皇后惹來的?
現在,眼看着皇上後繼無力,幾個皇子斗的激烈。
做為無子的中宮皇后,她肯定是着急了。
為了自保,就要犧牲自己的女兒?
但不管她心裏怎麼怨憤,在這個安家,她清楚的知道,皇后的話,最管用!
送走了安大老爺,安大夫人直接把自己關到了屋子裏頭。
半天沒有出來。
去外頭赴宴的安五小姐回來後聽到動靜,不禁又是擔心又是着急,連着催問安大夫人的丫頭,「我娘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裏生起了悶氣?」眼珠轉了轉,她咪着眼,有些威脅的看向幾個小丫頭,「是不是我不在家的這半天,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不知道的?上午誰來找我娘了?」
幾名小丫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最後齊齊搖頭<="l">。
她們可不想背一個離間主子的罪名!
再說,大夫人肯定不想讓五小姐知道張府親事的事情。
她們要是多嘴說了,不知道大夫人要怎麼罰她們呢。
安五小姐看着實在是問不出來,眉頭皺了下,走到門前敲門,「娘,娘,是我,小五。」
「小五回來了?你先回去吧,娘就是有點頭疼,想自己靜一下,沒事的,你別擔心呀。」面對着女兒,安大夫人的聲音溫柔,是慈母,頓了下,她似是怕安五小姐不肯乖乖回去,又加上一句,「你才從外頭回來吧,快回房去洗漱一下,換身衣裳,然後晚會過來陪娘一塊用晚飯,娘瞅着你呀,能多吃半碗飯呢。」
「娘,您真的沒事兒?」
「傻丫頭,娘能有什麼事情呀,才歇了個響午覺,這會頭也不疼了呢,就是身上懶懶的,不想起床。」
安五小姐一聽這話,趕緊點頭,「那您先歇着,女兒回房去換身衣裳,一會就回來陪您用晚飯。」
「嗯,去吧。」
待得外頭沒了動靜,安大夫人也慢慢的坐椅子上站起了身子。
小五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牽掛。
她哪怕是用命拼呢,也得給她拼出一條順順暢暢的活路!
……
夜色漆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
長安城外不足十里。
一處密林前。
有幾名黑衣人翻身下馬,動作整齊劃一,半點聲息不曾發出。
包括他們跨下的馬兒,馬蹄都是經過特殊處理,消了聲。
他們才一落地,有男子壓低的聲音響起來,「龍四,就是這裏嗎?」
「二哥,咱們約好的就是這裏。」
被稱作二哥的赫赫然是應該時刻隨在沈博宇身側半步不離的龍二!
而站在龍二身側落後半步的,是沈博宇貼身暗衛排名第四的龍四!
他們兩人的身後,更是有幾名黑衣人肅然而立。
哪怕是濃重的夜色都掩不住他們一行人身上散出的殺機,噬血的氣息。
龍二點點頭,眉頭微蹙,「主子怎麼還沒到,可是路上耽擱了嗎?」
一聲吃笑在不遠處傳過來,「龍二,你可是越來越倒回去了啊,我和主子這麼兩個大活人就在你們的身側你都沒發現,要是換成了別人,呵呵……」說話的人幾聲低笑,可那笑聲裏頭的冷意卻是讓龍二心頭一跳,倒不是發現了敵人,這笑聲,讓他有種毛骨悚然感!
想當初,他剛入暗衛營那會,耳側天天響着的就是這道笑聲<="r">!
「老大,你的身手好像又有精進啊。」
除了沈博宇這個主子,能讓龍二心甘情願稱呼一聲老大的,除了龍一還能有誰?
兩道身影閃過,沈博宇和龍一兩人出現在龍二的面前。
龍一挑眉,「你這一路上,有些大意了。」倒不是他這會想要訓人,實在是龍二這頭猛虎乍一被放出籠,這段時間有些張揚過頭,心態得調整!不然的話,讓他這個樣子進入步步是危機的長安城,他可不放心!
「老大說的是,我會調整的。」
沈博宇看他們一眼,暗自點點頭,「明天分批進城,沒問題吧?」
「沒有。」
「沒有。」
龍一兩人同時搖頭,對於之前就定下來的事情,自然是不會有半點的意見。
知道今晚就在這裏歇下,龍二轉身安排身後的人去值守。
眼看着人都散開了去,龍二,龍一兩人隨着沈博宇走進了密林中間的空地。
「主子,屬下還是覺得您進城有所不妥……」
雖然早就定下來是一塊進城,但龍二還是有些不放心,最後,更是直接把容顏搬了出來。
「主子,要是少夫人知道您這樣冒險,她肯定會擔心的。」
沈博宇的眸子微咪,看了他一眼,「你打算和少夫人說麼?」
「……」這還用問麼,肯定是不能說的啊。
眼看着龍二這麼輕易的敗下陣來,龍一搖搖頭,眼底閃過一抹的幸災樂禍。
就知道這小子會出師未捷身先死!
