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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群峰,依舊是如常的瑩白,皚皚白雪沉沉地覆在山巔,風吹不散。
群峰交錯,深不見底的溝壑暗谷,縱貫在高聳入雲的山峰之間,人跡罕至。
此刻,這一片蒼茫之間,似乎有那麼一個黑點,在緩慢地挪動着,身後,是幾不可見的印跡,只一瞬間,便被風雪撫平。
鏡頭拉近,那個黑點,竟是一個身穿藍衫之人,此刻的他,正在費力地將腳從深坑中拔出來。
「這個鬼斧老人,真虧得他,選這麼個地方隱居,要不是我輕功卓絕,保不好就把命交待在這種鬼地方了。」那藍衫之人嘟嘟囔囔,似乎有一肚子的怨氣。
發泄完了,也無多大裨益,藍衫之人還是只能長嘆一口氣,繼續他的艱難之旅。
只是還未走幾步,藍衫之人便覺腳下一空,整個人倏忽間便從雪地中消失。
感覺到身體在急速下墜,藍衫之人屏氣凝神,四顧張望着四周是否有可以借力之處,只是讓他很失望,周遭都是光滑的冰壁,無處可借。
不行,絕不能坐以待斃。藍衫之人一個挺身,往右邊躍去,手臂剛能夠到冰壁,他便立馬張開五指,牢牢向冰壁鑿去。
可惜冰壁卻似乎並不像所看到的那般薄脆,愣是藍衫之人用盡全力還是沒能抓住冰壁。
身體貼着冰壁止不住的下滑,藍衫之人眉頭緊鎖。
這是倒了哪門子的霉了,怎麼三天兩頭掉進這種莫名其妙的地方。
這藍衫之人便是先前從懸崖底僥倖脫險的上官雲瑞,此次前來天山雪峰是為了來找鬼斧老人的。
先前他曾來過一次,也知道鬼斧老人的住處,只是不知道這路上怎麼會突然多了這麼個深坑。
來不及想別的,上官雲瑞提起內息,儘量讓自己放鬆下來,將所有體內的氣息匯聚到足部,期待着落地時做最後一搏。
然而,飛速的下墜似乎並沒有讓上官雲瑞感覺到觸底時的猛烈撞擊,相反的,他發現自己是掉進了一個寒冰鑄就的斜坡,整個身子沿着斜坡往下滑,隨後斜坡又繼續走高,他的身體也依着慣性順着斜坡往上竄。
一下一上間,墜落的慣性已經大大減輕,上官雲瑞藉機來了個空翻,隨後整個人便飛出斜坡,輕輕落到了地上。
回過神,上官雲瑞凝神一看,猛然發現眼前正有一雙眼睛盯着自己,下意識地,他急步後退,一個不小心摔倒在地。
「堂堂武林盟主,竟然被小老兒嚇得如此不顧儀態,真是可笑啊可笑。」
上官雲瑞一個燕子翻身,發現自己對面站着一個精瘦的老者。
這老者,目光精遂,身形矮小,腰背有着微微的傴僂。
這人,他認識,不是鬼斧老人是誰?
「前輩這是唱的哪一出?」上官雲瑞定定神,環顧四周。
這是一個四角見方的居所,四面冰壁,沒有任何的綠色,內里,只有一張草蓆鋪就的簡易床榻。
「你來找我何事?」鬼斧老人一個挺身,整個人便躺倒在床榻之上。
上官雲瑞瞅瞅鬼斧老人,又環顧一下四周,發現並無處可落座,只得站到鬼斧老人面前,「晚輩此次前來,是向前輩打聽一個人。」
「何人?」鬼斧老人伸伸懶腰,整個人便呈了個大字。
上官雲瑞見鬼斧老人完全沒有當家作主應有的風範,無奈的搖搖頭,「最近江湖上出現了一個善於使用蠱毒的人,所以——」
「蠱毒!」鬼斧老人一個翻身,從床上蹦躂起來,「你再說一遍!」
上官雲瑞愣了愣,旋即恭順的回答,「就是蠱毒沒錯,而且此人使用的是難得一見的奪魂!」
「奪魂?」鬼斧老人喃喃自語,「連奪魂都出來了,看來他確實沒有死。」
「前輩說的他,是不是當年與前輩齊名的平醫?」上官雲瑞試探着問道。
「這老傢伙,一別十餘年,出來了也不跟我知會一聲。」鬼斧老人愣愣地坐到床榻之上。
上官雲瑞看着鬼斧老人的神情,知道他正在憶着往事。
不便打擾,他便只能垂首站在一邊,等着鬼斧老人發話。
「我與平醫,原本是好兄弟,只是當年那場禍事,我們兩個終究是分道揚鑣。」鬼斧老人嘆了口氣。
「雖然十幾年前晚輩還是一個孩童,但是執掌武林苑這麼多年,對兩位前輩的事情還是略有些知曉的。傳說當年兩位前輩攜手叱咤江湖,雖然行事有些不拘小格,但是卻還是盛名在外。」
「不拘小格?」鬼斧老人瞥了一眼上官雲瑞,笑道,「盟主這麼多年江湖歷練下來,終究還是學會了那套溜須拍馬的功夫啊。」
上官雲瑞臉一紅,「前輩這是說哪裏話?」
「什麼不拘小格?當年我與平醫二人都是年輕氣盛,對於見不慣的事情都喜歡出手管一管,自然也惹了不少風波,對於你們這種迂腐的正人君子來說,有時候我們的行事手段你們可是頗為看不慣的。」
「前輩行事雖然有些乖張,但是卻不似那些小人,終日裏只知陰謀手段。」