不過,他也不想這麼瞧着主子去冒險。
想了想,開口道,「主子,要不,屬下進去把二公子引出來?」
是的,沈博宇這次孤身一人,背着容顏回了長安城。
為的就是沈博軒!
這個人,實在是超出了他的底線!
「這個時侯,他不會出宮的。」
沈博軒如今還在宮裏,表面上是服侍皇太后,但如今整個天下都知道,他就是皇太后和皇上手裏的一個人質!
這可是平西王唯一的兒子啊。
要是真的到了萬不得已,拿他威脅下平西王肯定行。
而且,沈博軒如今在宮中基本上等於沒了自由。
走到哪裏身後都是一堆一群的宮女太監。
其中,不乏大內高手<="l">!
這樣的情況之下,沈博軒的活動地點只能在太后的宮中。
他自己甚至也清楚,只要自己稍有差池。
等着他的肯定是不可承受的後果!
抹殺不至於。
但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他可不想去受一回。
所以,這種情形下,沈博軒怎麼會輕易的出宮呢。
龍一是負責長安城情況匯總的,自是知道沈博軒的情況,剛才他那樣說也不過是想着打消沈博宇親自入宮的念頭,可話一出口,他自己也覺得這個念頭是着實有些困難的——雖然太后宮中看着危險重重,但明眼人都清楚,在太后的面前,沈博軒還是很安全的。
最起碼,太后不會在這個時侯要他的命。
甚至,還有可能會保他的安危。
沈博軒是傻了才會主動走出太后宮呢。
龍二在一側幸災樂禍的嘿嘿笑了兩聲,剛才不是嘲笑我出師不利嗎。
看看,你雖然是老大,但和我有啥兩樣?
沈博宇不理他們兩人的眉眼官司,直接道,「你們不用勸了,明天一早我和你們一塊進城。」頓了下,他看向兩人,「放心吧,不會有事的。」皇上和他爹現在一心想着打敗對方,甚至是把彼此給幹掉,一個是想登上對方的皇位,享受這至高無上的皇權,另一個則是想要把他爹給除了,讓平西王這個稱號徹底的世上消失!
這樣的情況之下,他們會注意到他才怪。
默默一嘆,他挑眉,「不會有人猜到我回來的。」
這話倒是真的。
可是,可是……
沈博宇擺擺手,「不必可是了,就這樣。」
有些事情,有些人,他是定要親自去面對,處理的。
這是他做為男人,為人夫的原則!
——
皇宮。太后宮殿內。
沈博軒並沒有多想什麼,吃了睡睡了吃,每天過起了吃喝拉撒睡的米蟲生活。
要說剛開始,他是雄心壯志。
甚至在剛進宮來的時侯還想着對皇上不利,幫他爹除一個大麻煩云云。
現在,表面上看似平靜,好像有些享受這種悠閒的沈博軒,心裏頭已經煩躁的恨不得要殺人!
可他這種情緒又不敢表露出來。
哪怕,在回到自己屋子裏睡覺的晚上都不敢露出半點的異樣。
他的身邊,全是太后,皇上的人<="r">!
稍一不慎他就會被皇上捉到把柄,要不了他的腦袋,打入天牢什麼的可是准準的。
這日,沈博軒才用了午膳,正無所事事的在殿內轉圈圈。
小太監手腳靈利的上前服侍他用茶,「二少爺您請用。」
「唔,放那吧。」
雖然這些小太監宮女一個個表面上沒有半點的異樣,而且還是如同以往那般的恭敬,客氣。
但沈博軒卻硬是從他們的眼裏看出對自己的那一抹不屑,以及譏諷。
是啊,一個被親爹,親娘放棄,淪為棄子,質子的人。
有何好讓人尊敬的?
他眸底凌厲一閃,瞪了眼站在那裏沒的小太監,「怎麼,本少爺要不要用茶還得由着你個沒根兒的混賬東西來管着?」
「二公子恕罪,奴才該死。」
小太監想也不想的對着沈博軒就跪了下去。
沈博軒眸中異樣光芒一閃,他定定的看着地下的小太監,「即是該死,那還不滾?」
「是,小的現在就滾。」
他從地下爬起來,與沈博軒擦身而過,手忙腳亂的向外退出去。
殿內,沈博軒一人獨自坐在椅子上。
眸光閃爍不定。
攤開手心,上面靜靜躺着一張小字條。
是剛才那個小太監遞給他的。
只有幾個字。
一個代表時間的時辰。
還有一個,殿名。
他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那個小太監是什麼意思?
足足過了半刻鐘,他最後吃的一聲冷笑,把字紙直接在指間碾碎成了粉沫。
他是不打算過去的。
別以為他傻。
萬一這是有人給他下的套呢?
他才不給那些人故意針對他的機會呢。
沈博軒撇撇嘴,一個翻身躺在了榻上,閉上眼,腦子裏想着的卻還是剛才的那個時辰。
好半天,他一個翻身坐了起來。
站在地下他下意識的朝着屋角處看了一眼。
心頭一跳的同時,他一狠心,換了身衣裳,從後窗直接飛了出去。
這個時侯是跟着他的幾名高手待在偏殿外頭的時間<="r">。
是他們最放鬆的時侯。
他要是運氣好,說不定能悄無聲息的走這一趟。
長春殿。
沈博宇一襲青衣,獨自而立。
哪怕是孤身入這皇宮,找對他恨之入骨的沈博軒。
他也不屑於去易容,改裝!
聽到殿外一道風聲掠來,沈博宇勾了勾唇,身子一閃,掠入暗影中。
殿外,沈博軒一步步走進來。
在他的心底深處,他還是存着幾分期望的吧?
他希望,那個小太監真的是他爹的人。
這樣的話,就代表他爹,他娘還是沒有放棄他,還是看重他的。
空空如也的殿內讓他的心一下子就沉了,涼了。
果然是他的奢望啊。
眼底閃過一抹的澀意,甚至,划過一道的恨意!
他爹的眼裏,果然是只有江山和他娘。
那他這個兒子算什麼?
也是,他還有大哥,還有……
念頭在這裏頓下,沈博軒唰的一下身子急退,眼中全是殺機的盯着某處。
「什麼人在那裏,給我出來。」
被發現了嗎?
沈博宇輕輕一笑,安步當車的走出來,負手,而立。
「你是誰?大哥?不不可能……」
沈博軒後退了兩步,臉上全是震驚,他看着沈博宇,一臉的厲色。
「你到底是誰,把我騙到這裏來,裝成我大哥的樣子是想做什麼?你有什麼目的?」
「沈博軒,你的眼力勁兒是越來越差了啊。難怪,落到這般地步!」
沈博宇輕輕一笑,「我是真的還是假的,是本人還是假冒的,難道你真的看不出來嗎?」
「……大,大哥,我只是一時太過震驚,沒想到你,你會來。」
他說這話倒是有幾分真。
饒是他再心機城府深,再委屈求全,慣會隱忍。
這會看到沈博宇就這麼的出現在他的眼前。
沈博軒還是小小的被震撼了一下。
「我麼,自然是過來接你走的呀,我的弟弟——」
沈博軒眼皮一跳,還想再說什麼,卻只覺得眼皮沉下來,沉下來……
等到沈博軒完全醒過來,已經是三天過後<="r">。
遠離長安城了。
他是被龍二帶走的。
沈博宇和龍一則是留在了長安城。
不為別的,曹老太太,病重!
這也是沈博宇執意要回長安城的原因之一。
或者沈博宇從沒把曹家看在眼裏。
對於曹家這個外祖家,他也沒有幾分的感情。
他那幾個舅舅,舅母,哪個不是覺得他有利用價值,才對他幾分的親熱?
真正的親情?
那是什麼東西呀。
但他卻不能不承認,從小到大,曹老太太對他這個嫡外孫,很好,很好。
好到,讓曹家的幾個嫡孫嫡孫女都嫉妒!
他永遠都記得,小時侯來曹府坐客,曹府的幾位孫少爺眼紅他無母,父親又不理他,嘲諷他不說,還故意設了陷井,想要把他給推到湖裏去——原因不過是曹老太太把他們幾個都眼紅的一個瓔珞項圈賞給了他!
那一次,若非是曹老夫人不放心他,派人暗中盯着。
他應該就要被淹死了吧?