「這倒說的真。」鬼斧老人開懷大笑道,「愛便是愛,憎便是憎,何苦表面上裝腔作勢,背地裏陰謀害人,如此虛偽做作,我可受不了啊。」
上官雲瑞嘆了口氣,「如果人人都如前輩般磊落坦蕩,江湖上也會少了這許多風波。」
「兩位前輩既然闖蕩江湖如此逍遙快活,後來為何?」上官雲瑞凜凜神,開始切入正題。
「哎,像我們這種人,最好就是孤獨一世,不會累人,也不會累己,只是,平醫終究躲不掉紅塵這一關。」
「當年傳聞平醫是有一個紅顏知己的。」上官雲瑞想起武林苑那些記錄江湖往事的卷宗中,寫着平醫曾經娶妻生子。
「樹欲靜而風不止,入了江湖,便註定風波無數。」鬼斧老人深深嘆了口氣。
上官雲瑞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鬼斧老人,等待着他繼續。
「他的夫人,名喚翠兒,是山間的一名普通女子,平醫有一次誤入獵戶的陷阱,是翠兒的父親將他救下並帶回了家中交由翠兒照顧。翠兒與平醫朝夕相處之間,兩個人也漸生情愫。」
「危難之時,是最能見真情的。」上官雲瑞仰起頭,腦海中,浮現了風雪月的面龐。
「翠兒的父親過世之後,將翠兒託付給了平醫,平醫便帶着翠兒在山間住了下來。期間,我去找過平醫幾次,看到他與翠兒情意綿綿,我也便不再去叨擾他們。」
「原本以為平醫就這麼作為一個普通人安安靜靜地過下去了,結果只一年多時間,便出了事。」
有些許走神的上官雲瑞此刻一個激靈,收回思緒,將頭轉向了鬼斧老人。
「那一日,我閒來無事,想去找他喝個酒,沒想到,等到我到的時候卻發現他的住所人去樓空。離房子不遠處的山路上,我發現了翠兒和她未滿周歲孩兒的屍體。」說到此處,鬼斧老人的雙目中,有了些許的慍色。
「誰如此喪心病狂,竟然連孩童也不放過!」上官雲瑞拽緊了拳頭。
「當初我曾經去找過平醫,卻一無所獲,沒有辦法, 我只能回去先安葬了翠兒和她的孩兒,然hòu 再次出去尋他。」
「只是,找了許久,我一直都沒有找到他的下落,江湖上也再也沒有聽說過平醫出現,所以我一直以為他死了。」
「奪魂出現,未必是平醫吧,也許有其他人——」上官雲瑞說着自己的懷疑。
「不管是不是,只要找到那個用蠱毒的人,也許就能找到他。」
「只是這個人,不好找啊。」上官雲瑞微微蹙眉。「這一年多來,我似乎總是被別人牽着鼻子走,疲於應付,卻一點頭緒都沒有。」
「盟主事忙,找平醫的事情就交給我吧。」鬼斧老人猛然站起了身。
「怎敢勞煩——」上官雲瑞還未客套完畢,卻突然間驚yà 地張大了嘴。
鬼斧老人此刻正將床榻上的草蓆扔開,草蓆下,竟然是一副冰棺。
望着呆愣一邊的上官雲瑞,鬼斧老人呵呵一笑,「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年紀大了,自然要給自己備好棺材。哈哈。」
上官雲瑞自覺失態,不過還是有些不確定,「前輩這是要——」
「虧得你早來一步,如果晚了,我就躺在這裏面了,你也見不到我了。」鬼斧老人笑盈盈地對着他。
「前輩將住所搬到這裏,就是準備——」上官雲瑞想起鬼斧老人先前的住地並不是這裏。
「死了,自然不想被打擾,當然要躲着你們這些個活人。」
看着鬼斧老人一臉淡然的神色,上官雲瑞心中隱隱作痛。
「好了,已經不打算死了,你也別如此了,看着讓人心煩。」鬼斧老人看到上官雲瑞的神色,知道他在為自己的決定傷懷。
手下微微使力,那副冰棺便轟然倒塌。
「前輩已經歸隱江湖,晚輩還時常來打擾,晚輩真是——」上官雲瑞看着崩塌的冰棺,心中百感交集。
「你以為我老頭子誰都能打擾的?要不是看在你師門的情面上,什麼武林盟主,那都是一個屁!」
微微一怔,上官雲瑞知道鬼斧老人的性子,對他的話也不計較。
「前輩還是不肯告訴晚輩您與晚輩師門的淵源?」
鬼斧老人瞥瞥上官雲瑞,「有些事情,你們這些小娃子還是不知道的好。」
既然他不肯說,上官雲瑞也無法,向鬼斧老人深深彎了彎腰,上官雲瑞便轉身離開。
當然,這次他離開是從一個冰道中走的,那冰道一直通到了天山腳下。
按照鬼斧老人的說法,那是他無聊的時候挖出來解悶的。
只是上官雲瑞離開後不久,又有一個人從那個冰抗中墜入。
鬼斧老人見到他的第一面,神情便變得格外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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