為了此事,硬生生把曹老太太的壽日給衝散。
而曹府的幾位小少爺則被老太太給重罰,不但打了掌心,還被罰去跪祠堂!
三天三夜吶。
那個時侯,曹家幾位小少爺最大的也不過是九歲。
最小的好像是五歲,還是六歲來着?
事後,幾位小少爺或輕或重的得了病,老太太卻一心一意的照顧着他。
還把幾位想要牽怒他的曹家幾位舅母給罵了一通。
在曹府,老太太是唯一對他的人。
是他早逝親娘留在世上的親人。
他,不能不顧!
前幾個月,他曾暗地裏請第五長儀,還有周老御醫都給老太太把過脈。
兩個人給他的回信大同,小異——
左不過就是這段時間。
撐不了多久的。
周老御醫更是直接,讓他節哀……
思來想去,他只想儘自己最後的一份力,送老太太最後一步<="r">!
一處秘密聯絡點。
沈博宇青衣從容,手裏雨過天晴色纏枝花茶盅被他修長的手指襯的愈發晶瑩,剔透,動作優雅的淺啜一口,他看向對面的龍一,「如何,龍二那邊,可是一路順利?」
「主子放心吧,龍二已經離了這裏百里,他,不會翻起什麼波浪的。」
這話說的是沈博軒。
沈博宇點點頭,本就沒有太多在意這個人,不過是留着他還有用罷了。
而且,在他對着他們夫妻幾次下暗手的時侯。
沈博軒的後果已經註定——
他不會那麼輕易死去的。
死,是解脫!
而對於他來言,敢傷害容顏的人,他會要他生不如死。
要他徹底的後悔活在這個世上!
話題直接轉過去,沈博宇看了看窗外,挑挑眉,「你現在去聯繫一下周老御醫,看看他要不要和我們走。」
皇上那邊已經沒有半點的希望。
再留下去,以着他這位皇祖母牽怒的性子,周老御醫的結局怎樣可想而知了。
要是他想走,看在顏兒的份上,他自是要助上一分力。
龍一點點頭,「我這就去辦,只是主子,您確定要去曹府?」
「嗯,就今晚吧。」
雖然曹府暗線不少,外頭更是明里暗裏的幾撥人盯着。
但這一趟,他卻是誓在必行!
——
宮中,皇太后正在盛怒之中。
手裏的茶盅對着一位小宮女就砸了過去,「混賬,這茶能喝麼,你是想燙死哀家不成?」
「太后息怒,太后饒命。」
被砸了一頭一臉的茶湯,茶漬,小宮女臉上火辣辣的疼,卻半個疼字兒不敢喊。
用力的磕頭,請罪。
蘭嬤嬤在一側看着,心裏嘆了口氣,對着那小宮女擺擺手,示意她自己下去收拾,她則笑着上前,幫着太后輕輕的揉着肩,「主子,御醫說過的,您不能動氣。」蘭嬤嬤沒敢多說,主要是最近事情太多,需要太后親自過問的更多,太后最近的身子是越來越差,比起一年前,如同是老了五六歲!
而且,太后好了幾年的頭疾,竟然有隱隱再次復發的跡像!
她擔心的很。
但如今宮裏頭的情景……
她又不敢多勸說什麼<="l">。
一個不慎,那就是丟命的下場啊。
幫着太后輕柔的捏着肩頭,她儘量挑些輕快的話題,最後,不可避免的說到後宮,說到皇上的身上,本來上一刻聽着宮中一位美人傳出有了身孕的消息,太后還很高興的,結果想到了皇上,太后哪裏還有半點的喜悅?她用力的按了按眉心,對着蘭嬤嬤擺擺手,「行了行了,你不用按了,扶哀家起來。」
「是,主子。」
「皇上今個兒的精神如何,可用了東西?」
蘭嬤嬤福了福身,「回主子話,之前老奴去瞧了,皇上的精神極好,還比平日多用了半碗粥呢。」
「這就好,這就好。」
太后雙手合十,直念阿彌陀佛,「老天爺保佑,希望皇上能撐過這一劫。」又想起造成他們母子這般狼狽,難堪局面的另一個兒子,眼底閃過一抹複雜,最終被恨意給佔了上風,太后眼角豎起來,一抹冷意划過,「那個孽障,你說說,哀家平日裏對他不薄吧,他竟然,竟然這般的狼心狗肺,若是早知他這會的弒母,弒弟,當初,當初哀家就該在他出生時就把他給一手掐死!」
這話蘭嬤嬤卻是不敢答的。
相當初平西王出生時,帝後感情還好。
做為嫡長子的平西王出現,當時還是皇后的太后,先皇可是真真的高興了一段時間。
後來,後來是什麼原因造成了這一切?
蘭嬤嬤打了個冷顫,有些不敢去想那些永久封存在她腦海深處的記憶!
「今個兒瞧着天氣不錯,走,咱們去皇上宮裏瞧瞧去。」
這個兒子呀,她真真是為他操碎了一顆心!
「主子您請——」
主僕幾人出宮,身後自是浩浩蕩蕩的太后儀仗。
天氣的確是不錯,路過御花園,花兒爭相怒放,風一吹此起彼此的花海花浪一波又一波。
蘭嬤嬤瞧着太后氣色,精神頭兒都尚好,有意逗她笑。
自己拈了朵玫瑰花兒簪在了鬢髮上,「主子,您瞧瞧,老奴還可算配得上這花兒麼?」
太后看了便呵呵的笑,「配得配得,哀家的阿蘭呀,配得上這世間最好的!」
「主子您……阿蘭這一輩子不悔。」
「嗯,有你,哀家也不悔。」
多少個孤單廖寂,痛徹心菲的夜晚,日子,是阿蘭陪着她走過?
要沒有阿蘭,她也撐不到現在吧?
主僕兩人相視一笑,太后拍拍蘭嬤嬤的手,「走吧,咱們去看看皇上去。」頓了下,太后輕笑,「等到皇上的病大好,這朝局穩定,哀家就和皇上說,咱們去外頭行宮裏住着去,到時侯呀,你想去逛街就去,想買什麼就買什麼,誰要是敢再罰你呀,哀家要他的命<="r">!」
太后這是想起自己才入宮那兩年的事情了呢。
那個時侯她才入宮,資歷淺,想讓阿蘭出宮一趟,費了好大的心力,結果回宮時遇到了和她敵對的大總管。
然後,不但她娘親給她的幾件衣裳被對方給絞碎,丟在地下踩幾腳。
連阿蘭都被對方重重的打了板子。
那次幸好是蘭嬤嬤命大,當時的貴人,如今的太后又想法設法尋了上好的外傷藥。
不然的話,蘭嬤嬤還真真的就活不到現在了。
蘭嬤嬤也想起了這一碴,她笑着點頭,「嗯,有主子您撐腰,真好。」
一行走一行說話,太后不知不覺把沈博軒失蹤的怒意消散了幾分,走過御花園,拐了個彎,穿過兩道月亮形的拱門,眼看着前頭不遠就是皇上的寢殿,太后正扭頭笑着和蘭嬤嬤說什麼,前頭突然跑來幾名驚惶失措的小太監,其中有一名看到太后一行,臉上驚喜閃過,幾步跑過來,對着太后就跪了下去,「太后娘娘您快去看看吧,皇上主子,皇上主子剛剛又吐了血,暈過去了——」
「不是才還好好的?怎麼又吐血?快快,扶哀家過去看看。」
太后走的急,邁的步子就有些大,只是她這一步邁下去,眼前一陣陣的發暈。
好在她身側的蘭嬤嬤及時發現不對勁兒,伸手扶住了她。
抬頭看到太后眼底隱隱的青色,蘭嬤嬤大驚,「主,主子,您的臉色太差,得宣御醫——」
「宣什麼御醫,趕緊去看皇上要緊。」
皇上的寢殿。
周老御醫面色平靜的放下皇上的手腕,起身看了眼不遠處一臉焦色的皇后,抬手一禮。
「皇后娘娘,微臣,微臣實在是無能無力——」
皇上是用了容顏的方子才吊了這大半年的命。
但那法子只是治標,治不了本。
再說,清醒後的皇上又不依着他的話修身養性,怒則傷身吶。
如今已是病若膏盲,五臟六腑全損。
這種情況之下,大羅神仙也救不了的啊。
皇后身子晃了兩晃,看着周老御醫的眼神就寒了起來,「好大的膽子,身為臣子,你竟敢詛咒皇上,來人吶,來人,把這個老東西給本宮拉下去,打三十板子!」敢說皇上治不好,要不是還指望着這老東西救人,她一定要他的命!
周老御醫搖搖頭,神色平靜,「您就是殺了老臣,老臣還是那句話,無能無力,治不好!」
一隻腳殿內,一隻腳殿外的太后身子一軟,一頭朝着地下栽去。
她的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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